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令月与楚凌风的大婚如期而至,萧允仪特意早早便去了冯府为她送嫁。冯夫人已经为她绾好了青丝,冯令月穿着的婚服,坐在金线如意纹的绣床上。

    “这是谁家的姑娘,竟这样漂亮。”萧允仪笑着走上前去,“真是便宜了楚凌风。”

    “允仪,我好想哭。”一向大大咧咧的冯令月也难掩脸上的感伤。

    她的眼中也渐渐湿润。面前满头珠翠的少女面容渐渐幻化成了自己的模样,陈香君轻快的语气犹在耳畔:“允仪,你现在只是换上袆衣就这样漂亮,等到大婚之日再穿戴上凤冠金钗,不知该是何等的惊艳!我都羡慕皇兄了!”

    思绪回笼,她宽慰道:“这里与楚将军府不过隔了两条街,想家了大可随时回来看看。”

    “那旁人还以为楚凌风待我不好,我天天跑回娘家告状。”冯令月强颜欢笑。

    “我看谁敢多嘴多舌。”萧允仪眉峰一挑,“思念父母是人之常情,我朝既重孝道,就没有让女儿出嫁后就同亲生的父母生份了的道理。”

    “楚凌风本来就被彦衡嘲笑是妻奴,我又得郡主送嫁,恩准我常常回娘家探亲,他恐怕一辈子要被我压一头了,成婚后,他马上也要独自领兵了,这可怎么树立威严?”

    “我看楚将军可全然不担心。你如何欺他骂他,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女儿的调情,是跟他亲昵呢。我大哥也是如此,围猎时更是当着众将士的面儿死死贴在嫂子身边,不照样带兵。”萧允仪回忆起广平山上大哥那副草木皆兵嘘寒问暖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发笑。

    “是呢。”冯令月也笑起来。

    “小姐,姑爷到了。正在门口叫门呢!”满面红光的嬷嬷乐呵呵地迈步进来,向两人通报,“姑爷那里人多势众,王家兄妹又都是不爱言语的性子,小少爷一个人招架不住,特让我来请郡主助阵。”

    冯令月大笑着推她:“你快去,决不能让楚凌风轻易进来。”

    “得令。”萧允仪冲她眨眨眼,转身便往门口走去。门外除了一身喜服的新郎官楚凌风,彦衡、萧悯、程昭也赫然在列,彦衡与萧悯都是对着哑巴也能聊上半日的性子,眼下更是撒开了欢,冯小少爷确实势单力薄。

    彦衡扒着门缝叫道:“催妆诗作了,红包也递了,为何还不让我们进去?冯小少爷,这可说不过去,哥哥们平日里待你那般好,你却在今日这样为难我等,叫人好生难过。”

    彦衡说着,装作低头拭泪装,看得萧悯一阵恶心,将他撞开,高声喊道:“允仪!允仪!哥哥们被堵在门外了,你快来开门啊!”

    萧允仪没想到二哥竟使出这样流氓的办法来,笑着走到门前去,对着门缝道:“今日你我各为其主,就不要谈这些兄妹情了,还是快快拿些实惠来。”

    “实惠都给了冯茂这小子了,哪里还剩!”萧悯哀嚎一声,上手就去解程昭的玉佩,程昭也不见恼,任由他从自己腰间解下来塞到门缝里,“这个给你,快放我们进去。”

    萧允仪怕他失手摔了,赶紧接过,手一摸便知道是上好的玉石,温凉润滑,清透无暇,中间雕着一个“昭”字,周围也浅浅刻了一圈程家的家纹,萧允仪赶紧放在怀中收好,又道:“我点头可做不得数,要令月愿意出来才行。楚将军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讨新妇欢心吧!”

    “你怎么收了东西不办事啊!”萧悯还欲再辨,却被楚凌风拦住。楚凌风回身拿起一根方才用来挑聘礼的木棍,一掌劈成了两半,正色道:“如我成婚后待令月有半分不好,有如此棍!”

    果然像他的行事风格,在场众人纷纷叫好,萧允仪也迅速返回房内,乐不可支地向冯令月描述了一番:“楚将军都这样表了忠心,你可愿意出门去了?”

    冯令月笑骂道:“这个夯货,来求亲竟然还要耍他那使不完的力气,真给我丢人。”冯令月蹭的站起身来,却忘了自己身上现在穿的是长及地面的襦裙,险些绊倒,耳边明月珰随之摇晃。

    冯夫人连忙压着她又坐下,为她盖上扬红色的罗纱掩面,握着她的手,一句话也没说,泪却先滚了下来。

    朦胧的轻纱掩住了冯令月的面容,只能看到她的双手也紧紧回握着母亲。

    “孩子,去吧。”冯夫人扶她起身,目送她缓缓出门,迎接着众人的欢呼与祝福,跨过马鞍,扶着楚凌风的手臂钻进了花轿,在不绝于耳的喜乐声中远去。

    萧允仪拜别了冯夫人,也乘着马车,前往楚凌风的府邸。

    同略带感伤的冯府不同,楚宅却是洋溢着冲天的喜气,楚家二老自幼看着冯令月长大,对这个姑娘自然是十分满意的,一对新人顺顺利利地拜了天地,礼成之后,便入了洞房。

    开席后,彦衡萧悯等人围着楚凌风笑闹,萧允仪则静静坐在桌边,若有人来同她攀谈,她也喜气洋洋地寒暄几句。若是无人上前,她倒也落得清净。

    她是郡主,身份尊贵,因此同桌的未婚少女们既不敢同她搭话,也不敢彼此畅谈。萧允仪意识到离了皇宫来到这里,自己竟成为了带给别人压力的那个。她冲少女们嫣然一笑,暂时离席,留她们自在。

