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女生溺亡案（13）
谷朵止住泪，眼里有点恨意：“我想杀死自己，嫁祸给另外一个人。”
叶斯语又道：“能跟我们说说吗？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就行，不想说的可以不说。”
安修有些惊异地看了叶斯语一眼：“怎么能不想说的就不说……”
叶斯语给他递了一个颜色。
安修乖乖闭了嘴。
谷朵轻轻擦了擦眼泪：“我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我亲爸意外去世了，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妈带着我跟我的后爸结婚了。我妈是医生，每天都很忙，晚上还经常值夜班，我后爸是个做生意的，手里有几个小钱。组建新家庭之后，我后爸，就那个畜生，总是趁我妈不在家的时候猥亵我，但我那时候不懂。他威胁我不要说出去，每次完事之后都会给我钱让我自己去买想买的东西，或者买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补偿我，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猥亵，后来更发展成那种关系。后来我懂了，我一方面很恨他，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离开他的话，我的物质生活就得不到保障了。就这么很矛盾地继续着那种混乱不堪的关系。他从来不戴套，每次都是事后让我吃避孕药，有一次他忘了守着我吃避孕药，我也忘了，就意外怀上了。他强行把我拉去一个黑诊所把孩子流掉了，我本来应该坐小月子的，他怕我妈看出来，死活不让我休息，直接就把我送回学校了。我就是那次想自杀的，但是我想嫁祸给他，却又想不出一个完美的方案，这事儿就这么拖延了……”
安修和叶斯语都认真且安静地听着。
谷朵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学会反绑自己的吗？”
叶斯语试探的语气问：“因为……那个畜生？”
谷朵继续笑，但眼泪扑簌而下：“对，他经常逼我反绑自己，他就更那什么了。”
叶斯语问：“这些……董浩川都知道是吧？”
谷朵迅速擦掉眼泪：“对，我之所以后来放弃自杀，一是因为我想不出死了也能让那个畜生得到报应的方案，二是因为我认识了川儿，他对我特别好，哪怕我跟他坦白了所有事情，他也没有对我有半分的嫌弃，反而更心疼我。他也知道我没有跟那个畜生彻底撕破脸是因为我怕生活没有了保障……其实我自己都有些瞧不起我自己这种态度，但川儿说他能理解我……”
安修突然问：“那你现在呢？打算怎么处理那个畜生？”
谷朵想了想突然笑了：“我和川儿都这样了，警官你觉得我还会放过那个畜生吗？”
安修盯着她看了半晌，长叹一口气：“放心吧，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继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
安修递给闵卓峰一个袋子：“这两部手机都是你女儿的，还给你。”他指了指其中一部，“这才是她经常用的那部。”
闵卓峰哆嗦着手接过，拿出安修指过的那部手机，想打开又不敢打开的样子。
安修道：“现在没有密码了。”
“谢谢。我能在这儿坐一会儿再走吗？”
“当然可以。你坐会儿，我先出去，有事儿你叫我。”
闵卓峰眼泛泪花：“谢谢安警官。”
安修出去并关上了门。
闵卓峰颤抖着点开了闵思齐和谷朵的微信聊天页面，几乎很少有文字消息，全是几十秒一条的语音聊天。
他没有从头开始点，而是跳着点开一些语音消息。
闵思齐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我肯定是让我爸妈挺失望的，尤其是我爸。我承认我又懒又胖也不够努力，太过于平平平平平平平平无奇了，但这个世界上难道就不允许普普通通的孩子存在吗？平平无奇的孩子就不配当优秀父母的孩子吗？”
“我在我爸眼里算是养废了，所以我在想我要不要让自己真的彻底的永远的废了，他还可以跟我妈再要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好好培养。”
“我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多意外险，如果我意外身亡的话，我爸我妈应该能得到一百多万的保险赔付。我也不知道这够不够弥补他们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但应该也差不了太多吧。他们可以拿这笔赔偿再生再养一个足够优秀的孩子。”
“你教我那个反绑自己的方法吧，然后我自己去投江，警察发现我肯定会觉得我是被杀的，我查过了，他杀是可以得到意外险赔付的。”
“好了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了，我说了我才知道未成年人的赔偿是50万封顶，那我就没必要为这50万干傻事了，还有我今天手欠去搜了巨人观的图片，救命啊我可不想我自己被人发现的时候成了巨人观。”
