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挣扎
江柏舟从进来开始，一大家子的人便像是嘴上了拉链似的，谁也不说话，一时间，厅堂里落针可闻。
还是沈如月先挑起了话头，“既然旭王殿下也来了，便请殿下与老夫人解释一番吧。”
沈清广也附和道：“还要劳烦殿下费些口舌了。”
江柏舟笑笑不说话，目光一转便落到了沈舞悠身上，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想起那天在尚食坊也见过她。
“这是哪位？” 江柏舟心里已有猜测，但他偏要问。
陆诗就是一介妇女，没见过什么大人物，顿时有些紧张，“回殿下，这是小女沈舞悠。”
沈如月就站在江柏舟身后，江柏舟借着角度不同，反手抓住了沈如月的手腕，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她的掌心，在她手心写：“是她？”
沈如月轻轻挣了一下，发现根本挣不开，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又微微感到有些惊讶，他洞察人心的技能太厉害了，她写道：“是。”
因为江柏舟是突然来访，厅堂里的两个未嫁女也没做什么准备，再加上情况特殊，便谁也没提要回避外男的茬。
江柏舟轻哂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有人刻意想要传播开来，事情的经过本王不想多加阐述，揪出幕后之人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老夫人难得赞同：“旭王殿下说的是。”
江柏舟拉了张椅子坐下，随时准备发挥，他清了清嗓子，“本王顺着痕迹查了一下，最初的谣言是从尚食坊传出来的，本王不过就是去买个糕点，不小心买多了些。”
沈如月弯了弯唇，在后面偷笑，您这也太“不小心” 了些。
他目光落到掌柜娘子身上，悠悠的接着道：“谁知道这掌柜娘子非得亲自帮我把糕点送上马车。这沈千金还在车里，不巧就被她看见了，这谣言怎么传出去的，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他说的是陈述句，话中有话，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掌柜娘子立马抬手干脆利落的给了自己三耳光：“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民妇就是嘴巴闲了些，没别的意思啊！当真是无意的！”
江柏舟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就只想诈她的话而已，他有些玩味的开口：“哦？只是嘴巴闲而已么？若是这样，你今日为何来将军府，又为何指认沈千金？本王看这不是嘴闲，是早有预谋。”
沈如月被他折服了，他人明明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每一句都在逼人走向深渊，向他投降。
他真的太厉害了，每一步的踩在别人未结痂伤口上，一踩，伤口就裂开了，疼痛让人难以忽视，让人不得不向他屈服。
他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掌柜娘子精神高度紧绷，最后她实在是撑不住了，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王爷明查啊！民妇虽然是嘴巴碎了些，喜欢说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但从来没想过害人！这次......民妇这也是一时脑热，民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王爷......”
江柏舟淡淡的喝了口茶，脸上并没有什么鲜明的表情。
“你有什么苦？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掌柜娘子嗫嚅着：“民妇是被诱惑的，那个人给了我好多好多银子......”
话音未落，沈舞悠立马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撒谎！”
掌柜娘子被吓了一跳，一直往后挪，就差从地上弹起来了，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
江柏舟唇角弯弯，终于招了，废了他好多口水。
掌柜娘子又继续哭了起来，“民妇没有！没有撒谎！就是这个女人，”掌柜娘子抹了把泪，手指一顿指向了沈舞悠，“是她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帮忙传播出去的！民妇虽然经营着尚食坊，可每月要上交给朝廷，根本赚不到那么多银子啊.....这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厅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但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沈舞悠身上。
沈舞悠坐立难安，脸都绿了。
掌柜娘子以为大家不信她，连忙补充道：“那银子在我的枕头底下，我一分钱也没动过！”
江柏舟立马朝雷炎下令：“阿炎，去，查查是否属实。”
雷炎领命去了，沈如月的美眸一转，她压根不理会沈舞悠朝她投来的快将人灼烧的目光，她走近了些，看向瘫坐地上的掌柜娘子，“你都做了什么？”
掌柜娘子循声望去，一见是她，就又开始道歉了，沈如月听这三个字都已经听腻了，不耐烦的闭了闭眼，“回答我的话。”
语气虽然是冷冷的，但沈如月还是把自己的手绢递了出去，“擦擦吧，说说她都让你做了什么。”
掌柜娘子擦干了泪，刚刚那么激动的指出沈舞悠，这会儿又不愿意开口说了，她捏着沈如月的手帕磨蹭着，沈如月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把目光投给江柏舟。
江柏舟会意，夸大其词的道：“说好听的就是受人指使，说不好听点就是杀头的罪啊，你说皇帝是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还是相信我呢？”
掌柜娘子打了个寒颤，捏着手帕的指尖已经泛白，她微微颤抖着，哆嗦着道：“我说，我都说......”
