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你知道我的名字？”
阿久压低声音，改变音色：“方才听见旁人这样唤你。”
“师华说你……患病，现下没事了？”晚云面露难色，似乎在思考“疯病”这词，如何委婉地说出口。
阿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时好时坏罢了。晚云姑娘，这里是何处？”
“这里没有名字，旁人都叫‘别苑’。”
果然……虽心里有数，阿久仍装作懵懂的样子：“别苑……这里是做什么的？”
晚云没回答，她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落，上半张脸都藏在夜晚的阴影里，只留下挺翘的鼻，海棠花瓣似的唇。
帷帽还躺在一众碎瓷片之中，门缝的一隙光景拘不住阿久如炬的目光。
“你的眼睛真好看。”
“你的也……”
月影摇曳，层云中漏出几缕光来，碎发随风扬起，晚云来不及拢回，被阿久瞧个正着。
本应生有明眸的地方，只剩下虚无的孔洞。客套的话卡在咽喉，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吓到你了？”
要说没吓到定然是假话，可比起惊吓，阿久心中翻涌着更多的是惋惜与不解。
“为何？”
这里是睿王的别苑，她们都曾是各地精心挑选的美人……通伯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
晚云的语气平淡而温柔：“卖了。”
“卖了？”阿久微诧。
“睿王府不养闲人。”许是夜风太过轻柔，无端牵出许多婉转思绪来。晚云挨着门板坐下，雾团团的剪影飘落在地，透出几分凄凄切切的意味，“我们这些人……身体便是谋生的工具。至于用在哪……如何用……从来就由不得自己。”
“可是，眼珠取下便是死物，怎可另作他用？”
独目望月，孤影难支，晚云仰着头，月色洒了满脸，她的声音很轻，好不真切：“有人爱望月，有人喜种花，有人偏好收藏漂亮的眼珠。”
阿久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低声惊呼：“那玉姑娘……玉姑娘的手臂也是……”她恍然大悟，“所以你帮了她？”
晚云偏头看向阿久，疑惑她为何这样说。
“那位玉姑娘断了一臂，她要想自缢可并不容易。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定是有人帮了她。”阿久轻轻叹气，“你做得太明显了。”
晚云没有回答，两人就这样静默下来，阿久折腾一天终于支撑不住，靠在门边迷蒙起来。
“找个机会逃出去吧，我知道，你与我们不一样。”晚云突兀的话飘进阿久耳中，散在她若有似无的梦里，“若能帮帮大家也好……”
阿久闻言重新打起精神：“你知道如何逃出去？”
“我不知，可我能帮你打开这扇门。”
天蒙蒙亮，院里起了风。师华睡得并不好，一大早晚云便敲开她的门告诉她新来的姑娘又犯了疯病。
师华“嗤”了一声，道：“不必理她。”
晚云面露担忧：“我方才透过缝隙去瞧，一地碎瓷片，她可别伤了自己。也不知通伯留她做什么用？”
师华想起昨日与阿久的对话，想起她那不可置信地神情，当真觉得痛快极了。她是当真对荣毅有情的，如若……她真的想不开……
思及此，师华迟疑了，万一她当真想不开……通伯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罢了，就去看一看。
上了年岁的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熹微晨光伴随着师华的身影漏进来。一室碎瓷可怜巴巴躺了满地，女子坐在那张尚算完好的木椅上，面容平静。
“疯够了？”师华嘲她。
阿久抬起眼眸，忽然朝她笑了一笑：“多谢。”
“什么？”师华来不及反应，一声钝物撞击声让她彻底陷入昏迷。
身子倒下，露出拿着门闩一脸紧张的晚云。
阿久站起身，动作麻利地拾起地上的帷帽，重新遮住面容。她拉住晚云往外走去，晚云却不为所动。
“你不同我一起？”
她们二人都清楚，如若晚云不走，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折磨，死亡或许都是恩赐。
晚云摇摇头：“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你走吧……若你能逃出去，定要帮帮大家。”