“谷朵姐，我今天才觉得我爸也是挺爱我的。我明天有学校的烘焙社团课，我们组让我带黄油，我跟我妈说让她下班帮我买一盒，晚上八点多我问她，她说她忘了。然后我爸自己骑上电动车去超市给我买，把附近的超市都跑遍了才找到一家还没有关门的，帮我买到了。其实我没有黄油也没关系，明天可以找其他的组借一点就行的。所以我在想，虽然他平时老骂我老否定我，但我如果真的死了他肯定也会特别特别伤心的。”
“好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考虑自杀的事情了，你可以放心了。我就……尽量更努力一点，尽量……离我爸的期望更近一点点吧。”
……
闵卓峰的眼泪越来越汹涌，后背和肩膀抽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终于从无声的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门外，安修靠在墙边，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叶斯语和郑旗走到门前，也正好听到里面传出的崩溃痛哭声。
叶斯语也红了眼圈，轻叹了一声。
安修扭头问他俩：“谷朵继父那边怎么样了？”
郑旗说：“供认不讳，跟谷朵说的没差。”
安修哟了一声：“我还以为他会矢口否认百般抵赖呢。”
“他否认不了啊。”郑旗道，“谷朵做人流的时候是他签的字啊。谷朵她妈现在也崩溃了。”
安修和叶斯语都没有接茬。
良久三人一起发出一声叹息。
到了下班时间，叶斯语背着包准备下楼的时候碰上刚从林局办公室走出来的安修。
安修大老远叫住她：“你现在就走？晚上不是要聚餐吗？”
“你们去吧，我说了我不去的。”叶斯语虽然放慢了脚步，但并没有停留，“我晚上还有事儿。”
安修眼神暗了暗，脸上却挂着笑：“一起去吧，我来了之后这都是第三次聚餐了，这次就赏个脸吧行吧？”
叶斯语顿住了脚步。
安修以为她终于肯赏脸，快跑了几步到她面前，带着几分期待看着她。
叶斯语开口问道：“你找林局有事儿？”
“嗯就是今晚聚餐的事儿啊，林局也去。”
“那……”叶斯语踌躇着开口，“你上次去林局办公室……”
她停顿了没有问下去。
上次听说安修因为做手术而滴酒不沾之后，她的的确确去找林局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安修的身体情况，直觉告诉她安修做手术是因为受伤而不是生病，而且是重伤，林局也果真告诉她安修是在特警队受了重伤之后才转来太城当刑警的，还说他当时情况凶险差点命都丢了。但具体情况林局没有多说，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刨根问底。
但她不希望安修知道是她主动去打听的，因此这些天她一直都想问问安修去林局办公室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可又实在不知该怎么问，现在也突然觉得，问了之后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也许会更尴尬。
于是她赶紧跟他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先走了。”
“叶医生……”安修叫住了已经快要迈步下楼的叶斯语，“其实上次林局找我是说，可以给我们刑侦大队再调一名女刑警过来，说有些案子有些情况确实更适合女警，我当时……拒绝了……”
叶斯语收回自己踩下楼梯的脚，回头看他。
“我当时是觉得，刑侦大队已经有你这样的业务好能力强的女同志了，很多需要女警的场合有你在就足够了，我就告诉林局说有你就够了……”安修的表情既真诚又有几分愧疚，“但是后来……就是你给小周发微信说‘法医、痕迹、照相都成了他们侦查那边的人了，他们用得还挺顺手’那次，那是我看到信息并回复你的，我又觉得，你做法医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帮我们侦查这边再做一些原本不属于你工作范畴的事情，那是在压榨你剥削你，所以我有什么资格在不征求你意见的情况下就擅自拒绝新人的加入，却要你继续为我们做额外的付出？”
见他顿住了，叶斯语接茬问他：“所以你又找了林局，同意新女警的加入了？”
“不是，我是去问林局，能不能在收入方面给你们这些兼顾了更多工作的同志再提高一些，林局说他也想让你们增加收入，但我们也都知道咱们这行的工资结构和薪酬体系，做任何调整都不是随随便便的，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所以……”
“这我知道。”叶斯语整了整自己背包带子，说，“我其实并不太在乎收入的高低，如果真的只是想要高收入，我也不会选择干这行了。”
见安修还想开口，叶斯语又道：“再说了，在你来之前，我，小胡、刘哥、小周等等，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工作的，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她说着抬腕看看时间：“你们快去聚餐吧，我先走了。”
