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梦阁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没了朱梦阁烟花巷依旧莺歌燕舞热闹不减。赵宁进宫把红灵和莫修竹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明,说到赵正仕的时候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傅谦安抚了一番让他先回去,莫修竹紧接着也到了。

    莫修竹禀告了对红灵身份的怀疑,觉得她可能是巫咸族的人,因为寻常人不可能会使用符咒这样的东西,但是眼下的局面红灵对他们这些所谓的高官充满了怨怼,只怕不会任人驱策。

    傅谦欣喜得有些慌乱,自己的病方才有了些希望,居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巫咸族的踪迹,足以证明他真的得上天庇佑,他是真正的天子。

    “皇上,如果证实红灵是巫咸族,要把她带进宫还是皇上另有安排?”

    傅谦从喜悦中慢慢冷静,他沉思片刻道,“先证实她的身份,如果是,朕会交待你接下来做什么,如果不是,把她交给赵宁。”

    “赵侯因为此事连我也恨上了。”莫修竹苦笑。

    “终归到底是赵正仕胡作非为惹的祸,朕也被他的才华蒙蔽了,人心隔肚皮,一个人真正的面目并不会为外人所知。”

    “皇上英明,不过赵侯那边…”

    “朕会跟他说,这件事不必再提了。”

    几天后小侯爷进山被野兽所伤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小侯爷的脸被黑瞎子抓破使得他双目失明,最可惜的是小侯爷的双手被咬断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写字作画,一时之间小侯爷先前留下的佳作被人转来转去,价值高了二十倍有余。

    白之桃无聊地坐在客栈外面,撑着下巴看天上的一轮明月,中秋月圆人团圆,客栈掌柜的在后院和家人正在吃饭赏月,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人好生羡慕,白之桃寂寥地想着师父师公,想着自己的族人,在辽阔的西域看月亮比在这里美多了,她总觉得跳起来就能把月亮摘下来。

    慕山在城南的隆安镖局找了个差事,算是又干回了老本行,前日跟着镖队去了冼州,白之桃不知道冼州在哪儿,但慕山说来回至少要一个半月,他倒是不觉得远,从前跟阿吉兹的商队,来回一趟就得八九个月,不同的是他现在有了惦记的人,临走之前百般交待让白之桃安心在客栈等他,千万不要不告而别。

    京城出不去,有家不能回,红灵也不知道在哪儿,白之桃有时都盼着红灵出现,是死是活给个痛快就算了,这样毫无意义的等待太折磨人了。

    她想到了在出阳王府的日子,她化身白头翁和傅谨斗智斗勇,他们一言不合就吵得不可开交,她最喜欢看傅谨生她的气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一直都记得离开那夜傅谨看她的眼神,也许当年那个男人在灵日峰上也是这样看着师父,目送师父离开落烟谷,离开自己。

    宫中家宴傅谨和皇兄喝了不少酒,带着三分醉意出现在街口,中秋夜整条街都没有人,清冷的街道被月光照的也添了三分寒意,只有白之桃蜷着身子,这样孤单的身影叫人看了难免心疼。

    “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白之桃被吓了一跳,她正在出神地想着傅谨,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

    “你管我做什么,”白之桃有些心虚,刚刚还在想的人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该不是你府里又丢了东西,我可什么都没拿。”

    “你这叫不打自招,”傅谨坐在了她的身边,“看来我得回去好好查查。”

    “好重的酒气。”白之桃随手扇了扇,往旁边坐坐,傅谨身子一歪正好靠在她的肩上,“快起来,你这么重别靠在我身上。”

    “你走开不就是了,让我摔一下也许就清醒了。”

    白之桃刚要起身,傅谨的胳膊搭在了她身上,死死地按着她,“你心肠这么硬,好歹咱们也相识一场,借我个肩膀靠一靠你又不会掉块肉。”

    “你可是王爷,过些日子就要迎娶王妃了。”白之桃离开王府的时候还不知道他要大婚的消息,住进客栈以后听到别人闲聊才知道,她心里有些酸酸的,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酸味。

    “中秋团圆喝酒助兴,我怎么觉得你喝的不是酒是醋呢?”

    “说的什么醉话,”白之桃赶紧换了话题,“你是恰巧路过吗?这儿和你的王府可不是一个方向。”

    “我专程来看你。”傅谨的眼睛里有醉意还要情意。

    白之桃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又问了不该问的话,“你又胡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从你离开王府我就派人跟着你,你和慕山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白之桃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推开傅谨起身回了客栈,傅谨这时酒气有些上头,脚步踉跄地也跟了上去。

    “你赶紧回去,我要休息了。”白之桃将傅谨堵在门口。

    傅谨借着酒劲一闭眼,直挺挺地向白之桃摔去,好在白之桃力气大没被他压倒,生生扶住他将他拖进房间扔到了床上。

    白之桃转身倒了杯茶想给傅谨解解酒,一回头他已经好端端地坐在床上。

    “你真是诡计多端。”白之桃一口闷了自己倒的茶。

    “我真的是喝醉了,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

    “王爷大驾屈尊小客栈究竟是为何?”白之桃站得离他远远的。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早就钟情慕山,从斗场你把他救出来我就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他刺伤你你也毫无怨言,你明明要回西域却愿意为了他留在中原,方才我看你的样子,就像一块望夫石。”

    “我哪有,我方才是在赏月。”

    “白之桃,你是不是喜欢他?”

