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或许要归功于身边那时刻不离，只要她一回身便能望见影子的咒灵，藤原柚至多是在很远的地方看见那么几只小怪物。
它们依然喜欢看她，眼神贪婪炽热，一只或一对或无数对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却只是忌惮着，停在原地不动。
于是藤原柚委实是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假期。
她为此给她的恩人夏油杰转过去不少钱，都是她长期以来攒下来，或者是她理财赚来的零花钱。
离她托咒灵递话给夏油杰没有多久，两个少年就找上了门来。
白发的少年盯着她转了几圈，全然不看她维持得完美的浅笑，只是嘴里嘀咕着“奇怪”，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而夏油杰在一旁向她耐心解释着另一个她完全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比如那些怪物，应该说是咒灵；比如咒术师和诅咒师；比如她身上莫名其妙的力量……
全然是她陌生的。
“……人类的负面情绪可以产生咒力以及咒灵，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普通人能量外溢产生了对人类自身有害的怪物……”
“按理来说，咒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无法后天习得。只不过，你似乎有些特殊，”他停顿一二，似乎在思考如何和她解释，“你的咒力能够自主提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我会和老师他们研究一下，到时候与你说如何解决问题。”
思索一二，他还是把“闻所未闻”改成了“比较少见”。
他下意识会被她的外表迷惑，担心把女孩吓到，但是下一秒又会反应过来，一个能够对咒灵施行极端忍耐的人，大约是不胆小，甚至可能是疯狂的。
声音停了一会儿，又沙哑了几分，接着讲下去。
黑发少年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藤原柚愣了一下，难得匆忙地为人倒了茶水润喉。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用茶杯和手挡住了自己大半的脸。
看得出来，夏油杰真的很努力在让她明白“他们的世界”。
不像另外一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喂喂，她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要是被那群老橘子看到肯定要抓她去做实验研究的，扒皮抽筋什么的……”
五条悟绕着她转圈，好像她是什么动物园里的猴子。
“悟，”夏油杰不赞同地皱眉，随即压下了声音，“她会被你的说法吓到的。”
身为对声音尤为敏感的弓道手，藤原柚完全听见了，且并没有什么感觉。
“切，”她看见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起来，“好麻烦。”
“老橘子是什么？”藤原柚转而问起。
夏油杰没等五条悟胡乱说话，插在了他的前头：“大概就是悟眼里的家族长老和其他对于我们、不那么友好的人。”
藤原柚听不太明白，还是点了点头，只道自己知道了。
两个“不速之客”是因为临时的任务被叫走的，临走前夏油杰加了藤原柚的联系方式以便联系。
他可不想再这么匆忙地“造访”了，尤其五条悟的架势活像是登堂入室，全然不像一个客人。
有了登门拜访后，夏油杰只联系过藤原柚两三次。
他们的联系屈指可数，有时甚至是直接靠一个咒灵作为媒介交换信息，只有更复杂难懂的信息才会打电话交流。一般情况下，目的只有一个——不要再打钱过去了。
夏油杰自从成为了咒术师就没有缺过钱，尤其这个假期看着短信通知的转账记录，觉得自己真成了个靠咒灵养活的小白脸。
虽然咒灵确实放在人家那里了，但他又不是出租咒灵的商贩，也根本不缺这个钱。
至于特殊一些的目的，则是尝试劝说藤原柚转学到东京去。
