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心中带着怒气,冲到坊市间昏天黑地玩乐一番,直玩的将陆晦、楚意欢还有那可恶的姜谨之的事情全部忘记,才醉醺醺地回雍王府。适时东方天空已泛起鱼肚白,她一回到房间里就呼呼大睡,午后侍女才将她叫醒。

    楚良玉懒散地坐在梳妆镜前,金枝是自小陪伴她的侍女,正为她梳妆。

    自家主人的性子她是清楚的,金枝也不询问她过多的问题,只道,“好了,娘子看看可否满意。”楚良玉端详铜镜中的女子,今日身着绯蓝间色绣鸾鸟纹的长裙,明艳的猫眼中有几分倦怠,虽然涂脂抹粉,掩不住颓丧的神色。“罢了,就这样吧,你刚才说阿爷要找我说话?”

    雍王不久前才从皇宫中返回王府,就遣了人把她从床上叫醒。楚良玉有些不耐烦,是什么事这样急?于是问金枝:“你可知道阿爷找我有什么事?”

    金枝有些犹犹疑疑的,“是……娘子的婚事。”

    “又来!”楚良玉愤而拂袖,自她年过十六后,雍王就没少拿婚事念叨她,还为她挑了好几个如意郎君。她很反感这种父母一手操办的婚姻,从小就打定主意要自己选心爱的人结婚,于是每次都千方百计地逼对方自动放弃婚事。

    “不管是谁,这次我也一样逼你放弃!”楚良玉怒冲冲地走在廊道上,府中奴仆见娘子怒色,都纷纷摇头叹道今天恐怕又要闹一番。

    楚良玉的生母出自萧家,名为萧兰因,听闻是个非常温良贤淑的女子,对待仆人宽仁温厚,非常受仆人的敬爱,小时候每当听别人提起她时,楚良玉总想起楚意欢,她感到自己的母亲一定如意欢一样温柔宁静。

    雍王楚琩与萧兰因是自小的婚约,两人青梅竹马,成亲之后楚琩爱她敬她,两人琴瑟和鸣,传成京都闻名的佳话,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受命运捉弄,终不得白首到老。

    萧兰因身体虚弱,听说当时生养她就十分凶险,产后更是落下了顽固的伤病,不到一年就逝去了。

    楚琩沉默地捏紧楚良玉的小手,加倍地将对萧兰因的思念转移到她身上,娇惯着她,又把萧兰因生前用过的物件,喜欢的衣裙首饰,通通收到一个房间,每日亲自清扫整理,决不允许他人代行,保持着最初完好光亮的样子,仿佛借此能得到内心的慰藉。

    楚良玉来到花室,迎面撞到了不想看到的一幕。雍王正坐禅椅上,一个靛青色衣裙的妇人跪伏于地,两人似乎在谈着什么。

    这个妇人名叫郑映春,家父为六品文官,再往上算三四代,她家与当朝显赫的谢家是沾些远亲的。而今楚臧没有男性子嗣,整个楚氏血脉全寄托于楚琩一人,支持楚琩者都劝楚琩尽快得到一个男性子嗣,这样就可以毫无异议地继承正统。于是楚琩以妾的身份迎娶郑映春,目前正与她努力诞下男性子嗣。

    萧兰因逝去之后,楚琩从未续弦,只尊她一人为正妻,娶了郑映春也只是以妾的名义,换做是其他官宦人家定然不同意女儿做小妾,可对象是楚琩就不同了,人人都明白楚琩的妾有可能是日后的贵妃。对旁人来说,楚琩深爱她的母亲是有目共睹的,但对楚良玉来说则不一定,郑映春的出现,就是她信任父母爱情的最大挑战。

    雍王见楚良玉来了,露出惊惶的神色,强装镇定对楚良玉说,“阿蛮,来,坐这边。”

    一边将手背过身后对郑映春摆手,要她赶紧下去。

    “怎么一脸不高兴,是因为郑娘子吗?不用在意她,我不过正好遇到她,随便闲聊了几句。”

    楚良玉目送郑映春伏着身子沿着门口出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闷闷不乐地坐到雍王身边。自郑映春入府,阿爷就尽量将楚良玉与郑娘子隔开,不叫她们见面,唯恐惹得她不开心。

    楚良玉撅嘴,满脸不悦,“看来是我来早了。”

    “好了,阿爷知道你心里不痛快,难道阿爷就愿意娶她吗?这都是时势逼的……罢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跟我说说你昨晚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楚琩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一旁的桌上还摆满了她爱吃的点心。“没吃饭吧?饿不饿,饿了就吃这些,都是我让人现做的。”

    楚良玉容色稍缓,拿起一个梅花样式的点心放入口中,“阿爷,你又要给我找婚事吗?”楚琩早料到她不愿意,霎时将微笑敛了,撇过头去点点头,冷着脸说,“阿蛮,你都多大了,你再不成婚就会成为京都的耻笑,到时候所有人都暗地里戳你脊梁骨,你不明白吗?”

