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东愣了愣:“啊?不是吗?他们都是这样说的啊。”

    “他们?谁们?”安修问。

    “整个公寓楼都传开了啊,再说我刚才认尸的时候也亲眼看见了啊,他又套头勒脖又穿性感女仆装和黑丝的,这一看就是变态自己玩死的啊,难道不是吗?”

    安修说:“要等调查清楚了才能下结论,在这之前,谁都不能肯定地说他是自己玩死的。”

    “我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总之我这房子莫名其妙成了凶宅了可怎么办啊?”

    安修问:“你这三年跟他大概见过多少次面啊?”

    “我就第一次签合同的时候跟他见过面,后来都是电话和微信联系。”

    “那你这么肯定死者就是郭俊霖?”

    女房东摸出手机,划出相册给他看:“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我老公给我和小郭拍了张合影,你看你看,很明显就是他嘛,虽然尸体都开始腐烂了,但还是能辨认得出来的……”

    **********

    许岩亮正在死者郭俊霖生前所在的商贸公司调查情况,公司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性,姓白。

    “麻烦你详细说说那天的情况。”

    白老板叹口气说:“五天前,到了上班时间,郭俊霖没有来上班,我们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发微信也没人回,反正就是联系不上。但是他到我们公司快三个月了,上班从来没有迟到过,每次都会提前5-20分钟到岗,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到下午了还是联系不上,我们就去最近的派出所报案了,因为担心他出意外。”

    许岩亮问:“你们直接报案了?不是应该先去他家找找吗?”

    白老板哭丧着脸:“这就是我现在特别后悔的地方。郭俊霖来我们公司上班的时候我们只是复印了他的身份证,没有登记他的紧急联络人和住址。后来转社保的时候,因为是转,不是新办理,也不需要他提供更多的信息,所以就导致现在一旦跟他失联了,就不知道该联系谁,该去哪里找他了,想来想去就只能去报案。但是派出所没有受理,因为当时只是失联半天,而且派出所民警说这种情况不应该由公司报案,得由家属报案。”

    “所以后来你们就对这事儿不闻不问了?”

    白老板说:“我其实也很担心的,我还按他身份证上的地址查到了他们老家村委会的电话,想让他们村委会去他父母家打听一下,或者让他父母家给我回个电话,村委会当时答应了,但后来也没下文了。我们公司有员工就说,像这种突然联系不上的情况,很可能是他在外面犯什么事儿被拘留了,我想想也有道理,因为之前身边有人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也觉得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们村里不联系我,可能也说明他本人没事。”

    许岩亮叹息道:“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招聘员工居然除了一张身份证和一个手机号之外,对他一无所知。”

    白老板频频点头:“是是是,我们小公司就是不专业,这个教训太深刻了,我以后一定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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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轮调查结束后,大家在会议室分析讨论案情。

    郑旗先开头:“死者已经确认是郭俊霖,26岁,一家商贸公司的职员。”

    叶斯语给出了法医这边的结论:“死亡原因也已经确认,就是窒息身亡,死亡时间是五天前。”

    刘义明道:“现场提取的痕迹说明他是一个人居住,至少最近这段时间是一个人居住,并没有第二人的痕迹。”

    武成林附和:“对,从他卫生间的盥洗用品,衣柜里的衣服,都可以看出平时是他一个人生活的。”

    安修道:“他门口鞋柜处还有一双拖鞋,加上他床边那双,他家至少有两双拖鞋。卫生间虽然只有一个牙杯一把牙刷,但是毛巾有好几张。”

    “这太正常了啊。拖鞋肯定得有备用的吧,万一来个亲戚朋友呢。”武成林道,“毛巾就更正常了,洗脸的,擦脚的,有的人洗澡和洗脸的毛巾还要分开,这一个人也得好几张毛巾了。”

    安修说:“我的意思是,不能太轻易地下结论说他一定是一个人住。”

    刘义明也赞同武成林的说法:“可是现场那个情况,大门的把手上只有死者一个人的指纹,楼上楼下包括楼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鞋印,所有窗户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就连天窗上我也看了,天窗是从里面锁上的,上面也只有郭俊霖自己的指纹。这至少可以说明,在他死亡的时候,那套房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或者说,即便有第二个人,但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你们找到梯子上天窗了?”安修问。

    “没有梯子,是让他们给我搭了人梯。”

    “这就有问题了,没有梯子,郭俊霖自己是怎么在上面留下指纹的?”

