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伤势
003 伤势
姜霜华其实也没想好如何安置那个孩子。她座下亲传只收女人，不收男人。可若是不收他为亲传，他无人引荐也未参加宗门选考，便只能去山下当个门外弟子。离她那么远，根本不好随时召来供血。
思来想去，姜霜华还是决定把他留在身边。主要这孩子还是个半魔血统，万一哪天发狂了，她或者荀烟还能压制。
“等他好了便由你教他入门吧。”姜霜华轻拍荀烟的肩让她乖乖躺好，“开了药便按时吃，别因为急着处理门内的杂事落下病根。”
荀烟感受到肩膀上传来暖流，突然一把握住姜霜华的手，惊呼：“师尊不可！”
“无碍。”姜霜华这么说着，心口上的伤却又疼了起来。
“路上您就喂徒儿吃了许多丹药，徒儿已经不疼了。”荀烟撒娇似的捏了捏姜霜华的手。
荀烟二十多了，在弟子们心中一直是和掌门一样冷酷、做事又雷厉风行的大师姐，可她对上姜霜华的时候永远都和十来岁的时候一般孩子心性。
无论荀烟怎么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姜霜华都没有停止为她灌输灵力。最后荀烟也累了，只好安安静静躺着不动。
“你睡会儿吧。”姜霜华不用猜都知道荀烟这几天定是忙坏了。
荀烟听话地闭上了眼，但那双眼珠子总忍不住在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道：“徒儿睡不着。”
“那就硬睡。”
“我在想她……”
原本温馨的气氛一下子凉了下来。荀烟睁眼，视线正好落在姜霜华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
这么久了，两个人都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可逃避总不是办法。
“师尊只有你了。”
那只温暖的手从她的肩上抽离，转而替她掖了掖被子。荀烟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刺痛起来。她痛苦地用手臂遮住双眼。
姜霜华走了，没有一句安慰。她不知道如何安慰荀烟，更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
招魂法阵安置在乾极宗大殿后方的练功场上。夕阳西下了，给念儿招魂的弟子们还在努力。各个满头大汗，咒语念得嘴唇干裂。
地平线另一端的明月在逐渐晕染成墨的黑夜里缓缓升起。夜色下，一个飘逸的白影从远处朝大阵飞来。她白衣飘飘，背对月影，仿佛蟾宫下凡的仙子。
弟子们纷纷屏息，看着这周身裹着淡淡蓝光的女人踏着碎魂剑从天而至，直接落在中心的高台上。他们虽是高阶弟子，但门内的高阶弟子太多，这样近的接触掌门还是第一次。他们敬畏地低头，不敢直视。
姜霜华将念儿的尸身抱起，朝这些徒劳了许多天的弟子致谢：“辛苦诸位了。”
“此乃弟子本分。”弟子们朝姜霜华方向作揖。可她早就飞远了，并未听到这整齐划一的回答。
乾极宗占地极广，因七座大山围绕中间的乾极山得名。周围的七个山巅分别设立了“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阁，由七位长老管理。宗门日常活动的广场和大殿都在乾极山脚下，而乾极山的山巅则是掌门的住所。那里云雾缭绕，终年积雪，却修了一座极其奢华、精致的宫殿，连皇家看了都要自愧弗如。
原本这里只是个四合小院儿，经过上一任掌门大刀阔斧地改动之后便变成了这样。除了那些雕梁画栋以外，温泉池、丹房、修炼用的坐忘台也一应俱全。姜霜华挺满意这里的，唯独膈应宫殿的后方历任掌门的衣冠冢。不过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姜霜华打开山壁上的机关，抱着念儿的尸身走进去，穿过迂回的五行密道后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
她先是掏出七盏油灯摆阵，接着又念了一段咒，最后快速翻手掐诀，地面终于裂开几道大缝，十口棺材整整齐齐地显现出来。其中九口都是规格统一的黑龙石棺，唯有一口是通体雪白的冰棺。只有姜霜华和几位长老知道，前九个是真的飞升了，而最后这一个临门一脚渡劫失败被天雷活活劈死了。
