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间腾飞的鹰
黎夭闷哼了一声，他捂住不断往外渗血的右肩，玉面似是又白了几分，他步子有些不稳，“宋小姐可有受伤？”
他，他怎么会......
宋玥渺眸子一怔，钳制蒙面人的力度松了几分，那人反应飞快，拼命挣脱束缚跑入人群。
她顾不得去抓那人，一把扶过黎夭，“此处待不得，先去找个医馆。”
“箭上，似乎有东西......”
热气扶过耳垂，宋玥渺身子近乎麻了半边，她呼吸急促了起来，想要将人扶稳，哪知他像是脱了力，竟直直朝她怀里倒去。
“抱歉啊，宋小姐。”
黎夭眸中闪过一丝得逞，他靠在宋玥渺的肩头，启唇轻声致歉。
短箭上挂着凤祥阁的上阶牌，宋玥渺目光一凝，抬手拿出牌子，从巷子口的外头看去，两人俨然热恋中相拥的情人。
因着闹街今日行人比往常数量要多了不知几倍，再加上方才众人只顾奔跑，宋玥渺遇刺又只是一瞬，众人并未瞧见有何人受了伤，又看见戏班子生肖虎的戏子手执利刃在舞，自然也就将在脑中将此事与误会画上了等号。
戏班子仍旧在闹街大道上打鼓起舞，众人惊叫着散开后瞧见并未有何动乱，复又忘掉方才的小插曲聚在一块哄抢凤祥阁的上阶牌。
闹街一暗巷，医馆内。
原来未在官道上出手是早就打算好了在这么？
可她怎么会料到自己今夜会出现在闹街......
戴着狼面具的少女垂眸反复端详手中木牌，听到身后脚步声走近后转过身去看来人，“如何？”
两鬓斑白的老者眼中虽满是疑惑，也点头如实说道：“无碍，箭虽是短箭，却也伤得不深。”
“多谢大夫，一并给了。”
言毕，一枚金子置于桌上，宋玥渺随手拿过挂在墙上的斗篷，步入庭院去寻黎夭。
黎夭正端坐于矮凳，拉上垂下的衣袍，将缠满绷带的肩头盖住，“方才真是苦了宋小姐，黎夭很重吧？”
宋玥渺走下石阶后就止住脚步并未接着向前，她的声音沾染月色几分清冷，“大人方才为何要替我挡这一箭，这可不像大人惯常的作风。”
“将军为我抢牌，我自然是要报之以李。”他撑着膝盖缓缓起身，荡着两旋梨涡。
报李？
鬼才信。
宋玥渺深深看了他一眼，把斗篷随意塞入他怀，“戏班子都上了，角儿未到可不行，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二人拉好斗篷，从另外一个暗巷走出，戏班子还未走到闹街尽头，十二生肖慢悠悠地起舞，有时甚至会驻足在人群前久久不肯往前走。
少女冷冷笑着，她负手大摇大摆跟着人群走动，凤祥阁的上阶牌就这么明晃晃挂在腰间，“瞧见没，角儿未到，可不敢走。”
生肖龙的戏子似是有所察觉，舞着的龙头朝后转去，霎时间僵在原地，随即往宋玥渺的方向从口中抛出一牌子。
宋玥渺拉过黎夭侧身躲开，“哐当”一声，那牌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二人脚下，她瞪大眸子扬声惊叫：“哟，今日这凤祥阁怎会抛两个上阶牌。”
抢到上阶牌的路人也懵了神，看看自己手中的牌子又望望宋玥渺腰间挂着的牌子，“是啊，可方才并未扔牌，姑娘这牌是从何得到的？”
游动的龙头一顿，一直站在鼓车上的鼓者陡然敲起战鼓，十二生肖便舞得犹如要上阵打仗般，爽捷游过闹街。
“或许是今日小宋将军班师回朝，为了庆祝战胜，这才安排了两枚上阶牌吧。”
“是啊，这场战役可是打了许久呢！”
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众人随即迎合，人群这才散开来。
二人步行在闹街上，黎夭瞧出少女眸子的漫不经心，“宋小姐可是要回府？”
路过一个小摊贩，宋玥渺停下脚步随意挑了几件小玩意儿，付过铜板，转过身来正对着黎夭，“公子还未曾能好好逛过这闹街，再走走吧。”
说完，她从那些玩意儿中挑挑拣拣出一枚圆币递给黎夭，上面刻的是“平安如意”，照理来说这个圆币应当是平常人家置办孩童的满月宴时，受邀的宾客所赠的。
黎夭也不明白宋玥渺的用意，他接过圆币，歪着头，问：“为何赠与我这个？”
宋玥渺将包着玩意儿的布包整理好，“我也不知道，若公子非要一个原因，权当是我给公子的祝福吧。”
黎夭接过圆币，拇指缓缓摩挲过圆币上刻的字，“宋小姐有心了。”
........
