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五条悟一句话，清风化雨，熄灭了我积攒整晚的怒气。我理不清他话里的意思，也不想辨析其中真假。他一向难以捉摸，像风中轻絮，扫过皮肤带起痒意，又乘着风飘飘摇摇不知去向。
我叹息一声，指着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化妆品，“把精华液和粉底的损失赔给我。”
“诶？”他的表情倒委屈上了，“这些可都用在你身上了，要我出钱？”
我气极反笑：“请问是我要用的吗？”
“哈哈，也是，反正我玩得也很开心。”他拿出手机，“转你账上？”
“嗯。”
得了他的准话，我迫不及待跑到桌前卸妆。暖黄灯光笼罩的镜子里，我在前头坐着搽脸，五条悟站在身后转着账。大清早，这场景真是怪的可以。
“转过去了，你看看。”
我瞟了一眼桌上亮屏的手机，短信提醒我到账50万日元。我嗖一下从凳子上弹起，“这是多少人民币？”
“接近三万吧。”他漫不经心回道。
“可我的化妆品没那么贵。”
“我有别的事要拜托你，多的算报酬。”
先斩后奏的做法让我隐隐不安，“先说是什么事，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别这么紧张啊，不会让你为难的。”
他的手指快速从手机屏幕点过，同时，桌子上，我将要息屏的手机再度亮起，一条陌生的短信发过来了。
“这是东京十大都市灵异事件的总结贴，户山公园我们一起去过了，你跟着一年级去探查剩下的九个吧，如果遇到咒灵，就地祓除。”
我惊诧道：“我这算是去辅助？”
他说的“跟着”，没让我去完成。
“是监考啦，以你的实力，做辅助屈才了。放心，很简单的，我已经提前跟学生们打过招呼了。”
听起来很划算，监考九场，报酬三万。我刻意状似犹豫了片刻，略显迟疑地说：“好吧，我答应了……不过，你才是他们的班主任吧，我干活，你偷懒？”
“我有别的事啊。”他无奈地叹道，“我可是很忙的。”
所谓的忙就是半夜不睡觉在这捉弄人？我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转身接着卸妆。见他停在原地，没有要走的迹象，我有些纳闷，“你怎么还不走？要我请你滚出去吗？”
“有个事忘了说，关于悠仁的。”
这么多天来，我稍微明白了，他用这种语调轻柔、声音微沉的语气说话，就意味着在说正事。
我收好化妆棉，盖上卸妆水的瓶盖，抬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已经干净的面容，缓缓起身，在他眼前站定，“嗯，你说。”
“他身上寄宿着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在一次事件中，悠仁死过一次，被宿傩救活了，我怀疑宿傩对他下了什么束缚。”
“看不出来……平时那么活泼，他的身世原来这么沉重。”
我不知道作何表情，我认识的跟虎杖一样的同龄人，都还在为高考这件事要死要活，顽固地在自己铸成的堡垒里毁天灭地。
“我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问题儿童，某种意义上的。”五条悟淡笑着，看向我，“你来日本游学多半学不到什么，只能见识各种各样的残酷地狱，这也是日本咒术界多年不和他国组织来往的原因之一，毕竟，没有什么傻子愿意来受苦甚至是送死的嘛。”
“啧，我报名项目的时候确实欠考虑了，但也犯不着拐弯抹角地骂我吧。”我翻了个白眼，“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提醒你在监考的时候警惕危险，还有，保护好他们。”
“这不用你说。”我走了两步，上前开门，“还有事吗？没事快滚。”
他沉默了片刻，耸耸肩，手插衣兜，边往外走，边说：“唉，知道你烦我，走了走了，吃早餐去咯，大份的饺子和拉面，我一个人吃。”
“嘁，搞得跟谁稀罕似的。”
我握着门把手，看着他走出了门，甩手正要把门关上，他突然伸脚抵住，对我说：“对了，你的工作今天就开始，早上第一节课要去教室和悠仁他们汇合，别忘了吃完早餐再去。”
“喂，大家才刚回来，都不留时间休息休息的吗？”没听到回话，我重新把门大开，向外张望。
他已经哼着歌走远了。
这时，天光微亮，走廊里没有灯，他的背影半隐于暗中。这忽然让我想起，昨夜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
“哦，差点忘了，”我朝他离去的方向说，“五条老师，我不讨厌你，更不讨厌虎杖他们。”
他的黑影顿了顿，朝我挥了挥手，又接着往前，“知道了。”