对一个身上有些蹊跷的人来说，在艰难地躲躲藏藏、转学到高专庇护以及被老橘子抓去做实验之间，显然是转学到高专比较干脆省事。
思考片刻，电话对面的藤原柚拒绝了。
危机听起来并不那么大，且她从小就不怎么离开家，在桐先读了多年的书，过去的同伴、朋友、弟弟妹妹什么的皆在桐先。无论如何，她是舍不得离他们那么远的。
劝了两三句，夏油杰没太坚持，只想着自己到时候多帮忙遮掩一些便不会有问题。
*
时间游走得飞快，今天是藤原柚终于能够回到校园的日子。
这一天连天气也是令人欢乐的，大大的欧式落地窗离开了窗帘的遮掩，窗外射进来丝丝缕缕的阳光在地上游弋缠绕，白白胖胖的鸟在枝头唱着，春夏交织的时节，外面的树枝上已经冒出了象征希望的新芽。
昨夜的天气与今日是全然不同的。她昨夜同弟弟一起射箭，不过刚刚射出一箭，便是倾盆大雨。
藤原柚坐在梳妆台前，只盯着镜子，手拿着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眼睛看也不看摆了满桌的瓶瓶罐罐，那些瓶瓶罐罐分明还是新的，里面的份量满满。
她眼睛不离前方，镜中的少女比之过去有了些变化。不仅是精神了不少，而且脸有了些肉，本就有神的眼睛水灵灵的，过去无心修剪的头发被她高高地梳起来，盘成一团，用夹子夹住，发丝皆服服帖帖，除却天然掉下的一缕卷刘海。
看着自己本就有了很久的刘海，藤原柚莫名想起了某个人，半长的头发，额前也是垂下来一缕。
不论是现实还是在梦里，他总是甩着自己的刘海，笑得温和。
他的笑同藤原柚全然不同，好像总是真情实意裹挟着温热，像是捧着山间一捧清泉一步步走到沙漠口渴的人面前赠予生机的希望。
他很容易让人止不住地想凑上去。
藤原柚胸口砰砰直跳，像是要蹦出来。她每一次想起他，都是如此。
但她清楚，她与他隔了一整个世界，她不了解他。或许他的笑也会掺杂一丝丝使坏的味道，同他的搭档一起干些少年人才干的坏事，她无缘见证。
但是……听着从窗外传来的一声声人语，藤原柚不觉得自己还缺少什么。她的家人，朋友，都能围绕着她，在一个能够正常生活的她身边露出释然轻松的笑容。
这已经足够让她满足。
“扣扣……”门外传来敲门声。
藤原柚站起身，转向门：“请进。”
李妈开门进来了，手里拿着新的制服，递给了她：“大小姐，这是您的校服，我已经熨烫过一遍了。少爷和小小姐都在下面吃早饭等您。”
“辛苦了。你让他们先走吧，我还需要准备一会儿。”
大约是因为过去的习惯，即使是定了闹钟也总是会睡过了头，任谁也叫不醒，家里念着她大病初愈，便放任她睡了。
如果要等她的话，那两个人开学第一天就要迟到。
李妈躬身将衣服放在了床上，嘴上应好，出门的时候将房门给带上了。
待藤原柚整理完毕，单肩背着书包下楼的时候，楼下的饭桌上摆着几份精致的早餐，旁边的主位及对面是她的父母在用餐。
“小柚，快来吃饭了，”藤原柚的母亲向她招手，自从知道自己的女儿恢复了身体，她的气色也跟着好了不少，“今天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一点。”
“好。”藤原柚笑着应声。
藤原家的规矩并不多，尤其是为了藤原柚又破了不少，母亲在吃早饭的时候嘴上非常忙碌，不是在进食便是在嘱咐着大病初愈的女儿万事小心。
藤原柚不停点着头，脸上的笑一刻也没有掉下来过。
而一旁习惯了一脸严肃的父亲只是沉默着一口一口吃着，偶尔也跟着妻子嘱咐两句，看着重新充满生机的少女嘴角露出浅笑。
“上学的事情你怎么打算的？”父亲问她。
藤原柚：“至少两个月能把之前落下的一些捡起来。至于其他的，今年先试一试好了。”
对面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吃完饭后，藤原柚拒绝了父母送她上学的想法，只道他们自己也很忙，更何况家里有司机能够接送。
她就坐在车子的后座，与父母道别后随着启动的车子，闭目养神。
然而出行不久，藤原柚莫名觉得颈后发凉，逐渐蔓延到心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不自觉抓紧了书包，指尖泛白。
“小姐，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前面那个路口就可以了吗？”
藤原柚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车辆，眉头渐渐皱起来。