    郑旗解释:“其实那个高度并不太高,在床上的话,可能用一个稍微高一些的凳子或者摞几个箱子就可以够得着了。”

    安修摇头:“可是床是软的,用梯子可能都会有点晃,用凳子或者其他工具就更不稳了。”

    武成林:“也说不定他平时根本就不用开关那个天窗,所以那上面留下的指纹是刚安装的时候留下的,因为那个天窗看起来还挺新的。”

    “对,我也觉得那个天窗跟室内其他装修比起来太过于新了,肯定是最近刚换不久的。”安修道,“如果是安装的时候留下的指纹,那肯定也会留下安装工人的指纹,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的。”

    武成林又道:“假如,安装的时候是安装工人带的梯子,安装完了肯定要擦一擦嘛,所以郭俊霖擦的时候把工人的指纹擦掉了但是留下了自己的?擦完之后把梯子还给工人带走了,后来自己也没开过那个天窗。”

    许岩亮接茬道:“要我我也不开,那样的天窗有什么用啊?还把床放在天窗底下,是专门开扇窗让老天爷欣赏自己的睡姿吗?那要是再掀个被子光个身子什么的,全暴露了。”

    武成林说:“人家明明是想躺在床上看星星的,那么浪漫的事儿怎么被你一说就那么好笑呢?”

    许岩亮一撇嘴:“他还在天窗底下玩这种,要我我真干不出来。”

    安修道:“要不再找房东大姐问问呢,我真的觉得天窗可能有问题。”

    叶斯语在一旁默默点头。

    郑旗说:“可是无论这个天窗新不新,什么时候重装的,死者是怎么够得着这个天窗的,有没有梯子,他平时开不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天窗是从里面锁住的,上面也没有别人的指纹,这足以说明死者死亡的时候房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也就是,他大概率还是自己追求刺激玩脱了。”

    “如果我们假设死者是被杀的,如果凶手是有预谋的要杀人,他戴了手套行凶,没有留下指纹,但他杀完人总得要出门吧,死者穿的拖鞋还在床边,那凶手无论是光脚还是穿了别的鞋出门,总会留下脚印鞋印吧?可是刘哥也说了,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脚印,所以他不可能是从大门离开的。从窗边离开那就更不可能了,一还是脚印鞋印的问题,二是从窗边出去如果没有别的工具那只有坠楼一个结局。”安修分析,“所以唯一还有可能的出口就是那个天窗了,而且凶手很可能是从天窗进,又从天窗出,整个行凶过程又在床上,所以地上才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郑旗问:“可是他如果从天窗离开了,那他怎么重新锁上天窗的呢?那我们看到的情况,那天窗是从里面锁上的啊。”

    “所以就还需要研究那个天窗啊。”

    郑旗清清嗓子:“安队,我不是跟你抬杠啊,我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刚才我们还没有说完,小亮儿那边也从公寓物业那里调取了监控,这个公寓每层楼的走廊上都是有监控的,监控也能看出来最近十天都没有别人进出过死者那套房子。”

    安修依然一脸认真:“所以啊,更说明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天窗。”

    郑旗气笑了:“不是,安队。你说的全都是建立在假设这是一起谋杀案的前提上,但现场这么明确,非常明确,我们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呢?”

    安修反问:“什么叫没有意义的假设?只要有命案发生,那就一定要把各种可能性全都考虑到,也就是说,要先假设各种可能性,只有把所有的假设都一一推翻了,你才能下结论说,这真的就是一起意外事件!不然就是对死者的不负责,对生命的不尊重!”

    郑旗张了张嘴,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叶斯语开口了:“我赞同安队的看法。我做法医也是这样,要先把死者身边一切可能有关系的人,可能有关系的事物,都往最坏的方面去想,然后再一一排查,这样才不会有错漏,才可能找到唯一的那束光。”

    安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对,把事情先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先置于最黑暗的环境,才有可能更清晰地看到每一道哪怕非常微弱的光。虽然最后的结果可能是我们做了无用功,白费力气,比如这个案子,也许我们查了很久天窗,最后发现郭俊霖的死亡它确实只是个意外,但至少我们对得起死去的人,也对得起他们的亲人。”

    郑旗默然片刻:“对不起,我之前只是觉得现场非常明确了所以才……那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我立马去办。”

    安修道:“你再找房东大姐问问,这套房子的天窗是什么时候更换的?更换的细节也需要多问问。还有,郭俊霖租这套房子已经三年了,但是他到现在这家外贸公司还不到三个月,也就是说,这套房子很可能离他前公司很近,那会不会他跟前公司的人还有交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查一下他跟前同事的联系。另外还是要把他的手机好好研究研究。”

    郑旗点头:“好。”

    安修问:“郭俊霖的父母也应该快到了吧?”