回到房间，收拾玻璃残渣，洗澡，小眯一会，之后我出了门。在教室啃着便利店三明治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虎杖和那个号称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的事。
虽然能看到诅咒，但我还没有学会分辨个体间咒力的差别，在道教的观念中，它们同属浊气。浊气和清气都在被人类利用，不过个中利弊取舍因人而异，所以世界各国有不同的非自然力量组织。
与全球化趋势相反，不能公之于众的非自然领域被有意隔离开来了，如同座座孤岛。历史因素有，地理因素有，政治因素也有，对非自然力量分而管制，能最大限度降低其对普通社会的干扰。
古老的土地上不乏□□核弹级别的力量，一旦脱离原生地，遭殃的是全世界，比如拉丁美洲原始森林里的失落信仰，还有中国各地古迹里封印的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东西。
这个两面宿傩我之前没听过，应该也就是一两千年的怪物，居然被称为诅咒之王？能让五条悟专门提醒，看来不容小觑。
我这么在心底琢磨着，听见了身侧的动静，抬起了头，正好看见一年级三人已经来了。
“学姐，早啊。”虎杖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下意识盯着虎杖，“早。”
“我脸上有东西吗？学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想探查一下那个诅咒之王的实力，如果接下来需要从他手里保护自己和虎杖他们，一无所知很危险。但这很难开口，虎杖肯定是非常痛恨宿傩的。
“没有没有。”我尴尬地笑笑，“你今天……特别的帅气。”
“是吗，我觉得和平时一样啊。”他露出疑惑的神色，又笑得毫无芥蒂，“谢谢学姐夸奖，你今天也特别漂亮。”
突然变成商业互吹，我更尴尬了，低头吸了一口绿茶。伏黑和钉崎大概是没休息好，打过招呼后怏怏地吃着早饭，没人说话。
教室没有沉默多久，虎杖坐到我旁边的桌上，稀松平常地说：“学姐应该有什么事要问我吧，等会就要去做任务了，我想在这里回答，可以吗？”
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虎杖其实很会知人解语。我顿感心安，也不顾忌了，直接问道：“我能见见两面宿傩吗？”
“诶？见两面宿傩？”他面色未改，“可他是个纯粹的坏家伙，出来会杀人的。”
“我不是想让他出来见我，是我去见他。”
“咦？这要怎么做？”没等我回答，他又说，“啊，对，学姐好像能离魂来着。”
“是的，需要你配合我。”
虎杖的表情有些犹豫，“那家伙说，你要是进来就把你杀了。”
我有些惊愕，“你现在就能和他说话？”
一体双魂的情况我不是没见过，经卷里记载的方法就有很多，附体、夺舍、降灵等等，但虎杖表现的情况不像是其中任何一种，日本这边似乎叫受肉。
“嗯，他有时候会从我的手上和脸上窜出来说话，平时都在睡觉。”
“寄生在肉身里的么……”我初步猜测后，对虎杖说，“没事的，相信我。”
“好，那我要怎么配合？”
我让虎杖盘腿坐在地板上，告诉他放松身体。“不管看见什么，不要动念插手，不管我做什么，不要抵抗我。”
我与他相对而坐，调动先天真气送灵出体，同时牵起了虎杖的双手。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在抵触我。
还是个未成年的小男孩啊，我想了想，说：“害羞的话，可以把眼睛闭上。”
他照做了。我俯身凑近，把额头抵在他的眉间，以真气为引进入了他的灵台，渡过灵台，在一片混沌中搜寻他的灵体信息。
“我说过了吧，进来就杀了你。”
混沌消泯，我的灵体忽然出现在一处有形的空间里。空间被巨大的人骨笼盖着，其下血海无垠，枯骨成堆。一个和虎杖样貌一样的男人穿着和服躺在骨山上，撑着脑袋蔑视着我。
我站在血海里打量着他。这个空间充斥着浊气，也就是诅咒，但我看出那个男人周身还缭绕混杂着其他的浊气——戾气、怨气、恶气、死气。
“你竟然站着直视我？人类。”
明明是虎杖那张脸，刻着与虎杖完全相反的漠然和狂傲。让人不爽。
我笑笑，“怎么？你不敢直视我吗？崽种。”
满天杀意一瞬袭来，来不及害怕就能感受到死亡降临，我似乎要被看不见的空气炸开。下一刻，脚底血海翻涌，红色的浪中生出了蓝色的海流，裹挟着微光护在了我周围。
“小鬼？”两面宿傩从骷髅堆里站起来，“你干了什么？”
他在问虎杖。蓝色水流稍微平息，我从护盾中走出来，“还是目中无人？你应该问问我做了什么。”
