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章阿三先生的故事,徐笑早已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弥补一下对方的遗憾。

    她望着对面哭红了眼睛却又极力忍着的老人,说:“我们给阿姐办一场婚礼吧?”

    章阿三愣住了。

    他不可思议看着徐笑,好久才开口,声音沙哑:“这可以吗?”

    徐笑擦着眼泪,点点头,说:“可以的,只要您相信我。”

    他说:“我倒不是没有不相信你们。这些年,要不是你们这些孩子,我跟阿姐都没有个说话的人。”

    “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侄子他们不会答应的。”

    徐笑说:“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章阿三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我两个哥哥一直觉得阿姐是我们家的人,我这样对不起列祖列宗。”

    徐笑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对方跟沈矜怀是不一样的。

    沈矜怀不在乎世俗的目光,所以他要的永远都能拿到。而面前的老人,因为在意,所以总是跟很多东西错过。

    她随便将两个人放一起对比也是不礼貌的。

    她沉默了一会,说:“可是,阿姐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一个人等了那么多年吗?”

    章阿三再一次愣住。

    好久,他擦掉眼角的泪,说:“是啊,阿姐好像什么都不怕。”

    他看着她,像是终于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说:“那徐小姐,就麻烦你了。”

    说着,他还站起身冲徐笑深深鞠了个躬。

    徐笑赶紧将他扶起来,说:“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到时候您可以谢谢其他人。”

    其实老人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说话。只是憋着口委屈,无处宣泄罢了。

    *

    回去后,徐笑立刻将自己的计划分享给了公司的人。

    大家听到后都一脸的激动,虽然大家的目的也许不一样,但是这件事情算是敲定了会一起去做。

    沈矜怀之前就答应了徐笑会帮忙。

    有了一群人的帮助,事情的进展又快又顺利。

    两天后,章阿三先生跟章雅芝女士的婚礼在益州市殡仪馆举办。

    当天,现场被布置成一片洁白,现场摆放了章雅芝女士喜欢的栀子花,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礼服参加了这场特殊的婚礼。

    当天也发生了一场意外,章阿三家的亲戚跑过来闹,不准这场婚礼举办,但是被徐笑公司的工作人员和沈矜怀殡仪馆的同事们合力拦在了外面。

    这场婚礼宛如一场幻梦。

    徐笑记忆最深刻的部分,是身穿白色礼服的章阿三,看着穿着婚纱,躺在白花中的章雅芝时,这位六十岁的老者,突然弯下腰,哭得不能自已。

    他的额头抵着章雅芝的额头,又哭又笑,颤抖着声音说:“阿姐,你真漂亮啊。”

    所有人看到这幅画面,都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等到婚礼结束,章阿三特意来谢谢徐笑跟沈矜怀。

    这是徐笑平生第一次再这样的工作里寻找到意义。

    或许之前她还有点不确定,但是那一刻,当她看到章阿三的眼泪时,她心中确定了,自己要将这份工作做下去。

    并且,她从未这样,以认识了沈矜怀为豪。

    走出殡仪馆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整个人还处在一种伤感又兴奋的状态。

    她跟沈矜怀站在殡仪馆门口聊了几句话,沈矜怀接到了殡仪馆的电话,又进去了。

    她正准备离开,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走到她身边,向她打招呼::“你好,你是徐笑吧。”

    徐笑点头,问:“你是?”

    女人说:“我叫赵洁,前段时间在山下摩托车比赛,我是老久后面的女生。”

    对方一头脏辫,徐笑有点印象。

    她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洁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就是今天看到这场葬礼……婚礼还挺神奇的,这是你策划的吗?”

    徐笑点点头。

    对方说:“果然啊,你跟矜怀哥很搭,你一定就是衿怀哥那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吧。”

    徐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颗彩色气泡被一根钢针扎了一下,啵一声就碎裂了。

    她喃喃:“白月光?”

