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霜见到时昔的时候，他刚结束一场奴隶间的厮杀。
鬼市的地下奴隶所，每天都有奴隶死去，像他这种又矮又小，面容丑陋的奴隶比比皆是。
如他这样的奴隶，是最容易死掉的，也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
可偏偏，他活到了现在。
他看着她一身白衣，脸上带着个鬼面，衣服干干净净，肌肤白白净净，而他满身脏污，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他看着往日总是欺压人的“地下头儿”殷勤地对着这个人点头哈腰，谄媚奉承。
这就是“贵人”。
人跟人的命，如此好笑。
日复一日地“活”着，他习惯又麻木，麻木又顺从……
可他不能撒手，一旦撒手便会成为脚下无数尸体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卑贱的活着，卑贱的死去。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来这里的“贵人”不能多看，若是冒犯了这“贵人”，没了性命也是常事。
“这个人，我要了。”
那只干净至极的手停到了他的目前，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自己又黄又瘦的手，上面皱皱巴巴，带着旧疤新伤，唯一算的上好的一点，便是依旧完整，没有残缺。
两只手叠在一起，分外不合适。
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怯弱，在碰到那只手后，他便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这是他唯一获得新生的机会，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这里的奴隶大都没有名字，只等着买主赐名。
“你以后，就叫霜吧。”
他使劲地点头，看着这人带着的鬼面，莫名的想，这鬼面下的脸必然也跟她身上的白衣一样干干净净，不沾染半点尘埃吧。
很快，他就看到了她的脸。
没遇她之前，他的世界就是一片暗色，现在她带着他走到了光下，见到了阳光。
外面的人，外面的一切，都比奴隶场好。
他见过的人太少，可主人家的脸，比他见过的太阳都要照人。
周遭的人都不太看得上他，又瘦又丑，不光他人，就连阿霜自己，也不明白，主人为何会在众多奴隶里选上他……
奴隶是最下等的东西，蓝家任何一个仆人都比他的地位高，他不要当下等人，他想当主人家最受宠的仆人。
这并不容易，虽然主人对他好，但是周遭的人却极爱想方设法来陷害他中伤他。
主人越待他好，他遭到的陷害就越多。
可他还是喜欢主人标着代价的好，他想往上爬，他不要做下等人。
“阿霜，随我出门。”
蓝小姐找阿霜的次数并不多。
但是下人们都知道，阿霜对小姐是不一样的。
可这种特殊也只是主人家对某个属意奴仆的不一般。
况且阿霜性子闷，又是个哑巴，就是被人欺负了，也不会找小姐说。
“今晚有灯会，阿霜，你得跟紧我。”
小姐只有在将他赎回来的当天碰过他的手，在这之后，只有要他随行的时候，他便规规矩矩地跟在她身后，不得近于两尺。
这晚的人特别多，但对霜奴来说，跟着小姐是件很容易的事。
时昔将没吃完的零嘴赏给了霜奴。
她吃到了酸酸的糖葫芦，便叫霜奴将这颗没吃完的吃下去。
两人正租下一只小船，行至江上，岸上人们放落在江中的河灯慢悠悠地飘动，相比岸上男女嘈杂的环境，江上要安静地多。
晚风吹行舟，花路入溪口。
阿霜解下了脸上的面具，听话地吃下了那半颗酸涩的糖葫芦。
“好吃吗？”
时昔说着，顺手就摸上了小奴隶的左脸，那里有道显眼的伤痕，模样已经比开始时好了许多，却没有完全消去。
他颤了颤，然后乖顺地点头。
时昔简直爱死他脸上的这道疤了，可她只是轻轻一碰，就收回了手。
“把剩下的也吃了。”
细长的竹签上还留着三个完好的红果，上面裹着透亮的甜浆，好不诱人。
阿霜于是又慢慢地吃完了剩下的糖葫芦。
这是小姐教他的，她说她喜欢吃饭细嚼慢咽的奴隶。
剩下的三颗里有一颗也是酸的，阿霜嚼着嘴里的酸果，他的眼睛没有看向别处，只是安安分分地坐落于小姐脚下。
小姐好像很喜欢看他吃酸的东西。
不过可惜了，阿霜从来都没有因为嘴里食物味道不好而表现出不适的表情。
他脸上很少带有情绪。
加上他是个哑巴，蓝府上下没几个人爱同他相处。
