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曹钰回魂后，被安排从澄园迁出，移居至曹母小院东厢房，方便时时照看，过了段时日，见其无恙，才又放他回园内“绿苑”居住。其间，绿苑里的下人只留用了明月、碧月两个大丫头并三个小丫头一个婆子，余者皆打发出府。
其中，曹钰的大丫鬟红纹因聪敏刚强、娇惯任性，平日里得罪了许多人，兼王夫人早已厌恶她打扮妖娆，不顾她在病中，将她草草送了出去。幸亏曹钰有一体几小厮，名唤懋隆，心思最是活泛，悄悄将红纹的处境托明月告于曹钰，曹钰果真来找他商议。
一日午膳后，曹钰带着懋隆偷偷至红纹处，见其病中无人照顾，着实凄惨！心内骇然又觉无能为力。又兼红纹那嫂子，诨号“多姑娘”的涎皮赖脸一番调笑，只得辞了红纹往家中走去。懋隆见他一言不发，亦不敢多话，只在旁护着。二人行在那一整侧用灰色工程幕布围住的长道内时，天空忽而飘起了雪花，懋隆素知曹钰喜风雨霜雪这些事物，遂叫到：“二爷快看，下雪了！”怎知曹钰因此前太过震撼，听了也是无动于衷。忽闻一阵歌声，二人回头看一醉鬼在那东倒西歪，执剑起舞。
懋隆无奈道：“三爷又喝性情了。”曹钰忙近前去，见曹璟正往那墙根儿坐去，曹钰虽觉尴尬，仍劝道：“天气冷，三弟快些家去吧。”曹璟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道：“谢谢，不知二哥从哪儿来？”曹钰遂也往墙根儿坐去，将先前探红纹遇多姑娘之事告于他。
曹璟将酒壶塞上，道：“先前，二哥在内里闹，也是出了名的，我以为只是孩子心性，不曾想今日也能如此情真！二哥既然知道了她的处境，何不花点钱救了这丫头。那家如此薄情，给他点钱，岂有不从之理？”
曹钰闻得此言，自己苦思冥想不得其法的事儿，他三言两语就解了开来，知先前太过低看他了，遂展颜笑道：“懋隆，咱们这就去找明月要钱去。”说完又觉不妥，只道：“等等，让我再想想！”曹璟见他犯难，从怀中摸出钱袋来，笑道：“我这里有刚领的俸禄，虽不多，估计也够用，事后你多还我点就成了。”说完将钱袋子丢给他，曹钰请他同去，他笑着同意。
红纹的哥哥孙二，惫懒蠢笨，有人送钱给他，登时便是喜从天降，忙应了五十两银子的约儿。懋隆忙不迭找了车来，将红纹拉至长街一客栈中，又请大夫来诊治，不必细说！
至三更天，兄弟二人才悄悄从西角门溜至澄园内，曹钰一路道谢，弄得曹璟忍不住笑。迎面忽来了三个巡夜婆子，看见他兄弟二人，惊道：“二位爷在哪混闹的，这都几更天了！”曹璟道：“今日在傅老爷家中饮了酒，明日自行去回老爷太太，几位大娘自便。”婆子们听了，道了声安即离去，兄弟两人绕至绿苑，曹钰又称谢，曹璟笑道：“二哥都谢了一路了，这是小事，记得把钱还我就行。”说完洒脱离去。
曹钰喊门，明月慌忙来迎，低声问道：“二爷这是去哪儿了，怎的混闹到此时，老爷太太知道了，莫说二爷吃亏，我们也要跟着倒霉的。”又问吃了什么，曹钰躺在炕上道：“在长街上吃了，快打水来我洗洗，今天真是累了！”明月打发小丫头去弄水，至水来，人已睡熟，不必细说。
之后一连几日，曹钰每日早早去曹母处请安，匆匆吃了早饭，便以读书会友之名出去，到客栈探望红纹。又怕家里找，只待不到一个时辰，又回家去。他花二两银子请了懋隆的姐姐来陪伴，又让懋隆早晚无事待在客栈，便宜行事，好不周到。
