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的人呆了,被吐一面的人也呆了。

    为什么?心语不明白。

    这……奇怪了。初一更加不明白。

    心语手忙脚乱地慌忙用衣袖给初一擦掉脸上的药水,一边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衣服也弄到了,要不换下来我给你洗干净?”

    “不就湿了一点,用的着换衣服吗,你就是想着借机对我有所图谋吧。”

    “图谋?哈哈哈……”心语打趣道:“要是你没有那个心思,再来十个我也谋不了你。”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我若真有图谋,想必无人能知。”说罢露出一个如孩子恶作剧般的,既沾沾自喜,又似乎能被大人一眼看透的骄傲神情。

    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不带半点虚伪,让人直接看到了她的内心,然而,那颗心却又是深不见底,虽是变化莫测,但也始终如一。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至简即至繁。

    姬重这种人纵然会想出一百万种鬼主意害人,但他是最容易被看穿的。相反,心语从来不算计任何人,但真要算起来,那是谁都防备不了。

    这一刻,她又是在想什么呢?

    初一轻轻一笑,拍拍被沾湿的衣服,漫不经心道:“你赢了,要我做什么?”

    想象中是百般刁难,实际上,心语只是兴冲冲跳起来,拉扯初一道:“带我回去,走吧走吧,马上启程,打道回府。”

    “就这?”

    “你怕走夜路?”

    “怕你后悔!”初一不服气,又摸出一瓶药水重重放到桌上,道:“再来一瓶,赢了给你做两件事。”

    “呵,好样的,还藏两瓶!也好,我就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百毒不侵。”说罢不假思索地拿起来喝个精光。

    “有言在先,这东西没有解药。万一你把持不住,为了自保我也只能配合你。”

    心语笑了笑,她也是非常紧张,如果说第一次服药后自行吐出是意外,那这一次呢,还会一样吗?如果一样,又是为什么呢?要是不一样,那么,又会怎么样呢?

    “张开嘴巴给我看看。”

    “怕我含嘴里作弊?”

    “小人之心,怕你吃了毒药烂嘴巴。”

    可能是受先前药物的影响,这一次发作更快,谈话间心语已经感到脸颊微微发烫,心跳加速,身体软绵绵的就想往别人身上靠。

    要是公子在……

    想到公子樗,心语心脏禁不住的一下剧跳,惊吓之余,一股温热从丹田直冲上喉咙。

    噗——

    又吐了。

    吐完之后又是好端端的一个人。

    初一绕着心语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打量个遍,难以置信地摇头感叹:“不可能,不可能。你试试喝下这杯水,片刻再吐出来?”

    “好。”

    “怎么样?”

    心语摇摇头:“没觉得怎样,正常得很。”

    “接着再喝这个。”初一又又掏出了一瓶药水。心语目瞪口呆,但也照样喝下。

    没有意外,又又吐了。

    初一又又又掏出药水,心语再次喝下,然后又又又吐了。最后花光初一身上的六瓶药水,终究没能在心语身上发挥作用。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怎不给自己开副药治治!痛死我了,六瓶!你知道这六瓶药水有多难求吗?一瓶值千金!不是你有病,是我有病!赔了夫人又折兵,人财两空!唉唉唉……”

    “一下被我喝掉六千金,还要替我办六件事,是挺难受。”

    “罢了罢了,现在陪你回去,先办了这事,能少一件是一件。”

    “不不不,初一回来!”心语急忙拦住初一。

    初一抱住手臂,用鼻子没好气地哼了几下,一双眼睛居高临下死盯住矮自己一个头的人。

    “小人之心,才不是要反口,过来坐下,走之前再做一件事,好让你早日超脱。”

    初一嘴上叽里咕噜地抱怨着什么麻烦呀,事多呀,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等等,等等,然而满脸都是流露着欢喜,一副“咱两就是好兄弟”的模样,搭着肩膀地挤眉弄眼道:“一般人我是不会听他说话的,但你不同,尽管说。”

    “一般人欠我的话,我是不会计较的,但你不同,我相信你。”心语给了初一一个坚定的点头,然后没等他回话,接着说:“我要知道这些药水的成分。”

    “哦?”初一扯起嘴角冷笑,,面露警惕:“这是第一件事?”

    “不,真正的第一件事是,我要搞清楚,为什么我喝了这药水会吐出来。”

    “哦~”初一点点头,“依我估计,跟药物无关,而是跟你有关。你的体质……似是异于常人?”