    武成林回道:“对,我安排了人去机场接他们,这会儿已经在从机场到这边的路上了。”

    “好,那我再带小亮儿去现场看看。”安修顿了顿又问,“现场气味应该没那么大了吧?”

    许岩亮大声道:“放心吧安队,尸体拖走了之后消杀工作做得特别到位。”

    “那就好。”安修起身,“我先去林局办公室一趟,一会儿回来。大家都各司其职啊。”

    听安修提到要去找林局,叶斯语微微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他。

    等安修从林局办公室出来,正要回一中队办公室的时候,在走廊上碰见武成林,正带着一男一女走过来,那两人大概五六十岁,均衣着朴素,男的身材消瘦,肚子却硕大如鼓。

    武成林跟他介绍:“安队,这是郭俊霖的父母。”

    安修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走廊拐角突然冲过来一个人。

    是房东大姐。

    大姐上前就对着夫妻俩一通推搡:“你们就是那小子的爹妈是吧?那好啊,我的损失是不是应该由你们来补偿?子债父偿,我就找你俩了!”

    郭父郭母呆立在原地全然不知所措。

    许岩亮也从拐角处赶过来拉开了房东:“干什么呢?一个没留意你就跑了。”

    武成林赶紧跟郭父郭母解释:“这是郭俊霖的房东大姐。”

    房东大姐无法再冲过去推搡郭父郭母,就开始又哭又嚷:“你们看看你们养的好儿子,啊,他干什么不好他为什么非要在我的房子里寻求什么刺激,我好好的一套房子莫名其妙变成了凶宅,以后还怎么出租还怎么卖?你们就说怎么办吧,啊,怎么办吧?”

    安修呵斥了一声:“好了!这是在公安局,嚷嚷什么呢?”

    房东看了安修一眼,说:“警官,我也不想嚷嚷啊,可是我就活该这么倒霉吗?”

    郭父郭母突然齐齐地对着房东跪了下去,郭父挺着个大肚子跪下去的时候还有些艰难。

    另外几个人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想拉他俩起来。

    房东有点懵:“哎别别别,你们这是干什么?”

    郭父郭母对着她磕了一个头,郭母还带着哭腔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快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哎呀你们别这样,我真的受不起。”房东试图把郭母给拉起来,“你们快起来快起来……”

    安修一把将郭父扶了起来,又帮房东拉了郭母一把:“成林你先带两位进1号接待室,我马上也过去。”又跟许岩亮说:“亮儿你和郑队一起接待房东大姐,然后一会儿跟我走。”

    说完他又看向房东:“对了大姐,你那房子,等我们结案之后,你还是试着先往外租,万一实在是没人租,你找我,我负责帮你租出去,但我先说好了啊,租金肯定会比市场价低一些,看你能不能接受了。”

    房东惊喜得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真的吗?只要还能租出去就行,价格低点就低点,我就少赚点没问题的!谢谢警官谢谢警官!您……您贵姓?”

    “我姓安。”

    “好的好的,谢谢安警官!谢谢谢谢!那我先过去了?”

    “好。”

    房东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对了安警官,我那房子,我想找人做做法事,你懂的,什么时候可以做啊?”

    安修愣了愣:“等结了案就可以。”

    **************

    郑旗和许岩亮在向房东大姐询问天窗的事情。

    “天窗啊?是换过,小郭自己要换的。”房东说。

    郑旗问:“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房东回忆道:“半年或者大半年了吧?去年秋冬那会儿?当时小郭发微信跟我说天窗的锁坏了,锁不上,他觉得不太安全,就想重新换一下。我怕花钱多,就说锁坏了就找人修一下锁就行了,他说原来天窗的单层玻璃也不那么保暖,就打算连窗带玻璃带锁全换,还说费用他自己付,不用我出钱,那我还有什么可反对的呢?”