一日清晨，曹钰依旧去曹母处吃了早饭，应了卯准备离开时却被尚玉叫住：“二哥哥，借我一本书吧。”尚玉拉他走到僻静角落，低声问道：“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呢？装神弄鬼的，快告诉我。”曹钰之说：“等两天就告诉你，是好事呢。”不待尚玉下文，自出二门，叫来懋隆。懋隆拉了一小厮来荐与曹钰，笑道：“二爷，这是我干娘的小子，叫黄金光，小名儿水根。干娘见他在家帮不上忙，恰好二爷这要用人，就带了他来。”曹钰见他与懋隆一般儿大，只略白一些，同穿青衣小帽，道：“以后跟着你哥哥，合着我的规矩，好少不了你的。”水根应喏，殷勤的扶曹钰上车，主仆三人随即向长街行去。
“如此也有一旬了，你红纹姐姐也好了不少，去帮我寻个干净的宅院，安置她住下吧。”曹钰忽如此说。
“是，二爷也要养小老婆了！”懋隆随即笑道。
“去你娘的，如今也敢取笑我了。”
“我命好，遇到二爷这般菩萨心肠的主子，待二爷将来高中，我们也能翻身了！二爷莫要害羞，咱们是何等人家，在外养个小的算得什么，何况如果二爷不救她，纵使她再怎么标致，只怕也活不成了。”曹钰也不辩解，只说：“如今该寻个安静地方，让她好好调养才是，只是银子怕不够使了。”懋隆又道：“先前听喜儿说珅二爷养外宅的事，花了二百二十两银子置了前后两院十余间房，喜儿这狗东西，竟偷偷贪墨了一些，也是听他喝醉了说的。珅二爷因手头紧，从府里派了几个丫鬟婆子过去，才被死鬼二奶奶知道的。二爷，如今要是花钱买，得思虑周全了，要花不少钱呢。”曹钰仍不说话，面色也暗了下去，懋隆自知不能再说了，就此打住。
“你三爷在做什么呢，我只听说他现于直隶府当差？”
“我的二爷哎~您是不知道外面的事儿，三爷可是咱家的红人咯！自他拜了傅大人为师后，咱们府上受了多少恩惠。就说三爷，十二岁便中秀才，后跟着大人举孝廉外任了两三年，十五岁便高中那什么第三十名，如今又做了直隶府的那什么吏，又清闲又长脸，老太太老爷太太甚高兴，连周姨娘彩云也涨身价了。将来三爷再登科及第的，那就更了不得了啦！”说话间，懋隆又教水根牵马在前面开路，道：“你在前面，让人滚开，别挡了爷的驾……二爷，我觉得三爷竟不像是咱家生的爷，虽然常见他跟小子们、小丫头们说笑，嘿嘿！当然不比二爷您随和，但是也比我家前那儿四十多才高中的白举人强多了，那王八蛋，看见就想啐他……”
不多会儿，三人到了客栈，曹钰见着红纹又嘘寒问暖一番，自不用说！
这日傍晚，曹钰到玉林馆尚玉住处借银子，将前前后后的事都告知了她，尚玉斜眼看着他好一阵儿，却未说什么，自去房中开箱拿了一百两交给他，似笑非笑道：“你如今也学着养小的了，真够混账的！倒让我拿钱。”曹钰见她娇嗔，兀得妩媚风流，只觉美艳不可方物，涎着脸拉手道：“好妹妹，我的心只有你的！想必你将来也是大度的。”话未说完，尚玉挣脱手走开了。
曹钰呆了一阵，自去找懋隆，嘱咐他将钱收好，用心行事。
晚间，曹钰在王夫人处用了饭后回至绿苑，翻开了《史记》读，竟不像往日那般心生厌倦，也能品出滋味来，不由得心生困惑！明月见此很是欣慰，拿了个针线坐在边上陪他。曹钰将红纹近况告诉了她，又道短了银子，明月大吃一惊，紧张说道：“虽说二爷这是做好事，但让老爷太太知道了，我们就完了！”曹钰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快开箱子取钱给我罢。”明月忖了忖，无法，只得开箱子捡了两锭大的，又抓了些零碎的装到一个匣子里，交给他藏在床棂上。而后，二人似干了什么有趣好顽的事一般，窃笑起来。
