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五条……”漏瑚目眦欲裂，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喃喃道，“陀艮他……死了？”
“不会吧，你们难道真的以为，凭那样一只咒灵就想拖住我？”
耳边传来声音，眨眼间，五条悟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甩了甩手腕，语含抱怨：“真是的，都快跑出日本海了，要是跑进别国领地就麻烦了，蠢货们。”
几乎是他落地的同时，树杈子咒灵展露右臂，单手撑地，让速生的枝叶包裹住了自己和身侧的另外两只咒灵。
口中话音未落，五条悟察觉，正欲抬手。我喊住他：“等等！”
随即，腾空跃起，我急速靠近向地里深钻的球形枝干，一拳猛扎进去，瞬间释放了真气，再向后拉远。
抽回右臂时，衣袖已经变成了破布，沾着些树木残渣松松地挂着，其下，隐隐可见一根毛线似的长状物绕着我的手腕。
“咦嘻嘻嘻……碰到了……”缝合脸的笑声从地底传来，像某种呓语，断断续续，渐渐远去。
凌空中，我挥指斩断了手腕上的东西，落地站稳时，当即屈腿就地打坐。
“东南方向，”我对五条悟说，“来得及。”
他没有立刻动身，“你……”
“没事，快追！”
见他往坑外跑去，我忍不住呲牙轻吸了一口气。打坐不仅是为了通过灵体追踪咒灵，还是为了抵抗从右手手腕蔓延的异物。
情况紧急，我没想太多，这时才后知后觉感到不适，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在皮肤下蠕动，血管里有东西要爆开。我调动全身的真气堵在手腕处，阻止它们继续侵蚀。这让我的右手顷刻间涨大，像个肉色的气球。
“学姐！”虎杖反应过来，伸手来扶我，“学姐……没事的，我们回高专，只是手臂的话，硝子小姐一定能治好的。”
“好。”我咬紧牙关，运行着真气，一刻也不敢松懈，慢慢站起了身。
刚站稳的刹那，耳中捕捉到了远处的破空声，我一把将虎杖推远。接着，四根带着链条的金杖立在了我的四周。
“你涉嫌危害本国国家安全，我等奉令前来缉拿，请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金链的另一端被四个身穿统一制服的男人缠在手臂上，视线上移，他们的肩章绣着特殊的图案。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高专的人。
“喂，”虎杖握紧了拳头，质问道，“在日本的土地上救助日本人也算危害国家安全吗？开什么玩笑！”
伏黑和钉崎闻言，放下两名伤者，一跃而下来到坑底，作出了抵御的姿态。
“你们是要与政府对抗吗？”其中一个男人厉声说。
说实话，我完全不懂这是什么状况，向外扫视了一圈，既看不到警车，也不见救护车，而天空不知道何时又覆上了另一层帐。
我看向平躺在地上的两名伤者，那位孕妇的裙摆已经有了血迹。抬手指着他们，我说：“先救人啊，她还怀着宝宝，你们看不见吗？”
“别动！”
那四个男人犹如惊弓之鸟，在我作出行动的一瞬间收紧了手下的链条。四根金杖突然爆出金光，在我脚底生成了阵法。
他们看了看现场，似乎是为首的那人朝一年级三人扬了扬下巴：“高专的学生？算是我们的下属，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把那两个普通人送到医院。”
虎杖仍然满脸敌意，“你们是谁？”
“不用你们下令，我们也会救人。”伏黑冷静地说，“但学姐的事，不需要给个交代吗？”
男人语气冷硬：“交代？你们没有这个资格。”
“救人要紧。”我不想争辩什么，有些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我跟你们走。”
虎杖和伏黑对视一眼，背起伤者离开了，一直没说话的钉崎留在了原地。
空气静默了一阵，锁链声铛铛响起。那四个男人将手中的链条甩向我，同时伸手收回了金杖。
很快，我的上半身被捆住了，像戴了个游泳圈。为什么不用手铐？不过，我现在这个手，好像也用不了手铐……我在心里吐槽着，突然察觉到了异样。
我无法感知到咒力了，体内的真气也在逐渐凝固。
我慌忙大叫：“喂！快放开我！”
钉崎惊觉，试图靠近我，被他们一杖挥得趴在了地上。
拦在手腕处的那股力量决堤了，像奔涌的蝗虫群。手臂的血肉在横冲直撞中骤然炸开，骨头仿佛是负重过大的竹竿，一瞬间裂成条状。
“——啊！”
