“惜言,你是聪明人。与其让阖府上下不安生,不如你直接告诉本王,那人是谁?”

    前厅主位,荣小王爷惯常坐的位子上,此刻是紫衣金带的睿王殿下。

    府内男仆跪了一地,直直延伸到院里。怀羽领头,虽然跪着,却一脸不忿。夏稷霖见不得他一身反骨,轻佻道:“你,趴下。”

    怀羽一听,当即要蹿起来:“凭什么!”

    “嗯?”

    扣住臂膀的力道加重,一旁的惜言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怀羽见状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般,重新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夏稷霖哪里满意,他挑眉,示意怀羽还未做足。

    一向大大咧咧的侍卫统领,咬紧后槽牙,缓缓趴了下去。

    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将屈辱感放大到极致。

    夏稷霖全无顾忌地将两条长腿搭在怀羽背上,他似乎颇为满意,扬声道:“家犬就该有个家犬的样子!”

    这话叫满屋的人听得真切。谁都听得出,他话里有话。

    怀羽是荣王府的家犬,严家何尝不是皇族的走狗。

    怀羽涨得满脸通红,额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堂堂王府的侍卫头领,此刻被一个纨绔王爷肆意侮辱,换做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惜言暗暗向怀羽示意,让他千万忍住。

    “惜言,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说是不说?”

    惜言忍住疼痛,面上仍旧维持着管家女使的体面样子:“主子不在,奴婢不敢妄言。”

    “好!真好!看来荣王驭下不严呐,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那本王便替他管一管。”

    “陈玉,卸了这位管家女使的胳膊。”

    “你敢!”怀羽闻言当即暴起,旁边的府兵早有准备,三人上前死死按住他,“混蛋!王八蛋!”

    怀羽不得动弹,嘴却没闲着,夏稷霖蹙眉,不耐道:“掌嘴!”

    一声闷哼,惜言的双臂被人生生掰离关节,无力地垂在身侧。怀羽被人堵住嘴,一下又一下地扇着耳光。

    习武之人掌如铁板,三五下便将皮肉扇出血痕。怀羽似乎未觉疼痛,充血的双眼一直死死盯着夏稷霖,好像要将他拆吃入腹。

    “有劳杨大人过府,实在是小王疏忽,将皇上御笔交代的事项遗落在府中。”杨晏被严正卿引着绕过回廊,往前厅走去。

    “荣王说的哪里话,礼部本就为佳人入宫一事头疼已久。多亏荣王协助,才能让我等将事办妥,也好给先帝一个交代。”

    “怪事,怎不见府中小厮?”严正卿喃喃,转头带着歉意向杨晏道,“是小王平日里太惯着了,杨大人莫怪。”

    “无妨,无妨。”杨晏摆手,话音刚落便听见前厅闹出的动静。

    “说不说!再打!”

    严正卿闻言神色一变,顾不得杨晏,先他一步向前厅走去。

    “睿王这是在做什么!”

    前厅内狼藉一片,仆从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位置稍前一些的轻则受伤重则见血。是夏稷霖从惜言嘴里挖不出东西,便逐一向其他人下手。

    严正卿的出现让地上众人有了主心骨,惜言对上严正卿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模不易察觉的弧度。

    “本王来要人!荣王手下行为不端,派人行刺本王,致使睿王妃受伤,罪当处死!”

    “哦?还有这事?”严正卿一步步走上前来,目光逐一扫过睿王带来的府兵,最终落到夏稷霖脸上,“睿王如此兴师动众,可找到此人了?”

    “你将人藏起,自是找不到!”

    “那便是没找到。”严正卿莞尔,似乎并不在意夏稷霖登堂入室,将自己的府邸搞得一团糟。

    “随你如何巧言令色,今日不将人交出来,本王便掀翻你的荣王府!”

    “睿王殿下?”杨晏适时出现在严正卿身后,一向端方自持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为官数十载,万万没想到能有皇子放肆无礼到这种地步,直入官员府邸,随意处置下人,手无实据,大放厥词。

    “睿王殿下可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杨晏虽只是礼部尚书,无其他殊荣,但他是当朝老臣,先皇未发迹之时曾借住在杨府,算先帝的半个伯乐。

    先帝重誉,对潜邸旧臣极好,也因此将长子夏稷烨与杨家长女杨离忧指婚。若非他规行矩步,不事声张,恐怕柳明德忌惮的就不只是严家,还有杨家了。

    夏稷霖本是嚣张至极,打算狠狠出一口恶气。

    每每见到严正卿望向阿久的眼神,他总是怒火中烧。

    阿久自小在荣王府长大,就在严正卿眼皮子底下,将近十年的光阴,只要他想,随时能闯进她的世界……不像自己,只能旁敲侧击,像只躲在阴暗角落的老鼠,只能……

    “杨大人不必动怒。”严正卿拦在杨晏面前,安抚道,“睿王殿下孩童心性,想必是遇到难事,待排解完,也便罢了。”他顿了顿,一副善解人意的做派,“荣王府虽为父亲生前亲手打理,但逝者如斯,睿王又是先帝的亲骨肉,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不会责怪。”