身处黑暗的人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光亮，哪怕只是一点微萤，也想要抓住。就像晚云相信阿久是她们的救赎，她愿意以自己作为牺牲。
阿久紧紧握住晚云的手，她很想承诺说，一定将大家救出去。可是她没有这个能力，最起码现在没有。
“不行，你必须同我一起！”她至少要护住晚云。
晚云拗不过阿久，被她拉着往外走，院门口的小厮方才被晚云打发走了，如此正是好时机。
她们二人溜过墙边，往外摸索，从布局来看，别院并不大，倒像个乡野宅子，她辨不得方向，只觉越走花香越浓郁。
“是桂花香。”晚云小声道。
桂花？阿久并不记得城中哪里有桂树。前段时间夏稷霖几乎带她在城中玩了个遍，如此说来，她未曾涉足之处只有——娼馆。
从前与荣王府的小厮们闲谈时，曾听闻城南有一处井格巷，因暗娼馆众多也被称作胭脂巷，许多三教九流的人聚集在此。胭脂巷没有牌坊，只凭巷尾两棵老桂树作标识。
这就对上了……如若她们能找到桂树的位置，逃离这里就有希望了。阿久环顾四周，转头问晚云：“你能判断出桂花香是从哪个方向飘来的吗？”
晚云摇摇头：“我说不太准，约莫是左前方。”
“好。”
如今的形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阿久没有犹豫，拉住晚云朝所指方向走去。几番躲避迂回，竟真的隔墙见到了一棵老桂树。
阿久与晚云相视一笑，欣喜道：“墙外应该就是……”
话未说完，远处隐约传来骚乱声。有中气十足的男人喊道：“这里草盛，找仔细点！那两个娘们跑不远！”
护院追来了。
晚云的手霎时间变得冰凉：“你快跑吧！我能拖延一阵。”晚云想要甩开阿久的手，回应她的却是更用力地回握。
阿久俯下身，示意晚云骑到自己背上：“快点，快上来！”
晚云当即明白：她想帮自己翻墙。
“不，不，你走！”
“动作快！出了这里往东市跑，去香巧轩！”情急之下，阿久一个蛮力将晚云拖上背，又艰难地托她往墙边靠。
终于，墙外落地声响起，墙内有人惊呼：“找到了！”
阿久仗着自己身形小巧灵活，一路左闪右避跑向别处。三个护院虽孔武有力但下手并不狠辣，显然是要捉活的。阿久略微放下心来，这说明她对通伯来说还有用处。
只要有用，就有谈判的筹码。
“三位大哥，手下留情！”利刃架上脖颈，阿久终于不敢再挣脱。
“说吧，另一个呢？”为首的小头目问道。
“另一个？我与她分头走了。”
“分头走？”那人绕着阿久打量了一圈，“你背后为何会有鞋印？我看分明是你帮她翻墙逃了！你们两个，去外面追！”
疏忽了。两名护院动作迅速，向外跑去，阿久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欲辩解，那人却将刀刃贴得更近，警告道：“你可知那些想从这里逃出去的人都是什么后果？”
阿久撇撇嘴：“与我何干？”
那人闻言一咧嘴，哈哈笑道：“你且现在嘴硬，等见到通伯——”他话未说完，神情却已显出下流意味，不肖多想就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走吧，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还有你的那个好姐妹，一样跑不了！”
“他果然将你藏在这里……”没走两步，身后忽地传来熟悉却阴郁的声音。阿久下意识回头，入目是夏稷霖冷峻的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护院显然没料到睿王会出现在此处，他登时没了方才的气焰：“参……参见王——”
阿久尚不及反应，只觉眼前闪过一片猩红，继而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那个护院就这样死了。
再回神，浓稠的血液溢出，像只不依不饶的手攀向阿久脚边，她下意识往旁边躲去，正好被夏稷霖的长臂揽入怀中。
“吓到你了？”面前是山水纹的锦缎衣襟，肌肤贴上去光滑细软，就像此刻夏稷霖的声音，仿佛稍微大声一些都会震碎眼前的幻象。
阿久实在不能将手起刀落割破他人喉管的暴戾亲王与面前这个轻声安抚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夏稷霖，温柔到极致是他，残忍到极致亦是他。