跪倒在地，这幅身体仿佛不受我控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喉咙贯穿了我的五脏六腑，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能喊出的最大声音，响彻云野。
蝗虫过处，寸草不生，那股力量还在继续啃食我的身体。神思恍惚中，我听见那些人在说：“怎么回事？！”
“铮！”
金属断裂的声音使我顿时清醒。
“适可而止吧，垃圾们，恶心人也该有个限度。”
“五条老师……快，救救学姐！”
咒力和真气一个呼吸间就回归了，模糊的视觉还在适应眼前的景象。没来得及张口说话，我被直觉牵引的身体作出了反应：凝出光球挡住了五条悟的攻击。
“五条悟！”站在我光球内的男人惊呼道。
我终于能看清了。五条悟站在对面，脸上没戴眼罩，那双眼睛平视过来，不带丝毫的情绪。他的表情已经失去了展现情绪的功能，轻微难察的动作让人感觉他一举一动都会杀人。
他望着我，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捂着右臂直起双腿，声音嘶哑：“……这种情况，我不能留下任何话柄，会给我家的人拖后腿。知道么，暴力能抵抗暴力，只有权力能压制权力。”
周围那些人不敢出我的光球，气势却很足，话说得义正词严：“五条悟，你想干什么？这次你还能抹除她的咒力残秽吗？我们亲眼所见，证据确凿，你还想掩盖事实吗？”
残秽？抹除？
怔愣片刻，我瞬间了然于心，一切突然有迹可循。手机被监控到现在，七海先生监视我的任务却只有草草一天。五条悟曾提醒过，不要在其他人面前使用咒术。或许，他手里的糖果纸千纸鹤，也是我那次施法时折的某只。
他一直做着各种善后工作。正如翻涌的暗流停在他身后，而他身前的人们看不见。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藏锋怀璧难入室，负剑而行莫叩门。我当我是负剑人，人当我是无鞘剑。
收回术式，我回望五条悟，“你在想什么？”
“我说过，我不担心他们针对我，就怕他们不针对我。”
原来他们真的是在针对我。此时，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心头有了拨云见日的释然，笑了笑，我说：“被咒灵摆了一道啊……不过没关系，我不怕。”
五条悟神色难辨，但好歹有了一丝情绪。他沉声说：“我亲自押送她。”
没来得及听见那些人的反对声，我被他抱起，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高专。
“硝子！”五条悟打破玻璃直接跳进了房间。
“五条，我说你就不能……”家入硝子从白色帘幕后探出头，看见我们之后，突然起身，“放床上。”
“家入小姐，麻烦你了。”我直接了当说明情况，“是缝合脸咒灵改造人体的术式，被我压制在手臂的部位了。”
“压制？”家入硝子愕然，旋即有了办法，“被改造的人类无法用反转术式还原，只能砍了你这条胳膊，再让它长出来。”
不能再拖，真气迟早要耗光。我毫不犹疑地回道：“好，辛苦了。”
她转身去准备工具了。
五条悟站在床边，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状似轻松地说：“五条老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三国的时候有个名将叫关羽，他在战场上中了毒箭，有个医生替他疗伤，方法就是割开皮肤，把骨头上的毒刮下来。那时候没有麻醉药，关羽一边跟人下棋，一边让医生给他刮骨疗毒。”
我不能打麻醉药，失去意识就不能运气抵御术式了，我得保持着清醒，直到被卸下一条胳膊。
我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五条悟平时不是喜欢和人玩游戏的吗？这时却不说话了。
我微微坐起身，重复了一遍，“来玩游戏吧，五条老师。”
沉默很久，他问：“玩什么？”
“就用喜欢五条悟的哪点玩接龙游戏吧，好吗？”
我听见他沉重地呼吸了一次，又轻声说：“好。”
正式开始治疗后，游戏没能进行下去。最初，我似乎是说了一些词，我不知道。疼痛让我意识不清，渐渐就去说胡话了。
我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想到我的家，家在一座不高不低的山上，山里长了枣子树。夏天，枣子挂满了树枝，我每年都爬上去摘。
“枣子好甜的，又脆，又甜……”
又想到了山下，镇子的街道口有一个老婆婆，卖了几十年的糖水。阳光不燥的午后，用白瓷碗装的深色糖水摆满了老旧的木头方桌，穿堂风一过，碗中漾起波来。
“糖水……甜的，风，甜的……”
