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王府，明宵殿，使团接风宴中。
虞国此次派了十几位使臣，以一位正使与两位副史为首。一行人身材高大，轮廓明显，尤其是其中一位年轻的副史，容貌英武方正，神态威仪，从容泰然，不卑不亢，引得不少女子偷偷瞩目。
“诶，你看那个副史，长相真是俊美。”冯令月的座次紧挨在萧允仪之下，又因未婚且身无官职，两人居于后排，正方便了低声交谈。
“幸好楚凌风不在近前，否则要他听到你不日就要与他成婚却还对虞国的来使动了心思，不得气急败坏找人家麻烦。”萧允仪笑着埋怨道。
冯令月摇摇头，为自己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岂能因成婚而丧？再说我这只是欣赏，哪里还能真嫁一个虞国人。他们是不是连我中原话都不会说，嫁过去有我受的。”
话音未落，只听正使字正腔圆开口：“问徽国翊王阁下安。”连行礼姿势都与徽朝大同小异。
虞国与徽朝几百年前系出同源，第一任虞王也曾是前朝皇帝所封。不过虞国并不认可徽朝，所以陈家称帝后就割据自立了。
萧允仪知道这些渊源，但还是故作惊讶：“不仅语言这障碍解决了，现在看来连习俗也与我朝相近，令月，这可该如何是好？”
“少来消遣我。”冯令月低声笑骂，“楚凌风的聘礼都已经添入我的嫁妆中了，难道还能掏出来给他还回去不成？我看你倒还有机会。”
萧允仪摇摇头：“毕竟已经相隔百年，又常年摩擦，真要远嫁过去，恐怕难以适应。”
“所以你我还是欣赏欣赏就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冯令月摇头晃脑。
“难得听你口中掉书袋。”萧允仪捂嘴轻笑。
两人在这里窃窃私语引得一旁的萧明珠侧目，面带嘲弄地扫了她们一眼，两人担心这里的动静被其他人注意到，顺势也止了话头，端庄做好。
“我等奉国主之命，前来向徽国皇帝递交国书，止干戈，养万民，修两国之好。为表诚意，特备良驹一千六百匹，玉石三百石，珍珠十斛，黄金一千两，舞女乐师各二十名，赠予徽国皇帝。此外，另备珍馐二百坛，黄金三百两，舞女乐师各十名，以示对翊王阁下与翊州将士们的敬意。”
其他珍宝玉石尚不足为奇，可对于擅长骑兵的翊州军队而言，良驹一千六百匹还是值得动心的。特别是萧启已然决意拥立幼帝对抗摄政王，即使自己不能收入囊中也绝不会让朝廷得到。他笑道：“虞王如此美意，孤先代陛下谢过。不知美酒与乐师舞女现在何处，不妨借着此宴，让我等一睹虞国风情。”
正使拍拍手，很快，十几位王府侍卫便抬着美酒入内，为众人启坛，只听清脆一响，整个大殿便酒香扑鼻，引人沉醉。萧启点头赞道：“确实好酒，来人，为重宾客满上。”
卫王妃面带微笑，开口道：“使臣阁下，您案前便是我翊州特产佳酿，名为翊安醴，味道清冽，入口醇厚，也是别有风味，既然远道而来，还请尽情畅饮。”
“多谢王妃。”说着，使臣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点头称道：“也是罕见的美酒。”
很快，萧允仪面前的杯中也被斟满了虞国美酒，她好奇地抿了一口，极力忍住才能保持神态从容——好辣！偷偷瞥一眼冯令月，她也不过小酌了一口，现在已经满脸通红了。
斟酒的侍卫们退去，虞国的舞女乐师们鱼贯而入。乐师们手中的乐器种类各异，萧允仪却一样也没有见过。乐声灵动悠扬，有苍茫寥廓之感，又兼澎湃昂扬之意，听得众人连连点头。身着七彩纱衣的舞女们也闻声而动，笑容粲然，舞步蹁跹，身姿婀娜，行为大胆，不少人凑到了首列几位年轻男子面前起舞，领舞姑娘甚至当着王妃的面，在翊王面前卖弄风情。
却看年轻官员们虽然行为各异，但无一不是目不斜视，全然无视眼前腰肢曼妙馨香扑鼻的妙龄少女们。
