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顺手关上门窗,站到宋燕绥身边,将一张字条交到了宋燕绥手中,说:“娘子今日去忠诤殿后我按娘子说的跑了一趟药铺与书铺,书铺那头掌柜近日来没得什么消息,药铺回来的话却不少。”书铺盯的是前些日子周渝才派出去的人,查的是许州,没能有消息也是在宋燕绥的意料之中。

    药铺则是用的另一波人,查的是滁郡王府和傅芸中毒那日的事。

    “先说滁州吧,永宁长公主殿下办花宴那日滁郡王妃确实人在京中,但是说滁郡王妃当日是独自一人入京的,并没有同郡王一道,王妃除了那场花宴,也没往别的府上去,因此京中没什么人注意。另外,外头的人还打听到,滁州冯氏是世代习医,不论男女,如今这一代人除了冯奉御入了尚药局,滁郡王妃的另一名兄长在许州行医,滁郡王妃自己在出嫁前也曾在滁州冯家的药堂中做过医女。”

    宋燕绥将字条捏在手里没看,先问日初:“在许州行医?冯氏根基在滁州,嫡女嫁了滁郡王,长子又入了尚药局,他为什么跑到许州去了?”

    “说是这位去了许州的冯医工是个痴情种,他夫人是许州生人,他不愿夫人离开父母,觉得父母还有冯氏其他族亲赡养,便干脆随夫人一道去了许州定居。”

    日初说完稍停了一会儿,宋燕绥没再问冯家的事,便接着说:“至于傅家三房,三夫人母族是商贾出身,对自己院里看得也严,因此三房至今只得了五娘子一个女儿。当时傅七娘子被选为太子妃的事,傅家上下都是知道的,外头的人寻到了当年在永安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一个嬷嬷,那嬷嬷说,当年三房想过要将傅五娘子一起送到东宫,因为这事儿傅三夫人是被永安侯世子妃好生骂了一顿的。后来傅三夫人为了五娘子的事将永安侯府吵了个天翻地覆,世子妃这才答应让五娘子去永宁长公主殿下的花宴,与赵嗣公相看。”

    宋燕绥没想到傅三夫人还想过要叫女儿来当太子良媛,一时不知该说她是异想天开还是白日做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傅三夫人闹着求来的,怎么花宴那天又叫傅五娘子病了?”

    日初也觉得好笑,轻声回了句:“说傅五娘子是兴致冲冲想去花宴的,只不过头一天晚上吃坏了肚子,花宴当日还长了疹子。”

    “傅五娘子怎么说也是永安侯府的人,又是三房唯一的娘子,怎么还能在自家吃坏东西?”宋燕绥心中有数了,“怕是傅三夫人自己不想让傅五娘子去吧?”

    “娘子放心,已经叫外头在查傅三夫人在花宴前都与什么人见过了。”

    宋燕绥点点头,又叮嘱:“也不能只是见过,出门去了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都要打听仔细。傅三夫人想叫傅五娘子不去花宴,也不一定是打着害傅七娘子的主意。”

    日初应下,又说:“药铺这头本来就得了这么多消息,临走时却又塞了这么张字条来,说是不认得的人递到铺子里,直说要给娘子的。”

    “给我?”这药铺名头上是周渝远房亲戚的,周渝办事谨慎,宋燕绥不觉得药铺能有人把她的消息泄出去,她打开字条,却见上头写着几个字:不是赵竺。

    上头字迹不算眼熟,看清这四个字的宋燕绥却一下站了起来,对日初说:“立刻备车出宫一趟,告诉日暖和日新,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找黎娘子。”

    雪中马车在太傅府门前停下,宋燕绥直奔黎妍的院子,过了不一会儿却又从后门出来重新上了另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在劭国都城的巷子里绕了两圈,最后还是驶向了永乐坊。

    这回开门的是能虑,平日里出门日新跟得多,能虑几次见到宋燕绥她身边也基本是是日新,看着日初便觉得脸生,一时犹豫了下,直到日初开口催他:“外头下着雪,不要叫贵主久等。”能虑这才赶忙将大门打开,眼看着日初将宋燕绥扶下了马车。

    能虑只给驾车的人指了个方向,回头对正往里走的宋燕绥说:“今日天气不好,贵主走慢些。”又小跑着去敲书房的门,也没等里头人开门就对里喊:“王爷!王爷,贵主来了!”

    宋燕绥见他这样觉得好笑,干脆在书房外的廊下停住,不远不近地看着书房的动静。能虑喊完没多久,书房的门被从里头退开,先出来的是能安,他没好气地问能虑:“你喊这么大声,想叫整个永乐坊都知道王爷住在这儿,还是想叫他们都知道贵主来找王爷了?”