她没等安修说话，步履轻快地下了楼。
叶斯语又道：“能跟我们说说吗？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就行，不想说的可以不说。”
安修有些惊异地看了叶斯语一眼：“怎么能不想说的就不说……”
叶斯语给他递了一个颜色。
安修乖乖闭了嘴。
谷朵轻轻擦了擦眼泪：“我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我亲爸意外去世了，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妈带着我跟我的后爸结婚了。我妈是医生，每天都很忙，晚上还经常值夜班，我后爸是个做生意的，手里有几个小钱。组建新家庭之后，我后爸，就那个畜生，总是趁我妈不在家的时候猥亵我，但我那时候不懂。他威胁我不要说出去，每次完事之后都会给我钱让我自己去买想买的东西，或者买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补偿我，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猥亵，后来更发展成那种关系。后来我懂了，我一方面很恨他，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离开他的话，我的物质生活就得不到保障了。就这么很矛盾地继续着那种混乱不堪的关系。他从来不戴套，每次都是事后让我吃避孕药，有一次他忘了守着我吃避孕药，我也忘了，就意外怀上了。他强行把我拉去一个黑诊所把孩子流掉了，我本来应该坐小月子的，他怕我妈看出来，死活不让我休息，直接就把我送回学校了。我就是那次想自杀的，但是我想嫁祸给他，却又想不出一个完美的方案，这事儿就这么拖延了……”
安修和叶斯语都认真且安静地听着。
谷朵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学会反绑自己的吗？”
叶斯语试探的语气问：“因为……那个畜生？”
谷朵继续笑，但眼泪扑簌而下：“对，他经常逼我反绑自己，他就更那什么了。”
叶斯语问：“这些……董浩川都知道是吧？”
谷朵迅速擦掉眼泪：“对，我之所以后来放弃自杀，一是因为我想不出死了也能让那个畜生得到报应的方案，二是因为我认识了川儿，他对我特别好，哪怕我跟他坦白了所有事情，他也没有对我有半分的嫌弃，反而更心疼我。他也知道我没有跟那个畜生彻底撕破脸是因为我怕生活没有了保障……其实我自己都有些瞧不起我自己这种态度，但川儿说他能理解我……”
安修突然问：“那你现在呢？打算怎么处理那个畜生？”
谷朵想了想突然笑了：“我和川儿都这样了，警官你觉得我还会放过那个畜生吗？”
安修盯着她看了半晌，长叹一口气：“放心吧，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继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
安修递给闵卓峰一个袋子：“这两部手机都是你女儿的，还给你。”他指了指其中一部，“这才是她经常用的那部。”
闵卓峰哆嗦着手接过，拿出安修指过的那部手机，想打开又不敢打开的样子。
安修道：“现在没有密码了。”
“谢谢。我能在这儿坐一会儿再走吗？”
“当然可以。你坐会儿，我先出去，有事儿你叫我。”
闵卓峰眼泛泪花：“谢谢安警官。”
安修出去并关上了门。
闵卓峰颤抖着点开了闵思齐和谷朵的微信聊天页面，几乎很少有文字消息，全是几十秒一条的语音聊天。
他没有从头开始点，而是跳着点开一些语音消息。
闵思齐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我肯定是让我爸妈挺失望的，尤其是我爸。我承认我又懒又胖也不够努力，太过于平平平平平平平平无奇了，但这个世界上难道就不允许普普通通的孩子存在吗？平平无奇的孩子就不配当优秀父母的孩子吗？”
“我在我爸眼里算是养废了，所以我在想我要不要让自己真的彻底的永远的废了，他还可以跟我妈再要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好好培养。”
“我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多意外险，如果我意外身亡的话，我爸我妈应该能得到一百多万的保险赔付。我也不知道这够不够弥补他们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但应该也差不了太多吧。他们可以拿这笔赔偿再生再养一个足够优秀的孩子。”
“你教我那个反绑自己的方法吧，然后我自己去投江，警察发现我肯定会觉得我是被杀的，我查过了，他杀是可以得到意外险赔付的。”
“好了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了，我说了我才知道未成年人的赔偿是50万封顶，那我就没必要为这50万干傻事了，还有我今天手欠去搜了巨人观的图片，救命啊我可不想我自己被人发现的时候成了巨人观。”
