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揭穿
**
侯府。
海棠苑。
海棠苑后侧的碎石甬道，一路通向祠堂。
此刻，祠堂的门敞开。
楼薄西分了三支香给小女儿，让她拜一拜观音娘娘。
小女儿眸子闪烁，看着惟妙惟肖的观音像，忍不住说，“我娘真的是菩萨下凡，留下了我，就又偷偷溜回天上了么？”
“一定是的。”
“不然，人世间哪里有这么好看的人呀。”
“我娘真好看。”
她自问自答，一边笑眯眯拿着檀香，在蒲团上跪拜下来。
“保佑女儿聪明伶俐，能够顺顺利利背书，不让女先生打手心。”
“保佑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奶奶似乎总是皱眉，只有看到我的时候才勉强换成笑容……我希望她是真心开心的……”
“保佑我爹，算了，我爹事事如意，官运亨通，娘亲你就不用保佑他了。”
她小小的脑袋左右晃动着，声音奶声奶气，仿佛一个软糯的雪团子，口气却十分毋庸置疑，似乎对这些许愿十分执着。
楼薄西听了，忍俊不住，只好拿袖口掩去嘴角笑意。
真不愧是他的孩子。
才三岁半，却已经熟读诗书，庄子已经学到知北游了。
他偶尔闲聊时说起，可惜是个女娃。
皇上居然颇为好心问，要不要办个女学，或是放宽恩科，女子也可入朝为官。
他赶紧磕头谢恩，让皇上不用为了一句玩笑话，大动干戈。
此刻。
看着小孩子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又把三柱檀香小心插在香炉上，楼薄西忍不住搂着她额头，笑着说，“陪你逛街好不好？”
小孩子却十分迷惑，奇道。
“咦？”
“爹爹，你不参拜观音娘娘么？”
楼薄西摇摇头。
用一串糖葫芦把小孩子哄走了。
毕竟。
这个栩栩如生的观音像，就是他一笔一划雕刻的，私底下无人时，他还能独自前来许愿。
可是，当着小孩子的面，他实在不好意思也和她一样恭敬行礼。
因为。
那张观音玉雕的脸，完完全全就是飞天霓裳图上同一张脸。
**
街道上十分热闹繁华，正是一日黄昏降临，马上小摊小贩就要收场的时候。
小女儿一路上摇摇晃晃走着，东看看西瞅瞅，雀跃不已。
可是。
才没多久，就看到侯府的小厮兴冲冲过来，急着说。
“小侯爷，宫里传了口谕，说皇上急招您即刻去御书房商议。”
楼薄西露出无奈苦笑。
什么口谕，什么急招。
他从前也以为是宫里出了要紧事呢，心急火燎赶过去之后，却发现御书房的小皇帝——
不过是头疼一个不听话的谏官，想着怎么不动声色“明升实贬”把人弄走罢了。
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但皇上急招，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因此。
他只好把小女儿托付给小九。
“你带她好好逛一逛街。”
“哄她一乐就是了。”
“天黑之前，把她送回。”
小九一叠连声应是。
小女儿倒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事，拉着小九的手，甜甜喊着“小九叔叔”，又开始追着卖糖人的小摊贩跑。
可是。
糖人没追上，倒看见工部侍郎的小儿子，正扯着鬼脸，对她吐舌头。
“阿浣！我可要揭穿你了！”
“嘻嘻！”
小男孩平时就和她不对付，总爱在私塾闹事。
因为弄不懂一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把艰涩难懂的论语倒背如流的，把他的结结巴巴比得宛如天壤之别。
他为此挨了不少板子。
很是嫉恨。
小浣儿又喜欢动不动提到她“貌若观音，天仙下凡”的娘亲，说她是的娘亲和别人不同，不是活生生的人，却是高贵无比的神。
“什么呀！”
“一听就是大人编鬼故事唬人呢！”
“你也就读书上比我们聪明了，这种谎话却是骗不到我们的！”
“小可怜！”
“没有娘亲的小可怜！”
小男孩扮着鬼脸，吐着舌头，被大人打了额头才不情不愿走了。
“规矩呢？！”
“快走快走！”
小浣儿第一次听到这话。
握着拳头，愤怒反驳。
“！！”
“你才可怜！”
“不要拿你那套凡夫俗子的肤浅调调来揣摩我娘！”
可是。
同时却又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小口小口吞噬她心尖，每一只蚂蚁都在说——
他说得对！
这才是真-相！
娘死了！
“……呜呜呜呜，原来我娘早就死了……”
“……只有祭拜故去的人，才要上香……”
“……爹爹每次都让我点檀香，原来是祭拜……呜呜呜呜”
小女儿在人潮汹涌的盛京街头放肆大哭，把一旁跟着的小九吓得手足无措。
啊呀。
