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某咖啡厅咖啡厅,武欣宜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叫着对面的女人:“伯母。”

    程红看也不想看她一眼,语气冰冷地说:“你别叫我伯母!”

    武欣宜欲哭无泪:“我……”

    程红看到她那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说:“小武,我是谢谢你这些年一直告诉我衿怀的情况,也知道你对衿怀没有坏心,我也是可怜你的情况,但是你不能骗伯母啊。”

    武欣宜忙说:“我没骗您,那个徐笑她跟您说了什么?您可千万别信她!她家的情况您也知道,她接近衿怀哥肯定是有目的的。”

    程红皱着眉,说:“我想我还是会看人的。”

    说到这里,程红不免自责。先前听到武欣宜说起徐笑,加上她对徐笑家做了初步了解,就想当然相信了徐笑接近沈衿怀是有目的。

    可是那一天,那个女孩坚定的目光犹在眼前。

    程红有些失神,好像回到许多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模特,因为认识了艺术家庭出生的衿怀爸,一直都被沈家瞧不起。那时候的她面对各方的刁难,一直忍气吞声,到最后甚至懦弱地选择一走了之。要是她能有那样的勇气,她的人生是不是会不一样?至少,她跟儿子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像现在。

    那样坚定不移去维护一个人,在如今这个早已经不重视爱情的年代,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吧。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不免升腾起一丝羡慕。

    羡慕儿子,也羡慕那个女孩。

    她看着武欣宜,说:“欣宜,伯母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说句话,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的不要去强求。衿怀感情上的事情我不会再过问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只要计划好一切,将自己的一切给到沈衿怀,总有一天,他们母子关系会修复。现在想想,就像那个女孩说的,她多少有点自以为是了。

    她苦笑一声:“当然,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

    说完,她起身离开。

    “伯母?伯母!”武欣宜一连叫了好几声,见程红毫无反应,最终呆愣在座位上。

    她愣愣看着那个女人离开的背影,面色逐渐阴沉下去。

    *

    徐笑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一个女人向她走来。

    看起来有些眼熟,等到对方走到她面前,她这才想起来,是那天晚上在沈衿怀家门外看到的,沈衿怀妈妈带着的那个女人。

    “我们谈下。”对方倒是一点也不委婉,就是显得有点儿没礼貌。

    徐笑说:“你是?”

    女人一脸惊讶:“你不认识我?衿怀哥没有跟你说起过我?”

    徐笑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跟我说你?”

    女人明显梗了一下,半天才说:“你那天看到我……就不好奇我是谁?”

    徐笑更加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好奇你?”

    “你……”对方被气得不行。

    瞪着徐笑看了好久,女人又说:“你知不知道我跟沈衿怀的关系?”

    徐笑语气很淡:“什么关系?”

    女人说:“他爸爸害死了我妈妈,他这辈子都该对我负责!”

    徐笑虽然不了解沈衿怀爸爸的人生,但是之前在六子的故事里对他爸爸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

    她有点儿无语:“他爸爸跟你妈妈不是情投意合吗,再说了姐,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自己的人生不自己负责,还要找别人负责?”

    女人急了:“你放屁!他就该为我负责。”

    徐笑不想跟疯子胡搅蛮缠。又不是拍三流言情剧,还要来个抓马的撕逼情节?她才没空!她毫不客气地说:“你要是跟我说的是这些,那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说完,她准备走。女人却突然道:“我怀过他的孩子。”

    这句话还是让徐笑下意识一顿,瞬间想起之前看到的那篇盘点回到益州的十大理由的帖子下面的评论。

    所以,那条渣男始乱终弃害女朋友抑郁症的留言是面前这位留的?

    徐笑重新看了对方一眼,一眼过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要走。

    女人估计没料到她在听到这则重磅消息后还是如此淡定,傻了一下,接着赶紧冲过来一把抓住她。

    徐笑回头看向对方,大概是她的眼神很冷,对方愣了一下,稍顿片刻,对方才一脸不相信地说:“你……不吃醋?”

