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案情,只有曹时泽保持着安静。

    过了很久,见这个会议还不结束,他问了一句:“我该做什么?”

    众人一愣,突然意识到话题又扯远了。

    “林秋回去问问你爹,打听关于这个人的所有消息。剩下的人,三人去死者家附近打探消息,两人去死亡现场复核之前的记录。”月江想了片刻,迅速做出决定,“你们自己决定去哪边,今日便装出行,行事低调一些。戌时之前回来复命。”

    听到这些,众人起身准备出发。唯独林秋坐着没动。

    待到所有人都走了,他才问月江:“我们都出去干活了,你干啥?”

    月江皱起眉头,一脸的冷漠:“那人的尸体还没下葬,我去停尸房,你去吗?”

    “我去找我爹。”林秋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月江原本以为会在大理寺耗费很多时间,结果一切都很顺利。

    接待她的是现任的大理寺少卿唐泽。乌柑县一案结束后,唐泽回大理寺便升为少卿。再次见到月江,他觉得格外亲切。毕竟是一起冒险创鬼宅的情谊,他看到月江就觉得这个案子一定能有结果。

    “我就知道你们还得再来复核一遍,所以尸体还留着,等你看完了我再让他们家人领回去安葬。”唐泽亲自带着月江去停尸间。

    月江问道:“为什么想到移交玄天府?”

    “进去再说。”唐泽并没回答,他只是加快脚步。

    进了停尸房,唐泽又让所有人都出去了,然后才领着月江到了尸体跟前。他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具□□的男尸呈现在眼前。

    月江眨了眨眼:“裸死的?”

    “不是。”唐泽轻咳一声,有些尴尬,“想着你们反正要看,也就没给他穿回去。等你们看完了再给他穿衣服。我主要是想告诉你,这具尸体很干净,浑身上下只有一处刀伤,连多余的撞伤和擦伤都没有。”

    那唯一的一处伤口是在脖颈处,一刀割喉干净利落。

    “力气大,伤口深。”月江仔细瞧了瞧。

    唐泽点头:“而且刀口极窄,应该是非常锋利的刀。现场没有喷溅的血迹,血应该是过了片刻才从伤口流出。最直接的死因还是因为被割断了气管。案发现场极其周边没有发现凶器,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做得这么干净反而对我们有利,能缩小搜查范围。”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再加上周边走访,很快就排除了情杀。他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派了杀手来。”

    “还得是高手,一般人就算偷袭也做不到这么干净。”

    “我们查到这里都觉得还好,只当是性质恶劣一点的雇凶杀人案。但是我们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没有钱财丢失,而且他好像太有钱了,无论是存放字柜子里的钱财还是屋内的装饰,都和他的收入不匹配。”唐泽说到这里顿了顿,“原本遇上贪腐是应该交给御史台来办的,可我琢磨了一下,这人一个区区书令史哪来什么贪腐的机会,就算有机会也贪不了太多。所以我怀疑他拿了什么东西去换钱,而且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这个书令史是职方司的人,最能搞到的东西只能是各地的舆图。

    “你是怀疑他拿了兵部的图纸去卖钱。”月江马上想到了颐州的城防图失窃案。

    唐泽点头:“这是这个人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他的那些钱财很有可能是倒卖这些图纸换来的。所以这个案子你们来查再合适不过,如果我们查或者御史台来查都难以挖出幕后的主使,要按照一般查案的流程来走,很容易打草惊蛇。”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不过是唐泽意识到这个案子背后的危险,他不愿意再为这事冒险。

    玄天府来查这个案子的确更合适,结合之前颐州而案子,月江隐约觉得这背后恐怕是个大阴谋。

    “行了,就这样吧。我来主要是想亲眼看看尸体,别的卷宗记录你们移交给玄天府我都看过了。”

    唐泽马上打开门叫人进来:“给人把衣服穿上,通知家属来领走。”

    从大理寺出来时间尚早,月江去了几家铁匠铺,她想打听有没有人来订制过那种极薄的刀具。一连问了好几家都没结果。

    回到北院的时候天刚黑,很快其余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除了林秋。

    几个人也不等他,一起去吃饭。

    最后戌时一刻林秋才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对不住了,我爹非要拉我回家去吃饭,我实在躲不过去。”