小侯爷吩咐他看好小孩子，陪她吃喝玩乐尽兴了，才回侯府。
怎么才一眨眼功夫？
她就哭得宛如黄河泛滥了呢？
小九摸着后脑勺，颇为为难。
只好使出杀手锏。
“小小姐，要不要去西京酒楼买千层糕吃？”
“你最爱吃的千层糕？”
！！
千层糕！
薄荷清凉，糯米软软，夹心丰富，入口即化。
呜呜呜，算了。
她不哭了。
小女儿啜泣着，勉强呜咽着说，“要！”
“这是娘最爱吃的。”
“就算她真的不在了……我也要替她吃！”
啊，这。
居然连这都能圆过来。
小九抱着小孩子，横跨了整整半个盛京，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到了西京酒楼。
付了碎银，看着小孩子小口小口吃着糕点，他总算略微放下了心。
哎呀。
糟了。
他想解手。大半天没尿了，憋得慌。
“小小姐，你就坐在这里，哪儿都别去好不好？”
小九一边叮嘱着，一边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和掌柜说了一句。
掌柜的很是热心，立即派了一个上菜的小厮盯着。
“丢了孩子算我的！”
掌柜拍着胸脯保证。
啥？
丢孩子？
呸呸呸。
真不吉利！
小九唾弃着，却还是忍不住尿急，先撤了。
留下小女孩独自一人，砸吧着嘴，小口小口抿着千层酥。
小脑袋一点点转过来。
算了。
反正不管真假，娘亲只能是一尊神像了。
那她就好好疼爱这尊玉雕吧。
就像爹爹一样。
“好好吃呀！”
“这里的千层酥与爹爹做的最像，但每次吃着总觉得少了点啥。”
小女儿舔着嘴角，一边回味，一边略微皱起眉毛。
“？”
“居然还有此事？”
掌柜的听小孩子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暗戳戳摩拳擦掌起来，想要问到菜谱。
“呃，要不再送你一枚？”
“不收钱哈。”
“你仔细说说，都少了点啥？”
掌柜的立即笑眯眯“利诱”起来。
小女儿歪着脑袋，试着回忆。
“唔，我记得。”
“我小时候吃的时候，里面还会放好多小碎杏仁，还有香椽酱料，可惜爹爹做了一次，再也不做了！”
她掰着手指说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都过了多久了？
“咦？”
“小九叔叔呢？”
小孩子东张张、西望望，一下子紧张不安起来。
侯府。
海棠苑。
海棠苑后侧的碎石甬道，一路通向祠堂。
此刻，祠堂的门敞开。
楼薄西分了三支香给小女儿，让她拜一拜观音娘娘。
小女儿眸子闪烁，看着惟妙惟肖的观音像，忍不住说，“我娘真的是菩萨下凡，留下了我，就又偷偷溜回天上了么？”
“一定是的。”
“不然，人世间哪里有这么好看的人呀。”
“我娘真好看。”
她自问自答，一边笑眯眯拿着檀香，在蒲团上跪拜下来。
“保佑女儿聪明伶俐，能够顺顺利利背书，不让女先生打手心。”
“保佑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奶奶似乎总是皱眉，只有看到我的时候才勉强换成笑容……我希望她是真心开心的……”
“保佑我爹，算了，我爹事事如意，官运亨通，娘亲你就不用保佑他了。”
她小小的脑袋左右晃动着，声音奶声奶气，仿佛一个软糯的雪团子，口气却十分毋庸置疑，似乎对这些许愿十分执着。
楼薄西听了，忍俊不住，只好拿袖口掩去嘴角笑意。
真不愧是他的孩子。
才三岁半，却已经熟读诗书，庄子已经学到知北游了。
他偶尔闲聊时说起，可惜是个女娃。
皇上居然颇为好心问，要不要办个女学，或是放宽恩科，女子也可入朝为官。
他赶紧磕头谢恩，让皇上不用为了一句玩笑话，大动干戈。
此刻。
看着小孩子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又把三柱檀香小心插在香炉上，楼薄西忍不住搂着她额头，笑着说，“陪你逛街好不好？”
小孩子却十分迷惑，奇道。
“咦？”
“爹爹，你不参拜观音娘娘么？”
楼薄西摇摇头。
用一串糖葫芦把小孩子哄走了。
毕竟。
这个栩栩如生的观音像，就是他一笔一划雕刻的，私底下无人时，他还能独自前来许愿。
可是，当着小孩子的面，他实在不好意思也和她一样恭敬行礼。
因为。
那张观音玉雕的脸，完完全全就是飞天霓裳图上同一张脸。
**
街道上十分热闹繁华，正是一日黄昏降临，马上小摊小贩就要收场的时候。
小女儿一路上摇摇晃晃走着，东看看西瞅瞅，雀跃不已。
可是。
才没多久，就看到侯府的小厮兴冲冲过来，急着说。
“小侯爷，宫里传了口谕，说皇上急招您即刻去御书房商议。”
楼薄西露出无奈苦笑。
什么口谕，什么急招。
他从前也以为是宫里出了要紧事呢，心急火燎赶过去之后，却发现御书房的小皇帝——