    徐笑嘴角微微一扬,说:“我不是个算旧账的人,而且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假如他真的是你说的那种渣男,我怎么会跟他结婚?”

    话说到这里,徐笑自己先愣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在心里默默推翻了沈衿怀那些风流浪子的传闻。

    她想自己会有这样的变化,都多亏于沈衿怀那些让人充满安全感的行为。他行动积极,一旦有让人误会的事情,也会第一时间给出解释,从不让人胡思乱想。他的成长环境导致他的性格上有点儿矜贵。那种矜贵让他长期展现出一丝冷淡,一点高傲,以及嘴硬。但是这样的他会明确说明自己的第一次,会说自己在很多方面经验的不足,连从来没有给人泡过生姜红茶这种小事也会给她解释,会第一时间看出她的难受,带她去骑车,看日出,去雪山,看星星,讲那些遥远又好像发生在身边的故事。

    一个人可以装的很深情,但绝对装不出生活中的面面俱到。

    想到这些,徐笑心里像是握了一把春光,连带着笑容都温柔了几分。她说:“我会吃醋,但不吃没来由的醋。而且,武小姐,你这么年轻,真的没必要把自己人生堵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有时候抬头看看天,山外还要山,多的是大好的风光。”

    说完,她推开对方的手,走到路边招了辆的士,离开了那里。

    武欣宜则是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的士行驶到春生路的某个路口,远远徐笑就看到覃老太撑着一把伞等在路口。

    车门刚打开,覃老太就小跑过来。徐笑用手机结算完车前,一把钻进她的伞下,一边说:“奶奶,您怎么出来了?”

    覃老太一只手很自然地抓着她的手,说:“衿怀跟我打电话,说你很可能没打伞。”

    奇怪的是,徐笑没有觉得反感或是不自然,反而老人带了点厚茧的手透出一股别样的温暖,让她从刚才就一直有些紧绷的思绪缓缓放松下来。

    听到覃老太的话,徐笑顿时有些心虚,像是做什么坏事被沈衿怀抓住了一样。她嘴上说:“雨下的不大。”

    覃老太横她一眼,说:“小雨刮骨,淋了年纪大了有你受的。你看看你,穿这么少,手跟铁一样。”

    说着,还在她手上搓了搓,一边又说:“都来事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你这孩子。”

    徐笑一听覃老太知道她生理期,一顿,说:“您怎么知道……”

    覃老太压着笑说:“那臭小子问我怎么煮生姜红糖水,我又不傻!他除了给你煮还能给水煮?”

    徐笑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覃老太拉着她的手往家走,说:“那小子是真变了。”

    “啊?”徐笑没感觉到沈衿怀有什么变化啊。

    覃老太说:“你是不知道,以前他师父身体不舒服让他煮个汤,他都一句他的手不是做这些事情的,直接跑外面打包。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他下厨。”

    徐笑说:“他的厨艺确实……”

    覃老太笑出声:“你多调教调教,他聪明,应该学得快。”

    徐笑说:“您也可以教我。”

    覃老太横她一眼:“瓜娃子,有福不晓得享是不是?我是没对象,有对象我才不下厨咧!我们益州,谁家里不是男人下厨?”

    徐笑愣了愣,想起他们家也是她爸爸下厨。

    心里一阵伤感,她默默抿了下唇。

    跟着覃老太走了一点距离,她又忍不住问:“您后来没考虑再找吗?”

    问完有点后悔,忙说:“我瞎问的。”

    覃老太挥挥手:“这又不算什么事。”

    说着,叹了口气,接着说,“跟那臭小子的爷爷分开后,我就对爱情算是看透了,有段时间喜欢一个人,后来想要找一个,但就是看谁都不顺眼,再一晃,就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了。”

    也许是想起了旧事,说完这些话,覃老太就陷入了沉默。

    徐笑特别后悔问了刚才那个问题,小声说:“对不起。”

    覃老太闻言,在她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奶奶又没生气,奶奶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以前,奶奶跟那臭小子的爷爷脾气都冲,典型的川人,两句话不对付都能吵得天翻地覆的。离婚的那一次吵架,我都不记得是什么事情了。结果两个人硬是赌气,老死不相往来。其实也后悔过,但就是莫名憋着口气。老头子发生意外后,那臭小子把老头子雕的一个一扇窗送到我这里来。我才记起来,我们当时吵架,是因为我爸爸的一个朋友想要出高价让老头子雕一扇窗户,结果他觉得这侮辱了他的艺术人格,不肯雕。我当时不理解他。”

    “他连带着那个雕刻还写了一封信我,就一行字,你猜猜写的啥子?”