姜霜华将冰棺打开，露出一张她及其熟悉又厌恶的面庞。除了面色依旧灰白，他的尸身毫无腐坏。这就是冰棺的奇效。
她抬手，冰棺中的尸体缓缓离开棺椁。她不想碰到这个肮脏的人。入殓那天是她最后一天见他，之后就算再想将他碎尸万段，她都再未来过。她看到这张丑陋的脸就会想起来那干枯如树皮的手在自己肌肤上游走，花白胡须扫过自己脖颈的感觉。
令人作呕。
随着她捏拳的动作，那苍老的尸体在空中碎成了无数肉块，接着消失在地面上。
“还等着后人把你复活重新来过。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她嘲笑。她不会复活他，也不会让顾琰有机会复活他。
姜霜华对冰棺施了个清洁咒之后将念儿的尸身放了进去。她轻柔地抚摸着念儿的脸庞道：“我一直以为天道是觉得我缺些福报才将你送到我身边，后来才明白，原来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积再多的功德都强不过有个男儿身的修者。你说，这公平吗？”
一具尸体自然不会回答。
“太不公平了。”姜霜华自问自答。
她恨。凭什么男人多□□那不到二两的肉就能成仙？而她就算有通天的修为，无人能比的勤奋，都无法成仙！她姜霜华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无耻又无情的声音。
“女人成不了仙。除非你找个能飞升的男人，你可以凭借他道侣的身份一同成仙。”
她在雷劫中暴怒，然后心口就多了一道会不断泄露她修为的无法愈合的伤口。也是了，如此不公的天道自然小肚鸡肠。
姜霜华看了半天念儿，最终缓缓合上了棺盖。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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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把仙药的加持下，荀烟好得很快。她悄悄地去殓了风茵的尸身，然后回到乾极宗探望她那个新来的好不容易被医馆救活的师弟。
他的脊椎断了，后脑的颅骨也碎了。这都能救回来，倒不是因着医师有多妙手回春，而是多亏了她师尊的九花续命丸。这药丸说是能“活死人，生白骨”，世上仅有12颗。此药之珍贵，令世人咋舌。当年乾极宗祖师偶得此药，在续了自己道侣的性命之后便将剩下的药丸传给了自己的亲传大弟子。自此，每任掌门仅得一颗，十二代之后的就再没有了。修仙之人历经生死磨难的时候太多太多，所有掌门都将自己的用掉了。传到她师尊的时候只剩两颗了，师尊疼她，早就将最后一颗续命丸给了她。
没想到这么珍贵的东西，她师尊自己没用，竟然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荀烟看着病榻上还未苏醒的孩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不仅是因为他性命垂危，还是为着他的年岁。他根本就不是七八岁的孩子，而是接近舞勺之年的半大少年！医师说这是因为他长期饥饿所致。荀烟出身经商世家，虽然百姓都看不上商人，但商人富有，她自小锦衣玉食，到了乾极宗也一直是衣食无忧的。她去尘世磨练，替贫穷百姓们消灾除邪之时也从未见过这样畸形的少年。
就在荀烟以为他是出身及其贫寒才导致身体畸形的时候，这个孩子给了她更大的惊吓——
他不会说话。
醒来的孩子不是哑巴，他会说简单的几个词，但是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医馆的人说这不是后遗症，这是他之前就有的毛病了。
荀烟是门内的大师姐，也是默认的掌门继承人。她日日夜夜除了修炼就是在帮姜霜华处理宗门内的琐事。若只是教小师弟入门还好，可要从说话教起，荀烟是万万没有时间的。于是在小师弟能下地以后，荀烟便带着他找到了姜霜华。
姜霜华犯了难，因为她忙着修养伤势。其实把他交给别的高等弟子是最合适的，荀烟也是如此建议，但荀烟不知姜霜华的盘算。最后姜霜华还是决定将人留在主峰的住处，自己来教。