    这边说着,那边夏稷霖似乎觉得不过瘾,倏地站起身,将一旁楠木架上的剑取了下来。

    “铮!”即便尘封多年,依然剑鸣浑厚。

    当年荣老王爷留在京都与先帝里应外合,从千人奋战到十数人,凭断剑杀出一条血路,生生撑到陆家军大破城门。

    后来,先帝登基时,专门命人打造一柄乌金剑,用以嘉奖荣老王爷守城之功。

    这柄剑,严正卿认识,杨晏也认识,可夏稷霖不认识。

    强烈的嫉妒足以让人失去理智,此刻他只想撕下严正卿这张伪善的面皮,让他难堪。

    “严正卿,不如我们比试一场?手无轻重,不论生死。”夏稷霖扯出一抹邪笑,歪着脑袋看向杨晏,“杨大人,你也别白来,就在旁边做个见证。这场面百年难得一见,你也算不白活!”

    他说得慷慨豪气,听在杨晏耳中简直和指着他鼻子骂没什么两样。

    杨晏憋得老脸通红,碍着皇族的面子又不能像教训子孙一般劈头训斥,他欲言又止几个来回,竟两眼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尚书大人!”严正卿面露惊慌,身形却未动,他身后蹿出一道人影,稳稳接住杨晏。

    那人一看便是训练有素,将气息掩藏得极好。方才屋内屋外这么多人,都没曾有人察觉。

    夏稷霖瞧见那人眼前一亮——他左腰处剑柄上别的不是五彩绳是什么!

    他想也未想举剑刺来,既明拽住杨晏的身子往旁边一闪,锋利的乌金剑将杨大人的衣袖割出一道不小的口子,再晚些怕就要伤到皮肉。

    “不好啦!睿王杀人啦!”

    “不好啦!睿王刺杀朝廷命官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方才跪在院外的下人们乱作一团,起身逃窜,似乎成为下一个活靶子。

    夏稷霖手下的人本想阻拦,奈何人手有限,只得拦住几个是几个。这边夏稷霖已经打红了眼,他只一门心思追着既明刺。

    心中堵着一口恶气,至于究竟是因为阿久还是因为自己,此刻似乎也并不十分重要。

    混乱之际,怀羽一个猛子起身,将押住自己的两个府兵掀倒在地。他三步并作两步,将软在地上的惜言抱起,又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荣王府众人听命!今日贼人闯入,意图不轨,尔等速拿,不漏一人!”

    “是!”

    方才还唯唯诺诺跪了满地的“仆役”,此刻竟尽数加入这场混战。

    见此情景,夏稷霖后知后觉清醒过来,他仍举着剑,只是剑尖对上了在一旁看热闹的严正卿。

    “这都是你做的局?!”

    严正卿嗤笑:“睿王如今才明白,属实晚了些。”

    “你想做什么?”他思考片刻,“你想借此败坏我的名声,好叫朝中那群老臣抓住把柄问责于我?如此……你便可毁了我的婚事。”

    “啧……”严正卿咂嘴,对他的回答并不十分满意,“睿王殿下眼中难道只有情爱吗?”

    “那是为了什么?!”夏稷霖有些急躁,他举剑像严正卿更进一步,严正卿没躲,反而笑意更浓。

    “置之死地而后生……本王是想帮你。”

    “帮我?”夏稷霖不可置信,“这会儿我欲意杀害杨老大人一事怕是已经传开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问罪。到时三堂会审,轻则禁足,重则下狱。你说你想帮我?当我是傻的不成?”

    “看来睿王殿下也并非糊涂愚笨之人。那你该知道,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若是再迟一会儿,人证物证俱全,怕是你有口也难辩了。”

    “人证?这里都是你的人哪里有人证?谁会相信?”

    “这里也有你——”

    严正卿话未说完,只见夏稷霖举剑刺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睿王府兵,那个年轻人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主子一剑刺穿,直至倒地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其余人俱是一惊,眼看同伴被杀,睿王府的众人也都涣散起来。

    “诸位今日若助我逃过此劫,你们的宗族三代必会衣食无忧!”睿王这一声如惊天之石,余下的府兵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刀锋入腹,血染青石。

    霎时间,血腥味浓重起来。

    “哈哈哈!人证没有了!”夏稷霖指着满地殷红,大笑道,“你还想算计什么?!”

    严正卿微微皱眉,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夏稷霖愈发疯狂的脸,心头闪过一丝担心。

    “你闹够了没有!”一声洪亮的嗓音,伴随着清脆的金铃声闯入院中。

    夏稷霖疯狂的神色稍稍收敛,他缓缓敛起笑,挤出一声:“皇姐……”

章节目录

救命,王爷总想算计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春殿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春殿香并收藏救命,王爷总想算计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