“若太太查问起来，二爷就自己承认吧。”
“我自然晓得，不会牵累你的。”
明月抿嘴笑着，曹钰见她和颜悦色，甚是柔美，遂问道：“你知道的，我这两年昏昏沉沉的，园子里的好多事都不知道，和我讲一讲吧！”明月早想和他说一说此间事，只恨他连日不着踪迹，听他如此说，立即停下手里的活，问道：“二爷想知道什么？”曹钰想了想，说：“你先和我说说前面两府的事吧。”
“二爷，咱们北府没和前面那两府一样，当真是上天眷顾呐！当初，咱们老爷那般执意和他们分家，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不明白，直到后面出了事，我们才明白老爷的良苦用心。两府该发配的发配了、该夺爵夺官的也夺了爵夺了官，独只剩下珅二爷一房，珅二奶奶倒没了。要说为何会这样？想必您猜也猜的到。”曹钰站起身，走至灯旁，说道：“二嫂子也是可惜了，多么精明强干的人。”明月急道：“二爷只在这屋里说说，在外可不能提，多少人都恨极了她，不要得罪了人。”“我知道。”曹钰回至座位上，不发一言。
“二爷，如今都好了，蒙陛下隆恩，老爷仍以工部员外郎行走，家里的事也都管了起来，又有詹氏兄弟从旁协助，上下里外，删减裁撤，条顺理清的。园里的事是大奶奶管，大奶奶将那些个偷奸耍滑、仗势欺人的统统撵走了！大奶奶为人和善，做事又精细公道，如今没有人不服的。”明月顿了顿，接道：“不论别的，单我们院里撵了多少人！姑娘们呐，每人只留了一个大丫鬟跟一个小丫鬟，勤杂浆洗统一交给妈妈们做。另外，园里凡能生钱的营生，都有专门的妈妈打理，这些人既不用官中的钱，还能上交一些给官中，余下的自己留用，大家都高兴！咱们做丫头的，每个月也有须按时交的工了，碧月与我先前只做做自己的活儿，如今也不能懒散贪玩咯。”
说话间，五儿随碧月走进屋中，五儿聘聘婷婷，比先前增色不少，她先给曹钰请了安，而后笑着给明月问好：“明月姐姐，彩云姐姐遣我来拿金线。”明月请她稍站一站，自去取线。
“姑娘叫什么名字？竟未曾见过。”曹钰问道。
“二爷贵人多忘事，我母亲是厨房里管事的，那年我到园里走动，被几个家人当成小偷关进柴房，还是二爷救的我呢！”
“哦~我想起来了，如今你已大变样了，身体可还好？我记得你从前身子骨不太好的。”
“二爷竟还记得，多谢二爷关心，我如今已大好了。”曹钰见其容貌鲜丽，软语清音，很是知礼，着粉色半旧布袄，不施粉黛，反而更动人，请其坐下准备再多谈几句。五儿推以彩云急等金线，不能久站，几人也不好多留，送其离去。
“这五儿先前跟个小白菜一样，如今养的如此匀称标致，真是想不到！”明月碧月二人边进内里边说，明月坐到原处做着针线，碧月坐在其旁继续说：“听彩云说，当初傅大人要去江浙，三爷也得跟着去，除了彩云，老爷要再安排一丫头，彩云就去求了太太，带五儿同去，加上周姨娘胞弟周福两口子，勉强是够用了。那傅大人最是有经纬的，只有个已出阁的女儿，性子也是极好的！他们着实过了几年快活日子，既见了世面，又不用看人脸色。”明月停下，叹道：“他们算是运气好的，三爷虽是庶出，但将来必是有出息的，算是终身有了依傍。”
曹钰忍不住道：“你们就是那包打听，内外没有不知道的。”碧月笑怼道：“二爷是嫌我们话多么？那我以后就不说话了。”
“你们若是这般羡慕，明日我去求太太，让你们也去璟弟弟那里。”
“哦弥陀佛！我们可不攀那高枝，只愿将来的二奶奶不要太过刁钻，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有个容身之处，就罢了。”
