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初一,姜山,伯夏,白磷,这样的组合已经够奇怪,但更奇怪的是缺了一个公子樗。

    莫说这是城西,即使是王城,公子樗也不原意让心语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可偏偏,这一次,在这一个危险的地方,他走了。走去了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他要单人匹马,带叛军反杀鬼方。

    “那家伙终究是原形毕露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打起架来,就没人比他狠。”白磷剥着花生跟大家聊天。白家衰落后,一直游离浪荡的他,最后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在姬重手下找了份差事。

    “那家伙,是公子?”

    “公子公子……”白磷捏着喉咙学着心语的声音嘲笑道:“我跟你家公子相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浮游。”

    “你跟公子认识很久了?他小时候是怎样的?”

    “他呀……”白磷故意拖长声音,看到其余三个好奇的脑袋都凑了过来后,才缓缓接着说:“四个字概括,生性顽劣,桀骜不驯。”

    “不可能,跟现在完全沾边。”

    “现在是现在,当年是当年。我还知道是心太医把他教好的。”

    “心太医?”心语越发搞不懂了。

    “公子樗的生母,那位曾经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的霜姜,入宫以后顺理成章得到周天子的钟爱,并很快怀有祥瑞,当时大家都猜测,要是生的是子,很可能会被立为太子。最终,霜姜果然诞下王儿,可惜自生产后就患上重疾,无法侍寝。因此,母子二人都不受天子重视,也因此,天子才给他取名一个樗字。明白吗?无用之材,不要也罢。”

    “就这原因,要让公子受委屈?”

    “委屈?”白磷哈哈大笑。“你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然还同情人家尊贵公子。再说,现在受过你家公子屈辱的人还少吗,全天下,就他一个了不起。”

    “说起来,你跟他又是如何搭上?”一阵沉默后,白磷又说。

    “我……”

    “算了算了,不用说,我不想知道。虽说心家小姐已香消玉殒,但毕竟是有过婚约,人家尸骨未寒他却另结新欢,合适吗?我说,此人正是无情无义、见异思迁、贪新厌旧、不念旧情、花心萝卜……”

    “慢着慢着……”心语打断白磷,“心家小姐,是心太医的孙女心语?她跟公子有婚约?怎么我不知道?”

    白磷白了她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自己是谁,用得着告诉你?这事情,除了他,怕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知道。霜姜跟心太医的关系可好了,患病的妃子不可能再得宠,唯一能依靠的儿子又不生性,自己又无力调教,只好托付给信任的人,也就是心太医了。刚好心太医也只有一位孙女,多方考量下便订下婚约。他本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性情突变,忽然发愤图强。所以我才说,心家小姐一定非常特别,惊为天人,拥有无双才貌。”

    心语总算明白了两件事:

    原来公子跟我还有这层关系,难怪公子对我处处照顾,还知道很多我的事。

    白磷与我素无来往,却总说要娶心家小姐,原来都是因为公子!

    “听闻你叫小雨?哈哈,他果然是天生缺水,樗字太适合不过。”

    “天子认为,樗是无用之材,而在我看来,樗是一个最耀眼的名字,当然适合公子了。”

    “很喜欢他?”

    “嗯。”心语用力点头,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

    “想成为他的夫人?”

    “这……我还没想好。”

    “哈哈哈!”白磷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什么叫我还没想好,就不能是他还没想好?好像他一定要迎娶你似的?万一哪天他再次另觅新欢把你置之不顾,怎么办?看你的神情,一定没想过。你倒说说,他喜欢你什么?你觉得自己貌美吗?”

    连珠炮弹般的问题把心语问懵了,她求助地望向初一,又不由自主地看看新相识的姜山、伯夏,最后又看回初一,摸摸头笑道:“你们说呢?”

    姜山第一个举手回答,简短明了:“聪明、漂亮,讨人喜欢!”

    伯夏也没有犹豫说:“相貌不佳德可补,品德太劣貌难遮。我看小雨姑娘不但长相不俗,更是机智果敢,光是这份气质,便非美貌可比。”

    一连两人都对自己赞誉有加,心语有点难为情的捧着脸,一张面红通通的,看得出非常高兴。

    “既然如此,愿意一辈子照顾她?”

    “愿意!”

    “当然可以。”

    “那,娶为妻呢?”白磷故意拖长声音,以显示事关重大。

    “啊?好像不太合适,毕竟我年纪还小……”

    “姑娘非寻常女子,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随意冒犯。”

    初一忍俊不禁,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轻轻摇头。白磷不然,觉得好笑便毫无顾忌的大笑。

    “不出所料!窈窕淑女面前,君子绝不厚颜无耻。说到底,大家对你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因为你有用。”

    姜山和伯夏没有否认,默默低头躲开心语投来的视线。

    “我?有用?”