坐回马车后，黎夭随手扯过斗篷放在圆桌上，轻轻捏起有些发抖的小腿。
一旁的璧俏弯下身子，正欲代替他，“大人，还是奴来吧，您已经很久没有行动这么久了，今日车马劳顿，您身子应是吃不消的。”
可谁知，黎夭摆摆手，“无碍，你退下去后头那辆马车。”
璧俏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扑通”一声跪下。
正想求饶，余光里瞧见黎夭揉着腿的手停了动作。
璧俏抬起头来，看到黎夭逐渐发冷的眼神，她不受控制地发起抖。
黎夭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无端的叫人背脊发凉，她赶忙爬起来，“是。”行了礼后迅速走出马车。
宋玥渺本是撑着下巴在看来时未看完的羊皮卷，却被璧俏的话吸引到了。
在黎族时这主仆二人的关系并不这般差啊，回朝的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宋玥渺也不好观察得太直接，所以也只是将手中的羊皮卷拿低了些，好让眼睛得以偷瞄。
宋玥渺今日一日之内看到黎夭几次表现出这般明显的态度，当真是有些吃惊。
此前在黎族时，他虽不是一副对事都提不起兴趣就是那副阴恻恻随时打算给你挖坑的表情，可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有何明显的情绪，就连态度也是模棱两可的。
璧俏走后，黎夭侧过身子去，余光看到宋玥渺急忙收回的目光。
他笑了笑，拿起玉壶，倒了两杯茶，体贴地问：“宋小姐看了有一会了，想必眼睛也累了，喝喝茶歇一会吧。”
宋玥渺听他话里的揶揄就知道他发现自己在偷看，轻咳一声做出嗓子不舒服状，将手中的羊皮卷随意一扔，“那倒是，今夜宵夜灯火晃眼，又吃了不少甜的，嗓子和眼睛都不是很舒服。”
黎夭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右手也不紧不慢地轮流揉腿。
宋玥渺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好奇地侧过头去端详起他的腿。
不过走了会儿，这便不行了？
黎夭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收起腿装作不经意地整理衣袍。
宋玥渺被茶杯敲击桌子的声音拉回注意力，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探究的目光过于明目张胆，“今日之事是因我而起，回了府后我便派些手巧的奴婢带上药酒去你府里给你揉揉？”
黎夭闻言摇摇头，“倒也不是这个问题，只是黎某身子骨相比常人来说本就弱些。”
这下，宋玥渺也不知如何接话，她本想着就像当初在黎族说好了的，到了玄玉国后便给黎夭安排住处，他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眼下人家为了自己受了伤，这还真不好意思提。
黎夭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了似的，他摆弄着玉壶的提手，哑了嗓子，“今日到了将军府后，我就早早派璧俏出去打听住所，明日便可搬出去。”
说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宋玥渺哪还好意思顺着他的话应下，“你是打听好了住所，但是大夫还没打听好吧，我瞧着你也先别急着搬出去，待你身子骨硬朗些了再走也不迟。”
黎夭止了咳，掩着口鼻的丝巾遮住他弯起的唇角，“那也只好麻烦宋小姐一段时日了。”
马车停稳于将军府前，宋玥渺率先跳下马车，这次她没急着先走，她转过身去等着黎夭撩开帘，“我扶着你些，左右今夜还得赖我，一时兴起带着你走得久了。”
