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前的杂草还滴着嗒嗒的血珠,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

    庙内,夜游神的雕像高高立着,血腥的供品摆着。江渺渺的的次品傀儡此刻已经散落在地上,七零八落的草与枯枝散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隔着小庙传来,季远泽很快就摸清楚了位置,隔着地板传来的声音,季远泽试图挪开暗门。

    夜游神的神像突然钻动起来,江渺渺拽着季远泽便顺着窗口扑出,落地的声音巧妙的被神像转动的声音掩盖。

    江渺渺压在季远泽的身上,心跳扑通扑通的跳着。顾不得季远泽,她挪着身体,踩着季远泽探头看向窗内,一只手死死捂着季远泽的嘴。

    季远泽不敢轻举妄动,江渺渺虽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他身上,谈不上半点轻巧。

    他幽怨的看着江渺渺,一边回想刚刚少女脸颊贴着他的脸,胸口一片软乎乎的,待他反应过来,脸猛然红起来。

    江渺渺根本不给季远泽机会,踩着他偷窥庙内的情景。

    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挪动着雕像,身后是“王婶”。“

    王婶”顺从的低着头,和男人讲些什么。

    “哼,怕什么。拿个草做的人糊弄我们,怕不是刚出生的娃子都比这崽子强。”

    男人怜爱的抚了抚女人的头发,然后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都怪我,不该让你去的。秀娘你放心,还差一个,你就能真正的活过来了。”

    “王婶”呆呆地看着男人,却没什么反应。

    男人很快便提着一把砍刀,和王婶一起下山去了。

    男人走远后,季远泽幽幽地声音传来,“江渺渺,给我滚下来。”

    江渺渺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季远泽黑着脸站起来,然后别别扭扭地对她说了声“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庙里。

    雕像很容易被季远泽挪开,暗门哗啦一声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铺满而来。

    江渺渺回忆着男人奇怪的举动,对着一个没有意识的活魁说话。

    “你之前不也是活魁吗?”

    “那是因为扎魁的人技术太烂,我本身也会魁术,还被你们钻了空子,我才有意识。”

    这是一个地窖结构的暗室,江渺渺借着微弱的灯光下了台阶。

    血腥味很重,里面的景象更是骇人。头颅,四肢,躯干,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看着那些残骸的大小,很显然是小孩子。那些躯干都被刨开了肚子,血淋淋的,内脏却不见踪迹。

    那些零散的小胳膊有的带着红绳,有的还带着银镯子。

    江渺渺捡起一个掉落的银锁,上面刻着“平平安康”四个小字”,银锁的主人已经不见了影子,不知道是哪里一个躺着的头颅。

    七个孩子的脑袋散在地上,看那白白胖胖的身形也知道都是家里的宝贝。

    “真是畜牲!”

    季远泽狠狠地骂道,他提着剑,冷冷的看着案板上的古书,上面记载着:“以幼儿之藏腑为引,祭拜神明,以唤斯人之往回。”

    “秀娘……”江渺渺喃喃说道,她猛然想起梁顺曾经所说的,张秀娘,嫁入王家后就没了消息。

    她拉着季远泽催促道,“快,出来,他们要下手第八个孩子了,我们分开,你在这里守着。”

    两人站在庙里,却突然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砰砰砰——

    暗室的门咯吱一声,细长的黑影突然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砰砰砰——

    江渺渺深吸一口气,开始操控起傀儡。季远泽拔剑,二人背靠着背,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嘻嘻嘻~”

    瘦长黑影率先开始动作,它们咯吱咯吱的笑着,一边手拉着手,走向江渺渺二人。

    江渺渺凝神盯着这群影子,却惊讶的发现影子恰好是六个。

    “六个……六个,少了哪一个去哪了?”江渺渺喃喃低语道。

    “加上你那天碰到的长头发呢?”季远泽沉声问着。

    恰好是七个,七个丢了的孩子,巧合的堪称完美。

    “梁平平!”

    江渺渺突然大声喊起来,影子们像是被刺激一样,吱哇乱叫起来,直接扑向他们。

    江渺渺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大喊着“梁平平!”

    “你爹来找你了!”

    “梁平平!”

    影子细长的四肢就要挥在江渺渺的脑壳上,季远泽用剑硬生生挡下。

    “它们没有理智了,这么喊能行吗?”

    “梁平平昨天还有个头,这些影子却是黑漆漆的,说明她还没有完全同化!”

    “季远泽,接着!”