趁他转头，我渡了一丝真气，将虎杖的先天之气引爆。冲天的蓝色水龙从枯骨堆里升起，将那座小山啃食得七零八落。
看着飞起又落地站稳的宿傩，我平静地说：“要是学不会平视他人，我可以教你。”
“好帅！”虎杖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这个欠揍的家伙终于被打了！学姐，干得漂亮！”
“少得意洋洋了，小鬼。”宿傩袖手而立，终于看向我，“不过是仗势欺人，还敢大言不惭。”
他前半句是对虎杖说的，后半句是说给我的。听他话音，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攻击方式了。
进入虎杖的灵台时，我就发觉不对劲，虎杖的先天真气浓厚纯净得惊人，将一般人的真气比作鱼塘，虎杖的真气就是千湖之洲，河湖纵横。
先天真气是孕养身体和灵魂的源泉，难怪他的体魄远超常人。而我此前的猜测是对的，宿傩既然在虎杖身上受肉，意味着他是寄生在虎杖的肉身里，且一直被虎杖的真气压制着，不能完全掌控这幅身体。引导虎杖的真气就可以对付他，这也是我能在他的地盘上这么悠然的底气。
“过奖了。”我反讽道：“不过是寄人篱下，您不也是出言不逊？”
“很好，人类，今天你必死无疑。”
他面露凶相，我提防着他的下一次攻击，但宿傩丝毫未动。我正疑惑他要怎么杀我时，他重新开口了：“契——”
虎杖的真气在一瞬间凝固了，千里冰封。无边血海重新翻涌而来，铺天盖地。这就是五条悟说的那个束缚？我当机立断，让灵体顺着我的真气往外游。
远远的，我感知到宿傩变换了口型，正猜测着下一个字是什么，蓦然发现血海中伸出了无数的触手，鞭子似的向我抽来。
遭——
“了……”我张着嘴，突然有点搞不清现实的状况。
“你们在做什么？”
耳边是五条悟的声音。原来我已经回到了教室，眼前，虎杖的那张脸上，黑色的印记在渐渐消失。
接着，我整个人被提起，双手离开了虎杖，真气被迫完全收回了，转头，近在咫尺的地方是五条悟满是严肃的面孔。
“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进行乱七八糟的仪式啊。”
“五条老师？”理清现状后，我一阵心悸，“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一命。”
五条悟看向才睁眼还很蒙的虎杖，又看看我，欲言又止。好一会，他长叹了一声，扯着我的后衣领，拖着我径直往外走，“你跟我过来。”
我叹息一声，指着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化妆品，“把精华液和粉底的损失赔给我。”
“诶？”他的表情倒委屈上了，“这些可都用在你身上了，要我出钱？”
我气极反笑：“请问是我要用的吗？”
“哈哈，也是，反正我玩得也很开心。”他拿出手机，“转你账上？”
“嗯。”
得了他的准话，我迫不及待跑到桌前卸妆。暖黄灯光笼罩的镜子里，我在前头坐着搽脸，五条悟站在身后转着账。大清早，这场景真是怪的可以。
“转过去了，你看看。”
我瞟了一眼桌上亮屏的手机，短信提醒我到账50万日元。我嗖一下从凳子上弹起，“这是多少人民币？”
“接近三万吧。”他漫不经心回道。
“可我的化妆品没那么贵。”
“我有别的事要拜托你，多的算报酬。”
先斩后奏的做法让我隐隐不安，“先说是什么事，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别这么紧张啊，不会让你为难的。”
他的手指快速从手机屏幕点过，同时，桌子上，我将要息屏的手机再度亮起，一条陌生的短信发过来了。
“这是东京十大都市灵异事件的总结贴，户山公园我们一起去过了，你跟着一年级去探查剩下的九个吧，如果遇到咒灵，就地祓除。”
我惊诧道：“我这算是去辅助？”
他说的“跟着”，没让我去完成。
“是监考啦，以你的实力，做辅助屈才了。放心，很简单的，我已经提前跟学生们打过招呼了。”
听起来很划算，监考九场，报酬三万。我刻意状似犹豫了片刻，略显迟疑地说：“好吧，我答应了……不过，你才是他们的班主任吧，我干活，你偷懒？”
“我有别的事啊。”他无奈地叹道，“我可是很忙的。”
所谓的忙就是半夜不睡觉在这捉弄人？我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转身接着卸妆。见他停在原地，没有要走的迹象，我有些纳闷，“你怎么还不走？要我请你滚出去吗？”
“有个事忘了说，关于悠仁的。”
这么多天来，我稍微明白了，他用这种语调轻柔、声音微沉的语气说话，就意味着在说正事。
