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她对你说什么了?你不要听她的好不好?”

    他粗声喘咳了两下,鼻尖耳廓和两颊都被寒风刮得通红,却只顾得上紧紧盯着段朝意前前后后四处仔细看,惺忪眼眶里的湿意与红血丝交融,染得眼尾都化成一片胭红,看着好不可怜。

    像是护着小鸡崽般,他拉过段朝意挡身在前,化身成凶巴巴的小狼,“白妍心,你对我老婆都说了些什么?!”

    这真不怪他冲动,看到老婆的留言时他就开始脑补白妍心会怎么动摇老婆来拆散他们。

    火急火燎跑过来,隔着玻璃窗就见老婆垂眸搅咖啡,看不清神色,但在他眼里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对面的白妍心瞪大眼睛,满脸怒色,更让他确定自家老婆受了欺负。

    白妍心前一刻被段朝意说得哑口无言,气得半天找不到词儿,正琢磨着又被突然出现的江羡责问,这搁谁谁顶得住啊!

    眼见着对面千金要哭不哭的样儿,段朝意无奈地笑笑,这都是演的哪一出啊?而指尖传来的凉飕飕温度又让她难以忽视,她拉过江羡示意人坐下。

    “我很好,你先坐下。白小姐只是随便找我聊聊,我不是在纸条上写了很快就回去吗?你就算想出来找我,也得多穿点啊。”

    她说着就给人扣上几颗纽扣,又搓着手帮着暖暖,转头对服务台的老板娘道:“王姐,能不能把我们这儿的空调温度调高点?还有,再加一杯青提茉莉花茶,谢谢。”

    “好嘞,客气了。”

    “老婆…对不起……我着急出来找你忘记换衣服了…下次不会了……”刚还气势汹汹挡在前方的小狼这会儿低头垂眸坐在段朝意身旁,被放下的双手想要再感受那温暖却又畏怯,最终落在两膝上,略显不安地攥了攥裤边。

    “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要多爱惜自己一点。”段朝意说完,将手边的巴斯克推到他面前:“本来想打包回去带给你的,正好你来了,快尝尝看喜不喜欢?”

    江羡的一颗心又稳稳揣回了胸腔里。倏忽抬头,眼底片刻之间便溢满了煜煜星光,清冷的声线都掺上了蜜:“谢谢老婆,我很喜欢。”

    “你还没尝呢。”

    “嗯嗯…唔…很好吃…老婆也吃……”

    再也看不下去这种眼里只有彼此甚至还亲密喂食完全不管旁人的画面,白妍心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来显示存在。

    “江羡,你为什么放弃继承权?因为这个女人吗?你现在回去跟江伯父认个错还可以……”

    “请你尊重我老婆。还有,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江羡强忍心慌,分毫不敢去看段朝意的神色,说话又急又冷,全然没了先前的柔软模样。

    他早就知道这事终究瞒不住,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江家的未来,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关注。但他没想过现在就让段朝意知道,至少也不该由旁人告诉她。

    老婆会怎么想?

    会不会怪我对她有所隐瞒,觉得我不忠诚?

    会不会觉得我无能?比不上沈澈?

    会不会……会不会想要跟我离婚?

    白妍心没料到自小不近女色,一心扑在学业上的江羡会有一天恋爱脑到这种程度,句句不离老婆,事事以老婆为先。

    于是她顾不上委屈,又气恼又嫉妒地咄咄发问:“可你先前明明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就这样放弃吗?!”

    “与其多管闲事纠缠有妇之夫,白小姐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事。”江羡僵直着身子蹙起眉头,不悦地扫了她一眼,“白家先前着急联姻,是因为财务上出了亏空吧?前些年白家发展迅速,碰了运气甚至一跃与其他三家并列,但毕竟根基不稳太过莽进,年初的几项大型投资接连失利,损失过重,公司经营上难以为继吧?”

    “顾家这些年发展不算颓势,但也难有起伏,同意联姻大概是想冒着风险赌一把能不能与你们白家携手绝境翻盘。若是你一开始就不愿意这门婚事直说倒也无妨,可你偏偏答应了又逃婚,当众给了顾家难堪,今后或许也不再会有合作的可能了。白老爷子最近愁得紧吧,他倒是一向疼爱你,不舍得怪罪,恰恰如此把你养成了这般娇纵的性子。”

    言罢,江羡用力按了按眉骨,脸上的冷意和疲倦愈发明显:“不管你到底说了什么,像今天这样打扰我老婆,如有下次,我会让你再也做不成白家千金。这些话我只说一次,还请白小姐记好。”

    白妍心打小就没听过一句重话,哪怕她赌气结婚又当众示爱逃婚,也没人怪罪过。可江羡却三番五次地不留情面拒绝她,甚至以白家作胁摆明了态度,这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几乎落荒而逃。

    耳闻目睹了全程的段朝意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对于旁人之事她向来不会过多关注,倒是一旁的江羡惴惴不安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她的神色才开口:“……老婆,我有吓到你吗?”