    赵洁看到她的反应,意识到自己肯定猜错了,忙说:“没事,我瞎说的。”

    徐笑看了一眼远处,沈衿怀又从殡仪馆出来了,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刻常青树下跟一个人说话,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那么专注。

    徐笑又回头看着赵洁,说:“聊聊。”

    明明看起来柔软好欺负的的女生,一瞬间却有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气魄。

    赵洁忍不住点头,说:“好。”

    “他对其他女生一直都不怎么热心。以前大家只觉得他是个不谈感情的浪子。大概是两年前吧,他那天心情很不好,那是他骑车第一次发生意外,在过弯时太急,一下滑了出去,从山坡摔下去,要不是被一棵树挡着,估计就……”

    “当时他神智不清,我们几个玩的好的送他去医院,路上时我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这段故事让徐笑心惊胆战。两年前,她大学刚毕业。那时候她也正跟安权确定关系,以为自己将会跟益州的好多人一样,结婚生子,过上平淡的生活。从未想过,在相同的时间里,沈衿怀竟然差点丧命。

    一种迟来的心疼让她有点儿呼吸不畅。

    她深吸了两口气,问:“说的什么?”

    赵洁看了她一眼,这才说:“假如这是你要的,那我成全你。”

    “我当时很震惊,因为这完全不像沈衿怀会说出来的话,你知道,他平时看起来就那种,不会喜欢谁的样子。”

    震惊吗?

    徐笑却一点也不震惊。一个做任何事情都认真的人,爱一个人也肯定是全心全意的吧。

    那个人,多幸福啊。

    徐笑心里像是突然爬进了一块石头,堵着所有的血脉流通,四肢渐渐发麻。

    “后来他再也没来参加过我们的活动,那天带你来,我就想当然以为,加上今天你们工作配合的又这么好……”

    赵洁的话点到为止。

    徐笑站在那里,突然觉得明明已经消散的夕阳,却有点刺目,让她有点晕。

    她知道自己不该要求太多,他们本来就是合同工,可是,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切地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喜欢上沈衿怀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啊。她捂着胸口,感觉那里压着千斤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怎么跑这边来了?”沈衿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看他一眼,说:“怎么又出来了?”

    他说:“一点小事,今天没事了,回去?”

    “好。”徐笑点点头,走在他身边。

    他看她一眼,问:“心情不好?”

    她赶紧笑了一下,说:“没有啊。办的这么好,我很开心,当然,还是有点伤感的。”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她怕被他看穿心思,笑着说:“看什么看,再看下去你别爱上我了。”

    大概是她第一次对他开这种玩笑,他顿了一会,才开口,用一种散漫地语气说:“我要是爱上你了,你怎么办?”

    她故意一脸惊恐:“我躲得远远的!”

    他眯着眼睛,满脸的危险气息:“我这么恐怖?”

    她说:“那也不是,就是你这么一尊大佛,我哪里能供奉在身边。”

    多少真心话,被当成玩笑说出口。

    他却没有笑,只拿那对漆黑的眼睛看着她,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

    *

    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弟弟妹妹全都睡着。

    徐笑洗漱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中,她躺在房间的床上没有动。

    白天,赵洁的那些话犹在耳畔,她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一阵空落落的难受。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她房间里的窗帘遮光性算不上好,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点点光亮投射进来,正好罩在天花板上,一点点的白,像一片黑暗中乍现的一抹天光。

    她盯着那点光发了一会呆,然后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手机的夜晚成像并不算好,拍出来一片模糊,根本就看不到那点光亮的感觉。

    她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看了一会,然后鬼使神差的翻开了沈矜怀的聊天窗口。

    几乎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她将那张照片发了过去。

    像是一粒石头丢进了海洋,没有引来任何的回应。

    她看着沈矜怀一片寂静的聊天窗口,忍不住开始瞎想。他是不是生气了,毕竟刚刚分开之前,她的态度一直冷冷的。

    人家对她那么好,她还在那里摆脸色。她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啊。

    她这样想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去多久,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时,手机忽然在她手中轻轻震动了一下。

    呜呜,手心一阵麻。

    她猛地睁开眼,将手机放到眼前。

    沈矜怀回她消息了,不过只有一个简单的问号。

    真是个冷淡的家伙。

    她盯着那个问号看了一阵,然后回他:没拍好,我房间里才能看到。

    顿了下,她又加了句:你不是要奖励吗,顺便来拿?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她的心脏就来到了耳边用力跳动起来。

