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牧言接到消息后随便挑了套衣服往店里赶,她下了车跑了一段,一头长发蓬蓬地散在脑后。店门外,席桃和周心悦两人一个扶着膝盖,一个蹲着,围观一只装有几团毛茸茸的笼子。

    她脚步慢下来,拢住头发松松扎一条马尾。空闲的手拨开两人,她走近笼子,边看边皱紧眉头。

    笼子是再简单不过的粉色铁笼,和套圈游戏中的奖品兔所用的是同一款式。五只小奶猫挤挤挨挨地躲在笼子里,喵呜喵呜哀叫不停。

    昨晚在店里留宿的周心悦说:“胡姐,我今天一开店就看到这堆小猫在这了,怪怪的,我们不敢把它们带进屋。”

    席桃思忖片刻,说出了她的判断:“过了一夜都没冻死,猫应该是早上丢的。”

    胡牧言垂眼观察笼中的猫,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好多小猫,是新抓来的还是别人送来的小流浪?”

    胡牧言循声抬头,看见单熠站在她身后。单熠举手,微笑:“早。”

    “早。”

    他第一天正式上班,态度比谁都积极,昨晚熬一个大夜都能精神焕发地向世界问早。那张工作证也被他装进卡套,郑重其事地挂在胸前。一眼望去,他兴奋的表情简直不像是出来打工的。

    他扫视一圈笼中猫,胸前的工作证轻轻摇晃。胡牧言看着吊着工作证前后晃荡的深蓝色挂绳,心中生出伸手勾住工作证让它不再摇晃的冲动。

    不行不行,她是个有自制力的人,不是只看见晃动的物体就想伸手碰的猫。胡牧言赶紧摇头打消刚冒出的念头。

    单熠全然不知她的心思,视线锁定一只猫,指着它笃定道:“狸花。”

    胡牧言为他鼓掌:“恭喜你……答错了。它是虎斑,我看着像美短虎斑。”

    单熠一窘,他挑了另一只金黄色小猫:“这肯定不是橘,是叫金渐层吗?我拍过这种猫。”

    “嗯,”胡牧言声音渐低,“它们是被故意遗弃在这的。”

    笼子里五只小猫都是些好辨认的品种猫,一只金渐层,一只银渐层,两只虎斑,一只蓝白。

    巴掌大的小猫们脑袋圆圆,眼睛圆圆,绒毛细密,四肢短粗,充满了萌系要素。它们仰着脸左右看围观的三人,眼神一点也不畏怯,画面尤为可爱。

    有一只虎斑精神状态不佳,趴在笼子角落不爱动弹,任由其他小猫在它身侧拱来拱去。

    单熠左看右看,不知道他看出虎斑和狸花的区别没有。

    一笼子都是品种猫,大早上出现在救助站门口,它们被遗弃的原因也不是很难猜。

    “不把它们带回去是对的,你们碰过这些猫没有?”

    周心悦不好意思地举手:“我把笼子拎起来看了一下,现在还不敢回去。”

    胡牧言提起猫笼,大手一挥:“小周你和小桃做个全身消毒再回去,顺便把这块地也消消毒,忙完记得查监控找人。我带猫去医院做检查。”

    “我来拿吧,我陪你一起去。”单熠跟在她身边自然地接过猫笼子。

    路上,胡牧言告诉了单熠她心中的顾虑,她怀疑这些幼猫是爆发传染病的猫舍丢弃的猫。

    检测结果比胡牧言想象中要糟糕,那只她看着精神不佳的小虎斑的猫瘟测试结果显示弱阳性。

    两个人坐在宠物医院的休息椅上,守着那一笼子被遗弃的小猫。

    单熠不安地觑着胡牧言的表情,搜肠刮肚地安慰:“猫瘟经常会出现误诊情况的,试纸准度不高,肠胃炎之类的病也会呈现这个结果。说不定我们遇上的就是误诊呢?”

    胡牧言脸色苍白地笑笑:“最近补了很多课?等血常规结果吧,不必担心我,我在看到它们是品种猫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最坏的结果了。”

    她呢喃一声:“这么小的猫,抽血真是受罪。”

    单熠把刚买早饭推给她:“你脸色好差,先吃饭吧,我去看看血常规结果出来没有。”

    没过多久单熠拿着血常规报告出现在拐角,他一路走一路埋头看报告。胡牧言心中涌上不安,但她仍然挑了挑眉询问结果。单熠视线从报告上挪开,心事重重地对她摇头。

    血常规上异常的数值彻底击碎了两人的希冀,医生直言幼猫猫瘟治愈的希望渺茫,建议输液治疗。

    胡牧言依然决定给虎斑输液,单熠把它抱去了。

    一套检查下来,林林总总的条目即便是加上折扣优惠,花费的金额也够叫人咋舌了。胡牧言又读了一遍血常规的报告单,身旁的小猫把铁笼挠得嗒嗒响。她倒在椅背上,眼中是医院白晃晃的天花板,良久,她发出一声叹息。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接起来电话传来周心悦的声音:“胡姐,我们看完监控发现那人是在凌晨雨停的时候披着雨衣来丢猫的,天太暗了看不清什么。我们已经报案了。”

    她顿了顿,又问:“猫怎么样?”