楚凌风有婚约在身，眼神坚定，直接掏出腰间空剑鞘拍在了案上，吓退一众舞女。冯令月满意之余暗暗发笑。彦衡右手托腮似在欣赏，实则双眼迷离嘴角笑意阑珊，舞女们讨了个没趣。程逸则如饮水般神色淡然地品着虞国美酒，根本不抬眸。
只有程昭眼神缱绻温柔，嘴角噙笑，却是遥遥望着对面的萧允仪，俨然一副望妻石的模样，惹得众人也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萧允仪心里无奈，装作无所察觉的模样，挂着端庄得体的假笑，专注地欣赏舞女们的舞姿。
领头的舞女主动为翊王斟了杯酒，举杯便要贴到萧启身边去亲手相喂，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待看萧启作何反应。萧启神色不改，直接从舞女手中接过了酒，又亲自为卫王妃倒了一杯，卫王妃会意，两人相对而饮，将蓄意挑逗的舞女当作了斟酒的婢女。
领头的舞女也并非等闲人物，丝毫不见尴尬，笑容不减，又千娇百媚地向下首的萧悯而去。允仪座次在二哥背后，看不到他的神色，只瞥见萧悯就着舞女的手将举到口边的酒一饮而尽，萧允仪心中暗骂。其余舞女们见状纷纷也凑到了萧悯身前，一时间，萧悯面前是红飞翠舞群芳争艳，萧允仪只觉赧然，上首翊王与王妃的脸也渐渐沉了下来。
不论二哥此刻是暗自悔恨还是颇为自得，萧允仪都不愿让众人继续看他的笑话，遂起身道：“父王、母妃，我常听闻虞国女儿是‘媚骨天成，灼若芙蕖’，如今看来正是名不虚传。而我翊州姑娘们也有‘玉容仙姿披金甲，桃花马上定乾坤’的赞词，王府也为欢迎虞国使者特意排了一剑舞，磅礴大气，英姿飒爽，虽有虞国舞女们珠玉在前，可女儿自信这剑舞也绝不逊色，女儿斗胆，敬请使团与众位宾客们品鉴赐教。”
“好，传。”萧启大手一挥，虞国乐师舞女们只得纷纷退下，身披镀金软甲的王府舞女们惊艳登场，一出剑舞端的是翻飞腾转有如蛟龙，灵逸莫测恰似惊鸿，凛凛正气将方才满室风尘压了下去。
萧启脸上由阴转晴，对萧允仪微微颔首。台下众人也相当捧场，你一言我一语称赞起来，有活络的还不忘拉着使团痛饮，方才小插曲带来的紧张气氛转眼便烟消云散。
萧允仪暗暗长舒一口气，转眼一看，萧悯正起身出殿去，她有话要说，随后也起身跟上。出了殿外向侍卫打听，侍卫遥遥指向西边：“郡主，二公子应是往凝汪湖去了。”
刚刚的风波正是因他而起，没想到还有心思赏景。萧允仪一面感慨二哥的心态真是旷达洒脱远胜常人，一面又想交代他宴毕赶紧向父母请罪，急急朝着凝汪湖而行。
萧允仪示意杜蘅留在此地，自己则迈步穿过凌霜怒放的梅林，来到凝望湖畔，举目四望，刚一瞧见萧悯的身影，就赶忙退回了梅林中，萧悯正在湖心亭中不假，可他对面分明还有一位长裙环佩的女子。
萧允仪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那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但凝汪湖水是引自广平山上的温泉，常年不冻，湖面上也升腾着弥漫的白雾，虽然面对着自己可怎么也看不分明。
瞧了一会儿依然无果，萧允仪只得作罢，回身要走，却见程昭站在不远处，负手含笑，满脸揶揄地看着自己。
她故作镇定，面带微笑走上前道：“真是凑巧，将军也来赏梅？”
“郡主走后，虞国的几位使臣也暂时离席，我不放心，就也跟了上来。见郡主在醉心赏湖，不忍打扰。不知这凝汪湖是何等美景，竟能让郡主流连良久？”
说着，程昭就大步上前来看。萧允仪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想出口阻拦，却一时语塞，想不出个适当的理由来：“……”