几人又笑了一阵儿，连日阴霾，一扫而空！
其中，曹钰的大丫鬟红纹因聪敏刚强、娇惯任性，平日里得罪了许多人，兼王夫人早已厌恶她打扮妖娆，不顾她在病中，将她草草送了出去。幸亏曹钰有一体几小厮，名唤懋隆，心思最是活泛，悄悄将红纹的处境托明月告于曹钰，曹钰果真来找他商议。
一日午膳后，曹钰带着懋隆偷偷至红纹处，见其病中无人照顾，着实凄惨！心内骇然又觉无能为力。又兼红纹那嫂子，诨号“多姑娘”的涎皮赖脸一番调笑，只得辞了红纹往家中走去。懋隆见他一言不发，亦不敢多话，只在旁护着。二人行在那一整侧用灰色工程幕布围住的长道内时，天空忽而飘起了雪花，懋隆素知曹钰喜风雨霜雪这些事物，遂叫到：“二爷快看，下雪了！”怎知曹钰因此前太过震撼，听了也是无动于衷。忽闻一阵歌声，二人回头看一醉鬼在那东倒西歪，执剑起舞。
懋隆无奈道：“三爷又喝性情了。”曹钰忙近前去，见曹璟正往那墙根儿坐去，曹钰虽觉尴尬，仍劝道：“天气冷，三弟快些家去吧。”曹璟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道：“谢谢，不知二哥从哪儿来？”曹钰遂也往墙根儿坐去，将先前探红纹遇多姑娘之事告于他。
曹璟将酒壶塞上，道：“先前，二哥在内里闹，也是出了名的，我以为只是孩子心性，不曾想今日也能如此情真！二哥既然知道了她的处境，何不花点钱救了这丫头。那家如此薄情，给他点钱，岂有不从之理？”
曹钰闻得此言，自己苦思冥想不得其法的事儿，他三言两语就解了开来，知先前太过低看他了，遂展颜笑道：“懋隆，咱们这就去找明月要钱去。”说完又觉不妥，只道：“等等，让我再想想！”曹璟见他犯难，从怀中摸出钱袋来，笑道：“我这里有刚领的俸禄，虽不多，估计也够用，事后你多还我点就成了。”说完将钱袋子丢给他，曹钰请他同去，他笑着同意。
红纹的哥哥孙二，惫懒蠢笨，有人送钱给他，登时便是喜从天降，忙应了五十两银子的约儿。懋隆忙不迭找了车来，将红纹拉至长街一客栈中，又请大夫来诊治，不必细说！
至三更天，兄弟二人才悄悄从西角门溜至澄园内，曹钰一路道谢，弄得曹璟忍不住笑。迎面忽来了三个巡夜婆子，看见他兄弟二人，惊道：“二位爷在哪混闹的，这都几更天了！”曹璟道：“今日在傅老爷家中饮了酒，明日自行去回老爷太太，几位大娘自便。”婆子们听了，道了声安即离去，兄弟两人绕至绿苑，曹钰又称谢，曹璟笑道：“二哥都谢了一路了，这是小事，记得把钱还我就行。”说完洒脱离去。
曹钰喊门，明月慌忙来迎，低声问道：“二爷这是去哪儿了，怎的混闹到此时，老爷太太知道了，莫说二爷吃亏，我们也要跟着倒霉的。”又问吃了什么，曹钰躺在炕上道：“在长街上吃了，快打水来我洗洗，今天真是累了！”明月打发小丫头去弄水，至水来，人已睡熟，不必细说。
之后一连几日，曹钰每日早早去曹母处请安，匆匆吃了早饭，便以读书会友之名出去，到客栈探望红纹。又怕家里找，只待不到一个时辰，又回家去。他花二两银子请了懋隆的姐姐来陪伴，又让懋隆早晚无事待在客栈，便宜行事，好不周到。