    徐笑想了想,说:“我爱你?”

    “哈哈,他能有那浪漫劲?”覃老太笑着说,“就七个字:憨坨坨,对不起嘛。”

    说到这里,覃老太眼眶微微发红。

    她赶紧伸手擦了擦,说:“抱歉啊,奶奶跟你说这种不开心的事情。”

    徐笑忙摇摇头,说:“奶奶,我喜欢听。”

    又忍不住想,是因为很喜欢吧,以至于那时候意气用事,分开后再阴差阳错此生再也没见上面。有的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活着的人一直都活在缅怀中。

    徐笑不禁反手捏了捏覃老太的手,说:“奶奶,爷爷在天之灵,肯定还是想看到您开心的。”

    覃老太笑着说:“那老头子,算啦算啦,他肯定只会憋着脸说我整天就知道傻兮兮乐。”

    徐笑想那个老人家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顺口问:“爷爷是个雕刻艺术家啊?”

    覃老太眼底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光彩:“是啊,很厉害的雕刻家,放在现在该叫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可惜了,那一场地震,都带走啦。”

    徐笑呆了一下:“您说的不会是?”

    覃老太点点头,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向他:“笑笑,你好像也是文城人吧?”

    徐笑说:“嗯,文城人。”

    覃老太目光放在前面,稍作回忆,说:“那你跟衿怀还是挺有缘分的。他那段时间也在文城。”

    像是有一簇闪电在徐笑脑袋里劈过,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但他还来不及抓住,记忆就又被重重雾霭遮住。最近她停药后,思绪杂乱了好多,很多东西好像水底的杂草,胡乱的游动,却又好像永远抓不到。她还在试着去找,注意力却被面前的场景抓走。

    不远处,覃老太家院子门口,站着个撑着透明雨伞的女人。对方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如瀑落在肩膀两边,淡妆让本就优秀的五官更加吸睛。

    徐笑想,沈衿怀的长相多少有点继承了他妈妈。立体中透着股锋芒,不说话时,有种淡薄的冷。

    徐笑记得,沈衿怀他妈妈程红以前好像是模特。这样一看,气质确实不一般。

    她在这里干什么,找沈衿怀?

    徐笑正思考着,覃老太已经拉着她走过去。

    程红看了徐笑一眼,接着又看向她身后,大概是没看到要等的人,眼底难掩失落。

    覃老太这时候说:“他今天加班,你别在这里等他了。”

    说完,牵着徐笑就往屋子里走,完全没有招呼女人的意思。

    徐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女人跟她对视一眼,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徐笑被覃老太拉进屋子。

    覃老太将一个干毛巾递给她,一边说:“上次跟你说让你和奶奶一起去看房子,结果衿怀说你刚换了工作,一直很忙。”

    想起来领证那天,覃老太说要送她和沈衿怀一套房子当婚房。

    她当时是觉得接受压力大,很自然就将这事情抛之脑后。

    她擦了擦肩膀上的雨水,说:“奶奶,我现在住在53号挺好的。”

    覃老太笑着说:“我听衿怀说了,住那里也行,那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是衿怀维护的也不错。奶奶那个房子一直给你留着。”

    徐笑没有回话,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院子里那颗枣树的叶子被雨水淋的油量,院子的青石板上落满了白色的小枣花。

    大概一个多月前,一个夕阳西下的午后,她就在院子外看到沈衿怀靠在这颗枣树前,跟他奶奶没个正形聊天。

    那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跟他们成为一家人。

    须臾,她说:“沈衿怀他妈妈来找他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吗?”