“你来了就好。”阿久摇摇头，惊慌未定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飘摇中的美最动人，这一点，荣小王爷教过她。
“通伯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果然，夏稷霖紧张地问询着。
“没有。他只是……邀我在这里住两天。”
“邀？”夏稷霖被怒火烧红了眼，“你不必替他说好话，他想做什么我清楚得很！走，我先带你回府，回头再找他算账！”
“王爷此时不在府上禁足，来这里做什么？”令人厌恶的声音适时想起，阿久下意识顿住脚步。
禁足？夏稷霖为何要禁足？
通伯看出阿久的疑惑，哂笑道：“睿王殿下为红颜大闹荣王府，甚至刺伤朝廷命官，茶馆酒肆这两日正编排得热闹呢！”
果然……那日赌场的刺杀是严正卿的安排，他又故意将幕后身份泄露给夏稷霖，目的就是要激怒他。
人只有在不理智的情况下，才容易留下把柄。如今夏稷霖大婚前被禁足，谁也说不好婚期会不会延后。如此，不论是夏稷霖还是通伯，他们都需有所行动。
敌明我暗，伺机而动，果然是荣小王爷的作风。
“你不惊讶？”通伯质问道，“莫非你早知有此事，与荣王演了一出戏给我们看？”
“我知道刺杀是荣王指使。”阿久看向夏稷霖，“那日出门前，只影告诉了我，于是我才急于出门找昔日旧主对证。再之后就被通伯……”
再之后她就被通伯抓了。
矛头不知不觉又指向通伯，阿久索性问道：“我来之后，师华便说通伯留我有用处。敢问通伯，留阿久在此处究竟为何？”
“阿久……”通伯没出声，夏稷霖倒是先说出口，“你如今也累了，不如先同我回府，待问讯完我再同你说。”
夏稷霖拽了拽了阿久，她却没动，眼睛直勾勾看向通伯：“是要我的眼睛，还是要我的耳朵，抑或是还要留我残破的身子在此处供人玩乐。”
“阿久！”夏稷霖喝住她，似乎不想再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还没说完。”阿久又看向夏稷霖，“你猜我在这里见到了谁？是姝丽苑的美人们……这就是你为他们找的好去处？”
“阿久，够了！”夏稷霖终于忍无可忍。
后劲一阵疼痛，阿久晕倒之前想着，既然要逼人入穷巷，那她也来添把火。
阿久压低声音，改变音色：“方才听见旁人这样唤你。”
“师华说你……患病，现下没事了？”晚云面露难色，似乎在思考“疯病”这词，如何委婉地说出口。
阿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时好时坏罢了。晚云姑娘，这里是何处？”
“这里没有名字，旁人都叫‘别苑’。”
果然……虽心里有数，阿久仍装作懵懂的样子：“别苑……这里是做什么的？”
晚云没回答，她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落，上半张脸都藏在夜晚的阴影里，只留下挺翘的鼻，海棠花瓣似的唇。
帷帽还躺在一众碎瓷片之中，门缝的一隙光景拘不住阿久如炬的目光。
“你的眼睛真好看。”
“你的也……”
月影摇曳，层云中漏出几缕光来，碎发随风扬起，晚云来不及拢回，被阿久瞧个正着。
本应生有明眸的地方，只剩下虚无的孔洞。客套的话卡在咽喉，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吓到你了？”
要说没吓到定然是假话，可比起惊吓，阿久心中翻涌着更多的是惋惜与不解。
“为何？”
这里是睿王的别苑，她们都曾是各地精心挑选的美人……通伯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
晚云的语气平淡而温柔：“卖了。”
“卖了？”阿久微诧。
“睿王府不养闲人。”许是夜风太过轻柔，无端牵出许多婉转思绪来。晚云挨着门板坐下，雾团团的剪影飘落在地，透出几分凄凄切切的意味，“我们这些人……身体便是谋生的工具。至于用在哪……如何用……从来就由不得自己。”
“可是，眼珠取下便是死物，怎可另作他用？”
独目望月，孤影难支，晚云仰着头，月色洒了满脸，她的声音很轻，好不真切：“有人爱望月，有人喜种花，有人偏好收藏漂亮的眼珠。”
阿久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低声惊呼：“那玉姑娘……玉姑娘的手臂也是……”她恍然大悟，“所以你帮了她？”
晚云偏头看向阿久，疑惑她为何这样说。