“谷朵姐，我今天才觉得我爸也是挺爱我的。我明天有学校的烘焙社团课，我们组让我带黄油，我跟我妈说让她下班帮我买一盒，晚上八点多我问她，她说她忘了。然后我爸自己骑上电动车去超市给我买，把附近的超市都跑遍了才找到一家还没有关门的，帮我买到了。其实我没有黄油也没关系，明天可以找其他的组借一点就行的。所以我在想，虽然他平时老骂我老否定我，但我如果真的死了他肯定也会特别特别伤心的。”
“好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考虑自杀的事情了，你可以放心了。我就……尽量更努力一点，尽量……离我爸的期望更近一点点吧。”
……
闵卓峰的眼泪越来越汹涌，后背和肩膀抽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终于从无声的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门外，安修靠在墙边，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叶斯语和郑旗走到门前，也正好听到里面传出的崩溃痛哭声。
叶斯语也红了眼圈，轻叹了一声。
安修扭头问他俩：“谷朵继父那边怎么样了？”
郑旗说：“供认不讳，跟谷朵说的没差。”
安修哟了一声：“我还以为他会矢口否认百般抵赖呢。”
“他否认不了啊。”郑旗道，“谷朵做人流的时候是他签的字啊。谷朵她妈现在也崩溃了。”
安修和叶斯语都没有接茬。
良久三人一起发出一声叹息。
到了下班时间，叶斯语背着包准备下楼的时候碰上刚从林局办公室走出来的安修。
安修大老远叫住她：“你现在就走？晚上不是要聚餐吗？”
“你们去吧，我说了我不去的。”叶斯语虽然放慢了脚步，但并没有停留，“我晚上还有事儿。”
安修眼神暗了暗，脸上却挂着笑：“一起去吧，我来了之后这都是第三次聚餐了，这次就赏个脸吧行吧？”
叶斯语顿住了脚步。
安修以为她终于肯赏脸，快跑了几步到她面前，带着几分期待看着她。
叶斯语开口问道：“你找林局有事儿？”
“嗯就是今晚聚餐的事儿啊，林局也去。”
“那……”叶斯语踌躇着开口，“你上次去林局办公室……”
她停顿了没有问下去。
上次听说安修因为做手术而滴酒不沾之后，她的的确确去找林局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安修的身体情况，直觉告诉她安修做手术是因为受伤而不是生病，而且是重伤，林局也果真告诉她安修是在特警队受了重伤之后才转来太城当刑警的，还说他当时情况凶险差点命都丢了。但具体情况林局没有多说，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刨根问底。
但她不希望安修知道是她主动去打听的，因此这些天她一直都想问问安修去林局办公室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可又实在不知该怎么问，现在也突然觉得，问了之后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也许会更尴尬。
于是她赶紧跟他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先走了。”
“叶医生……”安修叫住了已经快要迈步下楼的叶斯语，“其实上次林局找我是说，可以给我们刑侦大队再调一名女刑警过来，说有些案子有些情况确实更适合女警，我当时……拒绝了……”
叶斯语收回自己踩下楼梯的脚，回头看他。
“我当时是觉得，刑侦大队已经有你这样的业务好能力强的女同志了，很多需要女警的场合有你在就足够了，我就告诉林局说有你就够了……”安修的表情既真诚又有几分愧疚，“但是后来……就是你给小周发微信说‘法医、痕迹、照相都成了他们侦查那边的人了，他们用得还挺顺手’那次，那是我看到信息并回复你的，我又觉得，你做法医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帮我们侦查这边再做一些原本不属于你工作范畴的事情，那是在压榨你剥削你，所以我有什么资格在不征求你意见的情况下就擅自拒绝新人的加入，却要你继续为我们做额外的付出？”
见他顿住了，叶斯语接茬问他：“所以你又找了林局，同意新女警的加入了？”
“不是，我是去问林局，能不能在收入方面给你们这些兼顾了更多工作的同志再提高一些，林局说他也想让你们增加收入，但我们也都知道咱们这行的工资结构和薪酬体系，做任何调整都不是随随便便的，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所以……”
“这我知道。”叶斯语整了整自己背包带子，说，“我其实并不太在乎收入的高低，如果真的只是想要高收入，我也不会选择干这行了。”
见安修还想开口，叶斯语又道：“再说了，在你来之前，我，小胡、刘哥、小周等等，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工作的，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她说着抬腕看看时间：“你们快去聚餐吧，我先走了。”
她没等安修说话，步履轻快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