    孤男寡女,这样的邀请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她一边忍不住拽紧了手机,一边死死盯着沈矜怀的聊天窗口。

    一回是输入中,一会又恢复平静……他是在想怎么讽刺我吗?她正胡思乱想,他的聊天窗口又恢复了一片死寂,下一刻,她的窗户突然传来两声砰砰的敲击声。

    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直到那声音再次响起。

    她不可思议地起身走过去拉开窗户。沈矜怀高挑的身影站在她家的院子里,从院子外的一盏路灯投射过来的光映照在他身上,那阴影几乎要将她完全覆盖。

    他一只手撑着窗框,微微附身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跑来的,呼吸有些急躁。

    他穿着浅灰色的运动裤配着一件黑色的短t,好看的身材若隐若现。似乎是刚冲完澡出来,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鼠尾草淡香,干燥又清冽,黑发微湿,凌乱地落在眉前,显得那对宽长的眼睛格外的凌厉危险。

    他盯着她,说:“开门。”

    沈矜怀站在门口,没有第一时间进来,而是一手撑着门框,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意思?”

    徐笑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在身体里爆炸开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艰难开口:“就想带你看看我房间里的……天花板。”

    多么蹩脚的理由。

    他的目光越发的幽深,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我身上离开过。他往她面前走了一步,身体的阴影彻底将她盖住。他说:“就这?奖励呢,是什么?”

    她站在那里,心想这个人真的恶劣。

    成年男女,都这样了,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还非要逼她明说?

    她气恼的咬了下唇,想着干脆算了,伸手就要关门。

    他跟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一巴掌拍在门上,说身体俯得更低,鼻子几乎贴着她的鼻子,带着薄荷微凉的热气在她脸上佛过。他声音低沉:“耍我?”

    那语气还带了点威胁的味道。

    “我……”她开口想要随便糊弄一句,他突然说了句:“好了,闭嘴。”

    那语气带了点妥协,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她愣一下,下一刻,就感觉嘴唇上一软,他吻住了她。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他的一只手已经蛮狠不讲理地拖出了她的后腰,另外一只手直接掌在她的后脑勺,紧接着,他舌头用力打开我的嘴唇,让那个吻就变得热烈又肆意。

    “弟弟妹妹。”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带着她走进她的房间,后脚直接将门踹上,一只手托起她的身体,翻了个身,将她几乎以半凌空的姿态按在了门上。

    她害怕掉下去,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因为她这个动作顿了顿,下一刻,双手抬起她的腿,将她抱的更高一点,身体嵌进来,将她完全按在门板上,用力吻着她,近乎要将他身体里的空气掠夺殆尽。

    他看起来明明有些清瘦,没想到整个人那么有力,肩宽体长,将她按着时,她毫无反抗的可能,像个娇弱的娃娃,任由他摆布。

    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她身体完全瘫软,呼吸急促,他才终于放开她。

    因为被他抱着,她现在看他就是居高临下的样子。

    他微微昂着头看着她,呼吸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那么乱,像是压抑着什么,又格外的灼热,仿佛随时都能将人烫穿。

    他的眼神比他的呼吸温度还要高。

    她甚至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正要偏开目光,他又一次吻了上来,这一次的吻要温柔得多。慢慢摩挲,温柔得像春日的暖阳慢慢烘着身体,要将人融化掉。

    与此同时,他带着她向着床边走了去。

    后脑勺一沉,他将她放在床上,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颚,继续吻着她,另外一只手顺着她的衣摆往上。

    她分明没有恋物癖,也不是个手控。可是那只手,却让她魂牵梦萦好久。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指甲永远修剪的整齐干净,连上面的月牙都那么清新自然。

    当那只手碰到她胸下的薄皮时,她几乎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沸腾,每个毛孔的微张和渴望。那指腹的薄茧轻轻从皮肤上走过,带来一阵让人难耐的痒。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却近乎本能的将自己的身体与他靠得更近。

    她想,这一次她准备好了。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情动后喷薄的力量。

    那么巨大,仿佛要将人撕碎。

    他的呼吸变得越发紊乱。

    那个吻从她的嘴唇慢慢到她的下巴,到脖子,再到锁骨,一路往下。

    她情难自已昂起头,迷蒙间又看到了那片白光。

    宛如天光乍现,或是一道裂痕。

    她的手忍不住攀上他的后背,叫他的名字:“沈矜怀!”