程昭垂目扫了眼紧紧握在自己玄色袖袍上的两双纤纤玉手，再看看萧允仪欲言又止的生动情态，这难得的亲昵鲜活让他心情畅快，止住了脚步，轻笑着低声问道：“怎么？舍不得我？”
萧允仪只恨自己刚刚反应不及，又给了程昭同自己调笑的机会，但左右两人已经定亲，方才在殿内他又那般温情脉脉地瞧着自己可是被所有人都看见了，眼下又没有旁人，倒也没有必要避嫌，遂接到：“是。凝汪湖景没什么好看的，这梅花才是开的正好，想请将军陪我在梅林中走走，将军意下如何？”
“郡主相邀，自然是荣幸之至。”程昭微微低头，定定瞧着她，眼里流光溢彩如碎星点点，剑眉轻挑，语气也是难以自觉的缠绵温柔，听得萧允仪暗暗脸热，见他主动顺着自己，便也轻轻松开他的手臂，程昭眼里意犹未尽之色一闪而过。
“京中几乎种的全是红梅，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腊梅。”萧允仪边走边看，小小的、金黄的花朵，团团簇簇蓬勃地生长在交错的枝丫上，当真是金枝玉叶，富贵迷人。
“之前孝愍皇后曾有红梅一舞顾盼倾城的佳话，也因此与兴宗皇帝结缘。红梅便引得我朝百姓争相种植，却不想孝愍皇后母家翊王府，却种了大片腊梅。”
萧允仪失笑：“我也听闻过此事。大哥说是因为彼时萧家地位已然位极人臣，实在不宜再出一位皇后，恐留下外戚弄权的骂名。况且……孝愍皇后长于北地，见过夕阳绚烂下的高山大川，驭过万里追风的奔腾骏马，哪里受得了困于深宫之中悲喜寄于帝王一身的寂寥？”
孝愍皇后虽圣宠不倦，但也因此早逝，终其一生都不曾回到眷恋的翊州，不知弥留之时，她是否对那博得圣眷的惊人一舞心生悔恨。
“萧家的女儿，生来便该翱翔天地，策马九州。”程昭神采飞扬，眼里盛满了珍重与爱意，“郡主只管大步向前，无论江湖庙堂，碧海苍梧，我都去追。”
纵然多年后，此情此景，仍是镌刻在心。满园傲雪腊梅中，曾有一位少年将军，向她许下白头偕老，天涯相随的诺言。
虞国此次派了十几位使臣，以一位正使与两位副史为首。一行人身材高大，轮廓明显，尤其是其中一位年轻的副史，容貌英武方正，神态威仪，从容泰然，不卑不亢，引得不少女子偷偷瞩目。
“诶，你看那个副史，长相真是俊美。”冯令月的座次紧挨在萧允仪之下，又因未婚且身无官职，两人居于后排，正方便了低声交谈。
“幸好楚凌风不在近前，否则要他听到你不日就要与他成婚却还对虞国的来使动了心思，不得气急败坏找人家麻烦。”萧允仪笑着埋怨道。
冯令月摇摇头，为自己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岂能因成婚而丧？再说我这只是欣赏，哪里还能真嫁一个虞国人。他们是不是连我中原话都不会说，嫁过去有我受的。”
话音未落，只听正使字正腔圆开口：“问徽国翊王阁下安。”连行礼姿势都与徽朝大同小异。
虞国与徽朝几百年前系出同源，第一任虞王也曾是前朝皇帝所封。不过虞国并不认可徽朝，所以陈家称帝后就割据自立了。
萧允仪知道这些渊源，但还是故作惊讶：“不仅语言这障碍解决了，现在看来连习俗也与我朝相近，令月，这可该如何是好？”
“少来消遣我。”冯令月低声笑骂，“楚凌风的聘礼都已经添入我的嫁妆中了，难道还能掏出来给他还回去不成？我看你倒还有机会。”
萧允仪摇摇头：“毕竟已经相隔百年，又常年摩擦，真要远嫁过去，恐怕难以适应。”
“所以你我还是欣赏欣赏就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冯令月摇头晃脑。
“难得听你口中掉书袋。”萧允仪捂嘴轻笑。
两人在这里窃窃私语引得一旁的萧明珠侧目，面带嘲弄地扫了她们一眼，两人担心这里的动静被其他人注意到，顺势也止了话头，端庄做好。