不过是头疼一个不听话的谏官，想着怎么不动声色“明升实贬”把人弄走罢了。
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但皇上急招，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因此。
他只好把小女儿托付给小九。
“你带她好好逛一逛街。”
“哄她一乐就是了。”
“天黑之前，把她送回。”
小九一叠连声应是。
小女儿倒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事，拉着小九的手，甜甜喊着“小九叔叔”，又开始追着卖糖人的小摊贩跑。
可是。
糖人没追上，倒看见工部侍郎的小儿子，正扯着鬼脸，对她吐舌头。
“阿浣！我可要揭穿你了！”
“嘻嘻！”
小男孩平时就和她不对付，总爱在私塾闹事。
因为弄不懂一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把艰涩难懂的论语倒背如流的，把他的结结巴巴比得宛如天壤之别。
他为此挨了不少板子。
很是嫉恨。
小浣儿又喜欢动不动提到她“貌若观音，天仙下凡”的娘亲，说她是的娘亲和别人不同，不是活生生的人，却是高贵无比的神。
“什么呀！”
“一听就是大人编鬼故事唬人呢！”
“你也就读书上比我们聪明了，这种谎话却是骗不到我们的！”
“小可怜！”
“没有娘亲的小可怜！”
小男孩扮着鬼脸，吐着舌头，被大人打了额头才不情不愿走了。
“规矩呢？！”
“快走快走！”
小浣儿第一次听到这话。
握着拳头，愤怒反驳。
“！！”
“你才可怜！”
“不要拿你那套凡夫俗子的肤浅调调来揣摩我娘！”
可是。
同时却又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小口小口吞噬她心尖，每一只蚂蚁都在说——
他说得对！
这才是真-相！
娘死了！
“……呜呜呜呜，原来我娘早就死了……”
“……只有祭拜故去的人，才要上香……”
“……爹爹每次都让我点檀香，原来是祭拜……呜呜呜呜”
小女儿在人潮汹涌的盛京街头放肆大哭，把一旁跟着的小九吓得手足无措。
啊呀。
小侯爷吩咐他看好小孩子，陪她吃喝玩乐尽兴了，才回侯府。
怎么才一眨眼功夫？
她就哭得宛如黄河泛滥了呢？
小九摸着后脑勺，颇为为难。
只好使出杀手锏。
“小小姐，要不要去西京酒楼买千层糕吃？”
“你最爱吃的千层糕？”
！！
千层糕！
薄荷清凉，糯米软软，夹心丰富，入口即化。
呜呜呜，算了。
她不哭了。
小女儿啜泣着，勉强呜咽着说，“要！”
“这是娘最爱吃的。”
“就算她真的不在了……我也要替她吃！”
啊，这。
居然连这都能圆过来。
小九抱着小孩子，横跨了整整半个盛京，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到了西京酒楼。
付了碎银，看着小孩子小口小口吃着糕点，他总算略微放下了心。
哎呀。
糟了。
他想解手。大半天没尿了，憋得慌。
“小小姐，你就坐在这里，哪儿都别去好不好？”
小九一边叮嘱着，一边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和掌柜说了一句。
掌柜的很是热心，立即派了一个上菜的小厮盯着。
“丢了孩子算我的！”
掌柜拍着胸脯保证。
啥？
丢孩子？
呸呸呸。
真不吉利！
小九唾弃着，却还是忍不住尿急，先撤了。
留下小女孩独自一人，砸吧着嘴，小口小口抿着千层酥。
小脑袋一点点转过来。
算了。
反正不管真假，娘亲只能是一尊神像了。
那她就好好疼爱这尊玉雕吧。
就像爹爹一样。
“好好吃呀！”
“这里的千层酥与爹爹做的最像，但每次吃着总觉得少了点啥。”
小女儿舔着嘴角，一边回味，一边略微皱起眉毛。
“？”
“居然还有此事？”
掌柜的听小孩子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暗戳戳摩拳擦掌起来，想要问到菜谱。
“呃，要不再送你一枚？”
“不收钱哈。”
“你仔细说说，都少了点啥？”
掌柜的立即笑眯眯“利诱”起来。
小女儿歪着脑袋，试着回忆。
“唔，我记得。”
“我小时候吃的时候，里面还会放好多小碎杏仁，还有香椽酱料，可惜爹爹做了一次，再也不做了！”
她掰着手指说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都过了多久了？
“咦？”
“小九叔叔呢？”
小孩子东张张、西望望，一下子紧张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