    这声音好像提醒了他。

    他整个人一顿,看向她。须臾,他问她:“你爱我吗?”

    说好的浪子呢,这种时候跟她玩情深?

    她愣了一下。但那些被点燃的火苗早已经蔓延成熊熊烈火,不受自己控制。

    可惜她到底是经验少,只知道往他身边靠了靠,一边软声软语叫他。

    他很明显颤了一下。但他知道,今天要是不忍住,以后他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他可以当她的情人,但绝对不能只是她难耐时的一个消遣。

    他很明白这一次跟上次的树屋不一样,她从来不会像这样冲动。

    他不想她后悔,也不想自己后悔。

    而且,他沈矜怀,这辈子绝对不当人的消遣。

    他咬着牙,从她身边脱开,坐了起来。

    失去他怀抱那一瞬间的空虚感几乎让她每一个毛孔都发出失望的尖叫。

    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想要他。她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恶俗的想法。她想得到他的人,她不要心。

    见鬼,她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他了,而且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深刻。

    但是,她不能说。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至少这廉价的感情该好好珍惜。

    她眼神虚浮地看着他,听到自己说:“这很重要吗?”

    他的眼神以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一种冰冷的空气从黑暗中伸出来,慢慢将他包裹。他站起身,冷硬的后背对着她,说:“所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随意的一个人?”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哀伤。

    徐笑感觉现在他们好像那种老套电视剧里,男主误会女主浪荡的剧情。

    就是她跟他的身份弄错了。

    她像个渣男一样无力的解释:“我没有。”

    他回头看着她:“那这算什么,你既然不喜欢我,这样对我?”

    他那副语气啊,简直让人内疚自死。

    她忍不住低下头:“就只是……”

    “只是怎么,睡一觉?”他冷笑着,“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

    徐笑人都傻了。

    这个世界上,应该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沈矜怀这样,把自己是第一次说的这么正大光明且自豪的了吧。

    毕竟,这世界上的男人在那种事情上都乐忠于表现出一副很厉害很有经验的样子。

    他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听到自己说:“你上次不是,哦,那不算,不是……你那个白月光……”

    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果然,他的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说话的语气甚至带了点杀气:“什么白月光?”

    “我说白月光了吗?”她装傻。

    他说:“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

    她说:“我没有不开心啊。”

    他转身就要走,她赶紧抓住他。

    她盯着他看了一阵,终于妥协地说:“是的,我不开心。”

    他闻言,这才转过身重新看向她。

    他盯着她看了一阵,然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她忙说:“胡说,我才没有吃醋。”

    耳朵却不自觉发起热。

    她忍不住伸手抓了抓。

    他见状,突然笑了一声。

    笑过之后,他又重新坐回床上。

    他说:“过来。”

    徐笑没动。

    他却往她旁边靠了靠。

    他说:“没有那个人。”

    徐笑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得很在意,但还是问道:“那我听说……”

    “那时候确实心情不好,但真的……”他觉得不太好解释,总不能说那时候听说你跟人谈恋爱老子心情不好去飙车,结果还走神翻车了吧。

    多丢人啊。他望着她,说,“我发誓,我们中间,从来不存在第三人。”

    他从不用这种语气说话。徐笑忍不住一顿。她觉得他没有说谎,心里那颗碎掉的小气泡又重新组合,甚至越飘越高。

    所以,她之前都在伤心什么啊!而且,他这话的意思,真的会让人忍不住瞎想啊!什么叫他们中间,什么叫不存在第三人……

    对面,沈矜怀见她脸色变化,眯着眼睛,语气危险地说:“所以,我们好好算算帐?”

    什么账?徐笑停止乱想,忙看向他。

    看着他那对眼睛,徐笑顿时觉得自己大概约莫是引狼入室了。

    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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