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马车里，林靖鸢拿着那对白玉镶金手镯端详，玉质细腻温润，金玉相称，看起来华丽富贵。
她以为堂堂长公主会像这镯子一般，高贵典雅，今日未曾见到尊容，但透过那屏风，看到的模糊人影似乎很是放浪形骸，实在让她意外。
马车停下，她将镯子收起来，走下马车，一抬眼却看见林以宁正在门口和一人拉扯。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吴氏。
四目相对时，二人都怔住了。
预料之外的碰面打了林靖鸢一个措手不及，各种复杂的情绪全部涌上来，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吴氏难掩惊讶的目光在林靖鸢和林以宁的脸上来回游走了几趟，震惊的神情便淡下去，似乎欣然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已经面色如常地朝林靖鸢走去。
林以宁脸色难看地抢在吴氏前面，走到林靖鸢跟前，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宋二奶奶，之前在……贵府，得你相助，我十分感激，今日……我母亲便想来拜谢。”
林靖鸢扫了眼旁边的下人们，对面前的母女做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正好要去茶楼喝茶，二位不妨同我一起。”
……
“阿姐，都是我不好。”
茶楼雅间外，林以宁满面愧疚地解释情况。
“那日我从你那儿回去后，娘奇怪我怎的换了衣裳，我就说自己不慎落水，衣服湿透，宋二奶奶带我换了身干净的，谁知她一听这个，便让我多去套近乎，又想起宋二奶奶也是扬州人，就打定主意要借着同乡的由头去攀关系，非要来上门拜见，我今日没拦住，硬是被她拽过来了……”
林靖鸢目光停在那房门上，良久后，叹气：“我知道了。”
她推门而入，吴氏在桌前坐得好整以暇，悠悠投来目光。
“都到国公府门口了，不请我们进去坐，反而到这茶楼里来，这是嫌我们母女丢人？”
尖酸的话语轻而易举地将林靖鸢压抑许久的情绪激了起来，怨气、委屈、失望……混到一起，让林靖鸢心头发酸。
她省去那些质问，直接反问：“母亲这是怨我瞒你？”
当初如果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声不吭地将她丢下，她也不会被那可恶的大伯父骗走，强卖去青楼，而后又是许多波折。
其中苦楚她已不想再说，吴氏显然也不想问，只将精明的目光放在她如今的身份上。
“你倒是说说，为何要瞒着我？现在做了高门大户的媳妇，便六亲不认？”吴氏冷冷地斜林以宁一眼，“你还帮着她瞒我，一个赛一个的白眼狼！”
林靖鸢极力耐着性子，扶额说：“别怪以宁，是我让她不要告诉你的，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谁说要宣扬了？我们也没打算跟你宋二奶奶攀亲戚。”
“那母亲现在坐在这里是关心我？”
吴氏急着谋利益，懒得计较林靖鸢话中的讥讽，语气殷殷：“咱们一家子明面上不能认，私下的往来却不能断啊。你一人冒名顶替进了宋家，穿金戴银，逍遥快活，也别忘了你的弟弟妹妹，我听说苏家的嫁妆可不少，宋家的富贵显赫就更不用提了，你但凡心里还有我们娘仨，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就够我们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了。”
说着，她随手拿过林靖鸢手边的锦盒，打开一看，笑道：“瞧瞧，你现在穿的戴的，都是好东西。”
“这是长公主赐的。”
因东西贵重，林靖鸢没放在马车里，随身带着。
“真是了不得了，都能领长公主的赏赐了。”吴氏将镯子带到手上，“刚好一对，便给我一只戴戴吧。”
“长公主所赐之物我得好生收起来才行，转赠他人多有不敬。”
“她们那些贵人哪儿会计较这些，那也太小气了。”
林靖鸢无端地感到累，将那锦盒往吴氏面前一推，“这一对你都拿去吧。”
吴氏笑了，“一家子有福同享，你现在发达了，日后需要你帮衬我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林靖鸢心头浮起烦躁，对眼前的母亲几乎生厌，在母女之间的体面崩坏之前，她直截了当地问：“母亲想让我做什么呢？”