荀烟走了，留下男孩站在大殿里和姜霜华面面相觑。
男孩被姜霜华看得双腿直哆嗦，他怕极了。这里好吃好喝，男男女女对他也和颜悦色，他不想被赶走。实际上，姜霜华只是望着他出神，在思索如何妥善安置他。她自己早就不用解决口腹之需，但这个孩子要吃饭啊！只吃仙丹，是肯定不行的。
待她回过神的时候，那孩子居然在默默垂泪。他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哭起来一抽一抽的，又闹又丑。他只是眼眶红红的，脸上挂着两串清泪。这么一哭，姜霜华倒有了心思仔细看看他。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面黄肌瘦的一副骷髅相了。虽然他还是非常矮小，但看得出来底子绝佳。若是养得好，今后必然是个美人。正好，姜霜华不喜欢长得丑的。
“本尊给你赐名吧。”姜霜华道。她搜过他的记忆，他是没有名字的，生下来就被百里域扔给下人带了。被父亲抛弃的孩子，下人也不待见他，偶尔想起来了才给他一顿饭。其余的仆人也不知道他应当是个少爷，总是“杂种、杂种”地唤他。小家生子们经常欺负他，让他干杂活儿，还往他身上扔石头。他总是新伤旧伤叠一起。
他很错愕，抬起头来望着姜霜华。因为瘦小，他的眼睛在脸上显得格外大，带了泪又水汪汪的，像街边流浪的幼犬。
“赐名。听得懂吗？”
姜霜华都准备好解释了，没想到对方点了点头。
姜霜华没有直接赐名，而是先掐了个决祭出一把长剑。这是她为风茵铸造的烬虚剑。荀烟的本命剑是她从宝库中挑的，而风茵的则是她亲手铸造的，认的是双主。这把长剑通体约有四尺长，剑身极轻，因着是天玄铁打造的，所以锋刃泛着隐约的红光，华贵非常。
“这‘烬虚剑’本尊花了七七四十九天铸造而成。原本以为要铸成一堆废铁了，却没想到它在水中褪去灰烬成为了宝剑。这曾是你二师姐的本命剑，现在本尊赐予你。”姜霜华走下殿内主位，将剑塞到他怀中，又道，“本尊赐你‘焚英’为名，继承‘烬虚’之志。将过去化为灰烬，自此随本尊好好修行。”
“焚英。百里焚英，还挺好听。”姜霜华咀嚼着自己替小徒弟起的名字，甚为满意，却不知面前孩子的骇然。
她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是百里家的人？！
姜霜华其实也没想好如何安置那个孩子。她座下亲传只收女人，不收男人。可若是不收他为亲传，他无人引荐也未参加宗门选考，便只能去山下当个门外弟子。离她那么远，根本不好随时召来供血。
思来想去，姜霜华还是决定把他留在身边。主要这孩子还是个半魔血统，万一哪天发狂了，她或者荀烟还能压制。
“等他好了便由你教他入门吧。”姜霜华轻拍荀烟的肩让她乖乖躺好，“开了药便按时吃，别因为急着处理门内的杂事落下病根。”
荀烟感受到肩膀上传来暖流，突然一把握住姜霜华的手，惊呼：“师尊不可！”
“无碍。”姜霜华这么说着，心口上的伤却又疼了起来。
“路上您就喂徒儿吃了许多丹药，徒儿已经不疼了。”荀烟撒娇似的捏了捏姜霜华的手。
荀烟二十多了，在弟子们心中一直是和掌门一样冷酷、做事又雷厉风行的大师姐，可她对上姜霜华的时候永远都和十来岁的时候一般孩子心性。
无论荀烟怎么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姜霜华都没有停止为她灌输灵力。最后荀烟也累了，只好安安静静躺着不动。
“你睡会儿吧。”姜霜华不用猜都知道荀烟这几天定是忙坏了。
荀烟听话地闭上了眼，但那双眼珠子总忍不住在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道：“徒儿睡不着。”
“那就硬睡。”
“我在想她……”
原本温馨的气氛一下子凉了下来。荀烟睁眼，视线正好落在姜霜华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
这么久了，两个人都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可逃避总不是办法。
“师尊只有你了。”
那只温暖的手从她的肩上抽离，转而替她掖了掖被子。荀烟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刺痛起来。她痛苦地用手臂遮住双眼。