    “一只虎斑猫瘟,其他的暂时没异常。”胡牧言觉得心口闷闷的,堵得慌,“辟一个房间隔离吧,其他四只小猫也得再观察几天。”

    周心悦应了一声:“猫瘟的小猫是留着住院还是接回来隔离?”

    “宠物医院病菌更多,我不放心,输完液我就把它们带回来。你们把奶瓶洗一洗,上次喂奶猫的那罐羊奶粉应该还有剩,不用拆新的了。”

    胡牧言一项一项地交代完,脸上是难得的疲惫表情。她挂掉电话,看见抱猫去输液的单熠回来了。

    “输完液了?”胡牧言振作精神,问。

    “没有,我来看你这边的小猫状态怎么样。”

    “饿,我已经叫小周她们准备奶瓶和羊奶粉了。”胡牧言点头,“也是,哪有输液那么快的,我昨晚熬夜熬到脑子不清醒了。”

    单熠在猫笼的另一侧坐下,缓慢地眨一眨眼睛,他没取下的工作证顺着他的衣服滑落到椅子上。

    回去的路上,下过雨的街道清新干净,太阳热烈,烘烤着路上的行人。单熠捧着得猫瘟的小猫,胡牧言提着猫笼子,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那团软乎乎的虎斑扒着单熠的食指,眯着眼睛躺在他掌心上。风轻拂而过,它头顶稍长的几根绒毛微不可查地飘动。

    “真的治不好了吗?”单熠的声音静静的。

    “如果它们再大一些治好的希望会更多。”胡牧言目光落在笼中暂未查出问题小猫上,“猫瘟有潜伏期,不知道这些小猫的结局会是什么。”

    他们回到了“咪呜喵喵”,之前发现遗弃猫的地点残留一片新鲜的水渍。仿佛是在等他们回来似的,店门大开着。

    走进店内,原本猫咪乱窜的大厅如今空空荡荡,静悄悄的。为了防止其他猫感染上猫瘟,放养的猫已经悉数被捉回笼子了。

    胡牧言怅然若失,又松了口气,她很怕自己养的“灰姑娘”习惯性地过来蹭她。

    周心悦和席桃两个小姑娘戴着口罩,隔着一段距离朝他们招手,给他们推开暂时隔离病猫的房间。这原本是供员工休闲娱乐的房间,因长期无人使用,最后沦落为杂物堆积室,证明了游戏房的决定是多么不明智。

    现在,室内堆积的杂物和灰尘被清理一净,药品和猫咪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俨然有隔离房的模样了。

    席桃解释了其他人的去向:“他们有的去报案没回来,有的去捉猫了,就前两天向我们求助的那通电话。”

    “那通电话我记得说的是一只生了小猫后一直无差别攻击路人的母猫吧?”

    席桃点点头。

    周心悦说:“胡姐,治猫瘟的药、奶瓶、奶粉还有猫砂盆都准备好了。消毒水在柜子上。”

    说完她们关上房间,再次去给正厅消毒。

    单熠小心翼翼地把掌心里的小猫送进笼子。小虎斑在被放下的一刻,眼睛睁得溜圆,它慢腾腾地朝笼门爬,希望能再爬回单熠手上。

    单熠缩回手,隔着玻璃看没了目标的小虎斑在毯子上爬来爬去。

    他耳边响起一阵液体的晃荡声,一动,脸颊就贴上了温热的瓶状物。

    胡牧言收回手,指间夹着四个奶瓶对他说:“单熠,给手消消毒,我们给小家伙们喂奶。”

    小猫们是真饿了,见到奶瓶喊得一只比一只卖力,丝毫不见病态。一嘬上奶嘴,空气里就只余猫此起彼伏的吮吸声。

    单熠学着胡牧言的样子给他负责喂奶的蓝白身下垫了纸巾。蓝白仰着头,咕咕地吸奶。它因为体积小,一举一动都特别明显,单熠仿佛能看到羊奶从猫嘴流向食道的路径。

    胡牧言喂猫时神态安宁,她看向小猫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慈爱的光芒。她保持着喂猫的姿态,突然说:“单熠,留意猫的鼻子,小心别让猫呛奶。”

    单熠看他喂的蓝白猫,吮吸正常,口鼻没有奶液溢出。

    胡牧言喂完一只,换了猫继续喂,嘴上不忘给单熠科普:“猫咪天生乳糖不耐受,所以喂养的时候一般用舒化奶和羊奶,下次你见到没断奶的小猫就有经验了。”

    单熠心跳平复了一些,仔细把胡牧言的话记下。他正担心刚才胡牧言是不是发觉了他在偷看她,看来只是她一时心血来潮给他科普幼猫喂养要点而已。

    喂猫最好少量多次,喂完了冲泡量胡牧言任小猫发出多夹的讨食音短时间也不打算冲奶了。

    单熠顺利喂完蓝白和银渐层,扯了纸巾用折角一点一点给小猫们擦嘴角的奶渍。

    那只患了猫瘟的虎斑交由胡牧言喂,单熠在一旁皱起脸,看得一脸忧心。

    小虎斑进食量一般,虽然没有吃下多少,但是吃完后一切正常。这是一个好兆头,他们观察了一番确定它没有呕吐反应后,心态略微安定下来。

    “真的治不好了吗?”单熠一手贴上虎斑的隔离笼玻璃,再次问出问过的问题。

    “但愿有奇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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