    “那你知道他是找谁安装的吗?”

    房东摇头:“我不知道啊。”

    郑旗又问:“他当时租你这房子的时候是通过中介的吗?”

    “不是,我为了省点中介费嘛,就把房子信息挂在我们公寓群里了,公寓群里有业主也有老租户,有的就能帮忙介绍一下。”房东说,“我记得当时我挂房源消息没多久就有人从群里加我微信,然后说他同事想租,又把我微信推给他同事了,也就是小郭。”

    “那你还能联系上那个推荐人吗?”

    房东一脸为难:“哎哟三年前的事儿了,跟那个人就联系过一次,后来都是跟小郭联系的。我后来还换过手机,微信之前的东西也不知道导没导到这个手机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了,反正肯定是公寓的业主或者老租户了,不然当时是不能在那个群里的。怎么了警官?找这个人很重要吗?”

    郑旗说:“你就尽量帮我们回忆一下,能找到这个人最好。”

    ****************

    安修进门,武成林跟郭父郭母介绍:“这位是我们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安队。”

    郭父郭母立马站起来:“安队您好。”

    “您好您好!二位请坐。”安修跟他们握手之后,看着郭父缓慢小心地坐下,问,“您……这是什么病?”

    郭父道:“那个,叫什么,杜加氏,不对,是叫布加氏综合征。”

    “哦,听说过,但不太了解,好像是肝脏方面的问题吧?”安修问,“您这病,是可以手术治疗的是吧?”

    郭父连连点头,却只挤出一个字:“是。”

    郭母道:“其实他这个病也好多年了,但之前还得供霖霖上学,也没钱治,再说早些年他除了肚子有点大也没什么明显的症状,也不影响什么事儿,就没做手术。但是最近他这肚子越来越大不说,还又胀又疼,经常疼得他躺不下也睡不着……”

    郭父埋怨道:“哎呀你跟人家警官说这些干嘛啊。”

    郭母赶紧截住了话头:“对不起。”

    安修说:“不不不,我挺关心这个事儿的,您继续说。”

    郭母一副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安修又问:“儿子知道爸爸的病情加重了吗?”

    “孩子他爸不让我跟霖霖说,每次视频聊天他也不让霖霖看到他肚子,后来是霖霖在老家附近出差,顺路回了一趟家才发现的,然后就带他去医院检查,说要做手术,但手术之前还得预约各种检查,有些检查做完了还得等好几天才能做下一个检查。”郭母说,“霖霖着急回太城上班,就给了我们三十万,说等做手术的时候他再请假回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郭母说:“二十多天之前吧。”

    安修疑惑:“那怎么……到现在还没做?你们原本是打算哪天做手术的?”

    郭母用埋怨的眼神瞪了郭父一眼:“都怪他,检查还没做完呢,遇到电信诈骗,那三十万……连同我们自己攒了一点儿钱……全没了……”说着就哽咽了。

    “那,郭俊霖知道这三十万连同你们自己的存款都被骗走了吗?”

    郭母擦着眼泪说:“他知道。他说他想办法再筹钱,筹到了就马上做手术。”

    安修问:“他有说他用什么方法筹钱吗?”

    “没有,我问了,他没说,他让我别操心钱的事情。”

    安修继续问:“这个手术需要三十万吗?”

    “其实在我们老家那边,这个手术大概十来万就够了,但霖霖说他手里总共攒了三十万,都给我们,剩下的钱也让我们代他保管着,说万一后续治疗还需要花钱,谁能想到这个钱还能被我们保管没了呢,钱没了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连人也没了呢……”郭母说着泣不成声。

    安修握住老太太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又盯着郭父看了一会儿,起身拍了拍武成林,随即出了接待室。

    武成林点点头,也跟着出了接待室:“咋了安队?”

    “你负责照顾好郭俊霖的父母,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还有,他爸爸脸色很差,黄疸很严重,我感觉他这病不能再拖了,你找一下叶医生,让她给看看。”

    武成林瞪大眼睛:“叶医生是看死人的,这看活人……不太靠谱吧?”

    “靠谱,她以前就是给活人看病的。”

    武成林表情有点懵:“是吗?那行。”

    “反正你们多注意他爸爸的情况,该送医院的话赶紧送医院。我跟亮儿再去一趟现场。”

    说着走到另一个房间门口敲了敲门:“亮儿!走了!”