    覃老太走进厨房,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说要回北京了,想跟他再见一面。又不是出国,这要真想回来不是随时都能回来的?”

    说话间,覃老太端了一个砂锅出来。

    徐笑忙说:“奶奶我帮你?”

    覃老太点着头:“不用不用,你坐下,我来就行。”

    看她手脚麻利弄着,徐笑无从下手,最后只好乖乖坐下。

    客厅里放着一个小桌子,旁边散落了四张木头的靠背椅子,坐在这里吃饭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但最显眼的还是那颗枣树。

    徐笑记得以前他们家门口也有颗枣树,每次枣子还没完全长好就被她跟妹妹偷偷摘的吃了。

    覃老太弄好一切,注意到她的眼神,说:“等夏天就能吃枣了,那臭小子没其他本事,照顾这些花花草草果子啥的倒是照顾的挺好。这颗枣树还是他高中的时候种的。我那时候觉得麻烦,以为不多久就会死掉,没想到能长这么好,每年结的枣可甜了,前段时间那臭小子要把枣树移到春生北那边的院子,我愣是没答应!”

    徐笑突然有些失神。

    覃老太坐在她侧面的凳子上,一边给她盛了一碗汤,一边问:“笑笑,你喜欢吃枣吗?”

    徐笑望着地上的白花,说:“喜欢啊。”

    覃老太说:“那到时候奶奶带着你打枣,来,喝汤。”

    徐笑回过身,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一碗汤,眼眶突然有些热。

    赶紧端起汤轻轻喝了口,覃老太在旁边说:“慢点,别烫着了。”

    徐笑放下碗,笑着说:“奶奶,你炖的汤好好喝啊。”

    覃老太也笑了:“喜欢喝多喝点,之前奶奶留你在家喝汤,你一直没空。你不知道,奶奶以前就可喜欢你,老早就想介绍你跟衿怀认识了,结果每次你走了他才回,气死我了。”

    徐笑想着自己以前一直以为覃老太要给她介绍什么不正经的人,总是想着各种理由拒绝,没想到啊……她笑出声:“我现在还是喝上了。”

    覃老太说:“是啊,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突然就结婚了。”

    徐笑怕被发现什么,赶紧低头喝汤。

    覃老太看她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徐笑很快就喝完一碗汤。

    覃老太说:“奶奶再给你盛一碗。”

    徐笑忙说:“不用了奶奶,我吃饱了。”

    覃老太说:“胡说,你这才吃多少就吃饱了。这么急,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不愿意跟我这老太婆待在一起?”

    “不是不是。”徐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奶奶,我要不给沈……衿怀送点汤去吧?”

    覃老太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一边起身说:“你早点说嘛,我这就去给你拿饭盒!”

    拿着老太太打包好的汤,徐笑打着雨伞出了门。

    她到路口等车,看到一抹红色在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正奇怪沈衿怀她妈妈不会还在这里吧,那人已经走了出来,果然是沈衿怀妈妈。

    对方也看到了她。没有犹疑,女人直接向着她这边走过来。

    徐笑下意识绷紧了后背,一脸的戒备。

    程红打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她面前。

    雨一直都不算大,但是程红的肩膀却湿了好大一块,看起来应该在雨中站了很久了。

    程红问她:“你是去见衿怀吗?”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程红闻言,将手里一个袋子递给她,说:“你能帮我将这个东西给衿怀吗?”

    她疑惑地看着对方手上早已经沾了雨水的纸袋,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对方看出她的犹豫,反而笑了。

    那一笑,让徐笑忍不住盯着女人看入了神。

    女人脸上那种冷漠像是被风吹走的寒雾,烟消云散,留下一片暖春。

    沈衿怀真的跟她很像。

    她笑着说:“放心吧,我不是来求你帮我办什么事情的。这东西是衿怀的,当时有人为了证明衿怀跟她关系很好,把这些东西给了我,我想这些东西对于衿怀来说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吧,所以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

    这是武欣宜在沈衿怀那里偷偷拿走的东西吗?徐笑下意识想着,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见状,松了口气,一边说:“谢谢你啊,徐笑。”

    “嗯。”徐笑莫名因为那声称呼有点不好意思。

    她又说:“你们要好好的。”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徐笑见状,忍不住叫住她:“那个……”

    她停下脚步。

    徐笑想了想,说:“你还会回来吗?”