    “有何差异。”

    “我早觉得奇怪,你总是说不痛不痛,其实不是客套话,事实上你是真的没有疼痛感觉,对吧?那个人说,你是有用之物,无心之人,他只说对一半,你有心,但无情。”

    “果然厉害,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你家公子呢?”

    “对公子,我没有秘密。”

    “可惜,即便是他这样呼风唤雨的王侯贵族,对你的怪病也是一筹莫展。”

    “公子与你,与我,与天下人有何区别?不也是一个脑袋两只手?连天下第一神医都没有办法,难道公子还能逆天改命,扭转乾坤?”

    “如果我说,我有这个能耐,你相信吗?”

    ?!

    心语猛然站起来。

    “心窍闭塞,不知疼痛,不懂人情,在药水的激发下,不得不动情,动情而不得,于是在身体的排斥下,吐出药物。痰蒙为痴,瘀阻为呆,你非痴是呆,是为血瘀,其位极深,非药石能及,顾心太医亦束手无策。而我,”初一轻轻摸摸鼻子,“我比你们更胜一筹,因为我是巫医。”

    “可是……你是说,能用巫术治好我的病?”

    “要不要试试?”

    “要!”

    初一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冲心语抛了个眼色。“过来。”

    心语很听话,疑惑当中充满期待地挪近初一。未等她坐稳,初一忽然出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她来了一记深吻。

    “怎么样。”

    “怎么样?”

    “没有感觉?”

    “有感觉。被蚊子咬还觉得痒呢,怎可能没感觉。”

    “啧啧啧啧,你真的有病,还病得不轻,看来要加重药量,升级行动。”初一一边摇头叹息,一边用表情告诉心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并非开玩笑。

    “所有疾病的根源不过是阴阳失衡,阴阳和合则百病消。你既无情,就用最能让人动情的办法来撬动你的病根,男女交欢,必定……”

    “我知道了。”心语轻轻点头,“这方法匪夷所思,细想亦未必不可,但肯定你是在耍我。”

    “冤枉啊!此乃阴阳和合术之一种,要是发生在普通男女之间,当然无法治病改命,但作为巫师,有法术在身,在彼此距离最为深入之时,可将功力传于体内,触动根源,化腐朽为神奇。当然,此法对术者的耗损非常厉害,不是随便轻易使用罢了。”

    初一的话,说起来头头是道,若非深知其为人,怕是非相信不可。论呃神骗鬼的伎俩,估计无出其右,脸皮之厚更是无人能及。

    “呵,我这小人物何德何能,要劳你老人家伤神耗气,况且这病不痛不痒,不损寿命,留着不碍事,还是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随你喜欢。”初一无所谓地摊开双手,“反正我欠着你六件事儿。”

    “六件?不是五?”

    初一吃了一惊,“当然,你的病没治好,怎能说已经弄清病因呢,反正这事我先欠着,哪天你心血来潮想我了,无论什么时候,来找我,我会履行承诺。”说罢,还暧暧昧昧地用手肘撞撞心语。

    换作别人,一定能听出初一言行间都充满了占便宜的意味,可偏偏,心语不是别人。

    “谢谢你初一,你的好我一定不会忘记。”心语感激地说。

    初一只觉哭笑不得,自问看尽人生百态,竟也没能搞清楚,眼前这小姑娘是真天真还是扮猪吃老虎。

    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初一暗自叹了口气。

    眼看快要天亮了,虽然整晚没睡,心语也没觉得很困,她还是想马上动身回去,可担心初一过于困倦,只好忍了下来,起身告辞。

    “不回去了?”

    “还是天亮了再说吧,也没那么急。”

    初一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把心语送出门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喊:“喂。”

    “嗯?”

    “找到那个人之后,你会怎样做?要他偿命?”

    “我要先问清楚原因,再决定怎样做。”

    “心太医被害得满门抄斩,还能情有可原?”

    心语摇摇头,“我不知道,毕竟那人没有亲自动手,也没有直接加害于我们,如果是无意之举,是不小心的牵连,或者我……”心语用力甩甩头,不知道是想甩掉能原谅对方的念头,还是甩掉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对方的潜意识。“反正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只要走好眼前的路,那时候必定会有主意。”

    “我希望你如愿。”初一由衷道。

    心语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的一刹那,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此刻,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想要见到公子樗。

    而就在凉风习习,月明星稀的这个宁静之下,心语仿佛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浓烈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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