“时间也差不多了，去寺里挂个祈福佛牌吧。”
阿霜倾首，他又带上了面具，划着浆来到了岸处。
可在上岸时，蓝小姐不慎脚下踩空，阿霜便利落地接住了她。
只是，小姐的手……
好巧不巧，抓到了他的臀部。
“……”
小姐总说他是属于她的奴，阿霜也一向温从点头，可在这种情况下，小奴隶直觉不对，他第一次没控制住表情，沉沉地看着手还没收回去的“主子”。
蓝时昔却从容极了，她顺势倚着他的身体稳稳地站了起来，然后就收回了她的手。
“愣着干嘛？再不去求牌就赶不上了。”
她走在前面，手落在肩头轻轻一挥。
这是小姐惯用的手势，叫下人跟紧的意思。
这时，一个阿霜不大喜欢的人出现在了小姐身旁。
“蓝时昔，你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
月淳华快步跃了过来，熟络地同时昔并肩而行。
“月淳华，你哥可都没你这么爱管教人。”
“你！”
“我要去寺里求牌，月小公子呢，刚从花楼里出来的人，还是不要随行的好。”
闻言月淳华立刻急匆匆地解释：
“我没去花楼！不信你闻闻，我身上只有酒味，你不要随便污蔑人！”
他似乎总是很容易暴躁起来，脸上的喜怒从来都不藏着。
“好吧好吧，是我误会你了。”
蓝时昔从头到尾脸上都是一抹淡笑，她懒散地看着身旁少年闹腾，像在逗弄自家的小狸奴。
灯会已经临近尾声，街巷里原本熙攘的人群转眼只剩下收拾摊位的小贩跟零星的游人。
三人很快就到了金华寺。
月淳华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太喜欢时昔再来这种地方，他自己也讨厌这座寺庙。
他还讨厌寺里的秃驴，他不是没再找过兄长，可月折雪竟是连见一面都不肯，只让人给他带话说尘缘已尽。
时昔为自己跟霜奴求了两块佛牌，阿霜还不太会写字，时昔便抓着他的手，同他一起给那块佛牌提上了阿霜的名字。
小姐的手很是修长，如同冷玉一般沁凉，阿霜看着红木质地的小牌上落下了一个隽秀轻盈的“霜”字。
阿霜却不合时宜地看向了旁边的月家公子。
少年嫉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月淳华才慌慌张张地变了神色。
“蓝时昔，他不过一个奴才，给他求佛牌就罢了，你干嘛要帮他写字？”
而且还那样抓他的手！
时昔不甚在意地吹了吹木牌上的墨迹，她已经不止一次告诫月淳华少管她的事了，可这小子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月淳华，阿霜是我的人。”
说罢也不看月淳华，拉着阿霜就走到了祈福树下。
“阿霜，交给你了。”
时昔自然也能挂上去，但这种小事，小奴隶完全做得了。
他轻轻一跃，就落在了花枝上，将佛牌挂上枝头，随即就向下面望去。
树下满是一片绯色的花雨，清风抚着女子的墨发，她微微抬着头，满目都是他。
这般美的画面是他从前绝不可能触碰到的。
“阿霜，快下来吧。”
他点头，脚下一点，便站到了她面前。
又是一片花雨落下，飞散在两人周围，她也不去看他，就执起了他的手。
“太晚了，该回家了。”
阿霜被她抓着，余光看了眼墙角处伫立着的僧人，随即紧紧地回握了过去，牢牢地扣住她的手。
这不合规矩。
那可能又如何呢？他只是一个……不会说话不懂事理的奴隶而已。
是小姐要拉他的手的。
经过殿堂，那里已经没有月淳华的身影了。
两人飞快地回了蓝家。
……
蓝小姐将霜奴调到了身旁差遣，可她有时候，对阿霜好的不像是差遣奴隶。
她还教阿霜认字。
阿霜知道他跟小姐这种关系不太对劲。可是小姐似乎只是怜悯他的悲惨过去而已。
她同他……
“阿霜，这都多少日了，你的字……”
“那……给你找个先生，如何？”
时昔可不相信这个b这么笨，青存霜可是写得一手好字。
手中笔骤然停下，阿霜看到小姐的笑意不达眼底，她显然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阿霜向来果断，便先一步跪下。
“跪什么？”
阿霜将头低低地贴在了小姐脚下，他知道每次作出这种低声下气的行为，小姐最是消气。
“起来吧。”
时昔看着地上丝毫未动的少年，笑着将他拉起，“你若真是知错，那便好好受着。”
没等阿霜反应过来，那双他最喜欢的手，一只紧紧的扶着他的腰身，另一只毫不留情地扇了他的屁股一巴掌。
这相比下跪要轻松好多。
可阿霜却觉怪异极了，他看着笑吟吟的小姐，她心满意足地在他耳边轻语，“以后若是再惹我不高兴，便自己撅好屁股，记住了吗？”
阿霜愣愣地看着桌上未用完的宣纸，他的手上还攥着那支白玉紫毫笔，上面墨汁未干，汁水滴落在他的衣衫上，幸好穿的是件墨色的工服，看不出痕迹。