“我等奉国主之命，前来向徽国皇帝递交国书，止干戈，养万民，修两国之好。为表诚意，特备良驹一千六百匹，玉石三百石，珍珠十斛，黄金一千两，舞女乐师各二十名，赠予徽国皇帝。此外，另备珍馐二百坛，黄金三百两，舞女乐师各十名，以示对翊王阁下与翊州将士们的敬意。”
其他珍宝玉石尚不足为奇，可对于擅长骑兵的翊州军队而言，良驹一千六百匹还是值得动心的。特别是萧启已然决意拥立幼帝对抗摄政王，即使自己不能收入囊中也绝不会让朝廷得到。他笑道：“虞王如此美意，孤先代陛下谢过。不知美酒与乐师舞女现在何处，不妨借着此宴，让我等一睹虞国风情。”
正使拍拍手，很快，十几位王府侍卫便抬着美酒入内，为众人启坛，只听清脆一响，整个大殿便酒香扑鼻，引人沉醉。萧启点头赞道：“确实好酒，来人，为重宾客满上。”
卫王妃面带微笑，开口道：“使臣阁下，您案前便是我翊州特产佳酿，名为翊安醴，味道清冽，入口醇厚，也是别有风味，既然远道而来，还请尽情畅饮。”
“多谢王妃。”说着，使臣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点头称道：“也是罕见的美酒。”
很快，萧允仪面前的杯中也被斟满了虞国美酒，她好奇地抿了一口，极力忍住才能保持神态从容——好辣！偷偷瞥一眼冯令月，她也不过小酌了一口，现在已经满脸通红了。
斟酒的侍卫们退去，虞国的舞女乐师们鱼贯而入。乐师们手中的乐器种类各异，萧允仪却一样也没有见过。乐声灵动悠扬，有苍茫寥廓之感，又兼澎湃昂扬之意，听得众人连连点头。身着七彩纱衣的舞女们也闻声而动，笑容粲然，舞步蹁跹，身姿婀娜，行为大胆，不少人凑到了首列几位年轻男子面前起舞，领舞姑娘甚至当着王妃的面，在翊王面前卖弄风情。
却看年轻官员们虽然行为各异，但无一不是目不斜视，全然无视眼前腰肢曼妙馨香扑鼻的妙龄少女们。
楚凌风有婚约在身，眼神坚定，直接掏出腰间空剑鞘拍在了案上，吓退一众舞女。冯令月满意之余暗暗发笑。彦衡右手托腮似在欣赏，实则双眼迷离嘴角笑意阑珊，舞女们讨了个没趣。程逸则如饮水般神色淡然地品着虞国美酒，根本不抬眸。
只有程昭眼神缱绻温柔，嘴角噙笑，却是遥遥望着对面的萧允仪，俨然一副望妻石的模样，惹得众人也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萧允仪心里无奈，装作无所察觉的模样，挂着端庄得体的假笑，专注地欣赏舞女们的舞姿。
领头的舞女主动为翊王斟了杯酒，举杯便要贴到萧启身边去亲手相喂，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待看萧启作何反应。萧启神色不改，直接从舞女手中接过了酒，又亲自为卫王妃倒了一杯，卫王妃会意，两人相对而饮，将蓄意挑逗的舞女当作了斟酒的婢女。
领头的舞女也并非等闲人物，丝毫不见尴尬，笑容不减，又千娇百媚地向下首的萧悯而去。允仪座次在二哥背后，看不到他的神色，只瞥见萧悯就着舞女的手将举到口边的酒一饮而尽，萧允仪心中暗骂。其余舞女们见状纷纷也凑到了萧悯身前，一时间，萧悯面前是红飞翠舞群芳争艳，萧允仪只觉赧然，上首翊王与王妃的脸也渐渐沉了下来。
不论二哥此刻是暗自悔恨还是颇为自得，萧允仪都不愿让众人继续看他的笑话，遂起身道：“父王、母妃，我常听闻虞国女儿是‘媚骨天成，灼若芙蕖’，如今看来正是名不虚传。而我翊州姑娘们也有‘玉容仙姿披金甲，桃花马上定乾坤’的赞词，王府也为欢迎虞国使者特意排了一剑舞，磅礴大气，英姿飒爽，虽有虞国舞女们珠玉在前，可女儿自信这剑舞也绝不逊色，女儿斗胆，敬请使团与众位宾客们品鉴赐教。”
“好，传。”萧启大手一挥，虞国乐师舞女们只得纷纷退下，身披镀金软甲的王府舞女们惊艳登场，一出剑舞端的是翻飞腾转有如蛟龙，灵逸莫测恰似惊鸿，凛凛正气将方才满室风尘压了下去。