我收好化妆棉，盖上卸妆水的瓶盖，抬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已经干净的面容，缓缓起身，在他眼前站定，“嗯，你说。”
“他身上寄宿着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在一次事件中，悠仁死过一次，被宿傩救活了，我怀疑宿傩对他下了什么束缚。”
“看不出来……平时那么活泼，他的身世原来这么沉重。”
我不知道作何表情，我认识的跟虎杖一样的同龄人，都还在为高考这件事要死要活，顽固地在自己铸成的堡垒里毁天灭地。
“我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问题儿童，某种意义上的。”五条悟淡笑着，看向我，“你来日本游学多半学不到什么，只能见识各种各样的残酷地狱，这也是日本咒术界多年不和他国组织来往的原因之一，毕竟，没有什么傻子愿意来受苦甚至是送死的嘛。”
“啧，我报名项目的时候确实欠考虑了，但也犯不着拐弯抹角地骂我吧。”我翻了个白眼，“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提醒你在监考的时候警惕危险，还有，保护好他们。”
“这不用你说。”我走了两步，上前开门，“还有事吗？没事快滚。”
他沉默了片刻，耸耸肩，手插衣兜，边往外走，边说：“唉，知道你烦我，走了走了，吃早餐去咯，大份的饺子和拉面，我一个人吃。”
“嘁，搞得跟谁稀罕似的。”
我握着门把手，看着他走出了门，甩手正要把门关上，他突然伸脚抵住，对我说：“对了，你的工作今天就开始，早上第一节课要去教室和悠仁他们汇合，别忘了吃完早餐再去。”
“喂，大家才刚回来，都不留时间休息休息的吗？”没听到回话，我重新把门大开，向外张望。
他已经哼着歌走远了。
这时，天光微亮，走廊里没有灯，他的背影半隐于暗中。这忽然让我想起，昨夜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
“哦，差点忘了，”我朝他离去的方向说，“五条老师，我不讨厌你，更不讨厌虎杖他们。”
他的黑影顿了顿，朝我挥了挥手，又接着往前，“知道了。”
回到房间，收拾玻璃残渣，洗澡，小眯一会，之后我出了门。在教室啃着便利店三明治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虎杖和那个号称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的事。
虽然能看到诅咒，但我还没有学会分辨个体间咒力的差别，在道教的观念中，它们同属浊气。浊气和清气都在被人类利用，不过个中利弊取舍因人而异，所以世界各国有不同的非自然力量组织。
与全球化趋势相反，不能公之于众的非自然领域被有意隔离开来了，如同座座孤岛。历史因素有，地理因素有，政治因素也有，对非自然力量分而管制，能最大限度降低其对普通社会的干扰。
古老的土地上不乏□□核弹级别的力量，一旦脱离原生地，遭殃的是全世界，比如拉丁美洲原始森林里的失落信仰，还有中国各地古迹里封印的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东西。
这个两面宿傩我之前没听过，应该也就是一两千年的怪物，居然被称为诅咒之王？能让五条悟专门提醒，看来不容小觑。
我这么在心底琢磨着，听见了身侧的动静，抬起了头，正好看见一年级三人已经来了。
“学姐，早啊。”虎杖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下意识盯着虎杖，“早。”
“我脸上有东西吗？学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想探查一下那个诅咒之王的实力，如果接下来需要从他手里保护自己和虎杖他们，一无所知很危险。但这很难开口，虎杖肯定是非常痛恨宿傩的。
“没有没有。”我尴尬地笑笑，“你今天……特别的帅气。”
“是吗，我觉得和平时一样啊。”他露出疑惑的神色，又笑得毫无芥蒂，“谢谢学姐夸奖，你今天也特别漂亮。”
突然变成商业互吹，我更尴尬了，低头吸了一口绿茶。伏黑和钉崎大概是没休息好，打过招呼后怏怏地吃着早饭，没人说话。
教室没有沉默多久，虎杖坐到我旁边的桌上，稀松平常地说：“学姐应该有什么事要问我吧，等会就要去做任务了，我想在这里回答，可以吗？”
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虎杖其实很会知人解语。我顿感心安，也不顾忌了，直接问道：“我能见见两面宿傩吗？”
“诶？见两面宿傩？”他面色未改，“可他是个纯粹的坏家伙，出来会杀人的。”