    一个布包被扔了过来,江渺渺指挥他扔向影子们。江渺渺已经落了下风,体力不支加上耗费过大,她已经被黑影击中了腹部,无力地倚靠在柱子旁。

    季远泽心急如焚,他打开布包甩了出去,然后背起江渺渺向山下飞奔而去。

    瘦长的影子被布包里的东西砸中后,呆呆地停了动作。

    布包里是那些带着红绳,银镯的胳膊。

    山脚下,熙熙攘攘的人们议论着,

    “怎么回事”

    “今天怎么不见神来巡街?”

    “是啊怎么回事?”

    “上去看看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哐当一声,季远泽满身血气地背着江渺渺,他用剑支着身体,哑声道:“快救人。”

    一时间人群哗然,梁健赶忙敢上去,江渺渺伤的不轻,血已经染红了衣服,她气若游丝地叮嘱梁健,“快,快喊你闺女的名字,让梁顺一起喊!”

    “平平?”

    梁健怔怔的看着江渺渺,才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他带着哭腔吼道,

    “平平!”

    “梁平平”

    “梁平平,你个小兔崽子,快点回家!”

    梁顺突然大吼起来,“梁平平!”

    “听到没有!”

    瘦长的影子鬼鬼祟祟地从一颗大树后弹出半个脑袋,她已经没有脸了,只留下了长长的头发。

    梁健突然就疯了似地跑过去,众人却根本拦不住他。

    “梁健,那不是你闺女。”

    “那就是我家平平!”

    梁健置若罔闻,冲向黑影。

    黑影挥着她细长的四肢,瑟缩着向后退,却在梁健冲过来的怀抱里没了动作。

    她小心翼翼挥起两个黑色的长肢,轻轻搂住了梁健。

    动静已经彻底打乱了对方的计划,季远泽抱着昏昏沉沉的江渺渺,冷冷地看着突然到来的男人。

    “许老三?”

    人群发出惊恐地嘈杂声,男人身边站着王婶,阴沉地看着季远泽,只见他有节奏地晃起铃铛。

    “铃——”

    熟悉的鼓声再一次响起,瘦长的影子们嘻嘻地从山上走下来。

    梁健怀里的长发影子突然甩开梁健,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撤着头发在地上打起滚来。

    铃声越来越快,影子们的动作也渐渐快起来。许老三摇着铃铛,冷冷地指向季远泽。

    长发影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缓缓踏步走向了队伍。

    一切好像都明晰起来了,一个妇人怔怔地看着,她看着那个还留着半节头发的黑影,突然崩溃地嚎啕大哭,“我的宝儿啊!”

    以妇人为爆发点,陆陆续续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这是什么妖邪!把我的惠儿藏哪里了,快去找!快找啊!”

    “还活着啊!”

    “这是假的!假的!”

    影子们却不为所动,它们“嘻嘻”的笑着,伴随着诡异而天真的童音,迎面扑向季远泽。

    季远泽挥剑便要看下去,却被冒出的人硬生生接了下去,妇人跪在地上磕着头,顾不得自己满手的鲜血,不停的求他。

    男人已经带着“秀娘”飞快地跑向山,他几近疯狂地大笑道,“秀娘,还差这一个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不知何时被拐去的幼儿撕心裂肺地哭着,有人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着。

    季远泽把江渺渺放下,叮嘱梁顺,“看好她了!”

    言毕,他迅速地追上去。长剑出鞘,闪着银白的光,季远泽盘旋于男人和秀娘之间,肆意挥扬。

    幼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季远泽并不敢轻易使出飞刀,男人拿着哭喊的小儿挡刀,一时间进退防守皆是不易。

    “再快点,送到祭盘上!”

    男人叨念着,他把孩子死死缠在背后,便什么也不顾地向前冲。

    季远泽硬生生砍向他牵着秀娘的那只手,傀儡轻而易举便掉了一只手,男人无视自己手上的伤,慌忙地捡起秀娘掉落的双手。

    “秀娘,都是我不好,在坚持一下。”

    季远泽已经找到了男人的软肋,左右是个傀儡,他不再顾忌,开始对着秀娘出手。

    秀娘却并不好对付,灵活地避开他的攻击,纵使被剑中伤,却完全不影响她的行动。

    季远泽听着幼儿的哭声,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斩向了“秀娘”的双腿。

    剑刃风暴之下,秀娘直直摔了下来。

    男人怒火瞬间被激起,他把背上的小儿砸在地上,提着砍刀与季远泽厮斗起来。

    对着一个不要命的疯子,季远泽纠缠几回才将男人按下,他毫不客气地用剑割在了男人四肢的经脉上。

    有喜而落泪的谢声,也有混杂着的哭喊,爹娘哭喊与童音顽劣的笑声,炸在他的耳边,很吵,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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