说到重点，吴氏的上半身向前倾，“你那位陈伯伯，初到京城，没有背景在官场上行走艰难，你让宋家人帮忙提携提携，给他升个官什么的。”
林靖鸢蹙眉：“升官是说升就升的？”
吴氏“啧”了一声：“宋家定然有不少人脉，你在你那夫君跟前吹吹枕边风，有什么难的？”
“我虽然不懂做官，却也知道官职升降要经过磨勘而定，母亲还是让他多努力吧。若是想要钱，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弄些，这种事我帮不了。”
吴氏见林靖鸢冷着面孔，一副怎么都说不动的样子，有些来气，“让你办点事，怎么就这么推三阻四的？要你还有什么用！”
林靖鸢忍不住开口，怨愤之下的声音有些走调，“你不是早就不要我了？”
“你……”吴氏对上那双有些泛红的眼眸，一时语塞。
林以宁忙劝道：“娘，你别为难姐姐了……”
吴氏瞪她：“你闭嘴！”
林靖鸢已经不想多说一句，起身离开，手已经搭上门框，却听吴氏急得拍桌子，“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冒名顶替的事说出去！”
……
直至暮色降临，林靖鸢才回到国公府。
一番歇斯底里的争吵过后，无非是身心俱疲，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长廊上，屋里的人听见动静，走到门口唤她：“怎么才回来？我一直等你吃饭呢。”
被暗色充斥的天地间，亮着一间屋子，陆元祁就站在那里，他背着光，脸上神情不明，但林靖鸢知道那是一副怎样温柔关怀的面容。
她有一瞬间想哭，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失态地奔跑过去，而陆元祁已经向她走来，牵住她冰凉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
“不知道。”
林靖鸢懒得编理由，任陆元祁温热的掌心包住自己的手一阵揉搓。
晚饭时，林靖鸢没怎么吃东西，洗漱过后就早早上床，面朝着墙发呆，静静地想今日的事。
听到陆元祁上床的动静，她闭上眼装睡。
一双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后一带，男人的胸膛便贴了上来。
“你怎么了？”
林靖鸢睁开眼，沉默须臾，只说了句：“没事。”
话音刚落，她就被强行翻了个身。
陆元祁捏了捏她的脸颊，凶巴巴地说：“不许有事瞒着我。”
“真没事。”
“林、靖、鸢。”
林靖鸢学他那套，不想说话就闭眼装死。
陆元祁：“你要是不说，我就整晚这样盯着你。”
许久之后，林靖鸢悄咪咪睁眼，就见陆元祁两只眼瞪得又大又圆。
林靖鸢败给了他，终于还是支支吾吾地将今日见吴氏的事情告诉了他。
陆元祁沉默片刻，语气轻松道：“就这事？好办，交给我了。”
“这不合规矩吧，要是被人发现……”
“他又不是要做一品大员，拖个关系提拔他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靖鸢面露忧色：“可若是以后，他们以此为要挟，无度索取，让我做更难的事怎么办？”
“如果你母亲当真不知收敛，你也不必顾及什么情分了。我能让他升，自然也能让他降。”
林靖鸢依偎在陆元祁的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神色依旧不太明朗。
她知道自己一提，陆元祁就会帮她，大概也像他所说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一想到自己被当做获利的工具，心里就一阵发寒。她的母亲，见她第一面就是衡量她身上的价值，再想着如何榨干。
从小到大，母亲偏爱弟弟，对她和妹妹不太重视，分给她的关心尤其少，她自认为是长女，理应懂事些，多分担少计较，可心中的委屈不是没有。
时至今日，听到母亲亲口威胁，说不帮忙就拆穿她的话，她才顿悟过来，自己真的是不被疼爱的那个。
思及此，林靖鸢鼻头忍不住发酸，脸颊却被人捧起，陆元祁的眼眸浮动着细碎的光泽，良久地注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件珍宝。