好甜，什么东西闻起来这么甜？
迷迷糊糊睁开眼，是我的血。
再看，是五条悟凑过来的一个吻。
“不会吧，你们难道真的以为，凭那样一只咒灵就想拖住我？”
耳边传来声音，眨眼间，五条悟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甩了甩手腕，语含抱怨：“真是的，都快跑出日本海了，要是跑进别国领地就麻烦了，蠢货们。”
几乎是他落地的同时，树杈子咒灵展露右臂，单手撑地，让速生的枝叶包裹住了自己和身侧的另外两只咒灵。
口中话音未落，五条悟察觉，正欲抬手。我喊住他：“等等！”
随即，腾空跃起，我急速靠近向地里深钻的球形枝干，一拳猛扎进去，瞬间释放了真气，再向后拉远。
抽回右臂时，衣袖已经变成了破布，沾着些树木残渣松松地挂着，其下，隐隐可见一根毛线似的长状物绕着我的手腕。
“咦嘻嘻嘻……碰到了……”缝合脸的笑声从地底传来，像某种呓语，断断续续，渐渐远去。
凌空中，我挥指斩断了手腕上的东西，落地站稳时，当即屈腿就地打坐。
“东南方向，”我对五条悟说，“来得及。”
他没有立刻动身，“你……”
“没事，快追！”
见他往坑外跑去，我忍不住呲牙轻吸了一口气。打坐不仅是为了通过灵体追踪咒灵，还是为了抵抗从右手手腕蔓延的异物。
情况紧急，我没想太多，这时才后知后觉感到不适，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在皮肤下蠕动，血管里有东西要爆开。我调动全身的真气堵在手腕处，阻止它们继续侵蚀。这让我的右手顷刻间涨大，像个肉色的气球。
“学姐！”虎杖反应过来，伸手来扶我，“学姐……没事的，我们回高专，只是手臂的话，硝子小姐一定能治好的。”
“好。”我咬紧牙关，运行着真气，一刻也不敢松懈，慢慢站起了身。
刚站稳的刹那，耳中捕捉到了远处的破空声，我一把将虎杖推远。接着，四根带着链条的金杖立在了我的四周。
“你涉嫌危害本国国家安全，我等奉令前来缉拿，请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金链的另一端被四个身穿统一制服的男人缠在手臂上，视线上移，他们的肩章绣着特殊的图案。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高专的人。
“喂，”虎杖握紧了拳头，质问道，“在日本的土地上救助日本人也算危害国家安全吗？开什么玩笑！”
伏黑和钉崎闻言，放下两名伤者，一跃而下来到坑底，作出了抵御的姿态。
“你们是要与政府对抗吗？”其中一个男人厉声说。
说实话，我完全不懂这是什么状况，向外扫视了一圈，既看不到警车，也不见救护车，而天空不知道何时又覆上了另一层帐。
我看向平躺在地上的两名伤者，那位孕妇的裙摆已经有了血迹。抬手指着他们，我说：“先救人啊，她还怀着宝宝，你们看不见吗？”
“别动！”
那四个男人犹如惊弓之鸟，在我作出行动的一瞬间收紧了手下的链条。四根金杖突然爆出金光，在我脚底生成了阵法。
他们看了看现场，似乎是为首的那人朝一年级三人扬了扬下巴：“高专的学生？算是我们的下属，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把那两个普通人送到医院。”
虎杖仍然满脸敌意，“你们是谁？”
“不用你们下令，我们也会救人。”伏黑冷静地说，“但学姐的事，不需要给个交代吗？”
男人语气冷硬：“交代？你们没有这个资格。”
“救人要紧。”我不想争辩什么，有些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我跟你们走。”
虎杖和伏黑对视一眼，背起伤者离开了，一直没说话的钉崎留在了原地。
空气静默了一阵，锁链声铛铛响起。那四个男人将手中的链条甩向我，同时伸手收回了金杖。
很快，我的上半身被捆住了，像戴了个游泳圈。为什么不用手铐？不过，我现在这个手，好像也用不了手铐……我在心里吐槽着，突然察觉到了异样。
我无法感知到咒力了，体内的真气也在逐渐凝固。
我慌忙大叫：“喂！快放开我！”
钉崎惊觉，试图靠近我，被他们一杖挥得趴在了地上。
拦在手腕处的那股力量决堤了，像奔涌的蝗虫群。手臂的血肉在横冲直撞中骤然炸开，骨头仿佛是负重过大的竹竿，一瞬间裂成条状。
“——啊！”
跪倒在地，这幅身体仿佛不受我控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喉咙贯穿了我的五脏六腑，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能喊出的最大声音，响彻云野。
