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条老师？你回来啦。”
礼堂里，乱成一团的人群在我被这个男人提进来时，立即安静了。
“学姐，原来你在这，”虎杖悠仁走近，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我的衣袖，问，“这次是真的了吧？”
众人齐齐看向我。我干笑两声，举起双手：“是真的，放我下来。”
五条悟松手。落地的一瞬间，我向后跳出去很远，谨慎地审视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人。”他把手里的袋子扔给虎杖悠仁，“难吃的特产。”
“哇，广岛的枫叶馒头！”虎杖悠仁熟练地给大家分发，最后拿给我一个，“学姐，尝尝？”
其乐融融的气氛里，紧张兮兮的我格格不入。接过馒头，我状不经心地问五条悟：“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不等他开口，虎杖悠仁回答我：“五条老师有六眼，跟我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啦。”
“哦。”我嚼着馒头，心想在座的各位哪个是普通人。
“吃完了？”
“嗯，吃完了。”我擦擦手，反应过来刚才问我的是五条悟。
“那接着讲吧。”他大摇大摆在前排坐下，翘起二郎腿，不像来听讲座，像来视察的。
“讲完了啊，大家可以回去了。”
众人听我这么说，准备抬脚离开。五条悟横手拦下他们，说：“我觉得你才讲了个开头啊，还有很多可以讲的，我对后面的内容很感兴趣。”
“真讲完了。”深吸一口气，我噔噔两步走上讲台，滑动鼠标，“你看，PPT后面全都是空白，没什么好讲的。”
“总之一节课还没结束。”他笃定的样子仿佛我不是这场讲座的讲师，他才是。
我僵在讲台上，只好咬牙切齿地说：“好，接下来是实战演示环节，五条老师是吧，麻烦你配合我一下。”
他从座位上弹起来，笑意盈盈，“要怎么配合？”
“跟我打一架。”
平日里，我的师门切磋总讲究点到为止，不伤和气，我本以为这次当着众多日本学生的面，只是作为演示的打斗应该也是一样，但我显然低估了对五条悟说出“干一架”这种话的后果。
如果仅仅作为一堂课，这堂课已经生生拖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五条悟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术式，只操纵咒力用体术与我搏斗。
他全程摘下眼罩，一双蓝眼睛死死盯着我，使我没有丝毫运用法术的空间。不但如此，他还在校园内布下了结界——日本人称之为帐。
除了原本的学生，场上还来了一个陌生的黑发女人。她抽着烟，靠在礼堂大门看着我们，喊道：“温柔一点啊，好歹人家是远道而来的。”
并不需要，五条悟温不温柔都打不中我。没有障眼法我还有很多种方式躲避攻击，比如最简单也最管用的禹步。
让我头疼的是，他打不中我，我也打不中他，整整一小时我俩好像在跟空气斗智斗勇。他说那是无下限术式，解释了一大堆，我半个字没听懂，只想起漏瑚说的话：意思就是看得见他，打不中他。
“停一下。”绕过他挥舞的拳头，从他身边飘过时，我侧头说道，“暂停，暂停！”
他充耳不闻，又一脚踢过来，带起尘土。
我浑身汗涔涔的，灰头土脸。风中柳絮一样顺着他的攻击方向闪避过去，我忍不住焉焉地开口：“这得打到什么时候，你让我回去拿把武器。”
风止，人静，攻击停下来了，他站好，一点倦意都看不出来，说：“原来你需要用武器啊，那快去拿，快点。”
我回了宿舍，从行李箱里拿出我的剑，转念一想，“来都来了，洗个澡。”
脱下黏腻的衣服，冲进浴室。舒舒服服洗完澡，吹干了头发，我裹着浴巾正在挑衣服，考虑要不要补个妆。
“好慢，学生们都等饿了。”五条悟的脑袋这时突然从窗户伸进来，他还没戴上眼罩。
门是锁好的，窗户关着，唯一的疏忽可能是没有锁窗，因为我觉得这里是男生止步的女生宿舍。
“你他妈的——”气得我直接爆了国骂，猛然朝他脸上来了一拳，这次倒是打中了，“傻逼！我在换衣服啊！”
刺啦一声，关紧窗户，我看见五条悟的人影还停在窗外。他说：“不是拿武器吗？打个架还要洗澡换衣服，真麻烦。”
“麻烦？哼，老娘不仅要洗澡，还要补妆呢，你就给我等着吧。”
“快点，快点～”