“那位玉姑娘断了一臂，她要想自缢可并不容易。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定是有人帮了她。”阿久轻轻叹气，“你做得太明显了。”
晚云没有回答，两人就这样静默下来，阿久折腾一天终于支撑不住，靠在门边迷蒙起来。
“找个机会逃出去吧，我知道，你与我们不一样。”晚云突兀的话飘进阿久耳中，散在她若有似无的梦里，“若能帮帮大家也好……”
阿久闻言重新打起精神：“你知道如何逃出去？”
“我不知，可我能帮你打开这扇门。”
天蒙蒙亮，院里起了风。师华睡得并不好，一大早晚云便敲开她的门告诉她新来的姑娘又犯了疯病。
师华“嗤”了一声，道：“不必理她。”
晚云面露担忧：“我方才透过缝隙去瞧，一地碎瓷片，她可别伤了自己。也不知通伯留她做什么用？”
师华想起昨日与阿久的对话，想起她那不可置信地神情，当真觉得痛快极了。她是当真对荣毅有情的，如若……她真的想不开……
思及此，师华迟疑了，万一她当真想不开……通伯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罢了，就去看一看。
上了年岁的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熹微晨光伴随着师华的身影漏进来。一室碎瓷可怜巴巴躺了满地，女子坐在那张尚算完好的木椅上，面容平静。
“疯够了？”师华嘲她。
阿久抬起眼眸，忽然朝她笑了一笑：“多谢。”
“什么？”师华来不及反应，一声钝物撞击声让她彻底陷入昏迷。
身子倒下，露出拿着门闩一脸紧张的晚云。
阿久站起身，动作麻利地拾起地上的帷帽，重新遮住面容。她拉住晚云往外走去，晚云却不为所动。
“你不同我一起？”
她们二人都清楚，如若晚云不走，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折磨，死亡或许都是恩赐。
晚云摇摇头：“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你走吧……若你能逃出去，定要帮帮大家。”
身处黑暗的人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光亮，哪怕只是一点微萤，也想要抓住。就像晚云相信阿久是她们的救赎，她愿意以自己作为牺牲。
阿久紧紧握住晚云的手，她很想承诺说，一定将大家救出去。可是她没有这个能力，最起码现在没有。
“不行，你必须同我一起！”她至少要护住晚云。
晚云拗不过阿久，被她拉着往外走，院门口的小厮方才被晚云打发走了，如此正是好时机。
她们二人溜过墙边，往外摸索，从布局来看，别院并不大，倒像个乡野宅子，她辨不得方向，只觉越走花香越浓郁。
“是桂花香。”晚云小声道。
桂花？阿久并不记得城中哪里有桂树。前段时间夏稷霖几乎带她在城中玩了个遍，如此说来，她未曾涉足之处只有——娼馆。
从前与荣王府的小厮们闲谈时，曾听闻城南有一处井格巷，因暗娼馆众多也被称作胭脂巷，许多三教九流的人聚集在此。胭脂巷没有牌坊，只凭巷尾两棵老桂树作标识。
这就对上了……如若她们能找到桂树的位置，逃离这里就有希望了。阿久环顾四周，转头问晚云：“你能判断出桂花香是从哪个方向飘来的吗？”
晚云摇摇头：“我说不太准，约莫是左前方。”
“好。”
如今的形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阿久没有犹豫，拉住晚云朝所指方向走去。几番躲避迂回，竟真的隔墙见到了一棵老桂树。
阿久与晚云相视一笑，欣喜道：“墙外应该就是……”
话未说完，远处隐约传来骚乱声。有中气十足的男人喊道：“这里草盛，找仔细点！那两个娘们跑不远！”
护院追来了。
晚云的手霎时间变得冰凉：“你快跑吧！我能拖延一阵。”晚云想要甩开阿久的手，回应她的却是更用力地回握。
阿久俯下身，示意晚云骑到自己背上：“快点，快上来！”
晚云当即明白：她想帮自己翻墙。
“不，不，你走！”
“动作快！出了这里往东市跑，去香巧轩！”情急之下，阿久一个蛮力将晚云拖上背，又艰难地托她往墙边靠。
终于，墙外落地声响起，墙内有人惊呼：“找到了！”
阿久仗着自己身形小巧灵活，一路左闪右避跑向别处。三个护院虽孔武有力但下手并不狠辣，显然是要捉活的。阿久略微放下心来，这说明她对通伯来说还有用处。
只要有用，就有谈判的筹码。