蝗虫过处，寸草不生，那股力量还在继续啃食我的身体。神思恍惚中，我听见那些人在说：“怎么回事？！”
“铮！”
金属断裂的声音使我顿时清醒。
“适可而止吧，垃圾们，恶心人也该有个限度。”
“五条老师……快，救救学姐！”
咒力和真气一个呼吸间就回归了，模糊的视觉还在适应眼前的景象。没来得及张口说话，我被直觉牵引的身体作出了反应：凝出光球挡住了五条悟的攻击。
“五条悟！”站在我光球内的男人惊呼道。
我终于能看清了。五条悟站在对面，脸上没戴眼罩，那双眼睛平视过来，不带丝毫的情绪。他的表情已经失去了展现情绪的功能，轻微难察的动作让人感觉他一举一动都会杀人。
他望着我，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捂着右臂直起双腿，声音嘶哑：“……这种情况，我不能留下任何话柄，会给我家的人拖后腿。知道么，暴力能抵抗暴力，只有权力能压制权力。”
周围那些人不敢出我的光球，气势却很足，话说得义正词严：“五条悟，你想干什么？这次你还能抹除她的咒力残秽吗？我们亲眼所见，证据确凿，你还想掩盖事实吗？”
残秽？抹除？
怔愣片刻，我瞬间了然于心，一切突然有迹可循。手机被监控到现在，七海先生监视我的任务却只有草草一天。五条悟曾提醒过，不要在其他人面前使用咒术。或许，他手里的糖果纸千纸鹤，也是我那次施法时折的某只。
他一直做着各种善后工作。正如翻涌的暗流停在他身后，而他身前的人们看不见。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藏锋怀璧难入室，负剑而行莫叩门。我当我是负剑人，人当我是无鞘剑。
收回术式，我回望五条悟，“你在想什么？”
“我说过，我不担心他们针对我，就怕他们不针对我。”
原来他们真的是在针对我。此时，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心头有了拨云见日的释然，笑了笑，我说：“被咒灵摆了一道啊……不过没关系，我不怕。”
五条悟神色难辨，但好歹有了一丝情绪。他沉声说：“我亲自押送她。”
没来得及听见那些人的反对声，我被他抱起，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高专。
“硝子！”五条悟打破玻璃直接跳进了房间。
“五条，我说你就不能……”家入硝子从白色帘幕后探出头，看见我们之后，突然起身，“放床上。”
“家入小姐，麻烦你了。”我直接了当说明情况，“是缝合脸咒灵改造人体的术式，被我压制在手臂的部位了。”
“压制？”家入硝子愕然，旋即有了办法，“被改造的人类无法用反转术式还原，只能砍了你这条胳膊，再让它长出来。”
不能再拖，真气迟早要耗光。我毫不犹疑地回道：“好，辛苦了。”
她转身去准备工具了。
五条悟站在床边，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状似轻松地说：“五条老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三国的时候有个名将叫关羽，他在战场上中了毒箭，有个医生替他疗伤，方法就是割开皮肤，把骨头上的毒刮下来。那时候没有麻醉药，关羽一边跟人下棋，一边让医生给他刮骨疗毒。”
我不能打麻醉药，失去意识就不能运气抵御术式了，我得保持着清醒，直到被卸下一条胳膊。
我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五条悟平时不是喜欢和人玩游戏的吗？这时却不说话了。
我微微坐起身，重复了一遍，“来玩游戏吧，五条老师。”
沉默很久，他问：“玩什么？”
“就用喜欢五条悟的哪点玩接龙游戏吧，好吗？”
我听见他沉重地呼吸了一次，又轻声说：“好。”
正式开始治疗后，游戏没能进行下去。最初，我似乎是说了一些词，我不知道。疼痛让我意识不清，渐渐就去说胡话了。
我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想到我的家，家在一座不高不低的山上，山里长了枣子树。夏天，枣子挂满了树枝，我每年都爬上去摘。
“枣子好甜的，又脆，又甜……”
又想到了山下，镇子的街道口有一个老婆婆，卖了几十年的糖水。阳光不燥的午后，用白瓷碗装的深色糖水摆满了老旧的木头方桌，穿堂风一过，碗中漾起波来。
“糖水……甜的，风，甜的……”
好甜，什么东西闻起来这么甜？
迷迷糊糊睁开眼，是我的血。
再看，是五条悟凑过来的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