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那只布偶猫还在不在呀?”

    胡牧言正在教小猫在指定的猫砂盆里排泄,猫小盆大,为了猫砂盆不被打翻她得等它们刨完后再一只只捞上来。

    她盯小猫刨砂的动作盯得比猫妈还细,身心投入的时候,耳边冷不丁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她一回头,脸险些撞上一个紧贴她后背站着的小姑娘。

    她们见过两面,一次抓黑猫,一次接布偶。小姑娘穿着抓黑猫那天穿的裙子,脸色红润,眼中满是兴奋。

    胡牧言一愣,不知道小姑娘是怎么一个人找到这里来的。她又听见一声开门声,进来的是一位衣着朴素,精神尚佳的青年女子。小姑娘和她的脸型一模一样,胡牧言猜她们是一对母女。

    “抱歉啊,小布偶在进行治疗,目前不是领养的好时机。”胡牧言起身,回答了女孩的疑问。

    后进门的小姑娘的母亲慢慢观察了一遍店内陈设,末了好脾气地笑笑:“孩子今年表现得好,问她想实现什么愿望,她说要养猫。她爸爸同事送的小猫她不要,偏要领养流浪猫。”

    胡牧言谨慎道:“那猫平常由谁来照顾呢?”

    “当然是我来操心,小孩子哪里懂猫粮猫砂的。有没有好看还乖的猫?”

    胡牧言翻开领养平台的各种猫咪简介给她看,那位母亲摆手拒绝,称她想自己现场找一只合眼缘的。

    “这只好看,妈妈,这只最好看!”蹲在一旁和猫搅成一片的小姑娘招手,声音充满快乐。

    胡牧言发现小姑娘指的是手术康复后被放出来溜达的三花20。三花20的尾巴毛逐渐长齐,比身上的长毛稍短上一截。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后,它的毛发变得柔顺又富有光泽,确实讨人喜欢。

    她母亲瞧了一眼,面有犹豫:“三花毛色杂,看起来脏兮兮的,又掉毛。而且都是大猫了……”

    潜台词是,长毛三花长得不好看,掉毛,还不一定养得熟,不能养。

    各人审美不一,胡牧言无意辩驳这位母亲的想法,倒不如说这话让她松了口气。

    她说:“三花20有一段遗弃史和一段虐待史,不过它目前情况已经稳定,是可以被领养的。考虑到频繁更换环境对猫的影响不好,领养它的话建议慎重。”

    小姑娘母亲的注意力被一只刚结束定点排泄训练的小橘猫吸引走了:“这种橘猫小时候老家常见,捉老鼠逮鱼都厉害。”

    胡牧言忙道:“新手养猫不建议养太小的猫。”

    那位母亲兴致缺缺地放过了小橘猫,左右打量一番,表情似乎是在为没见到太可心的猫失望。小姑娘依然蹲在那里叽叽咕咕地和三花20玩,屏蔽了其他猫的示好。

    如此一来,紧张的人倒成了胡牧言。她一方面担心情况稳定下来的三花20被激动中的小姑娘吓到,一方面担心小姑娘因没领养到心仪的小猫失望。

    胡牧言递上领养表单,那母亲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没有就上面的协定发表任何意见。她表情淡然,目光却频频投向门口。

    正在胡牧言以为下一秒小姑娘的母亲就要拉着陪猫玩了半天的孩子走时,小姑娘抬头,新奇地欢叫道:

    “咪咪在对我笑。”

    她稚嫩的指尖所指的方向,三花20仰起头,唇线真的呈现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胡牧言一个人和领养人的交流沟通,牵动的是其他同事们的心。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好奇难得的领养名额会落在哪一只猫头上,有一个人例外。