“不。前面拐到右边路口就好了，我有点事情要办。”
“可是……”
“没关系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身后一直规规矩矩跟着车子跑的咒灵追上来，脸上有些焦急的样子，喉间发出细碎的怪物声音。
它说：「快跑，有上级咒灵，快跑……」
很快，车子在藤原柚提前说起过的地方停下来。她目送司机的身影离去，扭头冲着身后不敢离远的咒灵道：“它们快来了，是吗？”
「是。」
“我要怎么跑？”
不怪她发出这样的疑问。咒灵提醒她的语气就像是那些来历不明的高级咒灵全然是冲着她来的一样，藤原柚现在不过是普通的人类体质，过去的经历还让她的身体比之普通人还差。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让无辜的司机尽快远离可能到来的灾难。
逃跑，真的跑得了吗？
「已经通知了主人，他在赶来的路上。请您向北跑。」
藤原柚听了没有犹豫，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高大的咒灵，将它那无怨无悔的谦卑姿态印在心里，感到些许怪异，随即毫不犹豫转身便跑。
还在夏天，天气不算多凉快，但对于藤原柚来说已经算作冷冽的风从她的喉间划过，直直灌入肺腑，好像一把刀。
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管这些身体上的异样，只能舔舔自己干燥的唇。
那个咒灵在她跑出去后不久似乎就遇到了一些障碍，迟迟没有追上来，她不好的预感不断攀升。
藤原柚很讨厌咒灵，几乎是恨之入骨，出于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的心理，她对这只咒灵说不上喜欢，只是觉得有些亏欠。
只希望，还是活着吧。就算是一个怪物。最起码应该有些作用才对。
她边跑脑子里边是胡思乱想，甚至回忆起来小时候幼稚园的玩伴，只是始终没有办法回忆起来那个玩伴的模样。只是模模糊糊又想起来在学校等着见到她的弟弟。她好像又失约了。
「有趣的人类……」
耳边忽然传来轰鸣声，她前脚就停在那个被轰出起码十几米深的洞前几厘米。
尘土扬起来，有生命一般侵入藤原柚的身体，藤原柚有些呼吸不能，可她觉得真正堵塞了她呼吸的又不是这些。
藤原柚自认，她的人生在不包括咒灵存在的范围内向来是顺风顺水，唯有那些咒灵，总是来搅乱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秩序的生活。
她咬紧了牙，并不清楚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事情，手心攥紧，精神绷紧到完全感受不到被指甲戳出来的痕迹以及血痕。
「好香啊，食物的味道吗？不对，不对——」
藤原柚看见从不远处浮现的身影，瞳孔轻微放大。
咒灵长得奇形怪状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了，藤原柚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小的时候还想过带一副眼镜遮掩几分，但后来自然而然能够无视，无需浪费那个钱了。
瞬息间便走到她身前的庞然大物仔细地端详她，让藤原柚无端想起表弟看着家中手办的样子。
轻蔑而玩味。
「是力量啊。」
藤原柚没有听明白意思，只是妄图装作不知，猛地垂下头盯着那些大洞作惊慌之态。
忽然，那怪物的爪子碰上了藤原柚的脸庞，硬是将她的脸抬起来，对上她的眼睛。尖利的爪子瞬间将她的右脸划出一个血痕，鲜艳的血液从中渗出来，凝成血珠滑下去。
可是让她在意的不是被划伤的脸，而是身上瞬间与怪物同时攀升的巨大的力量感，平日里从未感受到的咒力量如同沸腾的开水，在身体里鼓动。
还有，还有怪物脸上同过去那些咒灵露出的同样的——愉悦。
它的身躯庞大，不规则的肌肉分布着崎岖的血管，鼓在薄薄的皮下，像是呼吸一样一张一弛，眼下兴奋起来，张弛的速度更快。它巨大的嘴里布满了利齿，森白可怕，粘稠的液体慢慢下坠。
藤原柚几欲作呕，咬紧牙关压住了那种恶心的冲动，血液顺着脸庞滴下，浑身上下因为过于强大且迅速迸发的咒力灌输感觉到战栗。
就像是被强行灌满甚至还溢出部分的水瓶，她无力支撑这样庞大爆发出来的咒力，嘴角流出血液。