我化妆的时候，他一直没走，在门外用奇怪的日本调调唱着“快点”，吵得我手一抖，眼线都画歪了。
倒吸一口冷气，我把笔摔在桌上，抄起剑，快步冲出门，指着他的鼻头放狠话：“今天不把你干倒咯都对不起老娘的眼线笔。”
“你在说什么？”
“我说，久等了，走吧。”
“你的语气不像是在说久等了，音节数量都对不上，欺负我不懂中文？”
“没有那回事呢，五条老师，同学们还在等着呢。”
我们一前一后回到礼堂前的空地上。旁边观战的众人已经原地铺了碎花布，悠然吃起了野餐。
“哦，他们来了。”虎杖悠仁握着饭团站起来，眼睛盯着我手里的剑，惊叹道：“这武器好酷！”
“真稀罕，只是普通的武器，但做得很精巧。”绿头发的女生扶了扶眼镜框。
钉崎野蔷薇问我：“学姐，你吃午饭了吗？”
还是女孩子会关心人，“谢谢，还没——”
五条悟打断对话：“打完再吃吧，我等不及。”
“谢谢，已经气饱了。”
我想速战速决，出招没留后路，这似乎正中他下怀，他越打越兴奋。借我小师弟后来的话形容他——笑得像他妈个魔教中人。
察觉到单纯的体术没办法在我剑下讨到好，他终于开始展现他的术式，同时话也多了起来。
“我不轻易对人类使用这招，不知道你能不能接住。”他的指尖凝出个小球，像黑洞一样，“这是顺转术式：苍。”
瞬间，一股强大的引力把我吸过去，甚至让我逐渐失重。抵抗不能，我放松身体，横剑于身前，慢慢向前靠近。
“你们日本人习惯打架的时候给对手讲解招式？还取名字？”
“让对手理解后，术式的威力会更大啊。”他好心提醒道：“要来了哦。”
指尖靠近我的那一瞬，他解除了无下限术式。我知道我能碰到他了，但预感这并不是好事。
近在咫尺的脸还在笑。我闭了双眼，以心为眼，去感知虚空流动的炁，随之一起运行于自然之中。
在外人看来，眨眼间，我应该是消失了，又凭空出现在五条悟的身后，仿佛整个人穿过了他。
他顿时惊觉，重新发动无下限术式，但快不过我的剑。回身已经来不及，我们两个都是，我反手握剑迅速向身后刺去。看不见他做了什么，“当”地一下，剑被弹开，我只好向前跃起，顺势与他拉开距离。
“那要是对手根本不想听你解读招式，怎么办？”我说，“打个架，屁话多的容易输。”
体内运炁，我提剑就冲上前。
“这好歹是实战演示，你不解释一下你刚刚那招？学生们都看着。”
他这么一说，我又生生停住起势，“行吧，那招来源于一个观念，道教讲求天人合一，通俗一点说就是把自己的存在和周遭融为一体。”
“但你还是存在的吧，却绕过了我的攻击，要是碰到我，本来该爆炸的。”
“你能炸一片鱼塘，那你能炸大海吗？我把我的存在稀释到天地里了，你炸去吧。”
他大笑两声：“真有意思，这招有名字吗？”
“不好意思，按我们的习惯，只有写在书里供人学习的法术才有名字，平时打架的招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刚刚那个也是一时兴起。”
五条悟突然不笑了，面无表情。
见他好像停了手，我疑惑地问：“还打不打了？”
“我在想问题。”
“想问题？打架都不专心？”真有意思，我横剑一刺，剑鸣震耳，“这招有名字了，叫纯阳龙吟剑，看好了。”
我起身直上，步罡踏斗，移至每个星位都弹剑出声，作歌而鸣。激越的声浪回荡在五条悟周身，我挥剑，一声惊万籁。
五条悟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我决定乱来一点。”
没来得及细想，我不过脑子地回道：“我可是有医保的人。”
他抬手，“无量——”
“五条老师！”一直不出声的众人高声喊道，试图阻止他。
“怕的话，离远一点就好。”我对他们说。
“——空处。”
话音一落，我的世界暗了，但又从四面八方亮起。周围是无法形容的色彩斑斓，像洪流，裹挟着微小的我没入星河。
空不是无，而是全有，这种情况下不能想，也不需要想。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五条老师。”
他应该没料到我还能说话，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故事？”
“从前，世界是一片混沌的，就像现在，然后有个人出现了，他叫盘古，他一斧头劈开了混沌，天与地就有了。”
“很有趣，不过这是中国人想象的故事吧。”
我回答得干脆：“是啊，炁的运用很自由的，我们学习的术法很多都来自想象，就像这样。”
无我无剑，以身化剑。我顺着那些喷涌的信息，乘流而上，沿着流动的星河一剑斩下。
“这招，我自作主张取了个名字——鸿蒙初开。”