黎夭苍白着脸，月光将衬得人越发轻薄，仿佛一阵风刮过人就随着衣袍飘走。
他伸过手搭着宋玥渺的腕，缓慢地下了马车，因为凑得近的原因，宋玥渺瞧见他衣袍下微微发颤的手。
宋玥渺心觉愧疚万分，倘若只是寻常的身子弱便罢了，他这番模样怕是因着方才受了伤的缘故。
要说刚刚在马车里也歇息了一段时间，不然这状态下了马车定不如刚刚回来在马车上。
因着黎夭身子的缘故，宋玥渺一行人跟黎夭早早分别，拐进西院后，宋玥渺交代道：“醇霞，将这些玩意儿明儿个给东院送去，再去暮惬医馆寻个最好的大夫来，要手巧的。”
醇霞接过宋玥渺递来的布袋，一一应下，转过身去吩咐下人抬来烧好的热水。
宋玥渺走进厢房，赶走一众奴仆，正欲褪下衣裙时，她叫住了醇霞，“对了，挑个男大夫啊。”
醇霞应下后，就关了门褪下了。
宋玥渺瞧着今夜在马车黎夭那般神情，估计是不喜异性的触碰吧，不然为何自己只是侧个头他便这般不自在。
褪去衣裙，宋玥渺泡在热水中有些浑沌，算起来今日倒是一刻也不得安闲，车马劳顿回府吃个饭都不得安心。
她在木桶中舒展了身体，倒也不急着出来，这次停留在塞外确实是比之前久，也难怪皇帝会担心，从朝写来的书信是一封接着一封，从未断过。
黎王有七子一女，其中有三子在早些年间丧命于战争，一女早已婚嫁用于政治联姻，也正是如此黎族才得以在这些年间众多部落中称霸。
族内只剩四子，黎族可谓是内忧外患，对外这些年一直与玄玉国有摩擦。
对内则是黎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黎族没有立储君的规定，所以黎王的那四个小可汗可谓是内斗不断。
玄玉国和黎族的战争恰好在这个节骨眼激发，玄玉国富饶万分再加之精兵锐马众多，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场战争中黎族唯有服降否则就只有等着被摁着打的份了。
在黎族与玄玉国摩擦的这些年间，黎王早已忘记自己几斤几两，被其他部族恭迎得不知了方向。
黎王执意要迎战，拒不服降。
正愁找不到时机展示衷心的小可汗们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时机，他们纷纷请命带兵迎战，好让这个终日在床榻苟命的可汗欣慰。
黎族的三可汗黎穆，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宋玥渺。
他在宋玥渺一行人到达塞外那日就派线人去送过信。
信上的大致内容是邀请宋玥渺与他合作，他希望宋玥渺能够帮助他举兵谋反，助他当上大可汗。
同样的，等他当上大可汗后自愿归顺玄玉国并割让边土，保证黎族不再骚扰玄玉国边防。
突如其来的示好，宋玥渺自然是不信，她一开始并未回信，而是领兵在黎族周围操练了几日。
最后，在收到三可汗随身奴仆送来黎王寿宴的邀请函以及三可汗随身佩戴的佩刀后，才同意去看看他究竟何意。
笑话，黎穆真以为一个佩刀就能取得自己的信任么？
她自然也是抱有目的前去的。
而她和黎夭，也就是在那个寿宴上相识的。
当时宋玥渺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命人去准备了一套黎族贵族的服饰，带上姜帆便瞒着所有人去赴宴。
寿宴上，宋玥渺自称三可汗的友人，黎族某个落魄的贵族，因带着三可汗的佩刀，自然而然不会有人怀疑。
宋玥渺带着姜帆走到寿宴门口时，看到了等候他们的三可汗，黎穆腰间别着佩刀的刀鞘，而宋玥渺则别着他的佩刀。
黎穆本人就如同他的佩刀，佩刀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品，刀柄上挂着的是一串动物的獠牙，那些是黎穆外出打牧时碰上的凶兽，他将它们击败后只拔下它们最为锋利的獠牙当作战利品，其他的一概不要。
黎穆长得不同于黎夭那般妖治，方脸浓眉大眼厚唇，但从外貌来看理应是四个小可汗中最为憨厚的，谁知这谋反之事竟是他做出的。