一日清晨，曹钰依旧去曹母处吃了早饭，应了卯准备离开时却被尚玉叫住：“二哥哥，借我一本书吧。”尚玉拉他走到僻静角落，低声问道：“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呢？装神弄鬼的，快告诉我。”曹钰之说：“等两天就告诉你，是好事呢。”不待尚玉下文，自出二门，叫来懋隆。懋隆拉了一小厮来荐与曹钰，笑道：“二爷，这是我干娘的小子，叫黄金光，小名儿水根。干娘见他在家帮不上忙，恰好二爷这要用人，就带了他来。”曹钰见他与懋隆一般儿大，只略白一些，同穿青衣小帽，道：“以后跟着你哥哥，合着我的规矩，好少不了你的。”水根应喏，殷勤的扶曹钰上车，主仆三人随即向长街行去。
“如此也有一旬了，你红纹姐姐也好了不少，去帮我寻个干净的宅院，安置她住下吧。”曹钰忽如此说。
“是，二爷也要养小老婆了！”懋隆随即笑道。
“去你娘的，如今也敢取笑我了。”
“我命好，遇到二爷这般菩萨心肠的主子，待二爷将来高中，我们也能翻身了！二爷莫要害羞，咱们是何等人家，在外养个小的算得什么，何况如果二爷不救她，纵使她再怎么标致，只怕也活不成了。”曹钰也不辩解，只说：“如今该寻个安静地方，让她好好调养才是，只是银子怕不够使了。”懋隆又道：“先前听喜儿说珅二爷养外宅的事，花了二百二十两银子置了前后两院十余间房，喜儿这狗东西，竟偷偷贪墨了一些，也是听他喝醉了说的。珅二爷因手头紧，从府里派了几个丫鬟婆子过去，才被死鬼二奶奶知道的。二爷，如今要是花钱买，得思虑周全了，要花不少钱呢。”曹钰仍不说话，面色也暗了下去，懋隆自知不能再说了，就此打住。
“你三爷在做什么呢，我只听说他现于直隶府当差？”
“我的二爷哎~您是不知道外面的事儿，三爷可是咱家的红人咯！自他拜了傅大人为师后，咱们府上受了多少恩惠。就说三爷，十二岁便中秀才，后跟着大人举孝廉外任了两三年，十五岁便高中那什么第三十名，如今又做了直隶府的那什么吏，又清闲又长脸，老太太老爷太太甚高兴，连周姨娘彩云也涨身价了。将来三爷再登科及第的，那就更了不得了啦！”说话间，懋隆又教水根牵马在前面开路，道：“你在前面，让人滚开，别挡了爷的驾……二爷，我觉得三爷竟不像是咱家生的爷，虽然常见他跟小子们、小丫头们说笑，嘿嘿！当然不比二爷您随和，但是也比我家前那儿四十多才高中的白举人强多了，那王八蛋，看见就想啐他……”
不多会儿，三人到了客栈，曹钰见着红纹又嘘寒问暖一番，自不用说！
这日傍晚，曹钰到玉林馆尚玉住处借银子，将前前后后的事都告知了她，尚玉斜眼看着他好一阵儿，却未说什么，自去房中开箱拿了一百两交给他，似笑非笑道：“你如今也学着养小的了，真够混账的！倒让我拿钱。”曹钰见她娇嗔，兀得妩媚风流，只觉美艳不可方物，涎着脸拉手道：“好妹妹，我的心只有你的！想必你将来也是大度的。”话未说完，尚玉挣脱手走开了。
曹钰呆了一阵，自去找懋隆，嘱咐他将钱收好，用心行事。
晚间，曹钰在王夫人处用了饭后回至绿苑，翻开了《史记》读，竟不像往日那般心生厌倦，也能品出滋味来，不由得心生困惑！明月见此很是欣慰，拿了个针线坐在边上陪他。曹钰将红纹近况告诉了她，又道短了银子，明月大吃一惊，紧张说道：“虽说二爷这是做好事，但让老爷太太知道了，我们就完了！”曹钰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快开箱子取钱给我罢。”明月忖了忖，无法，只得开箱子捡了两锭大的，又抓了些零碎的装到一个匣子里，交给他藏在床棂上。而后，二人似干了什么有趣好顽的事一般，窃笑起来。
“若太太查问起来，二爷就自己承认吧。”
“我自然晓得，不会牵累你的。”