礼堂里，乱成一团的人群在我被这个男人提进来时，立即安静了。
“学姐，原来你在这，”虎杖悠仁走近，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我的衣袖，问，“这次是真的了吧？”
众人齐齐看向我。我干笑两声，举起双手：“是真的，放我下来。”
五条悟松手。落地的一瞬间，我向后跳出去很远，谨慎地审视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人。”他把手里的袋子扔给虎杖悠仁，“难吃的特产。”
“哇，广岛的枫叶馒头！”虎杖悠仁熟练地给大家分发，最后拿给我一个，“学姐，尝尝？”
其乐融融的气氛里，紧张兮兮的我格格不入。接过馒头，我状不经心地问五条悟：“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不等他开口，虎杖悠仁回答我：“五条老师有六眼，跟我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啦。”
“哦。”我嚼着馒头，心想在座的各位哪个是普通人。
“吃完了？”
“嗯，吃完了。”我擦擦手，反应过来刚才问我的是五条悟。
“那接着讲吧。”他大摇大摆在前排坐下，翘起二郎腿，不像来听讲座，像来视察的。
“讲完了啊，大家可以回去了。”
众人听我这么说，准备抬脚离开。五条悟横手拦下他们，说：“我觉得你才讲了个开头啊，还有很多可以讲的，我对后面的内容很感兴趣。”
“真讲完了。”深吸一口气，我噔噔两步走上讲台，滑动鼠标，“你看，PPT后面全都是空白，没什么好讲的。”
“总之一节课还没结束。”他笃定的样子仿佛我不是这场讲座的讲师，他才是。
我僵在讲台上，只好咬牙切齿地说：“好，接下来是实战演示环节，五条老师是吧，麻烦你配合我一下。”
他从座位上弹起来，笑意盈盈，“要怎么配合？”
“跟我打一架。”
平日里，我的师门切磋总讲究点到为止，不伤和气，我本以为这次当着众多日本学生的面，只是作为演示的打斗应该也是一样，但我显然低估了对五条悟说出“干一架”这种话的后果。
如果仅仅作为一堂课，这堂课已经生生拖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五条悟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术式，只操纵咒力用体术与我搏斗。
他全程摘下眼罩，一双蓝眼睛死死盯着我，使我没有丝毫运用法术的空间。不但如此，他还在校园内布下了结界——日本人称之为帐。
除了原本的学生，场上还来了一个陌生的黑发女人。她抽着烟，靠在礼堂大门看着我们，喊道：“温柔一点啊，好歹人家是远道而来的。”
并不需要，五条悟温不温柔都打不中我。没有障眼法我还有很多种方式躲避攻击，比如最简单也最管用的禹步。
让我头疼的是，他打不中我，我也打不中他，整整一小时我俩好像在跟空气斗智斗勇。他说那是无下限术式，解释了一大堆，我半个字没听懂，只想起漏瑚说的话：意思就是看得见他，打不中他。
“停一下。”绕过他挥舞的拳头，从他身边飘过时，我侧头说道，“暂停，暂停！”
他充耳不闻，又一脚踢过来，带起尘土。
我浑身汗涔涔的，灰头土脸。风中柳絮一样顺着他的攻击方向闪避过去，我忍不住焉焉地开口：“这得打到什么时候，你让我回去拿把武器。”
风止，人静，攻击停下来了，他站好，一点倦意都看不出来，说：“原来你需要用武器啊，那快去拿，快点。”
我回了宿舍，从行李箱里拿出我的剑，转念一想，“来都来了，洗个澡。”
脱下黏腻的衣服，冲进浴室。舒舒服服洗完澡，吹干了头发，我裹着浴巾正在挑衣服，考虑要不要补个妆。
“好慢，学生们都等饿了。”五条悟的脑袋这时突然从窗户伸进来，他还没戴上眼罩。
门是锁好的，窗户关着，唯一的疏忽可能是没有锁窗，因为我觉得这里是男生止步的女生宿舍。
“你他妈的——”气得我直接爆了国骂，猛然朝他脸上来了一拳，这次倒是打中了，“傻逼！我在换衣服啊！”
刺啦一声，关紧窗户，我看见五条悟的人影还停在窗外。他说：“不是拿武器吗？打个架还要洗澡换衣服，真麻烦。”
“麻烦？哼，老娘不仅要洗澡，还要补妆呢，你就给我等着吧。”
“快点，快点～”
我化妆的时候，他一直没走，在门外用奇怪的日本调调唱着“快点”，吵得我手一抖，眼线都画歪了。
倒吸一口冷气，我把笔摔在桌上，抄起剑，快步冲出门，指着他的鼻头放狠话：“今天不把你干倒咯都对不起老娘的眼线笔。”