    “我知道,但我才不在乎那些!”楚良玉着急道。

    楚琩扭头厉声打断楚良玉,“这次你无论如何是不行了,不许给我使你那些小手段,使了也没用,我再不会纵容你了。这次的婚约对象和以往不寻常,是兰因在天有灵,才帮你找到这么合适的一桩姻缘。你也该长大了,你就与燕邶王世子成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楚良玉鲜少被父亲这么凶过,又加上昨夜接连挫败,心情本就不好,加总在一起,猛然间觉得父亲如此狠心,再也不疼爱她,眼中泛起泪花,“你娶郑娘子过门,又这么急着将我嫁出去,是你不想管我了吗,你不想让我待在你身边了吗?”

    楚琩最受不了楚良玉的这招手段,连忙用手指揩去她的眼泪,放软了语气安慰道,“你这是哪里的话?阿爷是为了你好,燕邶王世子外表好,做事也得体,前途不可限量,你见了一定喜欢。你先同阿爷一起去燕邶王府,见过了他再和阿爷说,行吗?”

    楚良玉软磨硬泡,雍王千哄百哄,始终不让步。楚良玉见这次阿爷是铁了心的,全然无计可施,只好随他去拜见燕邶王,计划着见过了她的未婚夫之后再故意挑刺,找个由头说服楚琩取消婚约。

    燕邶王叶昀是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他们家族最先是因为战功卓绝被封爵,后受皇命所托镇守漠北。叶昀曾是皇帝楚臧和雍王的伴读,是一路与楚臧和楚琩联手在争夺皇位的血腥斗争中杀出来的人物,颇得皇帝的信任。

    但楚臧毕竟是帝王,无论从前的情谊多么深厚、无论叶昀看起来多么忠心,对待一个异姓王,始终是有所提防的。楚臧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方式,他将自己的同胞所出的妹妹延康公主下嫁给叶昀,以此笼络住叶昀。与此同时,叶家也得接受一个代价,世代居住在极北苦寒之地,未经批准不得回京,并且严格监视叶家与六大世家的联系,以免他们暗中勾连危及皇权。

    燕邶王世子叶敛锋正是延康公主所出,身份显赫无比,算来还是令昭公主的表亲。叶家很少有机会回到京都,根据身边人的说法,令昭公主在年幼时曾经见过延康公主和叶敛锋,但她对这个不幸早逝的姑妈没什么印象,只模模糊糊记得延康公主是个绝美但冷淡的女子,当时还是孩童的令昭公主十分畏惧这位姑妈。

    延康公主在六年前就病逝了,在她活着时,未听说与叶昀闹过什么矛盾,但也远达不到楚臧和萧兰因那般举案齐眉的和谐。叶昀在延康公主活着时就曾置媵两人,媵妾的地位比正妻要低,但远高于妾,听说也是宠爱得很。叶昀的媵妾为他诞下不少子女,按照皇室规矩,叶昀曾尚公主,所以哪怕公主死后也决不准将媵妾抬为正妻,这些子女终究是庶子庶女,燕邶王的爵位只会由叶敛锋一人继承。

    按规定,每隔一段时间燕邶王需要回京述职,又加之皇帝的寿日就在不久后,皇帝就特意准许燕邶王述完职后仍在京都停留一段时间,好为皇帝祝寿。

    于是前些日子,燕邶王就携媵妾子女回京,现今燕邶王一家暂住在皇帝赏赐的府邸内。是日傍晚,雍王携楚良玉去拜见燕邶王。

    一进茶室,见房间正对面摆放着独面座屏,象牙的屏座,绢纸的屏面上绘制描金技艺的卷云纹,显现一种工整素雅的风度。

    座屏后左右各点两盏灯台,淡黄色的灯光将一众人影昏昏暗暗地映上屏面,座屏前燕邶王坐于四足床上执卷读书,正对着进来的一行人。边塞的寒风烈日的长久吹晒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颌下留有淡青胡茬,一双眼睛中射出精光,给人虎目炯炯之感。他抬头望见雍王,微笑着起身匆匆迎接。

    “我已恭候多时了,五郎。”

    “日子催人老啊,漠北的苦日子尤甚,眨眼间已是六年未见了。”雍王笑笑,“六年不见,潜渊还如以往一样精神,看来漠北的苦寒也奈何不得你。”

    楚琩在各皇子中排名第五,燕邶王曾与他做伴读,与楚琩熟稔之人都称他五郎,而“潜渊”大约是燕邶王叶昀的字,年轻时他们应该就是如此相称的。

    燕邶王将目光移到雍王背后的楚良玉上,目光停在她身上几秒后,好像霎是惊讶地说,“啊呀,令昭公主已长的这样大了?伯伯还一直记得你是个小娃娃呢……”

    燕邶王眼睛一眯,细细端详一会儿蹦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还真是像啊,如今越来越像了,五郎,你没发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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