    回家陪爹娘吃饭,本来也是在情理之中,没有人责怪他回来晚了。

    月江拍了拍桌上的纸笔:“既然大家都到齐了,现在开始说说今天的调查结果。来个字写得好的人来记录。”

    所有人都沉默。

    “怎么,都不愿意吗?”月江问。

    郭志勇很惭愧地抬起头:“不是不愿意,我的字确实拿不出手。”

    其余几个人皆表示自己的字也很难看,最后月江把目光投向了林秋。

    “就我读书的时候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动静,我怎么可能把字写好。”林秋也表示出不愿意动笔。

    “既然这样……”月江沉思片刻,“那就轮流写,一个也别想跑。今天先由张光宗来记录。”

    张光宗委屈道:“为什么会是我?”

    “现在你坐得离我最近。”

    这一天的查访结果大致和大理寺递交的卷宗差不多。

    死者叫孔允城,三十七岁,兵部职方司书令史一名。家境一般,样貌一般,才学也一般。用林秋的话来说这人什么都很一般,如果不是这次事件,兵部好多人都记不起来他们部门有这么个人。一说到这人养了个外室,所有人都觉得很意外。职方司的那几个人对孔允城的评价都是老实巴交,怎么看都不像有花花肠子的人。

    从孔家极其邻居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是这人脾气很好,从没见过他与人红脸。对家里人也是极好的,夫妻感情也很好,从没有过争吵。

    最后是四方街那个小院,周边的住户反应的情况是,孔允城每隔几天就会去那个院子,那个院子里住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名叫秀莲。周边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秀莲是个有钱人养的外室,秀莲平时穿着打扮很惹眼,是个爱炫耀的人。

    案发当天也没什么特别,孔允城还是像往常一样去秀莲那里。周围邻居早已见怪不怪,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两人有什么异常。不过有人回忆,孔允城从不在这里过夜,几乎天黑前就会离开。

    但是这一次他进去以后再没出来,第二天清晨有人发现院门半开着,出于好奇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了躺在院子中央的孔允城,地上是一大滩血迹。

    左邻右舍在那天晚上没听见任何动静,现场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地上的脚印杂乱,有拖拽痕迹。屋内的财物都在,没有翻动的痕迹。秀莲的衣物也都在,不像是打算离开的样子。

    孔允城是一刀毙命的,被很锋利的刀割断喉咙而死,除此之外身上再没别的伤痕。可以说孔允城生前没有与人有过打斗,凶手大概率是冲上来直接一刀割喉然后迅速离开。就孔允城那茫然的表情来看,他可能连凶手是谁都没看清楚,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

    林秋白天直接去兵部找他爹,他爹去了宫里,于是他和兵部那些人愉快地聊了很长时间。后来林尚书回来,他又跑去问他爹。

    “兵部要真发生舆图丢失事件,恐怕会有一大批人因此受到牵连,甚至还会有人有牢狱之灾。我爹是一口咬定职方司没有任何东西丢失,他又不让我去看,说这些都是机密,一般人不允许看。”林秋得意道,“我当即拿出的令牌,以玄天府的名义以皇帝陛下的名义,命令我爹打开舆图库。然后,我就被我爹轰了出去。”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月江看着林秋脸上的神情,只觉得这人的脑子确实不同寻常。

    林秋继续道:“当然被轰出来以后我还是进了舆图库。因为我从我爹那里出来的时候顺走了他桌上的木令牌。”

    木令牌一般是内部传消息下命令的凭证。林秋那拿着木令牌去舆图库,自然有人给他开门。

    林秋就这样借着检查舆图库的名义,让里面的人清点了存放的舆图数量。

    最后发现,确实没丢东西。

    “不过孔允城是做舆图复制的,他常年临摹地图,所以他要复制一份地图也是能做到的事情。”林秋道,“他要是在那里画地图,几乎没人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听完所有人陈述,月江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我们现在重点关注的事情,就是那个失踪的外室。先要搞清楚她是不是被人掳走的,现在人在哪儿,是否还活着。她可能是现场的目击证人,只要找到她,我们就能还原当晚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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