黎穆走上前，“将军总算是愿意来了，放心，今日寿宴后你便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宋玥渺脱下腰间的佩刀，归还给他，“拭目以待。”
她将佩刀还给黎穆，言语模糊不明，叫人听不出她的态度。
黎穆突然觉得这宋玥渺还真是与传言中说的不同，此女非常谨慎，不过也无碍，她总会看到自己合作的诚意。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后头一阵车马声。
宋玥渺还真是诧异，这黎族不分男女都擅骑马，很少有人会用车马，就算是黎王这般年纪，也是在病重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车马出行。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黎族还有不善马术之人。”
黎穆将身后的奴仆推荐给她，却未抬头去看来人，面色讥诮：“哦，将....小姐说这个啊，这是我族的祭司大人，他们家族一直在黎族中地位不低于我们小可汗，一直很受父亲器重，所以金贵了些。”
黎夭当时身穿一身天蓝色的黎袍，袍间有些文字是用银线所绣，宋玥渺看不懂，但莫名的觉着这黎夭像极了草原上蓝天白云间腾飞的鹰。
黎夭本就生的妖媚了些，这么一穿到有些像贵族人家的少爷。
奇怪，黎族人可不是这么个长相，这一家族是怎么做到让排外的黎族将其奉为祭司的？
黎夭下了马车，也注意到了宋玥渺一行人。
宋玥渺身着一袭藏青色的袍子，袍子上除了暗红阵线在上面绣上一些表明身份的黎字以外并没有什么图案，素颜得很，那是落魄贵族才会穿的服饰。
黎夭没见过这人，他知道三可汗心有谋反的打算，但不知道他的具体行动，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跟三可汗的谋反有关。
黎夭走上前，宋玥渺立即反应过来，她并不知道黎夭为何突然走上前，但防止露馅，她拉着姜帆给黎夭行礼，言语极低地模仿众人的语调，“祭司大人，安好。”
黎夭笑着摆手，“这是......三可汗的友人？”
黎穆早已收回讥诮，憨笑着连忙应是，“是，这是我手下的女儿，他今日驻守边防，来不了父亲的寿宴。”
“这般”黎夭堪堪打量起宋玥渺，朝她伸出手，“安好。”
宋玥渺迟疑了片刻，面带惶恐地回握，她尚不知这祭司与三可汗是什么关系，并不敢多言。
方才黎穆未到的时候，这儿的人瞧她是个落魄贵族眼神都不屑于给。
这祭司这般亲和？
两手相握的瞬间，黎夭便大致明白宋玥渺的身份。
手上有茧，当是习武之人，谈吐间并不像黎族人，有趣，黎穆争个皇位还要女人帮他开路，真是个窝囊废。
黎夭在心中对黎穆嗤之以鼻，他看着宋玥渺的眸色加深，像是要将人印在眸里。
这般谨慎一人为何会选上这么一个窝囊废？
他，他怎么会......
宋玥渺眸子一怔，钳制蒙面人的力度松了几分，那人反应飞快，拼命挣脱束缚跑入人群。
她顾不得去抓那人，一把扶过黎夭，“此处待不得，先去找个医馆。”
“箭上，似乎有东西......”
热气扶过耳垂，宋玥渺身子近乎麻了半边，她呼吸急促了起来，想要将人扶稳，哪知他像是脱了力，竟直直朝她怀里倒去。
“抱歉啊，宋小姐。”
黎夭眸中闪过一丝得逞，他靠在宋玥渺的肩头，启唇轻声致歉。
短箭上挂着凤祥阁的上阶牌，宋玥渺目光一凝，抬手拿出牌子，从巷子口的外头看去，两人俨然热恋中相拥的情人。
因着闹街今日行人比往常数量要多了不知几倍，再加上方才众人只顾奔跑，宋玥渺遇刺又只是一瞬，众人并未瞧见有何人受了伤，又看见戏班子生肖虎的戏子手执利刃在舞，自然也就将在脑中将此事与误会画上了等号。
戏班子仍旧在闹街大道上打鼓起舞，众人惊叫着散开后瞧见并未有何动乱，复又忘掉方才的小插曲聚在一块哄抢凤祥阁的上阶牌。
闹街一暗巷，医馆内。
原来未在官道上出手是早就打算好了在这么？
可她怎么会料到自己今夜会出现在闹街......