难道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它们依然喜欢看她，眼神贪婪炽热，一只或一对或无数对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却只是忌惮着，停在原地不动。
于是藤原柚委实是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假期。
她为此给她的恩人夏油杰转过去不少钱，都是她长期以来攒下来，或者是她理财赚来的零花钱。
离她托咒灵递话给夏油杰没有多久，两个少年就找上了门来。
白发的少年盯着她转了几圈，全然不看她维持得完美的浅笑，只是嘴里嘀咕着“奇怪”，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而夏油杰在一旁向她耐心解释着另一个她完全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比如那些怪物，应该说是咒灵；比如咒术师和诅咒师；比如她身上莫名其妙的力量……
全然是她陌生的。
“……人类的负面情绪可以产生咒力以及咒灵，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普通人能量外溢产生了对人类自身有害的怪物……”
“按理来说，咒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无法后天习得。只不过，你似乎有些特殊，”他停顿一二，似乎在思考如何和她解释，“你的咒力能够自主提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我会和老师他们研究一下，到时候与你说如何解决问题。”
思索一二，他还是把“闻所未闻”改成了“比较少见”。
他下意识会被她的外表迷惑，担心把女孩吓到，但是下一秒又会反应过来，一个能够对咒灵施行极端忍耐的人，大约是不胆小，甚至可能是疯狂的。
声音停了一会儿，又沙哑了几分，接着讲下去。
黑发少年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藤原柚愣了一下，难得匆忙地为人倒了茶水润喉。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用茶杯和手挡住了自己大半的脸。
看得出来，夏油杰真的很努力在让她明白“他们的世界”。
不像另外一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喂喂，她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要是被那群老橘子看到肯定要抓她去做实验研究的，扒皮抽筋什么的……”
五条悟绕着她转圈，好像她是什么动物园里的猴子。
“悟，”夏油杰不赞同地皱眉，随即压下了声音，“她会被你的说法吓到的。”
身为对声音尤为敏感的弓道手，藤原柚完全听见了，且并没有什么感觉。
“切，”她看见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起来，“好麻烦。”
“老橘子是什么？”藤原柚转而问起。
夏油杰没等五条悟胡乱说话，插在了他的前头：“大概就是悟眼里的家族长老和其他对于我们、不那么友好的人。”
藤原柚听不太明白，还是点了点头，只道自己知道了。
两个“不速之客”是因为临时的任务被叫走的，临走前夏油杰加了藤原柚的联系方式以便联系。
他可不想再这么匆忙地“造访”了，尤其五条悟的架势活像是登堂入室，全然不像一个客人。
有了登门拜访后，夏油杰只联系过藤原柚两三次。
他们的联系屈指可数，有时甚至是直接靠一个咒灵作为媒介交换信息，只有更复杂难懂的信息才会打电话交流。一般情况下，目的只有一个——不要再打钱过去了。
夏油杰自从成为了咒术师就没有缺过钱，尤其这个假期看着短信通知的转账记录，觉得自己真成了个靠咒灵养活的小白脸。
虽然咒灵确实放在人家那里了，但他又不是出租咒灵的商贩，也根本不缺这个钱。
至于特殊一些的目的，则是尝试劝说藤原柚转学到东京去。
对一个身上有些蹊跷的人来说，在艰难地躲躲藏藏、转学到高专庇护以及被老橘子抓去做实验之间，显然是转学到高专比较干脆省事。