    单熠现在越来越爱待在这里。

    他陪两只经常要人和它们玩球的猫玩了一会儿球,丢累了就瘫在沙发上休息,任由两只猫扒拉他的手把球叼走。

    一个既不是正式员工也不是领养者的人天天出现在流浪猫救助站里,在外人看来好像挺奇怪的。不过在这一方满是理想化和富有生命力的人的世界里,他的出现又好像一点也不突兀。

    “咪呜喵喵”正厅里待久了能闻到小猫味。

    先前经过大家一致决定更换猫砂后,存养间的气味得到有效改善。

    如今除了猫砂甜香,猫们原本的味道更加明显。它能让人联想起被太阳晒到暖烘烘的麦秸,新鲜出炉的奶香面包,以及落雨前叶片上灰尘。

    气味时近时远,丝丝缕缕地飘在空气里。不招人讨厌,反而叫人涌上一种宁静的心绪,催人安睡。

    空调的温度凉爽妥帖,不怪这里的员工都被传染得懒洋洋的。他倚靠在沙发上满是抓痕的软枕上,享受着远离喧嚣的平静……

    迷迷糊糊中,单熠突感胃部被重袭一击,内脏好像快撕裂了,一种柔软又敦实的重量稳稳压在他肚子上。

    痛感的来临先于清醒,他眼睛还没睁开,结果一击不够又接遭三下。

    单熠生生被猫踩醒,他往下看。

    一只奶牛猫越过他的肚子,蹲在一旁舔毛,动作矜持坦然。它丝毫没有意识到它的行为不好,掩耳盗铃地打了个哈欠,随后一下一下均匀地在单熠肚子上踩奶。

    他静静注视着奶牛猫:“打个商量,下次别在我睡觉的时候踩我。”

    奶牛猫继续伸爪子踩奶,连眼神都不肯施舍一个。它勉强喵呜了一声,语气不像是答应。单熠一头倒回去,听见那边胡牧言和打算领养猫的母女的交谈声小下去了。

    领养流程进入尾声,随后就是转交过渡粮,提供免疫证等一系列简单的步骤。

    单熠伸手摸着奶牛猫的头顶,竖起耳朵,不露声色地留意那边的动静。

    声音是连续不断的,它彰显着一套领养手续的完整流程。交谈声,签字声,猫进笼声,偶尔穿插一两句高声调的童声。然后便是规律的脚步声和正门的开合声。

    声音停歇。

    领养人走后,店内维持着寂静。猫是不甘忍受寂静的,一只猫率先叫了一声,气氛顺势热闹起来。每次有人领养走一只猫,大家都会按耐不住性子畅想该猫往后的幸福生活,安慰没被选中的猫再接再厉。

    热闹的谈论声中,胡牧言朝单熠走来,她说:“三花20被领养走了。”

    胡牧言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话,落在单熠耳里这声音又异常清晰,仿佛她在分享一件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单熠稍微挪了挪头,看着胡牧言辨不出喜怒的表情说:“真好,是好事吧?”

    “目前来看,是的。”

    三花20得到了一个结果,是否圆满则需要交给时间去验证。

    这一篇很快翻过去,胡牧言又说:“你猜猜我们给你准备了什么?”

    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要交给他的肯定不是一件私人礼物,单熠饶有兴致地问:“什么?”

    胡牧言直勾勾地看他,双眼澄澈且专注,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被珍重地看待着的错觉。单熠避开了她的眼神,注意到她笑着亮出一只空白的手,上下一晃,手心里就多出一张崭新的工作证。

    “厉害厉害,怎么做到的?”

    胡牧言露出那种得意的表情,像猫一样仰起下巴:“我有空教你。”

    这其实是一种小魔术,技巧是用食指和小指夹住卡片藏于手后,在晃动的那一刻将其转至手前,只要速度够快就能营造出一种凭空而生的效果。

    单熠知道,但他喜欢看胡牧言得意的小表情,就像那天她逮住黑猫后一样整个人闪闪发亮。

    他可能是被她这种光彩的瞬间吸引的。

    单熠接过那张印有他名字铅字的轻薄卡片,夹在指尖前前后后地看。

    “你投的简历是合格的,不过这里一直不算太缺人,也负担不起太多员工工资,所以一直没有决定留下你。”

    单熠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一丝信息:“嗯?不缺人又为什么要留下我?”

    可惜他没有等到胡牧言的回答,其他员工——现在已经可以称呼他们为同事了,一窝蜂地涌上来,给他塞入职纪念品。胡牧言自然地退出人潮。

    气氛破坏得恰到好处,单熠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事先排练好的。

    同事们说欢迎的礼炮彩花太碎,怕被不懂事的猫吃掉,只能靠这种热情的簇拥让他体会一下这个大家庭的热情了。

    纪念品包括:一柄印有猫咪大头的宣传扇、一杯印有救助站电话的保温杯、一个猫脸形手机支架以及一张科普流浪猫救助事项的传单。

    单熠把这些东西揽在怀里,被同事们热情的捉弄搞得哭笑不得。连猫也凑起热闹,趁乱在他肚子上连踩好几脚。

    他挣扎着在人群中寻找胡牧言的脸。

    不用刻意去找,他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秒他就看到胡牧言和周心悦亲密地挨头说悄悄话。

    一艘船在充满风暴的大海中找到了它的锚点。

    她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般,缓缓转过脸。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她随意地招一招手。

    单熠同样报以微笑和招手。

    就在这不会被谁注意到的一瞬间,单熠发现感情真是一件不讲道理的事,他是真的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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