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伤口不再动不动就崩开后,他开始做着简单的家务。

    就是这饭,不论怎么做都难以下咽。

    要不是我除了鱼汤外再不会做其他,我也不会把厨房让给一个比我还不会做饭的人。

    他一开始还会嘟嚷几句。

    做得多了,也就不再哼哼唧唧,真正做到了眼里有活。

    又一次到隔壁垫了几口才慢悠悠地转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菜圃整齐的绿苗苗。

    “菜圃里的苗苗都是你种的?”

    “嗯。”

    “哪来的苗苗?”

    “你出门的时候,跟路过的货郎买的。”

    他拧着眉,憋着气给自己换药。

    直至他满头冷汗,灰白的药粉才铺满腹部的伤口。

    “看得还满意吗?”

    “还行。就是没什么料。”

    其实不是。

    他很有料,起码在第一次我脱他衣服的时候,他是真的很有料。

    即便是伤了这么些天,瘦了整整一圈,也还是很有看头。

    他摇头轻笑,相处久了,他也渐渐习惯了我的大胆直白。

    “后背上不到。”

    “一枚铜钱。”

    “我再给你种一列葱。”

    “转过去。”

    “关山月,你真不像个打鱼的。”

    “那我像什么?”

    “像个女流氓。”

    “呵,”我把部分鼓起来的脓水引了出来,对他的轻呼权当没听到,“知道我们村什么最多吗?”

    “寡妇。”

    “就你这模样和身子,别说在我们村,就是把你拉到镇上去卖,我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去打鱼。”

    他笑得浑身都颤了起来。

    “对我评价这么高?”

    “毕竟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总得让自己先相信你有这个价值,卖你的时候才能往高了叫价。”

    “把我卖了?”

    他又笑了起来。

    “知道上一个说要把我卖了的人,坟头上的草长得有多高吗?”

    “呦,还有坟呢。真不错,不像我,死了以后连个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不说话了,直到我让他转身给他处理肩上的伤口,他才又说,“你这脾气还真够大的。”

    “一个孤女,脾气不大点,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打鱼做营生了。”

    “改明在哪条巷子,哪个地头见着我衣不蔽体的躺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活着还算走运,死了估计也就烂那儿了。”

    他握住我的手腕,浓眉又皱到了一起。

    “少胡说八道。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我打掉他的手,顺着他的意思闭了嘴。

    很快他就亲眼证实了,我并非在胡说八道。

    “喂,你捞过界了知不知道?这儿只能我们来,我说最近怎么打不到鱼,原来是你这臭娘们在偷老子的鱼!”

    我看着一字排开的混混,忍不住皱起眉。

    “打不到鱼就好好承认自己技术不精,还大言不惭地说只能你们来?你们到黑云村叫一嘴,说这儿只能你们来,看有没有人拿浆开你脑袋。”

    “嘿,你个死娘们还敢嘴硬!”

    最边边那个急于表现,说着就要冲上来。

    还没凑到我跟前就被我一脚踹开。

    “你找死!”

    另一个也冲了过来,却被为首的大哥一掌拍开。

    “去,轮到你说话了吗?”

    为首的混混挤着脸上的横肉,一双眯缝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

    “这小娘子长得可真不错啊,性子也够辣。瞧你,长得这么漂亮还打什么鱼啊?卖这破鱼能挣多少钱?”

    说着,还不断往我身上瞄。

    “妹子,可听过鱼妓?咱们这儿偏,像你这样漂亮的小…….”

    话还没说完,矮胖的混混猛的往前扑倒。

    若非我躲得快,说不定还会被他撞上。

    “老子没听清楚,你刚才说鱼什么?”

    卫钊来了。

    带着一身戾气,满脸阴狠地一脚踩在混混的背上。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缓过神来的小弟们急着往卫钊身上招呼,却都被一一扫到了地上。

    “这位好汉!好汉!我们错了,求你别打了,别打了!”

    “奶奶,姑奶奶!祖宗,我们错了,我们嘴贱,您放过我们吧。”

    我看着被打得满地求饶的混混,厌恶地往一边躲了躲,“卫钊,别把伤口扯开了。”

    卫钊连着踢了好几下,这才叉着腰大声呵道:“都给老子起来!把衣服全脱了跳进河里。”

    地上的人还在呻吟着,对他的话权当没听见。

    “最后一个下水的,老子卸他一条腿。”

    许是卫钊打得太狠,给他们留下不少的阴影。

    话刚说完,所有人都顾不上喊疼,争先恐后地脱衣服往河里跳。

    “游!再游远点!”

    卫钊说着,还将他们的衣服通通都扔到了树上。

    我看着河里一上一下的人头,轻轻地扬了扬嘴角。

    “行了,回去吧。”

    他又啐了一口,转身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鱼篓,大步向前走。

    见我没跟上去,他又转身看我,“走啊。”

    回到家,我们谁也没提刚才的事。

    我利落地把今天网到的鱼分好品种,串上草绳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出去卖鱼。

    他跟往常一样应了一声,而后跟我一起出了门。

    路上他都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等我把鱼都带到镇上的酒楼后院,交了货卖了钱出来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口等卫钊。

    少年身姿挺拔,模样在我们这偏远的小地方实在是有些出众。

    路上来往的百姓都愿意好奇地把目光多留在他身上一会儿。

    只是他表情太凶,眉眼过于凌厉,被他多看一眼都叫人害怕得紧。

    一身匪气。

    谁会相信这是禁军营的副统领呢?

    正出神,他突然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

    靠在墙上的后背猛地挺直,不自然地挠了挠头,最后还是穿过街道向我走来。

    “不走吗?”

    他皱着眉。

    他老爱皱眉。

    明明年纪不大,总爱做这些老气横秋的表情。

    许是早就看他这个表情不顺眼。

    在反应过来前,仍带着些许腥味的指腹按上了拥挤的眉间。

    我和他都愣了一下。

    “没事儿皱什么眉。”

    轻轻将他推开,也没去看他脸上是何表情,就快速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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