思考片刻，电话对面的藤原柚拒绝了。
危机听起来并不那么大，且她从小就不怎么离开家，在桐先读了多年的书，过去的同伴、朋友、弟弟妹妹什么的皆在桐先。无论如何，她是舍不得离他们那么远的。
劝了两三句，夏油杰没太坚持，只想着自己到时候多帮忙遮掩一些便不会有问题。
*
时间游走得飞快，今天是藤原柚终于能够回到校园的日子。
这一天连天气也是令人欢乐的，大大的欧式落地窗离开了窗帘的遮掩，窗外射进来丝丝缕缕的阳光在地上游弋缠绕，白白胖胖的鸟在枝头唱着，春夏交织的时节，外面的树枝上已经冒出了象征希望的新芽。
昨夜的天气与今日是全然不同的。她昨夜同弟弟一起射箭，不过刚刚射出一箭，便是倾盆大雨。
藤原柚坐在梳妆台前，只盯着镜子，手拿着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眼睛看也不看摆了满桌的瓶瓶罐罐，那些瓶瓶罐罐分明还是新的，里面的份量满满。
她眼睛不离前方，镜中的少女比之过去有了些变化。不仅是精神了不少，而且脸有了些肉，本就有神的眼睛水灵灵的，过去无心修剪的头发被她高高地梳起来，盘成一团，用夹子夹住，发丝皆服服帖帖，除却天然掉下的一缕卷刘海。
看着自己本就有了很久的刘海，藤原柚莫名想起了某个人，半长的头发，额前也是垂下来一缕。
不论是现实还是在梦里，他总是甩着自己的刘海，笑得温和。
他的笑同藤原柚全然不同，好像总是真情实意裹挟着温热，像是捧着山间一捧清泉一步步走到沙漠口渴的人面前赠予生机的希望。
他很容易让人止不住地想凑上去。
藤原柚胸口砰砰直跳，像是要蹦出来。她每一次想起他，都是如此。
但她清楚，她与他隔了一整个世界，她不了解他。或许他的笑也会掺杂一丝丝使坏的味道，同他的搭档一起干些少年人才干的坏事，她无缘见证。
但是……听着从窗外传来的一声声人语，藤原柚不觉得自己还缺少什么。她的家人，朋友，都能围绕着她，在一个能够正常生活的她身边露出释然轻松的笑容。
这已经足够让她满足。
“扣扣……”门外传来敲门声。
藤原柚站起身，转向门：“请进。”
李妈开门进来了，手里拿着新的制服，递给了她：“大小姐，这是您的校服，我已经熨烫过一遍了。少爷和小小姐都在下面吃早饭等您。”
“辛苦了。你让他们先走吧，我还需要准备一会儿。”
大约是因为过去的习惯，即使是定了闹钟也总是会睡过了头，任谁也叫不醒，家里念着她大病初愈，便放任她睡了。
如果要等她的话，那两个人开学第一天就要迟到。
李妈躬身将衣服放在了床上，嘴上应好，出门的时候将房门给带上了。
待藤原柚整理完毕，单肩背着书包下楼的时候，楼下的饭桌上摆着几份精致的早餐，旁边的主位及对面是她的父母在用餐。
“小柚，快来吃饭了，”藤原柚的母亲向她招手，自从知道自己的女儿恢复了身体，她的气色也跟着好了不少，“今天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一点。”
“好。”藤原柚笑着应声。
藤原家的规矩并不多，尤其是为了藤原柚又破了不少，母亲在吃早饭的时候嘴上非常忙碌，不是在进食便是在嘱咐着大病初愈的女儿万事小心。
藤原柚不停点着头，脸上的笑一刻也没有掉下来过。
而一旁习惯了一脸严肃的父亲只是沉默着一口一口吃着，偶尔也跟着妻子嘱咐两句，看着重新充满生机的少女嘴角露出浅笑。
“上学的事情你怎么打算的？”父亲问她。
藤原柚：“至少两个月能把之前落下的一些捡起来。至于其他的，今年先试一试好了。”
对面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吃完饭后，藤原柚拒绝了父母送她上学的想法，只道他们自己也很忙，更何况家里有司机能够接送。
她就坐在车子的后座，与父母道别后随着启动的车子，闭目养神。
然而出行不久，藤原柚莫名觉得颈后发凉，逐渐蔓延到心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不自觉抓紧了书包，指尖泛白。
“小姐，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前面那个路口就可以了吗？”
藤原柚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车辆，眉头渐渐皱起来。
“不。前面拐到右边路口就好了，我有点事情要办。”
“可是……”