姜霜华走了，没有一句安慰。她不知道如何安慰荀烟，更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
招魂法阵安置在乾极宗大殿后方的练功场上。夕阳西下了，给念儿招魂的弟子们还在努力。各个满头大汗，咒语念得嘴唇干裂。
地平线另一端的明月在逐渐晕染成墨的黑夜里缓缓升起。夜色下，一个飘逸的白影从远处朝大阵飞来。她白衣飘飘，背对月影，仿佛蟾宫下凡的仙子。
弟子们纷纷屏息，看着这周身裹着淡淡蓝光的女人踏着碎魂剑从天而至，直接落在中心的高台上。他们虽是高阶弟子，但门内的高阶弟子太多，这样近的接触掌门还是第一次。他们敬畏地低头，不敢直视。
姜霜华将念儿的尸身抱起，朝这些徒劳了许多天的弟子致谢：“辛苦诸位了。”
“此乃弟子本分。”弟子们朝姜霜华方向作揖。可她早就飞远了，并未听到这整齐划一的回答。
乾极宗占地极广，因七座大山围绕中间的乾极山得名。周围的七个山巅分别设立了“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阁，由七位长老管理。宗门日常活动的广场和大殿都在乾极山脚下，而乾极山的山巅则是掌门的住所。那里云雾缭绕，终年积雪，却修了一座极其奢华、精致的宫殿，连皇家看了都要自愧弗如。
原本这里只是个四合小院儿，经过上一任掌门大刀阔斧地改动之后便变成了这样。除了那些雕梁画栋以外，温泉池、丹房、修炼用的坐忘台也一应俱全。姜霜华挺满意这里的，唯独膈应宫殿的后方历任掌门的衣冠冢。不过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姜霜华打开山壁上的机关，抱着念儿的尸身走进去，穿过迂回的五行密道后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
她先是掏出七盏油灯摆阵，接着又念了一段咒，最后快速翻手掐诀，地面终于裂开几道大缝，十口棺材整整齐齐地显现出来。其中九口都是规格统一的黑龙石棺，唯有一口是通体雪白的冰棺。只有姜霜华和几位长老知道，前九个是真的飞升了，而最后这一个临门一脚渡劫失败被天雷活活劈死了。
姜霜华将冰棺打开，露出一张她及其熟悉又厌恶的面庞。除了面色依旧灰白，他的尸身毫无腐坏。这就是冰棺的奇效。
她抬手，冰棺中的尸体缓缓离开棺椁。她不想碰到这个肮脏的人。入殓那天是她最后一天见他，之后就算再想将他碎尸万段，她都再未来过。她看到这张丑陋的脸就会想起来那干枯如树皮的手在自己肌肤上游走，花白胡须扫过自己脖颈的感觉。
令人作呕。
随着她捏拳的动作，那苍老的尸体在空中碎成了无数肉块，接着消失在地面上。
“还等着后人把你复活重新来过。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她嘲笑。她不会复活他，也不会让顾琰有机会复活他。
姜霜华对冰棺施了个清洁咒之后将念儿的尸身放了进去。她轻柔地抚摸着念儿的脸庞道：“我一直以为天道是觉得我缺些福报才将你送到我身边，后来才明白，原来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积再多的功德都强不过有个男儿身的修者。你说，这公平吗？”
一具尸体自然不会回答。
“太不公平了。”姜霜华自问自答。
她恨。凭什么男人多□□那不到二两的肉就能成仙？而她就算有通天的修为，无人能比的勤奋，都无法成仙！她姜霜华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无耻又无情的声音。
“女人成不了仙。除非你找个能飞升的男人，你可以凭借他道侣的身份一同成仙。”
她在雷劫中暴怒，然后心口就多了一道会不断泄露她修为的无法愈合的伤口。也是了，如此不公的天道自然小肚鸡肠。
姜霜华看了半天念儿，最终缓缓合上了棺盖。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
在大把仙药的加持下，荀烟好得很快。她悄悄地去殓了风茵的尸身，然后回到乾极宗探望她那个新来的好不容易被医馆救活的师弟。