    可这是在别人府中,她既不熟悉也不好到处乱转,便就近找了个空房间,刚一进去,却看到里头已然坐着一人。

    “木副使?”此人正是那日宴上英气逼人,引得众人纷纷注目的虞国副使。萧启一为了拖延时间,二为了拉拢人心,便授意楚家邀请他们也来参加这次婚礼,正使大人已经入乡随俗,正拉着楚凌风拼酒呢,而这位副使却在这里躲清闲。

    “郡主。”木术起身行礼,“没想到郡主能记得小人,深感荣幸。”

    萧允仪大大方方道:“木副使何须自谦,您仪表堂堂风采卓然,哪会有人不印象深刻?”

    木术笑了笑,没有接话。

    萧允仪只当他腼腆,礼貌问道:“木副使远道而来,不知席间酒菜可还习惯?”

    “翊州的物产习俗与人物风致,我都很感兴趣。”木术这回应看似得体,却有些答非所问,眼神幽深地看着萧允仪,仿佛意有所指。

    萧允仪暗暗警惕,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笑道:“那便好。还望阁下在翊州舒心快意,我就不打扰了。”说着,退出去,慢慢掩上了门。

    她回到了正堂中。刚一进门,就被程昭拦住,他叹口气道:“一转眼的功夫郡主就不见了,真是让我好找。”

    “将军可是傧相,不陪着楚将军,反倒找我?”萧允仪玩笑道。

    程昭耸耸肩走到她身边,耳语道:“楚将军陪夫人去了。”

    萧允仪领会了他言下之意——因此他也来陪未过门的夫人了。她又无奈又好笑,问道:“二哥和彦衡呢?”

    程昭指一指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二人。

    萧允仪无奈扶额:“这一会儿功夫就倒下了?楚将军可还好?”

    “楚凌风千杯不醉,我看他虽然装得脚步虚浮,但脸色一点不改,眼神清明,分明是装的,急着去陪夫人,便饶过他了。”

    “倒在这里,真是难看。”萧允仪摇着头走上前去,弯腰去看萧悯的脸,却见他面色酡红,鼻息沉重,分明是醉了,但眼角竟挂着泪意。

    不知怎的,她一下子联想到了几日前,凝汪湖湖心亭,与二哥相会的那名女子。纵然不羁放纵如萧悯,原来有着藏在心底的少年心事。

    她回头问程昭:“二哥我就带回去了,可彦衡怎么办,可要派车送他?”

    “不碍事。”程昭一挥手,两个亲兵就上前来,一人架起一位,向着门外去了。动作娴熟,配合默契,不知道实行过多少次。

    “给他们放到马上,自然就回去了。”程昭笑道。

    萧允仪睁大了眼睛:“当着?”

    程昭被她逗笑了,摇头道:“我乘车来的,让他们坐我的马车回去。两个酒鬼,不要熏到郡主。”

    “那将军怎么回去?”

    以往,程昭自然是走回府去,虽然楚宅在城西,他家在城东,有一段路,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小郡主难得主动关心,他乐见其成,笑着问:“是啊,我该怎么回去?”

    看此人眼睛发亮,嘴角含笑,嗓音温柔中带着逗弄,萧允仪知道自己又落入了圈套,有心让他自己想办法,可终究不忍让他失望,不情不愿道:“你坐我的马车回去。”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程昭春风得意,跟同僚们道别,有人还想留他,却顺着他不时左移的目光看到了正静静等待的萧允仪,登时带上了心领神会的笑意,让他慢走。

    看着这只刚刚招摇炫耀一圈的花孔雀又乐颠颠回到自己面前,萧允仪不由失笑,迈步走出了门去,程昭则亦步亦趋跟在后边,两人真如金童玉女般,十分般配。

    进了宽敞的郡主车驾,程昭便彻底收了在外人面前装作的老成持重的样子,与她调笑起来。萧允仪忽然想起刚刚在木术身上感觉到的不对劲,便将方才两人的对话又向程昭复述了一边,问他的看法。

    程昭靠着软垫,微微挑眉:“仪表堂堂?相貌威仪?”

    “……”萧允仪哄道,“我不过随口寒暄,做不得真的。将军还是先看正事。”

    程昭摇摇头:“在我看来虞国的使臣算不上什么正事,还是郡主对旁人的看法比较要紧。”

    “当时被吓了一跳,情急之下说的话,难免有失偏颇。”萧允仪怕他揪住不放,索性承认自己是看走了眼,又接着问道,“将军真觉得,此人只是个小小的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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