明月抿嘴笑着，曹钰见她和颜悦色，甚是柔美，遂问道：“你知道的，我这两年昏昏沉沉的，园子里的好多事都不知道，和我讲一讲吧！”明月早想和他说一说此间事，只恨他连日不着踪迹，听他如此说，立即停下手里的活，问道：“二爷想知道什么？”曹钰想了想，说：“你先和我说说前面两府的事吧。”
“二爷，咱们北府没和前面那两府一样，当真是上天眷顾呐！当初，咱们老爷那般执意和他们分家，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不明白，直到后面出了事，我们才明白老爷的良苦用心。两府该发配的发配了、该夺爵夺官的也夺了爵夺了官，独只剩下珅二爷一房，珅二奶奶倒没了。要说为何会这样？想必您猜也猜的到。”曹钰站起身，走至灯旁，说道：“二嫂子也是可惜了，多么精明强干的人。”明月急道：“二爷只在这屋里说说，在外可不能提，多少人都恨极了她，不要得罪了人。”“我知道。”曹钰回至座位上，不发一言。
“二爷，如今都好了，蒙陛下隆恩，老爷仍以工部员外郎行走，家里的事也都管了起来，又有詹氏兄弟从旁协助，上下里外，删减裁撤，条顺理清的。园里的事是大奶奶管，大奶奶将那些个偷奸耍滑、仗势欺人的统统撵走了！大奶奶为人和善，做事又精细公道，如今没有人不服的。”明月顿了顿，接道：“不论别的，单我们院里撵了多少人！姑娘们呐，每人只留了一个大丫鬟跟一个小丫鬟，勤杂浆洗统一交给妈妈们做。另外，园里凡能生钱的营生，都有专门的妈妈打理，这些人既不用官中的钱，还能上交一些给官中，余下的自己留用，大家都高兴！咱们做丫头的，每个月也有须按时交的工了，碧月与我先前只做做自己的活儿，如今也不能懒散贪玩咯。”
说话间，五儿随碧月走进屋中，五儿聘聘婷婷，比先前增色不少，她先给曹钰请了安，而后笑着给明月问好：“明月姐姐，彩云姐姐遣我来拿金线。”明月请她稍站一站，自去取线。
“姑娘叫什么名字？竟未曾见过。”曹钰问道。
“二爷贵人多忘事，我母亲是厨房里管事的，那年我到园里走动，被几个家人当成小偷关进柴房，还是二爷救的我呢！”
“哦~我想起来了，如今你已大变样了，身体可还好？我记得你从前身子骨不太好的。”
“二爷竟还记得，多谢二爷关心，我如今已大好了。”曹钰见其容貌鲜丽，软语清音，很是知礼，着粉色半旧布袄，不施粉黛，反而更动人，请其坐下准备再多谈几句。五儿推以彩云急等金线，不能久站，几人也不好多留，送其离去。
“这五儿先前跟个小白菜一样，如今养的如此匀称标致，真是想不到！”明月碧月二人边进内里边说，明月坐到原处做着针线，碧月坐在其旁继续说：“听彩云说，当初傅大人要去江浙，三爷也得跟着去，除了彩云，老爷要再安排一丫头，彩云就去求了太太，带五儿同去，加上周姨娘胞弟周福两口子，勉强是够用了。那傅大人最是有经纬的，只有个已出阁的女儿，性子也是极好的！他们着实过了几年快活日子，既见了世面，又不用看人脸色。”明月停下，叹道：“他们算是运气好的，三爷虽是庶出，但将来必是有出息的，算是终身有了依傍。”
曹钰忍不住道：“你们就是那包打听，内外没有不知道的。”碧月笑怼道：“二爷是嫌我们话多么？那我以后就不说话了。”
“你们若是这般羡慕，明日我去求太太，让你们也去璟弟弟那里。”
“哦弥陀佛！我们可不攀那高枝，只愿将来的二奶奶不要太过刁钻，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有个容身之处，就罢了。”
几人又笑了一阵儿，连日阴霾，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