戴着狼面具的少女垂眸反复端详手中木牌，听到身后脚步声走近后转过身去看来人，“如何？”
两鬓斑白的老者眼中虽满是疑惑，也点头如实说道：“无碍，箭虽是短箭，却也伤得不深。”
“多谢大夫，一并给了。”
言毕，一枚金子置于桌上，宋玥渺随手拿过挂在墙上的斗篷，步入庭院去寻黎夭。
黎夭正端坐于矮凳，拉上垂下的衣袍，将缠满绷带的肩头盖住，“方才真是苦了宋小姐，黎夭很重吧？”
宋玥渺走下石阶后就止住脚步并未接着向前，她的声音沾染月色几分清冷，“大人方才为何要替我挡这一箭，这可不像大人惯常的作风。”
“将军为我抢牌，我自然是要报之以李。”他撑着膝盖缓缓起身，荡着两旋梨涡。
报李？
鬼才信。
宋玥渺深深看了他一眼，把斗篷随意塞入他怀，“戏班子都上了，角儿未到可不行，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二人拉好斗篷，从另外一个暗巷走出，戏班子还未走到闹街尽头，十二生肖慢悠悠地起舞，有时甚至会驻足在人群前久久不肯往前走。
少女冷冷笑着，她负手大摇大摆跟着人群走动，凤祥阁的上阶牌就这么明晃晃挂在腰间，“瞧见没，角儿未到，可不敢走。”
生肖龙的戏子似是有所察觉，舞着的龙头朝后转去，霎时间僵在原地，随即往宋玥渺的方向从口中抛出一牌子。
宋玥渺拉过黎夭侧身躲开，“哐当”一声，那牌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二人脚下，她瞪大眸子扬声惊叫：“哟，今日这凤祥阁怎会抛两个上阶牌。”
抢到上阶牌的路人也懵了神，看看自己手中的牌子又望望宋玥渺腰间挂着的牌子，“是啊，可方才并未扔牌，姑娘这牌是从何得到的？”
游动的龙头一顿，一直站在鼓车上的鼓者陡然敲起战鼓，十二生肖便舞得犹如要上阵打仗般，爽捷游过闹街。
“或许是今日小宋将军班师回朝，为了庆祝战胜，这才安排了两枚上阶牌吧。”
“是啊，这场战役可是打了许久呢！”
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众人随即迎合，人群这才散开来。
二人步行在闹街上，黎夭瞧出少女眸子的漫不经心，“宋小姐可是要回府？”
路过一个小摊贩，宋玥渺停下脚步随意挑了几件小玩意儿，付过铜板，转过身来正对着黎夭，“公子还未曾能好好逛过这闹街，再走走吧。”
说完，她从那些玩意儿中挑挑拣拣出一枚圆币递给黎夭，上面刻的是“平安如意”，照理来说这个圆币应当是平常人家置办孩童的满月宴时，受邀的宾客所赠的。
黎夭也不明白宋玥渺的用意，他接过圆币，歪着头，问：“为何赠与我这个？”
宋玥渺将包着玩意儿的布包整理好，“我也不知道，若公子非要一个原因，权当是我给公子的祝福吧。”
黎夭接过圆币，拇指缓缓摩挲过圆币上刻的字，“宋小姐有心了。”
........
坐回马车后，黎夭随手扯过斗篷放在圆桌上，轻轻捏起有些发抖的小腿。
一旁的璧俏弯下身子，正欲代替他，“大人，还是奴来吧，您已经很久没有行动这么久了，今日车马劳顿，您身子应是吃不消的。”
可谁知，黎夭摆摆手，“无碍，你退下去后头那辆马车。”
璧俏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扑通”一声跪下。
正想求饶，余光里瞧见黎夭揉着腿的手停了动作。
璧俏抬起头来，看到黎夭逐渐发冷的眼神，她不受控制地发起抖。
黎夭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无端的叫人背脊发凉，她赶忙爬起来，“是。”行了礼后迅速走出马车。
宋玥渺本是撑着下巴在看来时未看完的羊皮卷，却被璧俏的话吸引到了。
在黎族时这主仆二人的关系并不这般差啊，回朝的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宋玥渺也不好观察得太直接，所以也只是将手中的羊皮卷拿低了些，好让眼睛得以偷瞄。
宋玥渺今日一日之内看到黎夭几次表现出这般明显的态度，当真是有些吃惊。
此前在黎族时，他虽不是一副对事都提不起兴趣就是那副阴恻恻随时打算给你挖坑的表情，可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有何明显的情绪，就连态度也是模棱两可的。
璧俏走后，黎夭侧过身子去，余光看到宋玥渺急忙收回的目光。
他笑了笑，拿起玉壶，倒了两杯茶，体贴地问：“宋小姐看了有一会了，想必眼睛也累了，喝喝茶歇一会吧。”