他在鬼市挨过的打，数不胜数，相较小姐刚刚的“惩罚”，后者轻地像是嬉闹。
可霜奴却觉得臀部仿似火烧，明明小姐的手那么凉，却让他烫的要命。
他跟小姐的关系，要愈发奇怪了。
打这以后，写不好或者学不会，以及再有别的事端，小姐总会寻着由头“惩罚”他，霜奴果然聪慧了许多。
阿霜事无巨细，唯一让他人笑谈的地方，便是不能说话这一点了。
又是一段时日过去。
霜奴在镜前驻足的时间越发频繁了起来，他知道小姐有位前夫，名冠京城，无人不晓他的美名。
都说那是个神仙模样的妙人，阿霜没见过他，可从他的同胞弟弟就能看出来，那人生的必定极好。
阿霜抚着左脸上的丑陋疤痕，他现在相比之前，已经要好太多了，虽然仍有一身伤痕，却要比之前好看许多。
他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右脸，比之月淳华，也不会落下下风。
小姐喜欢漂亮的人，从她身旁其他伺候的人里就能看出来。
他是一个例外。
阿霜喜欢这种说法，可也深深地恐惧，从他知道自己想要攀上小姐这个高枝的时候，他就没法不在意起脸上的瑕疵了。
他是个卑贱的下等人，想要做那上等人，小姐是他能碰到的，也是最快最好的的方法。
相比他人，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近水楼台。
阿霜恭敬地陪在蓝时昔左右，还是一副忠心奴隶的模样。
他越是心急便越是冷静，阿霜看着小姐一无所知的身影，面具下的脸微微一动。
他在等一个机会。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牢牢咬住。
这时，小姐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霜，屁股撅好。”
“……”
小姐越发可恶了，没犯错也要被她揪着打。
她取下了他的面具，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的神情，虽然他仍是一脸沉静的模样，不见半点难堪。
似乎安分极了。
可时昔了解这个b，他才不会安心做条好狗，他永远都是那条耐心潜伏，伺机而动的毒蛇。
青存霜，咱们慢慢来。
她有的是耐心。
鬼市的地下奴隶所，每天都有奴隶死去，像他这种又矮又小，面容丑陋的奴隶比比皆是。
如他这样的奴隶，是最容易死掉的，也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
可偏偏，他活到了现在。
他看着她一身白衣，脸上带着个鬼面，衣服干干净净，肌肤白白净净，而他满身脏污，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他看着往日总是欺压人的“地下头儿”殷勤地对着这个人点头哈腰，谄媚奉承。
这就是“贵人”。
人跟人的命，如此好笑。
日复一日地“活”着，他习惯又麻木，麻木又顺从……
可他不能撒手，一旦撒手便会成为脚下无数尸体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卑贱的活着，卑贱的死去。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来这里的“贵人”不能多看，若是冒犯了这“贵人”，没了性命也是常事。
“这个人，我要了。”
那只干净至极的手停到了他的目前，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自己又黄又瘦的手，上面皱皱巴巴，带着旧疤新伤，唯一算的上好的一点，便是依旧完整，没有残缺。
两只手叠在一起，分外不合适。
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怯弱，在碰到那只手后，他便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这是他唯一获得新生的机会，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这里的奴隶大都没有名字，只等着买主赐名。
“你以后，就叫霜吧。”
他使劲地点头，看着这人带着的鬼面，莫名的想，这鬼面下的脸必然也跟她身上的白衣一样干干净净，不沾染半点尘埃吧。
很快，他就看到了她的脸。
没遇她之前，他的世界就是一片暗色，现在她带着他走到了光下，见到了阳光。