吻落在眉心，温柔而坚定。
“睡吧，我在呢。”
她以为堂堂长公主会像这镯子一般，高贵典雅，今日未曾见到尊容，但透过那屏风，看到的模糊人影似乎很是放浪形骸，实在让她意外。
马车停下，她将镯子收起来，走下马车，一抬眼却看见林以宁正在门口和一人拉扯。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吴氏。
四目相对时，二人都怔住了。
预料之外的碰面打了林靖鸢一个措手不及，各种复杂的情绪全部涌上来，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吴氏难掩惊讶的目光在林靖鸢和林以宁的脸上来回游走了几趟，震惊的神情便淡下去，似乎欣然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已经面色如常地朝林靖鸢走去。
林以宁脸色难看地抢在吴氏前面，走到林靖鸢跟前，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宋二奶奶，之前在……贵府，得你相助，我十分感激，今日……我母亲便想来拜谢。”
林靖鸢扫了眼旁边的下人们，对面前的母女做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正好要去茶楼喝茶，二位不妨同我一起。”
……
“阿姐，都是我不好。”
茶楼雅间外，林以宁满面愧疚地解释情况。
“那日我从你那儿回去后，娘奇怪我怎的换了衣裳，我就说自己不慎落水，衣服湿透，宋二奶奶带我换了身干净的，谁知她一听这个，便让我多去套近乎，又想起宋二奶奶也是扬州人，就打定主意要借着同乡的由头去攀关系，非要来上门拜见，我今日没拦住，硬是被她拽过来了……”
林靖鸢目光停在那房门上，良久后，叹气：“我知道了。”
她推门而入，吴氏在桌前坐得好整以暇，悠悠投来目光。
“都到国公府门口了，不请我们进去坐，反而到这茶楼里来，这是嫌我们母女丢人？”
尖酸的话语轻而易举地将林靖鸢压抑许久的情绪激了起来，怨气、委屈、失望……混到一起，让林靖鸢心头发酸。
她省去那些质问，直接反问：“母亲这是怨我瞒你？”
当初如果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声不吭地将她丢下，她也不会被那可恶的大伯父骗走，强卖去青楼，而后又是许多波折。
其中苦楚她已不想再说，吴氏显然也不想问，只将精明的目光放在她如今的身份上。
“你倒是说说，为何要瞒着我？现在做了高门大户的媳妇，便六亲不认？”吴氏冷冷地斜林以宁一眼，“你还帮着她瞒我，一个赛一个的白眼狼！”
林靖鸢极力耐着性子，扶额说：“别怪以宁，是我让她不要告诉你的，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谁说要宣扬了？我们也没打算跟你宋二奶奶攀亲戚。”
“那母亲现在坐在这里是关心我？”
吴氏急着谋利益，懒得计较林靖鸢话中的讥讽，语气殷殷：“咱们一家子明面上不能认，私下的往来却不能断啊。你一人冒名顶替进了宋家，穿金戴银，逍遥快活，也别忘了你的弟弟妹妹，我听说苏家的嫁妆可不少，宋家的富贵显赫就更不用提了，你但凡心里还有我们娘仨，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就够我们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了。”
说着，她随手拿过林靖鸢手边的锦盒，打开一看，笑道：“瞧瞧，你现在穿的戴的，都是好东西。”
“这是长公主赐的。”
因东西贵重，林靖鸢没放在马车里，随身带着。
“真是了不得了，都能领长公主的赏赐了。”吴氏将镯子带到手上，“刚好一对，便给我一只戴戴吧。”
“长公主所赐之物我得好生收起来才行，转赠他人多有不敬。”
“她们那些贵人哪儿会计较这些，那也太小气了。”
林靖鸢无端地感到累，将那锦盒往吴氏面前一推，“这一对你都拿去吧。”
吴氏笑了，“一家子有福同享，你现在发达了，日后需要你帮衬我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林靖鸢心头浮起烦躁，对眼前的母亲几乎生厌，在母女之间的体面崩坏之前，她直截了当地问：“母亲想让我做什么呢？”