    “……你对我是有多大的误会?”段朝意微微抿了一口温热的花茶,清新酸甜的果味和茉莉花香在味蕾间散开,“虽然我了解的不多,但也清楚那些话你本可以不用说,于你还是江家而言都没有益处,实际上是为了提醒她吧。”

    说着缓缓喝了小半杯,刚放下杯子就被一直默默关注着的江羡又斟上不少再递给她:“老婆,多暖暖手。”随即眼神示意她面前的那杯焦糖玛奇朵,“这杯已经凉了,给我吧。”

    段朝意不喜咖啡,偶尔会想尝试,有时是为了不同的拉花图案,但一杯总喝不完,常常放到冷却还剩下很多。江羡从来不会劝阻,只会把选择权交给她,然后自己默默善后。

    江羡低头望向手里捧着的那杯焦糖玛奇朵。

    原本规则的拉花造型变得凌乱,依稀能够辨认出本来面目,大概只是普通的雕花,后来被有心人随手戳成了一张憨态可掬的笑脸,惹得江羡也扬起唇角,大拇指轻柔又依恋地摩挲着杯壁说道:“生意场上得失很正常,各凭本事一朝升起一夕陨灭都不意外。不过能在短时间内发展至今,白老爷子的能力自然不用说。我曾与他见过几次面,意外的谦和,总是带着爽朗的笑,像是那种会给晚辈带糖的慈祥爷爷。”

    不用再多说什么,段朝意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即便身处明争暗斗的名利场上,也仅仅因感念曾接收到的善意而生出些不忍来么……哪里像是传言中分毫不留情面的狼崽呀,分明是最温柔的乖狗狗。

    段朝意软了眉眼,为他倒了杯花茶,勾了勾他的手指说:“江羡,这盏花茶明明是为你点的。”

    “你不舒服,就别喝咖啡了。”

    唯老婆是从的乖狗狗当然没有异议,只是有些不舍地瞥了几眼咖啡上的笑脸拉花,还是心有余悸地问:“老婆,今天真的没受委屈吗?任何事都不要瞒我好吗?我会尽力解决所有麻烦。”

    “完全没有哦。况且就算有麻烦,也该是我们共同去解决吧。”段朝意舀了勺蛋糕喂江羡,心里只在愁一件事儿——到底该怎么把这人喂胖些?

    这个点店里人少,活也不多,今天也津津有味几乎看完了整部偶像剧的老板娘乐呵呵地端上来一份甜品:“朝意,帮姐尝尝看新品口味怎么样?小江你就放心吧,我作证啊,朝意淡定得很,全程波澜不惊的,起初我还以为是带了朋友来,还嘀咕着怎么不见你呢!倒是那姑娘给自个儿气得像河豚,好几次都要跳脚!”

    待老板娘走后,江羡放下心的同时又觉得心口开始泛酸,连眼前的甜品都跟被醋浸泡过似的,好像自己鼓捣着也成了无理取闹的河豚,踌躇了好几十秒还是咕噜咕噜往外吐酸气:“……老婆,你没有受委屈也没有生气,那很好。只是…只是……”

    “你不在乎我吗?”

    所以不在意这些,所以不会吃醋,所以没有情绪上的起伏。

    所以你,不喜欢我,对吗?

    可他不敢问。

    怎么说着说着就能流露出这么可怜的小表情啊?眼尾都开始泛红,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隐忍又委屈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不想破坏某人兀自沉浸的伤感气氛,但她还是没忍住凑近取笑醋包:“宝贝,你要不要多照照镜子,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单凭这张脸都能横行霸道了,你怎么还这么不自信呢?”

    段朝意随手揉了揉他的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告诉他:“我在乎你,也很信任你,所以才不会被其他任何人动摇。”

    有时候她会觉得很神奇,自己好像开盲盒开到了个跟精灵宝贝似的老公,帅气又可爱,有实力黏主人脾气好,常带给她不同的情感体验。

    这会儿被她三言两语就哄得面红耳赤,冷白的皮肤都被染上烟火气,流光溢彩的眼眸里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向前一把抱紧她,略心强势的力道,耳畔边贴近的低喃却软乎乎的。

    “老婆,我也在乎你,最在乎你了。”

    「湿漉小狗吹干毛发再度蓬松像狮子的时候,我决定爱你。」

    对江羡这样的男人心动,在所难免吧,只是早晚的差别。

    段朝意循着这个拥抱抚上他乖顺的后脑发梢,五指陷落在柔软蓬松的乌黑之中,像是被三千根情丝缠住灵魂。

    想要再近些,更近些。

    于是她说,“别高兴得太早啊,回去的路上组织好语言,到家后把隐瞒的事情全部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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