外面的人，外面的一切，都比奴隶场好。
他见过的人太少，可主人家的脸，比他见过的太阳都要照人。
周遭的人都不太看得上他，又瘦又丑，不光他人，就连阿霜自己，也不明白，主人为何会在众多奴隶里选上他……
奴隶是最下等的东西，蓝家任何一个仆人都比他的地位高，他不要当下等人，他想当主人家最受宠的仆人。
这并不容易，虽然主人对他好，但是周遭的人却极爱想方设法来陷害他中伤他。
主人越待他好，他遭到的陷害就越多。
可他还是喜欢主人标着代价的好，他想往上爬，他不要做下等人。
“阿霜，随我出门。”
蓝小姐找阿霜的次数并不多。
但是下人们都知道，阿霜对小姐是不一样的。
可这种特殊也只是主人家对某个属意奴仆的不一般。
况且阿霜性子闷，又是个哑巴，就是被人欺负了，也不会找小姐说。
“今晚有灯会，阿霜，你得跟紧我。”
小姐只有在将他赎回来的当天碰过他的手，在这之后，只有要他随行的时候，他便规规矩矩地跟在她身后，不得近于两尺。
这晚的人特别多，但对霜奴来说，跟着小姐是件很容易的事。
时昔将没吃完的零嘴赏给了霜奴。
她吃到了酸酸的糖葫芦，便叫霜奴将这颗没吃完的吃下去。
两人正租下一只小船，行至江上，岸上人们放落在江中的河灯慢悠悠地飘动，相比岸上男女嘈杂的环境，江上要安静地多。
晚风吹行舟，花路入溪口。
阿霜解下了脸上的面具，听话地吃下了那半颗酸涩的糖葫芦。
“好吃吗？”
时昔说着，顺手就摸上了小奴隶的左脸，那里有道显眼的伤痕，模样已经比开始时好了许多，却没有完全消去。
他颤了颤，然后乖顺地点头。
时昔简直爱死他脸上的这道疤了，可她只是轻轻一碰，就收回了手。
“把剩下的也吃了。”
细长的竹签上还留着三个完好的红果，上面裹着透亮的甜浆，好不诱人。
阿霜于是又慢慢地吃完了剩下的糖葫芦。
这是小姐教他的，她说她喜欢吃饭细嚼慢咽的奴隶。
剩下的三颗里有一颗也是酸的，阿霜嚼着嘴里的酸果，他的眼睛没有看向别处，只是安安分分地坐落于小姐脚下。
小姐好像很喜欢看他吃酸的东西。
不过可惜了，阿霜从来都没有因为嘴里食物味道不好而表现出不适的表情。
他脸上很少带有情绪。
加上他是个哑巴，蓝府上下没几个人爱同他相处。
“时间也差不多了，去寺里挂个祈福佛牌吧。”
阿霜倾首，他又带上了面具，划着浆来到了岸处。
可在上岸时，蓝小姐不慎脚下踩空，阿霜便利落地接住了她。
只是，小姐的手……
好巧不巧，抓到了他的臀部。
“……”
小姐总说他是属于她的奴，阿霜也一向温从点头，可在这种情况下，小奴隶直觉不对，他第一次没控制住表情，沉沉地看着手还没收回去的“主子”。
蓝时昔却从容极了，她顺势倚着他的身体稳稳地站了起来，然后就收回了她的手。
“愣着干嘛？再不去求牌就赶不上了。”
她走在前面，手落在肩头轻轻一挥。
这是小姐惯用的手势，叫下人跟紧的意思。
这时，一个阿霜不大喜欢的人出现在了小姐身旁。
“蓝时昔，你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
月淳华快步跃了过来，熟络地同时昔并肩而行。
“月淳华，你哥可都没你这么爱管教人。”
“你！”
“我要去寺里求牌，月小公子呢，刚从花楼里出来的人，还是不要随行的好。”
闻言月淳华立刻急匆匆地解释：
“我没去花楼！不信你闻闻，我身上只有酒味，你不要随便污蔑人！”
他似乎总是很容易暴躁起来，脸上的喜怒从来都不藏着。
“好吧好吧，是我误会你了。”
蓝时昔从头到尾脸上都是一抹淡笑，她懒散地看着身旁少年闹腾，像在逗弄自家的小狸奴。
灯会已经临近尾声，街巷里原本熙攘的人群转眼只剩下收拾摊位的小贩跟零星的游人。
三人很快就到了金华寺。
月淳华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太喜欢时昔再来这种地方，他自己也讨厌这座寺庙。
他还讨厌寺里的秃驴，他不是没再找过兄长，可月折雪竟是连见一面都不肯，只让人给他带话说尘缘已尽。
时昔为自己跟霜奴求了两块佛牌，阿霜还不太会写字，时昔便抓着他的手，同他一起给那块佛牌提上了阿霜的名字。
小姐的手很是修长，如同冷玉一般沁凉，阿霜看着红木质地的小牌上落下了一个隽秀轻盈的“霜”字。
阿霜却不合时宜地看向了旁边的月家公子。
少年嫉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月淳华才慌慌张张地变了神色。
“蓝时昔，他不过一个奴才，给他求佛牌就罢了，你干嘛要帮他写字？”
而且还那样抓他的手！
时昔不甚在意地吹了吹木牌上的墨迹，她已经不止一次告诫月淳华少管她的事了，可这小子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月淳华，阿霜是我的人。”