宋玥渺听他话里的揶揄就知道他发现自己在偷看，轻咳一声做出嗓子不舒服状，将手中的羊皮卷随意一扔，“那倒是，今夜宵夜灯火晃眼，又吃了不少甜的，嗓子和眼睛都不是很舒服。”
黎夭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右手也不紧不慢地轮流揉腿。
宋玥渺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好奇地侧过头去端详起他的腿。
不过走了会儿，这便不行了？
黎夭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收起腿装作不经意地整理衣袍。
宋玥渺被茶杯敲击桌子的声音拉回注意力，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探究的目光过于明目张胆，“今日之事是因我而起，回了府后我便派些手巧的奴婢带上药酒去你府里给你揉揉？”
黎夭闻言摇摇头，“倒也不是这个问题，只是黎某身子骨相比常人来说本就弱些。”
这下，宋玥渺也不知如何接话，她本想着就像当初在黎族说好了的，到了玄玉国后便给黎夭安排住处，他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眼下人家为了自己受了伤，这还真不好意思提。
黎夭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了似的，他摆弄着玉壶的提手，哑了嗓子，“今日到了将军府后，我就早早派璧俏出去打听住所，明日便可搬出去。”
说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宋玥渺哪还好意思顺着他的话应下，“你是打听好了住所，但是大夫还没打听好吧，我瞧着你也先别急着搬出去，待你身子骨硬朗些了再走也不迟。”
黎夭止了咳，掩着口鼻的丝巾遮住他弯起的唇角，“那也只好麻烦宋小姐一段时日了。”
马车停稳于将军府前，宋玥渺率先跳下马车，这次她没急着先走，她转过身去等着黎夭撩开帘，“我扶着你些，左右今夜还得赖我，一时兴起带着你走得久了。”
黎夭苍白着脸，月光将衬得人越发轻薄，仿佛一阵风刮过人就随着衣袍飘走。
他伸过手搭着宋玥渺的腕，缓慢地下了马车，因为凑得近的原因，宋玥渺瞧见他衣袍下微微发颤的手。
宋玥渺心觉愧疚万分，倘若只是寻常的身子弱便罢了，他这番模样怕是因着方才受了伤的缘故。
要说刚刚在马车里也歇息了一段时间，不然这状态下了马车定不如刚刚回来在马车上。
因着黎夭身子的缘故，宋玥渺一行人跟黎夭早早分别，拐进西院后，宋玥渺交代道：“醇霞，将这些玩意儿明儿个给东院送去，再去暮惬医馆寻个最好的大夫来，要手巧的。”
醇霞接过宋玥渺递来的布袋，一一应下，转过身去吩咐下人抬来烧好的热水。
宋玥渺走进厢房，赶走一众奴仆，正欲褪下衣裙时，她叫住了醇霞，“对了，挑个男大夫啊。”
醇霞应下后，就关了门褪下了。
宋玥渺瞧着今夜在马车黎夭那般神情，估计是不喜异性的触碰吧，不然为何自己只是侧个头他便这般不自在。
褪去衣裙，宋玥渺泡在热水中有些浑沌，算起来今日倒是一刻也不得安闲，车马劳顿回府吃个饭都不得安心。
她在木桶中舒展了身体，倒也不急着出来，这次停留在塞外确实是比之前久，也难怪皇帝会担心，从朝写来的书信是一封接着一封，从未断过。
黎王有七子一女，其中有三子在早些年间丧命于战争，一女早已婚嫁用于政治联姻，也正是如此黎族才得以在这些年间众多部落中称霸。
族内只剩四子，黎族可谓是内忧外患，对外这些年一直与玄玉国有摩擦。
对内则是黎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黎族没有立储君的规定，所以黎王的那四个小可汗可谓是内斗不断。
玄玉国和黎族的战争恰好在这个节骨眼激发，玄玉国富饶万分再加之精兵锐马众多，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场战争中黎族唯有服降否则就只有等着被摁着打的份了。
在黎族与玄玉国摩擦的这些年间，黎王早已忘记自己几斤几两，被其他部族恭迎得不知了方向。
黎王执意要迎战，拒不服降。
正愁找不到时机展示衷心的小可汗们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时机，他们纷纷请命带兵迎战，好让这个终日在床榻苟命的可汗欣慰。
黎族的三可汗黎穆，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宋玥渺。