    能虑没理他,对着靠里些的位置说:“王爷,咱们今日没备茶。”

    “无妨,你泡的那点东西贵主也喝不下,去取点从家里带来的槐花蜜冲了温水来给贵主,再拿个暖炉来。”孟攸宁还记得上回宋燕绥用茶水暖手,今日天气又比那日更冷了些。

    却听不远处有人说:“不必了,我今日自己带了手炉。”宋燕绥往前头走了两步,问孟攸宁:“不知道韩王的这间书房我进不进得?”

    孟攸宁笑了下,示意能虑赶紧去冲蜜水来,然后侧身对宋燕绥说:“自然,这间宅子没有哪里是贵主进不得的。”他话音刚落,宋燕绥便毫不客气地走进书房,日初取了她的大氅在外头抖了抖,很顺手地交给了站在一旁的能安。

    能安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孟攸宁只能开口吩咐:“去带这位娘子把贵主的衣服仔细烘干。”能安听了,看了一眼日初,转身引路,日初也跟在他身后离开,宋燕绥这才继续往里走。

    孟攸宁这间书房里只摆了一条长桌,桌后一张椅子,椅子边上摆着两张矮凳,大约平日也只有孟攸宁和能安、能虑三人会在里头待,宋燕绥径直走去坐在了椅子上。面前还摊着不少孟攸宁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东西,宋燕绥却看也不看。

    孟攸宁失笑,走过来将信件都收了,给宋燕绥腾出一块空地来,又将摆在一旁的一个小碟子放在宋燕绥面前,说:“一些魏国带来的零嘴,比不上贵主那里的精细东西。”

    宋燕绥来得及,连饭都没吃,干脆抬头去问孟攸宁:“韩王用过午膳了吗?”孟攸宁摇头,宋燕绥便说:“刚好,我也没有,还麻烦韩王找个人去一趟仙云楼打包些吃食回来。”

    孟攸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能虑敲门进来,手上端着两杯蜜水,也放在了两人跟前。孟攸宁只好又吩咐他:“你去仙云楼,点几道菜带回来。”他这样说了,却只能问宋燕绥:“贵主想吃点什么?”

    宋燕绥本来今天中午想吃面的,但仙云楼不做,她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向能虑点菜:“我只要乳鸽汤、陶罐煨萝卜,再加一份时令小菜,其他不要了。”

    能虑又看向孟攸宁,孟攸宁又说:“其他你随意看着点吧。”能虑应下转身又出门了,孟攸宁在宋燕绥身边坐下,看着她喝了小半杯的蜜水,终于问她:“贵主看到我的消息了?怎么来得这样着急?”

    宋燕绥却将杯子握在手里对他说:“本来韩王给我这样一个消息我应该要谢谢韩王,但是我又想问韩王为何要给我递这张字条。许州的事,我是叫渝阿兄在查的,韩王这样,对渝阿兄不好。”

    孟攸宁大概明白她为何今天摆这样一副派头了,只能先向宋燕绥解释:“贵主误会了,是我的人探消息的时候发现有旁人也在打听,我猜是贵主想知道,就又叫他们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周小将军的人问错了。我怕耽误贵主大事,一得了准信就想叫贵主知道,没多想旁的事情。”

    其实宋燕绥也能理解,要查赵家的事情,用孟攸宁的人肯定比用周渝的人来得快。但是自己和孟攸宁的买卖到现在都没扯清楚,其他人又都摆明了不想让自己和孟攸宁来往,宋燕绥也不敢随意要孟攸宁去做什么。

    孟攸宁见她只听着不说话,又问:“许州的事情,贵主是怎么猜到的?”

    宋燕绥这才反问他:“韩王不是说不是赵竺吗?我猜错了。”

    “贵主没猜错,只是人错了。和许州侯夫人有私情的,许州侯夫人腹中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赵竺,而是赵国公。”孟攸宁没打算和宋燕绥拐弯抹角,这件事情他既然已经开始查了,就没必要在宋燕绥面前遮遮掩掩的。

    宋燕绥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她将那半杯蜜水放在桌上,盯着孟攸宁递过来的小碟中放着的梅干失神。

    许州侯夫人和赵国公,宋燕绥从没将这两人想到一起过。他们一个是自己的亲姨母,一个是自己的姑父,上一世的很多事情好像都渐渐有迹可循,宋燕绥此时心里反倒是一团乱麻。

    孟攸宁却在这时问宋燕绥:“贵主是如何猜到许州侯夫人有了身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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