    白之桃没有回答,对于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而言,喜欢谁有什么要紧,在这一刻她理解了那个男人,理解他为什么宁愿师父误会他恨他也不告诉师父真相,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毫无保留地希望对方好,原来她早就喜欢上了傅谨。

    可她是白之桃,她不是那个男人,她不会像他那么选择。

    “你的沉默表示你不喜欢他。”

    “是,我不喜欢他,我一早就说过我和他只是朋友,一直都是你硬要把我们捏在一起。”

    傅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仿佛顶着一颗千斤重的头,天旋地转间他又重重地摔在床上。

    白之桃拎着茶壶就跑了过去,也不管傅谨要不要喝,捏着他的嘴往里灌,傅谨被呛了好几口咳个不停。

    “你真是…”傅谨努力平复呼吸,好好的气氛被她搅得不像样子。

    “我这是为你好,再喝点。”

    眼看白之桃又要给自己灌茶,傅谨手一挥把茶壶打到地上,趁机拉着白之桃的手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两人视线一相撞,白之桃的脸就红了。

    “你不喜欢慕山,那你可有喜欢的人?”

    “有。”暧昧的气息萦绕在整个房间,白之桃趴在傅谨的身上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心里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痒痒的。

    门窗同时被大力地撞开,苏葵和春来分别冲了进来,他俩带着府里的侍卫一直跟着傅谨,听到房间里有摔碎东西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着来保护傅谨,然而房里却是如此尴尬的场景。

    白之桃马上跳了起来,傅谨暗暗叹气,又是功败垂成。

    春来收了剑拽着苏葵从门口退出去,苏葵的眼神始终落在白之桃的身上,又羡慕又嫉妒,还有一丝隐藏的杀气。

    “我去叫他们送你回去。”

    “等等,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你喝醉了脑子不清楚,有什么话等你醒了再说。”

    “我没醉,快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是一个我很讨厌的人,他很小气为了一颗夜明珠发海捕文书抓我,他很坏开了一间斗场轻薄人命,他还很多情,有贴身侍卫还要娶亲…”

    傅谨从床上艰难地站了起来,摇晃着走到白之桃面前,拽下腰间的小香包放在白之桃手里,“我若知道有一天会遇到你,就不会答应青安娶他的妹妹,可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没办法收回,斗场已经没有了,我给了那些人银子让他们都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有斗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都可以改。”

    “这颗夜明珠太小了,我要一颗更大的。”

    “我府里有一颗拳头大的,要不要随我回去看看?”

    白之桃踮起脚尖凑到傅谨脸前,轻轻地闭上了眼,傅谨的嘴唇贪婪地贴了上去。就算明日要死,今夜也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人活一世当及时行乐才是。

    苏葵站在客栈外死死地盯着楼上的房间,突然的黑暗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她的胸口。

    莫青安把红姑带到了将军府,一看到红灵,红姑口中呜咽着便抱住了她,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红灵的肩上。

    “红姑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红灵十分愧疚,若有机会再来一次,她不会对赵正仕出手,她会带着红姑悄悄离开,有些人真的招惹不起。

    红姑不断地摇头,急着想说什么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莫青安心有不忍地看着她们,在外人眼中他也有个权势滔天的父亲,可他从没做过仗势欺人强取豪夺的事,对一个无辜的妇人下手,他做不出来。

    “朱梦阁的姑娘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卖身契,我也给了她们银子都打发走了,红姑的伤势已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红姑听到莫青安说话,紧张地低下头不敢看。

    “你要把红姑送到什么地方?”

    “安全的地方,我会派人照顾服侍她,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她。”

    红灵心知肚明红姑又被当做了要挟她的筹码,可为了让红姑安心让她不用害怕,红灵强颜欢笑给莫青安行个礼,“多谢莫公子,莫公子今晚还来我这儿吗?”

    莫青安吓得瞪大了眼睛,红灵上前一步堵在红姑和莫青安只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好,等我送走红姑便来找你。”莫青安明白了红灵的心思。

    红灵转身又对红姑道,“莫青安待我很好,以后我就留在这里了,你一直都希望我嫁人,这次我自己选的夫婿你可还满意?”

    红姑露出欣喜的神色,一边点头一边抬起胳膊擦眼泪。

    “将来若是有机会,我让他带着我去看你,你别惦记我一定要好好的,”红灵抓着她无力的双手,“有下人使唤你最高兴了,拿出你以前教训人的款儿,有什么活儿都让下人去做,你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

    红姑哽咽着发出嗯嗯的声音,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红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十个转,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她张了张嘴喉咙仿佛被掏空一样说不出话。

    “红姑,红灵若要光明正大进将军府就不能是现在的身份,不管是为着小侯爷还是红灵的将来,你都必须离开这,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红姑虽是哭着走的,但心里却安慰许多,如果能被人哄着骗着过一辈子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红灵跃上屋顶,看着空中的明玉盘子,明明该是团圆的时候,怎么像是生离死别。

    自白之桃离开王府,傅谨从没像昨夜那般睡过一个安稳觉,清晨的阳光从窗缝中钻了进来,照在白之桃的脸上,傅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她的睫毛又开始动起来。

    “你从来都不会装睡,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醒了。”傅谨拿手背抚摸着白之桃的脸颊。

    “好痒。”

    白之桃笑着睁开眼,傅谨的脸就近在咫尺,他的手顺着白之桃的脸颊慢慢滑了下去。

    “别,你昨夜答应我的。”白之桃抓住了他的手。

    “我没忘,只是放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身边,却要我坐怀不乱,当真有些强人所难。”傅谨突然想到了皇兄,方才的兴致全没了。

    “等你大婚后我给家里带封信,我…爹娘不会反对的,最多…三个月他们就能收到信。”

    “你说的容易,一来一回半年就过去了,”傅谨起身下了床,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不过来日方长,我等得起。”

    来日方长,白之桃想到了红灵和巫咸族,第一次对他们产生了怜悯,没有来日的生活,该如何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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