他在宋玥渺一行人到达塞外那日就派线人去送过信。
信上的大致内容是邀请宋玥渺与他合作，他希望宋玥渺能够帮助他举兵谋反，助他当上大可汗。
同样的，等他当上大可汗后自愿归顺玄玉国并割让边土，保证黎族不再骚扰玄玉国边防。
突如其来的示好，宋玥渺自然是不信，她一开始并未回信，而是领兵在黎族周围操练了几日。
最后，在收到三可汗随身奴仆送来黎王寿宴的邀请函以及三可汗随身佩戴的佩刀后，才同意去看看他究竟何意。
笑话，黎穆真以为一个佩刀就能取得自己的信任么？
她自然也是抱有目的前去的。
而她和黎夭，也就是在那个寿宴上相识的。
当时宋玥渺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命人去准备了一套黎族贵族的服饰，带上姜帆便瞒着所有人去赴宴。
寿宴上，宋玥渺自称三可汗的友人，黎族某个落魄的贵族，因带着三可汗的佩刀，自然而然不会有人怀疑。
宋玥渺带着姜帆走到寿宴门口时，看到了等候他们的三可汗，黎穆腰间别着佩刀的刀鞘，而宋玥渺则别着他的佩刀。
黎穆本人就如同他的佩刀，佩刀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品，刀柄上挂着的是一串动物的獠牙，那些是黎穆外出打牧时碰上的凶兽，他将它们击败后只拔下它们最为锋利的獠牙当作战利品，其他的一概不要。
黎穆长得不同于黎夭那般妖治，方脸浓眉大眼厚唇，但从外貌来看理应是四个小可汗中最为憨厚的，谁知这谋反之事竟是他做出的。
黎穆走上前，“将军总算是愿意来了，放心，今日寿宴后你便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宋玥渺脱下腰间的佩刀，归还给他，“拭目以待。”
她将佩刀还给黎穆，言语模糊不明，叫人听不出她的态度。
黎穆突然觉得这宋玥渺还真是与传言中说的不同，此女非常谨慎，不过也无碍，她总会看到自己合作的诚意。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后头一阵车马声。
宋玥渺还真是诧异，这黎族不分男女都擅骑马，很少有人会用车马，就算是黎王这般年纪，也是在病重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车马出行。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黎族还有不善马术之人。”
黎穆将身后的奴仆推荐给她，却未抬头去看来人，面色讥诮：“哦，将....小姐说这个啊，这是我族的祭司大人，他们家族一直在黎族中地位不低于我们小可汗，一直很受父亲器重，所以金贵了些。”
黎夭当时身穿一身天蓝色的黎袍，袍间有些文字是用银线所绣，宋玥渺看不懂，但莫名的觉着这黎夭像极了草原上蓝天白云间腾飞的鹰。
黎夭本就生的妖媚了些，这么一穿到有些像贵族人家的少爷。
奇怪，黎族人可不是这么个长相，这一家族是怎么做到让排外的黎族将其奉为祭司的？
黎夭下了马车，也注意到了宋玥渺一行人。
宋玥渺身着一袭藏青色的袍子，袍子上除了暗红阵线在上面绣上一些表明身份的黎字以外并没有什么图案，素颜得很，那是落魄贵族才会穿的服饰。
黎夭没见过这人，他知道三可汗心有谋反的打算，但不知道他的具体行动，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跟三可汗的谋反有关。
黎夭走上前，宋玥渺立即反应过来，她并不知道黎夭为何突然走上前，但防止露馅，她拉着姜帆给黎夭行礼，言语极低地模仿众人的语调，“祭司大人，安好。”
黎夭笑着摆手，“这是......三可汗的友人？”
黎穆早已收回讥诮，憨笑着连忙应是，“是，这是我手下的女儿，他今日驻守边防，来不了父亲的寿宴。”
“这般”黎夭堪堪打量起宋玥渺，朝她伸出手，“安好。”
宋玥渺迟疑了片刻，面带惶恐地回握，她尚不知这祭司与三可汗是什么关系，并不敢多言。
方才黎穆未到的时候，这儿的人瞧她是个落魄贵族眼神都不屑于给。
这祭司这般亲和？
两手相握的瞬间，黎夭便大致明白宋玥渺的身份。
手上有茧，当是习武之人，谈吐间并不像黎族人，有趣，黎穆争个皇位还要女人帮他开路，真是个窝囊废。
黎夭在心中对黎穆嗤之以鼻，他看着宋玥渺的眸色加深，像是要将人印在眸里。
这般谨慎一人为何会选上这么一个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