说罢也不看月淳华，拉着阿霜就走到了祈福树下。
“阿霜，交给你了。”
时昔自然也能挂上去，但这种小事，小奴隶完全做得了。
他轻轻一跃，就落在了花枝上，将佛牌挂上枝头，随即就向下面望去。
树下满是一片绯色的花雨，清风抚着女子的墨发，她微微抬着头，满目都是他。
这般美的画面是他从前绝不可能触碰到的。
“阿霜，快下来吧。”
他点头，脚下一点，便站到了她面前。
又是一片花雨落下，飞散在两人周围，她也不去看他，就执起了他的手。
“太晚了，该回家了。”
阿霜被她抓着，余光看了眼墙角处伫立着的僧人，随即紧紧地回握了过去，牢牢地扣住她的手。
这不合规矩。
那可能又如何呢？他只是一个……不会说话不懂事理的奴隶而已。
是小姐要拉他的手的。
经过殿堂，那里已经没有月淳华的身影了。
两人飞快地回了蓝家。
……
蓝小姐将霜奴调到了身旁差遣，可她有时候，对阿霜好的不像是差遣奴隶。
她还教阿霜认字。
阿霜知道他跟小姐这种关系不太对劲。可是小姐似乎只是怜悯他的悲惨过去而已。
她同他……
“阿霜，这都多少日了，你的字……”
“那……给你找个先生，如何？”
时昔可不相信这个b这么笨，青存霜可是写得一手好字。
手中笔骤然停下，阿霜看到小姐的笑意不达眼底，她显然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阿霜向来果断，便先一步跪下。
“跪什么？”
阿霜将头低低地贴在了小姐脚下，他知道每次作出这种低声下气的行为，小姐最是消气。
“起来吧。”
时昔看着地上丝毫未动的少年，笑着将他拉起，“你若真是知错，那便好好受着。”
没等阿霜反应过来，那双他最喜欢的手，一只紧紧的扶着他的腰身，另一只毫不留情地扇了他的屁股一巴掌。
这相比下跪要轻松好多。
可阿霜却觉怪异极了，他看着笑吟吟的小姐，她心满意足地在他耳边轻语，“以后若是再惹我不高兴，便自己撅好屁股，记住了吗？”
阿霜愣愣地看着桌上未用完的宣纸，他的手上还攥着那支白玉紫毫笔，上面墨汁未干，汁水滴落在他的衣衫上，幸好穿的是件墨色的工服，看不出痕迹。
他在鬼市挨过的打，数不胜数，相较小姐刚刚的“惩罚”，后者轻地像是嬉闹。
可霜奴却觉得臀部仿似火烧，明明小姐的手那么凉，却让他烫的要命。
他跟小姐的关系，要愈发奇怪了。
打这以后，写不好或者学不会，以及再有别的事端，小姐总会寻着由头“惩罚”他，霜奴果然聪慧了许多。
阿霜事无巨细，唯一让他人笑谈的地方，便是不能说话这一点了。
又是一段时日过去。
霜奴在镜前驻足的时间越发频繁了起来，他知道小姐有位前夫，名冠京城，无人不晓他的美名。
都说那是个神仙模样的妙人，阿霜没见过他，可从他的同胞弟弟就能看出来，那人生的必定极好。
阿霜抚着左脸上的丑陋疤痕，他现在相比之前，已经要好太多了，虽然仍有一身伤痕，却要比之前好看许多。
他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右脸，比之月淳华，也不会落下下风。
小姐喜欢漂亮的人，从她身旁其他伺候的人里就能看出来。
他是一个例外。
阿霜喜欢这种说法，可也深深地恐惧，从他知道自己想要攀上小姐这个高枝的时候，他就没法不在意起脸上的瑕疵了。
他是个卑贱的下等人，想要做那上等人，小姐是他能碰到的，也是最快最好的的方法。
相比他人，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近水楼台。
阿霜恭敬地陪在蓝时昔左右，还是一副忠心奴隶的模样。
他越是心急便越是冷静，阿霜看着小姐一无所知的身影，面具下的脸微微一动。
他在等一个机会。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牢牢咬住。
这时，小姐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霜，屁股撅好。”
“……”
小姐越发可恶了，没犯错也要被她揪着打。
她取下了他的面具，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的神情，虽然他仍是一脸沉静的模样，不见半点难堪。
似乎安分极了。
可时昔了解这个b，他才不会安心做条好狗，他永远都是那条耐心潜伏，伺机而动的毒蛇。
青存霜，咱们慢慢来。
她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