“没关系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身后一直规规矩矩跟着车子跑的咒灵追上来，脸上有些焦急的样子，喉间发出细碎的怪物声音。
它说：「快跑，有上级咒灵，快跑……」
很快，车子在藤原柚提前说起过的地方停下来。她目送司机的身影离去，扭头冲着身后不敢离远的咒灵道：“它们快来了，是吗？”
「是。」
“我要怎么跑？”
不怪她发出这样的疑问。咒灵提醒她的语气就像是那些来历不明的高级咒灵全然是冲着她来的一样，藤原柚现在不过是普通的人类体质，过去的经历还让她的身体比之普通人还差。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让无辜的司机尽快远离可能到来的灾难。
逃跑，真的跑得了吗？
「已经通知了主人，他在赶来的路上。请您向北跑。」
藤原柚听了没有犹豫，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高大的咒灵，将它那无怨无悔的谦卑姿态印在心里，感到些许怪异，随即毫不犹豫转身便跑。
还在夏天，天气不算多凉快，但对于藤原柚来说已经算作冷冽的风从她的喉间划过，直直灌入肺腑，好像一把刀。
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管这些身体上的异样，只能舔舔自己干燥的唇。
那个咒灵在她跑出去后不久似乎就遇到了一些障碍，迟迟没有追上来，她不好的预感不断攀升。
藤原柚很讨厌咒灵，几乎是恨之入骨，出于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的心理，她对这只咒灵说不上喜欢，只是觉得有些亏欠。
只希望，还是活着吧。就算是一个怪物。最起码应该有些作用才对。
她边跑脑子里边是胡思乱想，甚至回忆起来小时候幼稚园的玩伴，只是始终没有办法回忆起来那个玩伴的模样。只是模模糊糊又想起来在学校等着见到她的弟弟。她好像又失约了。
「有趣的人类……」
耳边忽然传来轰鸣声，她前脚就停在那个被轰出起码十几米深的洞前几厘米。
尘土扬起来，有生命一般侵入藤原柚的身体，藤原柚有些呼吸不能，可她觉得真正堵塞了她呼吸的又不是这些。
藤原柚自认，她的人生在不包括咒灵存在的范围内向来是顺风顺水，唯有那些咒灵，总是来搅乱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秩序的生活。
她咬紧了牙，并不清楚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事情，手心攥紧，精神绷紧到完全感受不到被指甲戳出来的痕迹以及血痕。
「好香啊，食物的味道吗？不对，不对——」
藤原柚看见从不远处浮现的身影，瞳孔轻微放大。
咒灵长得奇形怪状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了，藤原柚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小的时候还想过带一副眼镜遮掩几分，但后来自然而然能够无视，无需浪费那个钱了。
瞬息间便走到她身前的庞然大物仔细地端详她，让藤原柚无端想起表弟看着家中手办的样子。
轻蔑而玩味。
「是力量啊。」
藤原柚没有听明白意思，只是妄图装作不知，猛地垂下头盯着那些大洞作惊慌之态。
忽然，那怪物的爪子碰上了藤原柚的脸庞，硬是将她的脸抬起来，对上她的眼睛。尖利的爪子瞬间将她的右脸划出一个血痕，鲜艳的血液从中渗出来，凝成血珠滑下去。
可是让她在意的不是被划伤的脸，而是身上瞬间与怪物同时攀升的巨大的力量感，平日里从未感受到的咒力量如同沸腾的开水，在身体里鼓动。
还有，还有怪物脸上同过去那些咒灵露出的同样的——愉悦。
它的身躯庞大，不规则的肌肉分布着崎岖的血管，鼓在薄薄的皮下，像是呼吸一样一张一弛，眼下兴奋起来，张弛的速度更快。它巨大的嘴里布满了利齿，森白可怕，粘稠的液体慢慢下坠。
藤原柚几欲作呕，咬紧牙关压住了那种恶心的冲动，血液顺着脸庞滴下，浑身上下因为过于强大且迅速迸发的咒力灌输感觉到战栗。
就像是被强行灌满甚至还溢出部分的水瓶，她无力支撑这样庞大爆发出来的咒力，嘴角流出血液。
难道就要这么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