“你在说什么？”
“我说，久等了，走吧。”
“你的语气不像是在说久等了，音节数量都对不上，欺负我不懂中文？”
“没有那回事呢，五条老师，同学们还在等着呢。”
我们一前一后回到礼堂前的空地上。旁边观战的众人已经原地铺了碎花布，悠然吃起了野餐。
“哦，他们来了。”虎杖悠仁握着饭团站起来，眼睛盯着我手里的剑，惊叹道：“这武器好酷！”
“真稀罕，只是普通的武器，但做得很精巧。”绿头发的女生扶了扶眼镜框。
钉崎野蔷薇问我：“学姐，你吃午饭了吗？”
还是女孩子会关心人，“谢谢，还没——”
五条悟打断对话：“打完再吃吧，我等不及。”
“谢谢，已经气饱了。”
我想速战速决，出招没留后路，这似乎正中他下怀，他越打越兴奋。借我小师弟后来的话形容他——笑得像他妈个魔教中人。
察觉到单纯的体术没办法在我剑下讨到好，他终于开始展现他的术式，同时话也多了起来。
“我不轻易对人类使用这招，不知道你能不能接住。”他的指尖凝出个小球，像黑洞一样，“这是顺转术式：苍。”
瞬间，一股强大的引力把我吸过去，甚至让我逐渐失重。抵抗不能，我放松身体，横剑于身前，慢慢向前靠近。
“你们日本人习惯打架的时候给对手讲解招式？还取名字？”
“让对手理解后，术式的威力会更大啊。”他好心提醒道：“要来了哦。”
指尖靠近我的那一瞬，他解除了无下限术式。我知道我能碰到他了，但预感这并不是好事。
近在咫尺的脸还在笑。我闭了双眼，以心为眼，去感知虚空流动的炁，随之一起运行于自然之中。
在外人看来，眨眼间，我应该是消失了，又凭空出现在五条悟的身后，仿佛整个人穿过了他。
他顿时惊觉，重新发动无下限术式，但快不过我的剑。回身已经来不及，我们两个都是，我反手握剑迅速向身后刺去。看不见他做了什么，“当”地一下，剑被弹开，我只好向前跃起，顺势与他拉开距离。
“那要是对手根本不想听你解读招式，怎么办？”我说，“打个架，屁话多的容易输。”
体内运炁，我提剑就冲上前。
“这好歹是实战演示，你不解释一下你刚刚那招？学生们都看着。”
他这么一说，我又生生停住起势，“行吧，那招来源于一个观念，道教讲求天人合一，通俗一点说就是把自己的存在和周遭融为一体。”
“但你还是存在的吧，却绕过了我的攻击，要是碰到我，本来该爆炸的。”
“你能炸一片鱼塘，那你能炸大海吗？我把我的存在稀释到天地里了，你炸去吧。”
他大笑两声：“真有意思，这招有名字吗？”
“不好意思，按我们的习惯，只有写在书里供人学习的法术才有名字，平时打架的招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刚刚那个也是一时兴起。”
五条悟突然不笑了，面无表情。
见他好像停了手，我疑惑地问：“还打不打了？”
“我在想问题。”
“想问题？打架都不专心？”真有意思，我横剑一刺，剑鸣震耳，“这招有名字了，叫纯阳龙吟剑，看好了。”
我起身直上，步罡踏斗，移至每个星位都弹剑出声，作歌而鸣。激越的声浪回荡在五条悟周身，我挥剑，一声惊万籁。
五条悟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我决定乱来一点。”
没来得及细想，我不过脑子地回道：“我可是有医保的人。”
他抬手，“无量——”
“五条老师！”一直不出声的众人高声喊道，试图阻止他。
“怕的话，离远一点就好。”我对他们说。
“——空处。”
话音一落，我的世界暗了，但又从四面八方亮起。周围是无法形容的色彩斑斓，像洪流，裹挟着微小的我没入星河。
空不是无，而是全有，这种情况下不能想，也不需要想。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五条老师。”
他应该没料到我还能说话，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故事？”
“从前，世界是一片混沌的，就像现在，然后有个人出现了，他叫盘古，他一斧头劈开了混沌，天与地就有了。”
“很有趣，不过这是中国人想象的故事吧。”
我回答得干脆：“是啊，炁的运用很自由的，我们学习的术法很多都来自想象，就像这样。”
无我无剑，以身化剑。我顺着那些喷涌的信息，乘流而上，沿着流动的星河一剑斩下。
“这招，我自作主张取了个名字——鸿蒙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