    她站在那里好一会,雨水落在她的高跟鞋周围,溅起细碎的水花。她说:“我选择了自己的幸福,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我想,我应该不会随便回来了。祝你们幸福,再见。徐笑。”

    说完这些话,她直接离开。

    徐笑站在那里,一直到她的背影完全看不见,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快速转过头。

    她感受到脸上微微的湿润,胸口也憋着一股委屈劲。

    她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心疼过沈衿怀。

    她突然好想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要是他不嫌弃,以后他们这个家就一直让它成为他的家吧。

    她这样想着,赶紧跑到路边拦了一辆车,刚要坐进去,那个被水打湿的纸袋不堪重负,底部烂掉,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那是一些木雕,应该都是沈衿怀的作品。还有一个纸盒子装着的东西。此时纸盒子摔开了,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她赶紧弯腰将那些东西捡起来。那个纸盒的东西让她诧异了一下,那竟然是一颗石头,大概有拳头大小,没有进行过任何打磨,或者说,就是一块地上随便捡的石头。

    一颗这样的石头,沈衿怀为什么要当个宝?

    徐笑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上了车。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车窗上,空气中有股泥腥味。

    这味道让徐笑不自禁想起了那段时光,那时候灾难刚发生,雨水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在残垣断壁之间,她听到无数生灵的呼喊,空气中充斥着泥土和血的味道。

    “美女,你没事吧?”司机在后视镜看到她脸色不太好,问了一句。

    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谢谢。”

    司机估计看她打车到殡仪馆,安慰一句:“人走了就是去另外一个世界生活了,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在见面的,别太伤心。”

    徐笑“啊?”了一声,意识到对方在安慰她,忙说道:“谢谢。我是去找我老公的。”

    怕对方误会,又忙加了句:“我老公在市殡仪馆工作。”

    司机闻言忙说:“哦哦哦,我说错啦,不好意思啊美女。”

    徐笑摇摇头。

    对方又说:“殡仪馆是个好工作,铁饭碗,我以前在文城的时候也考过,没考上,后来就当了司机。”

    徐笑诧异:“您是文城人啊?”

    司机说:“是啊,小姑娘你也是?”

    徐笑点头说是的。

    司机在后视镜看她一眼,笑着说:“益州可多文城人了。地震后好多人都在搬这边来了。每次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就感觉特别亲切。就感觉看得到希望,浑身都是劲。”

    不知道是不是被司机的语气感染了,徐笑的思绪也跟着放松,甚至轻轻笑了笑。

    司机又说:“这一晃都十几年过去了。”

    是啊,都十几年了。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徐笑看了一眼远处笼在雾中的山影,又回过头看向手中的石头。

    或许是天气影响,或许是被司机的话勾起了思绪,脑袋里突然好多不知所云的画面涌来,头也开始疼起来。

    她赶紧闭上眼睛。

    休息了一会,司机告诉她到了。

    她回头看了眼,市殡仪馆就在一座小山前面,前些年才修的建筑透着股气派。

    她给司机道谢下车,刚关上门,司机突然在身后叫她:“小姑娘。”

    她以为自己掉了什么东西,回过头,却看到司机捏了捏拳头,对她说:“加油哦。”

    她一愣,眼看着对方要开车离开,忙回了句:“您也是。”

    来不及撑开雨伞,点滴雨水落在身上,她却从未有过的松弛。

    那些活下来的人,都坚强的活着了吧。

    她对着天空呼出一口气,手中的石头却在这时候割了她的手指一下。她低头看着石头,突然发现那石头上好像刻着字。

    拿起来凑近看了一眼,她整个人傻在原地。

    那上面刻着的竟然是她的名字。

    歪七扭八,一看就是随便刻的,不像沈衿怀的画风,反而像是她的。

    一滴雨水落在她的鼻尖,冰凉感让她整个人一哆嗦,顷刻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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