“我不是想让他出来见我，是我去见他。”
“咦？这要怎么做？”没等我回答，他又说，“啊，对，学姐好像能离魂来着。”
“是的，需要你配合我。”
虎杖的表情有些犹豫，“那家伙说，你要是进来就把你杀了。”
我有些惊愕，“你现在就能和他说话？”
一体双魂的情况我不是没见过，经卷里记载的方法就有很多，附体、夺舍、降灵等等，但虎杖表现的情况不像是其中任何一种，日本这边似乎叫受肉。
“嗯，他有时候会从我的手上和脸上窜出来说话，平时都在睡觉。”
“寄生在肉身里的么……”我初步猜测后，对虎杖说，“没事的，相信我。”
“好，那我要怎么配合？”
我让虎杖盘腿坐在地板上，告诉他放松身体。“不管看见什么，不要动念插手，不管我做什么，不要抵抗我。”
我与他相对而坐，调动先天真气送灵出体，同时牵起了虎杖的双手。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在抵触我。
还是个未成年的小男孩啊，我想了想，说：“害羞的话，可以把眼睛闭上。”
他照做了。我俯身凑近，把额头抵在他的眉间，以真气为引进入了他的灵台，渡过灵台，在一片混沌中搜寻他的灵体信息。
“我说过了吧，进来就杀了你。”
混沌消泯，我的灵体忽然出现在一处有形的空间里。空间被巨大的人骨笼盖着，其下血海无垠，枯骨成堆。一个和虎杖样貌一样的男人穿着和服躺在骨山上，撑着脑袋蔑视着我。
我站在血海里打量着他。这个空间充斥着浊气，也就是诅咒，但我看出那个男人周身还缭绕混杂着其他的浊气——戾气、怨气、恶气、死气。
“你竟然站着直视我？人类。”
明明是虎杖那张脸，刻着与虎杖完全相反的漠然和狂傲。让人不爽。
我笑笑，“怎么？你不敢直视我吗？崽种。”
满天杀意一瞬袭来，来不及害怕就能感受到死亡降临，我似乎要被看不见的空气炸开。下一刻，脚底血海翻涌，红色的浪中生出了蓝色的海流，裹挟着微光护在了我周围。
“小鬼？”两面宿傩从骷髅堆里站起来，“你干了什么？”
他在问虎杖。蓝色水流稍微平息，我从护盾中走出来，“还是目中无人？你应该问问我做了什么。”
趁他转头，我渡了一丝真气，将虎杖的先天之气引爆。冲天的蓝色水龙从枯骨堆里升起，将那座小山啃食得七零八落。
看着飞起又落地站稳的宿傩，我平静地说：“要是学不会平视他人，我可以教你。”
“好帅！”虎杖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这个欠揍的家伙终于被打了！学姐，干得漂亮！”
“少得意洋洋了，小鬼。”宿傩袖手而立，终于看向我，“不过是仗势欺人，还敢大言不惭。”
他前半句是对虎杖说的，后半句是说给我的。听他话音，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攻击方式了。
进入虎杖的灵台时，我就发觉不对劲，虎杖的先天真气浓厚纯净得惊人，将一般人的真气比作鱼塘，虎杖的真气就是千湖之洲，河湖纵横。
先天真气是孕养身体和灵魂的源泉，难怪他的体魄远超常人。而我此前的猜测是对的，宿傩既然在虎杖身上受肉，意味着他是寄生在虎杖的肉身里，且一直被虎杖的真气压制着，不能完全掌控这幅身体。引导虎杖的真气就可以对付他，这也是我能在他的地盘上这么悠然的底气。
“过奖了。”我反讽道：“不过是寄人篱下，您不也是出言不逊？”
“很好，人类，今天你必死无疑。”
他面露凶相，我提防着他的下一次攻击，但宿傩丝毫未动。我正疑惑他要怎么杀我时，他重新开口了：“契——”
虎杖的真气在一瞬间凝固了，千里冰封。无边血海重新翻涌而来，铺天盖地。这就是五条悟说的那个束缚？我当机立断，让灵体顺着我的真气往外游。
远远的，我感知到宿傩变换了口型，正猜测着下一个字是什么，蓦然发现血海中伸出了无数的触手，鞭子似的向我抽来。
遭——
“了……”我张着嘴，突然有点搞不清现实的状况。
“你们在做什么？”
耳边是五条悟的声音。原来我已经回到了教室，眼前，虎杖的那张脸上，黑色的印记在渐渐消失。
接着，我整个人被提起，双手离开了虎杖，真气被迫完全收回了，转头，近在咫尺的地方是五条悟满是严肃的面孔。
“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进行乱七八糟的仪式啊。”
“五条老师？”理清现状后，我一阵心悸，“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一命。”
五条悟看向才睁眼还很蒙的虎杖，又看看我，欲言又止。好一会，他长叹了一声，扯着我的后衣领，拖着我径直往外走，“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