萧启脸上由阴转晴，对萧允仪微微颔首。台下众人也相当捧场，你一言我一语称赞起来，有活络的还不忘拉着使团痛饮，方才小插曲带来的紧张气氛转眼便烟消云散。
萧允仪暗暗长舒一口气，转眼一看，萧悯正起身出殿去，她有话要说，随后也起身跟上。出了殿外向侍卫打听，侍卫遥遥指向西边：“郡主，二公子应是往凝汪湖去了。”
刚刚的风波正是因他而起，没想到还有心思赏景。萧允仪一面感慨二哥的心态真是旷达洒脱远胜常人，一面又想交代他宴毕赶紧向父母请罪，急急朝着凝汪湖而行。
萧允仪示意杜蘅留在此地，自己则迈步穿过凌霜怒放的梅林，来到凝望湖畔，举目四望，刚一瞧见萧悯的身影，就赶忙退回了梅林中，萧悯正在湖心亭中不假，可他对面分明还有一位长裙环佩的女子。
萧允仪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那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但凝汪湖水是引自广平山上的温泉，常年不冻，湖面上也升腾着弥漫的白雾，虽然面对着自己可怎么也看不分明。
瞧了一会儿依然无果，萧允仪只得作罢，回身要走，却见程昭站在不远处，负手含笑，满脸揶揄地看着自己。
她故作镇定，面带微笑走上前道：“真是凑巧，将军也来赏梅？”
“郡主走后，虞国的几位使臣也暂时离席，我不放心，就也跟了上来。见郡主在醉心赏湖，不忍打扰。不知这凝汪湖是何等美景，竟能让郡主流连良久？”
说着，程昭就大步上前来看。萧允仪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想出口阻拦，却一时语塞，想不出个适当的理由来：“……”
程昭垂目扫了眼紧紧握在自己玄色袖袍上的两双纤纤玉手，再看看萧允仪欲言又止的生动情态，这难得的亲昵鲜活让他心情畅快，止住了脚步，轻笑着低声问道：“怎么？舍不得我？”
萧允仪只恨自己刚刚反应不及，又给了程昭同自己调笑的机会，但左右两人已经定亲，方才在殿内他又那般温情脉脉地瞧着自己可是被所有人都看见了，眼下又没有旁人，倒也没有必要避嫌，遂接到：“是。凝汪湖景没什么好看的，这梅花才是开的正好，想请将军陪我在梅林中走走，将军意下如何？”
“郡主相邀，自然是荣幸之至。”程昭微微低头，定定瞧着她，眼里流光溢彩如碎星点点，剑眉轻挑，语气也是难以自觉的缠绵温柔，听得萧允仪暗暗脸热，见他主动顺着自己，便也轻轻松开他的手臂，程昭眼里意犹未尽之色一闪而过。
“京中几乎种的全是红梅，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腊梅。”萧允仪边走边看，小小的、金黄的花朵，团团簇簇蓬勃地生长在交错的枝丫上，当真是金枝玉叶，富贵迷人。
“之前孝愍皇后曾有红梅一舞顾盼倾城的佳话，也因此与兴宗皇帝结缘。红梅便引得我朝百姓争相种植，却不想孝愍皇后母家翊王府，却种了大片腊梅。”
萧允仪失笑：“我也听闻过此事。大哥说是因为彼时萧家地位已然位极人臣，实在不宜再出一位皇后，恐留下外戚弄权的骂名。况且……孝愍皇后长于北地，见过夕阳绚烂下的高山大川，驭过万里追风的奔腾骏马，哪里受得了困于深宫之中悲喜寄于帝王一身的寂寥？”
孝愍皇后虽圣宠不倦，但也因此早逝，终其一生都不曾回到眷恋的翊州，不知弥留之时，她是否对那博得圣眷的惊人一舞心生悔恨。
“萧家的女儿，生来便该翱翔天地，策马九州。”程昭神采飞扬，眼里盛满了珍重与爱意，“郡主只管大步向前，无论江湖庙堂，碧海苍梧，我都去追。”
纵然多年后，此情此景，仍是镌刻在心。满园傲雪腊梅中，曾有一位少年将军，向她许下白头偕老，天涯相随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