“三位大哥，手下留情！”利刃架上脖颈，阿久终于不敢再挣脱。
“说吧，另一个呢？”为首的小头目问道。
“另一个？我与她分头走了。”
“分头走？”那人绕着阿久打量了一圈，“你背后为何会有鞋印？我看分明是你帮她翻墙逃了！你们两个，去外面追！”
疏忽了。两名护院动作迅速，向外跑去，阿久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欲辩解，那人却将刀刃贴得更近，警告道：“你可知那些想从这里逃出去的人都是什么后果？”
阿久撇撇嘴：“与我何干？”
那人闻言一咧嘴，哈哈笑道：“你且现在嘴硬，等见到通伯——”他话未说完，神情却已显出下流意味，不肖多想就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走吧，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还有你的那个好姐妹，一样跑不了！”
“他果然将你藏在这里……”没走两步，身后忽地传来熟悉却阴郁的声音。阿久下意识回头，入目是夏稷霖冷峻的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护院显然没料到睿王会出现在此处，他登时没了方才的气焰：“参……参见王——”
阿久尚不及反应，只觉眼前闪过一片猩红，继而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那个护院就这样死了。
再回神，浓稠的血液溢出，像只不依不饶的手攀向阿久脚边，她下意识往旁边躲去，正好被夏稷霖的长臂揽入怀中。
“吓到你了？”面前是山水纹的锦缎衣襟，肌肤贴上去光滑细软，就像此刻夏稷霖的声音，仿佛稍微大声一些都会震碎眼前的幻象。
阿久实在不能将手起刀落割破他人喉管的暴戾亲王与面前这个轻声安抚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夏稷霖，温柔到极致是他，残忍到极致亦是他。
“你来了就好。”阿久摇摇头，惊慌未定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飘摇中的美最动人，这一点，荣小王爷教过她。
“通伯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果然，夏稷霖紧张地问询着。
“没有。他只是……邀我在这里住两天。”
“邀？”夏稷霖被怒火烧红了眼，“你不必替他说好话，他想做什么我清楚得很！走，我先带你回府，回头再找他算账！”
“王爷此时不在府上禁足，来这里做什么？”令人厌恶的声音适时想起，阿久下意识顿住脚步。
禁足？夏稷霖为何要禁足？
通伯看出阿久的疑惑，哂笑道：“睿王殿下为红颜大闹荣王府，甚至刺伤朝廷命官，茶馆酒肆这两日正编排得热闹呢！”
果然……那日赌场的刺杀是严正卿的安排，他又故意将幕后身份泄露给夏稷霖，目的就是要激怒他。
人只有在不理智的情况下，才容易留下把柄。如今夏稷霖大婚前被禁足，谁也说不好婚期会不会延后。如此，不论是夏稷霖还是通伯，他们都需有所行动。
敌明我暗，伺机而动，果然是荣小王爷的作风。
“你不惊讶？”通伯质问道，“莫非你早知有此事，与荣王演了一出戏给我们看？”
“我知道刺杀是荣王指使。”阿久看向夏稷霖，“那日出门前，只影告诉了我，于是我才急于出门找昔日旧主对证。再之后就被通伯……”
再之后她就被通伯抓了。
矛头不知不觉又指向通伯，阿久索性问道：“我来之后，师华便说通伯留我有用处。敢问通伯，留阿久在此处究竟为何？”
“阿久……”通伯没出声，夏稷霖倒是先说出口，“你如今也累了，不如先同我回府，待问讯完我再同你说。”
夏稷霖拽了拽了阿久，她却没动，眼睛直勾勾看向通伯：“是要我的眼睛，还是要我的耳朵，抑或是还要留我残破的身子在此处供人玩乐。”
“阿久！”夏稷霖喝住她，似乎不想再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还没说完。”阿久又看向夏稷霖，“你猜我在这里见到了谁？是姝丽苑的美人们……这就是你为他们找的好去处？”
“阿久，够了！”夏稷霖终于忍无可忍。
后劲一阵疼痛，阿久晕倒之前想着，既然要逼人入穷巷，那她也来添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