    “不明白?那我直说了。”白磷坐直身子,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无关乎长相、人品、才学,是你这个人。”

    心语皱起眉头,纳闷白磷说的是什么鬼话。

    “你不无知但又很无知,似乎什么都懂但又什么都不懂,很有趣同时又非常无趣。每个人都是多面的,但你只有一面。归根到底是,你没有心。”白磷锐利的目光刺中了心语。“就像日出日落,潮起潮退,在你身上,你的一言一行都遵循道理,看不到丝毫人性,贪婪、恐惧、自私、欲望……一个人可能完全按天道而活着吗?到底是怎样的环境,养育出你这样的人!”

    有一刻,心语以为白磷认出了自己,而且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天生无法感受自己的痛,更不用说理解别人的苦,一切的行为准则都是在心太医高强度的“训练”下造就而成的,就连心太医这年纪无法践行的道理,她都遵从了。

    或许不理解,但她确实真真切切做到了。

    她没有恐惧,对她来说,死亡也不过是闭眼之事,反正又不痛的。

    她不贪婪,对她而言,吃野果睡草堆也是别有风味的生活。

    她有强大的内心,坚定的意志,不会轻易受旁人影响。

    她正直,善良,勇敢,机智,聪明,而且快乐。

    应该算是快乐吧,毕竟,她从来不会痛。

    “要是一直没意识到问题,你永远只是一个有用之人,无心之物。”白磷最后说。本来他还想说的,但被姬丑派来找的奴仆打断了,说要让心语看看姬重。

    昨晚姬重已经醒过来了,服药后没有什么大碍,心语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休息。一大早又给他看了一遍,换了药服下,继续让他好好休息。做好后发现初一竟然出现在城西,然后公子樗就提出要跑去打鬼方,还找来了伯夏、姜山,让他们互相照应。公子樗一走,白磷就冒了出来,之后几人就聚在一起,东拉西扯聊了起来。

    心语一走,觉得无趣的几人很快也散去。刚才一直夸夸奇谈的白磷最后一个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奇怪,奇怪,错了错了,全错了……

    另一边,心语给姬重诊查过后,微微点头。“叔父放心,只要注意休养,小心饮食,大概十日可痊愈。这段时间,无论吃什么都要征得我同意,可以吗?”虽然是询问,但明显是命令的语气。

    “嗯。”姬重没有生气,爽快答应。

    “叔父怎么一直看着我笑?我这叫煎药去,请稍等。”

    “且慢。”姬重喊住心语:“煎药何用你亲自动手,阿贵,去。”

    “是。”

    “叔父有话要对我说?笑而不语,想让我猜一猜?嘻,我才不,你就是在套我的话,我才不会上当。”心语故作天真。

    “嘿嘿,真让人惊讶。不是指你的医术,也不是说你的机警,天下之大,聪明人比比皆是,唯独可靠之人,千金难得。”

    “说得不错。”心语点头表示认同,“叔父知人善任,应该没这个烦恼吧,哈哈。”

    “嗯。”姬重一捋胡子,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意。“难道你没看出我的用意?”

    “叔父深不可测,我等晚辈岂敢胡乱猜度。”

    姬重对心语的回答非常满意,面上竟还露出几分慈祥。“不错不错,只是你啊,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揭我短处,实在胡闹!虽说你有你的难处,但,但,你就不能说点别的,非得道出我,我……唉!也罢也罢。”姬重挥挥手,“大事为重,你做得对,我不能怪你。昨晚你救了我,他没有怀疑吧?”

    “他最信任我了。其实我也有一点不明白,叔父既然已经识破我,为何不听我的劝告,非要行房?”

    “这个……都怪你长相幼稚,谁知道还有这种惊人本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说话挑衅,与我对着干。”

    “可以叔父当时的状态,恐怕力……”

    “够了,别说!再说我要生气了!”

    心语连忙捂住嘴巴。

    “所以吃药了。”

    “药从哪来?”

    “一直都在。”

    “谁给弄来的?这药不简单,我也想研究研究。”

    “嘿嘿,不会是那位大将军也是力不从心吧。”

    姬重笑得十分猥琐,心语扯起嘴角赔笑。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姬重神秘的冲心语招招手,示意她凑过来。

    如此神秘?心语凑近过去,竖起耳朵等待姬重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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