    许岩亮迅速从那扇门里出来:“来了来了。”

    武成林目送他们离开,后知后觉诧异:“我们都没人知道叶医生之前看过活人,安队怎么知道的?”

    车上,许岩亮跟安修汇报了一下情况。

    安修道:“照房东那么说的话,那就还是有问题,一,说明那个天窗郭俊霖是经常来回开关的,但是他什么情况下才会经常去动那个天窗的锁呢?二,郭俊霖的家庭经济条件很明显比较差,为什么他自掏腰包也要把那个天窗全部换新?”

    许岩亮嗯了一声。

    安修也不再说话,一直埋头在发着微信。

    许久之后许岩亮忍不住问:“安队您那边呢?”

    安修继续发着微信,似乎没听见。

    许岩亮又问了一遍:“安队,郭俊霖父母那边有什么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安修嗯了一声,这才放下手机:“郭俊霖工作到现在所有的积蓄三十万全给他爸了,准备做手术用,但这笔钱被电信诈骗骗光了,所以在他爸的手术迫在眉睫的时候,他还得想方设法尽快筹钱。如果换作是你,你在这种时候还会有心思自己玩那种游戏吗?”

    许岩亮说:“当然没心思了。我觉得郭俊霖也不至于这么缺心眼儿吧?所以您之前的判断是对的,这案子确实有问题。”

    “下一步要让郑队他们去联系一下郭俊霖的前公司同事。”

    “嗯。”

    公寓顶楼现场,安修围着那张床转了好几圈,时不时还凑近了看床单看得很仔细,脸上却是强忍着呕意的表情。

    许岩亮问:“安队您是在检查他们的消杀工作,看看还有没有蛆吗?”

    安修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要跟我提那个恶心的字儿!”

    “那您在看什么?”

    “这床上是有人用过梯子的。”安修他指着床单上跟许岩亮说,“你看,虽然床上被弄得很乱,他们移动尸体的时候,进行消杀的时候,多多少少也破坏了一点床上原有的样子,但这四个浅浅的凹坑还是能看出来的。”

    许岩亮仔细一看:“还真是,四个小长方形。”

    “这像不像梯子展开之后四个脚留下的印子?”

    许岩亮点头:“是很像,可是这房子里我们都找遍了,没有梯子啊。”

    “如果有凶手的话,梯子当然是被凶手带走了啊。”安修道。

    许岩亮抬头看看天窗:“可是如果凶手从天窗离开了,把梯子也抽走了,那又是谁从里面锁上的天窗呢?”

    安修也抬头看去:“我上去看看。刚才我从网上查了几家装玻璃门窗的厂家,加微信咨询了一下,他们说有那种推拉窗的自动碰锁,从外面推到位的话也可以自动锁上的,锁上了之后只能从里面才能打开。我上去看看这个推拉窗是不是那种自动碰锁的。”

    许岩亮准备跳上床:“那我给您当人梯。”

    安修皱着眉看了看床单:“不用,你也别上床踩了。”

    许岩亮发出疑问:“那您怎么上去?”

    安修指了指天窗两旁的供人抓握的拉手:“靠它就行。”

    “但您不踩床的话怎么上去抓那个?”

    安修退后到离床最远的墙边,几步助跑之后起跳,蹬在床边书桌上之后再往床的正上方飞身一跃,两手就抓住了两边固定的拉手,悬在半空再腾出一只手,将窗锁打开。

    许岩亮看得瞠目结舌。

    安修从天窗钻了出去,从顶上朝他歉意地笑了笑:“亮儿,不好意思,还是得要你上来帮忙。我从外面把这个窗重新推回去关上,你从里面看看是不是自动锁上了?”

    许岩亮应道:“好,但您得等我找个箱子或者凳子踩一踩。”

    “不用那么麻烦了。”安修伸出手,“我拉你上来,你就一手抓住旁边的拉手,一手检查天窗,几秒钟就OK了。”

    许岩亮在安修的帮助下也悬在了半空。

    “好,我推回去关上了啊。”安修在天窗外跟他说。

    许岩亮待天窗关上后腾出一只手拉了拉,惊喜道:“安队,锁真的自动碰上了!你试试你从上面还能打开吗?”