他的脊椎断了，后脑的颅骨也碎了。这都能救回来，倒不是因着医师有多妙手回春，而是多亏了她师尊的九花续命丸。这药丸说是能“活死人，生白骨”，世上仅有12颗。此药之珍贵，令世人咋舌。当年乾极宗祖师偶得此药，在续了自己道侣的性命之后便将剩下的药丸传给了自己的亲传大弟子。自此，每任掌门仅得一颗，十二代之后的就再没有了。修仙之人历经生死磨难的时候太多太多，所有掌门都将自己的用掉了。传到她师尊的时候只剩两颗了，师尊疼她，早就将最后一颗续命丸给了她。
没想到这么珍贵的东西，她师尊自己没用，竟然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荀烟看着病榻上还未苏醒的孩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不仅是因为他性命垂危，还是为着他的年岁。他根本就不是七八岁的孩子，而是接近舞勺之年的半大少年！医师说这是因为他长期饥饿所致。荀烟出身经商世家，虽然百姓都看不上商人，但商人富有，她自小锦衣玉食，到了乾极宗也一直是衣食无忧的。她去尘世磨练，替贫穷百姓们消灾除邪之时也从未见过这样畸形的少年。
就在荀烟以为他是出身及其贫寒才导致身体畸形的时候，这个孩子给了她更大的惊吓——
他不会说话。
醒来的孩子不是哑巴，他会说简单的几个词，但是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医馆的人说这不是后遗症，这是他之前就有的毛病了。
荀烟是门内的大师姐，也是默认的掌门继承人。她日日夜夜除了修炼就是在帮姜霜华处理宗门内的琐事。若只是教小师弟入门还好，可要从说话教起，荀烟是万万没有时间的。于是在小师弟能下地以后，荀烟便带着他找到了姜霜华。
姜霜华犯了难，因为她忙着修养伤势。其实把他交给别的高等弟子是最合适的，荀烟也是如此建议，但荀烟不知姜霜华的盘算。最后姜霜华还是决定将人留在主峰的住处，自己来教。
荀烟走了，留下男孩站在大殿里和姜霜华面面相觑。
男孩被姜霜华看得双腿直哆嗦，他怕极了。这里好吃好喝，男男女女对他也和颜悦色，他不想被赶走。实际上，姜霜华只是望着他出神，在思索如何妥善安置他。她自己早就不用解决口腹之需，但这个孩子要吃饭啊！只吃仙丹，是肯定不行的。
待她回过神的时候，那孩子居然在默默垂泪。他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哭起来一抽一抽的，又闹又丑。他只是眼眶红红的，脸上挂着两串清泪。这么一哭，姜霜华倒有了心思仔细看看他。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面黄肌瘦的一副骷髅相了。虽然他还是非常矮小，但看得出来底子绝佳。若是养得好，今后必然是个美人。正好，姜霜华不喜欢长得丑的。
“本尊给你赐名吧。”姜霜华道。她搜过他的记忆，他是没有名字的，生下来就被百里域扔给下人带了。被父亲抛弃的孩子，下人也不待见他，偶尔想起来了才给他一顿饭。其余的仆人也不知道他应当是个少爷，总是“杂种、杂种”地唤他。小家生子们经常欺负他，让他干杂活儿，还往他身上扔石头。他总是新伤旧伤叠一起。
他很错愕，抬起头来望着姜霜华。因为瘦小，他的眼睛在脸上显得格外大，带了泪又水汪汪的，像街边流浪的幼犬。
“赐名。听得懂吗？”
姜霜华都准备好解释了，没想到对方点了点头。
姜霜华没有直接赐名，而是先掐了个决祭出一把长剑。这是她为风茵铸造的烬虚剑。荀烟的本命剑是她从宝库中挑的，而风茵的则是她亲手铸造的，认的是双主。这把长剑通体约有四尺长，剑身极轻，因着是天玄铁打造的，所以锋刃泛着隐约的红光，华贵非常。
“这‘烬虚剑’本尊花了七七四十九天铸造而成。原本以为要铸成一堆废铁了，却没想到它在水中褪去灰烬成为了宝剑。这曾是你二师姐的本命剑，现在本尊赐予你。”姜霜华走下殿内主位，将剑塞到他怀中，又道，“本尊赐你‘焚英’为名，继承‘烬虚’之志。将过去化为灰烬，自此随本尊好好修行。”
“焚英。百里焚英，还挺好听。”姜霜华咀嚼着自己替小徒弟起的名字，甚为满意，却不知面前孩子的骇然。
她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是百里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