说到重点，吴氏的上半身向前倾，“你那位陈伯伯，初到京城，没有背景在官场上行走艰难，你让宋家人帮忙提携提携，给他升个官什么的。”
林靖鸢蹙眉：“升官是说升就升的？”
吴氏“啧”了一声：“宋家定然有不少人脉，你在你那夫君跟前吹吹枕边风，有什么难的？”
“我虽然不懂做官，却也知道官职升降要经过磨勘而定，母亲还是让他多努力吧。若是想要钱，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弄些，这种事我帮不了。”
吴氏见林靖鸢冷着面孔，一副怎么都说不动的样子，有些来气，“让你办点事，怎么就这么推三阻四的？要你还有什么用！”
林靖鸢忍不住开口，怨愤之下的声音有些走调，“你不是早就不要我了？”
“你……”吴氏对上那双有些泛红的眼眸，一时语塞。
林以宁忙劝道：“娘，你别为难姐姐了……”
吴氏瞪她：“你闭嘴！”
林靖鸢已经不想多说一句，起身离开，手已经搭上门框，却听吴氏急得拍桌子，“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冒名顶替的事说出去！”
……
直至暮色降临，林靖鸢才回到国公府。
一番歇斯底里的争吵过后，无非是身心俱疲，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长廊上，屋里的人听见动静，走到门口唤她：“怎么才回来？我一直等你吃饭呢。”
被暗色充斥的天地间，亮着一间屋子，陆元祁就站在那里，他背着光，脸上神情不明，但林靖鸢知道那是一副怎样温柔关怀的面容。
她有一瞬间想哭，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失态地奔跑过去，而陆元祁已经向她走来，牵住她冰凉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
“不知道。”
林靖鸢懒得编理由，任陆元祁温热的掌心包住自己的手一阵揉搓。
晚饭时，林靖鸢没怎么吃东西，洗漱过后就早早上床，面朝着墙发呆，静静地想今日的事。
听到陆元祁上床的动静，她闭上眼装睡。
一双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后一带，男人的胸膛便贴了上来。
“你怎么了？”
林靖鸢睁开眼，沉默须臾，只说了句：“没事。”
话音刚落，她就被强行翻了个身。
陆元祁捏了捏她的脸颊，凶巴巴地说：“不许有事瞒着我。”
“真没事。”
“林、靖、鸢。”
林靖鸢学他那套，不想说话就闭眼装死。
陆元祁：“你要是不说，我就整晚这样盯着你。”
许久之后，林靖鸢悄咪咪睁眼，就见陆元祁两只眼瞪得又大又圆。
林靖鸢败给了他，终于还是支支吾吾地将今日见吴氏的事情告诉了他。
陆元祁沉默片刻，语气轻松道：“就这事？好办，交给我了。”
“这不合规矩吧，要是被人发现……”
“他又不是要做一品大员，拖个关系提拔他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靖鸢面露忧色：“可若是以后，他们以此为要挟，无度索取，让我做更难的事怎么办？”
“如果你母亲当真不知收敛，你也不必顾及什么情分了。我能让他升，自然也能让他降。”
林靖鸢依偎在陆元祁的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神色依旧不太明朗。
她知道自己一提，陆元祁就会帮她，大概也像他所说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一想到自己被当做获利的工具，心里就一阵发寒。她的母亲，见她第一面就是衡量她身上的价值，再想着如何榨干。
从小到大，母亲偏爱弟弟，对她和妹妹不太重视，分给她的关心尤其少，她自认为是长女，理应懂事些，多分担少计较，可心中的委屈不是没有。
时至今日，听到母亲亲口威胁，说不帮忙就拆穿她的话，她才顿悟过来，自己真的是不被疼爱的那个。
思及此，林靖鸢鼻头忍不住发酸，脸颊却被人捧起，陆元祁的眼眸浮动着细碎的光泽，良久地注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件珍宝。
吻落在眉心，温柔而坚定。
“睡吧，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