    安修从上面又推又拽:“不行,打不开了。”

    许岩亮重新开了锁:“开了。”

    安修也重新推开窗,从上面给了他一个欣喜的笑:“果然啊。我先在楼顶转一圈,你先不用管我了,你再仔细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

    他在楼顶一边转一边检查,每个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又时不时蹲在其他天窗旁查看。

    又拉了拉楼顶通往楼下的门,拉不动。

    他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喂,是物业的褚经理吗?哎对对对我是区公安局的安修,我想问一下楼顶的门,除了物业之外,都还有谁有钥匙……都没有是吧……啊是吗?嗯嗯我明白了……那从顶层公寓到楼顶有监控吗?楼梯上没有,但顶层楼梯口那里有?那就是如果有人想要走上楼顶,或者从楼顶下楼的话,楼梯口那里是能看出来的对吗……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褚经理。哦,对了,还有,1520房间那个租户,就这个死者,去年秋冬更换了天窗,这个有跟你们物业报备过吗?行,你查一下告诉我,谢谢了。”

    打完电话,安修又挨个看了看顶层每一家的天窗,然后重新回到郭俊霖家的天窗处,轻松跳下。

    许岩亮问:“安队,上面有什么发现吗?”

    “物业说,顶层所有天窗在原始交房的时候都是只能外开的那种,而且都只能开一小半,也就是说,设计就只是用来通风的,人没法通过天窗进出。”安修道,“但物业经理也说了,有的业主会自己换天窗,目的就是要上天台。”

    “这天台上啥也没有,上天台干嘛啊?”许岩亮不解,“还用得着花钱换窗?”

    “人啊,有时候就是,用不用得上不重要,能不能用才重要。”安修道,“哪怕他用不上,他也觉得,这个天台有我的一份,我想用的时候是可以用的,何况也不是完全用不上,我看天台上有那么多晾衣杆晾衣绳,说明有时候有人会钻到天台上晾衣服晾被子什么的。”

    “也是,这种公寓楼没有阳台,天台是最适合晒被子的地方了。”许岩亮想了想又问,“那我们可以挨个排查,看哪些房间的天窗是换过的?”

    安修点头:“对,可以挨个排查。我刚才在上面看了看,有的天窗没改造,有的看似没改造但仔细一看还是有些不一样,有些改成了电动天窗,但非电动的天窗里,只有郭俊霖这套是推拉的,其他都是上开的。”

    “郭俊霖把原来的上开天窗改成了推拉窗,还用了自动碰锁,目的是什么呢?”许岩亮说,“而且凶手还知道这个天窗的与众不同,说明跟他特别熟悉了。”

    安修补充:“不仅仅是特别熟悉,还是熟悉到能一起玩那种游戏的关系。”

    许岩亮长长地哦了一声。

    安修又说:“楼顶全都找遍了没有看到梯子,所以还得再去物业检查一下监控,看最近几天有没有带着梯子的人出现在监控里,公寓各个角落也要好好找找。”

    许岩亮问:“要不要让刘哥去楼顶提取一下脚印什么的?”

    “没必要。郭俊霖死亡时间是五天前,后来下过两场雨,凶手的脚印痕迹早就被冲刷掉了。”安修摇头,又问,“你这边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安队您过来看!”许岩亮带安修往衣柜旁走,“我把挂衣区的衣服全推到一边儿去了,发现这儿有点不对。他这个衣柜虽然有门,但推拉门可能经常没关严实,所以这个衣柜隔板上是有些灰尘的,但这两处明显要干净一些。”

    安修凑近看了看:“梯子!梯子平时收起来不用的时候应该就是放在这里的,所以两个脚的地方就没有什么灰尘。那就可以推断凶手杀人之后从这个柜子里拿走了梯子,又把挂的这些衣服拨过来做掩饰,然后踩着梯子出了天窗,把梯子抽走,再从外面将窗户推了回去,就自动锁上了。”

    许岩亮说:“有道理!但问题是……凶手到了楼顶之后,人是怎么离开的?梯子又是怎么处理的呢?”

    “所以还是得仔细查监控。”安修自己也拉开衣柜的另一扇门,突然吸了吸鼻子,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了一沓奇奇怪怪的衣服。

    “这应该是他用来玩cosplay的衣服,还有女装,女士泳衣、连裤袜、胸罩都有。”许岩亮说,“这些女装的尺码都偏大,而且他家里也没有女性生活过的其他痕迹,比如卫生巾啊,化妆品啊,这些都没有,倒是有一双女士高跟鞋,却是41的尺码,感觉更像是他自己要玩那种的时候穿的。”

    安修凑近闻了闻那沓衣服,又凑到衣柜里抓起其他衣服闻了闻,突然噔噔噔跑到下层卫生间,在卫生间里翻箱倒柜,又出来在橱柜处一通检查。

    许岩亮也跟着下楼:“安队您找什么呢?我跟您一起找。”

    “没事儿不用找了,他家就没有。”

    “没有什么?”

    安修道:“刚才我闻的那一沓衣服,不是他自己买的,是别人给他的,而且应该是刚给他没多久,他自己还没有用过,也没有再洗过。”

    许岩亮一脸茫然:“我……有点听糊涂了。”

    安修说:“那沓衣服有很明显的香味,是那种衣物香水或者叫衣物留香珠的东西,就是洗衣服的时候放一点那个,洗出来的衣服会明显比只用洗衣粉或者洗衣液的衣服要香很多,而且香味会很持久。但是我找遍了他家卫生间和橱柜里,都没有找到这种类似留香珠的东西。”

    许岩亮问:“那有没有可能他用过这个东西,但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不可能,他衣柜里其他的生活服装全都没有这种香味,只有出于情趣目的的那些衣服上面有,这说明郭俊霖平时是不用那种留香珠的,这些衣服是别人送给他的,而且并不是新买的,是那个人之前就用过还洗过的,目的就是要让他穿上跟他一起玩那种游戏。”安修道。

    许岩亮一边想一边说:“所以您的意思是,有人给了他这些衣服,想跟他一起玩那种游戏,然后那个人从天而降,在床上借着跟郭俊霖玩那什么的时候捂死或者勒死了他,然后制造出他自己玩脱了窒息身亡的假象,自己又从天窗离开了?”

    “对。这个人跟郭俊霖肯定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而且他从来不在这套房子过夜,才没有留下任何生活过的痕迹,所以我推测他就住在这附近,甚至可能就住在这栋公寓里。”

    许岩亮问:“那现在的重点是先查监控?我现在就去物业调监控?”

    “行,还有物业褚经理在查郭俊霖换这个天窗的时候有没有跟物业报备,一会儿你再问问他。”

    许岩亮前脚刚走,安修的手机响了。

    安修接通:“喂,叶医生……哪家医院?好,我马上过来!”

    医院检查室门外,安修快步跑向叶斯语:“小郭的爸爸怎么样了?”

    叶斯语抬手一指:“还在做检查,刚才在队里接待室都吐血了。”

    “他这情况……还有救吧?”

    叶斯语说:“应该还可以做手术,但我估计他这手术方案可能也会比较复杂。我之前大概给他看了看,他肚子上的静脉曲张已经非常粗大非常恐怖了,腿上色素沉着也很严重,有些地方还出现了溃疡。就是,两条腿都黑乎乎的有些地方还有些溃烂了。”

    安修轻叹了一口气。

    叶斯语继续说:“他黄疸也很明显,我问他有没有严重乏力、尿少、食欲很差、恶心呕吐等症状,他说都有,说最近几乎吃不下东西,尿少得都快没有了,我就觉得他已经到了布加氏综合征晚期不能再拖的地步了,我当时就说要送他到医院,他还不肯,跟我僵持了很久之后突然呕血了,这也是晚期了才会出现消化道出血的症状,这才被我们架到医院来了。”

    “那……小郭妈妈呢?”

    叶斯语叹气道:“他爸爸刚进检查室,他妈妈也晕倒了。唉,儿子没了,丈夫又病重,还没钱医治,估计也是又伤心又着急,找了一间病房给她输液了,这会儿武成林在病房里守着呢。

    “对了费用谁垫的?”

    叶斯语说:“没人垫,我们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情况,所以先检查先治,还没付款呢。”

    安修:“他俩身份证在哪儿?要不我去办吧。”

    “在我这儿,你要给他们垫钱?”叶斯语摸出两张身份证递给安修,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之前找林局有事儿?”

    安修微微一怔:“哦,是林局找我说点事儿。”

    叶斯语抿抿唇,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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