沈舞悠觉得醉花楼的说书先生只是一部分很小的力量，翻不起什么大的浪花，她想要的是绯闻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于是便找到了尚食坊的掌柜，忍痛用一百两银子收买了她。
“你刚刚所言属实？”
掌柜娘子拿到银子，数了又数，笑的合不拢嘴，“属实，属实！绝对属实！这位小姐您有何吩咐尽管说！”
沈舞悠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收了钱就要好好为我办事。你这样，等客人多的时候就把刚刚和那两位伙计说的话大声传播出去，但不要太过于明显，明白了吗？正常交谈即可”
掌柜娘子点头。
沈舞悠又接着道：“待你完成了这件事，会有人来接你，到时候你就照着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如实说就是了。事成之后还会额外给你五十两银子。”
掌柜娘子脑子里全被“银子”填满了，顾不上想其他的，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包在我身上。”
*
她抽抽噎噎的，“我都照着做了......民妇实在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帮她啊！”
随即便转身磕了三个响头：“请王爷恕罪啊！”
江柏舟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抚摸着手里的玉佩，微微勾唇笑了一下，“罪不是我定的，错不是你一个人犯的，蒙冤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掌柜娘子明白了，转身对着沈如月又是三个响头，“沈小姐恕罪！”
这是沈如月计划里没有出现的环节，她没有算到江柏舟会出现，也没有想到掌柜娘子会突然改口指认沈舞悠，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很乐意是这样的结局。
她俯身扶起掌柜娘子，把她乱掉的发髻理了理，把她的木簪子扶正了，然后反手拔下自己的琉璃簪子戴在了掌柜娘子的头上。
掌柜娘子受宠若惊，立马就想摘下来，沈如月眼疾手快，阻止了她的动作，面上含笑：“诶，这是给你的。”
掌柜娘子的脸突然红了，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这......我受不起啊......”
沈如月冲她微微一笑，又替她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收着吧，就当做你改过自新的奖励。”
“来人，送客。”
江柏舟意外的挑眉，没想到沈如月这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江柏舟也打算起身了，可当沈清广问沈舞悠是否认罪时，她却笑容灿烂的说不是自己做的。
她现在说这话自然是没人信的，可她这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实在不是她该有的神色，往常要是这个时候，她肯定已经哭的撕心裂肺然后乖乖求饶了。
沈如月皱眉，她这副表现，是笃定沈如月拿她没办法了，也就是她还有证明自己清白的后招。
“沈舞悠！老夫人和尚食坊的娘子都招了！你还在强词夺理不肯承认，究竟是为什么？”沈清广气的胡子歪。
沈舞悠这回看起来比刚刚又淡定了不少，佯装可怜道：“叔父，茹儿都说了不是茹儿做的，你们没一个人相信茹儿，这让我好伤心啊。”
老夫人苍老的嗓音响起：“我真是看错你了。”
陆诗硬生生忍住了想上去给她两脚的冲动，伸手拽了拽她的衣领，“你在说什么？！快和你叔父认罪！”
沈舞悠毫无感觉的又把衣领整理好，面色无常。
“母亲，您也不相信我吗？”
陆诗眼看着就要被气炸了，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关琼毕竟是沈家主母，现如今王爷还在这呢，人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怎么能让王爷看了笑话？
她走过去稳住陆诗，然后连拖带拽的把人带走了。
厅堂里只剩老夫人，沈清广，沈如月和江柏舟了。
老夫人走向江柏舟，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今日招待不周，怠慢了旭王殿下，希望殿下多多包容。”
江柏舟站起身来把老人家扶了起来，只是嘴角弯了弯，眼里并无笑意：“老夫人说的哪里话。”
沈如月一眼就看出他的假笑，这点他们俩倒是很一致。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沈如月轻轻出声，她看着沈舞悠，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她面无表情，沈如月实在看不出什么。
江柏舟走到她旁边，低声在她耳边道：“套她的话，看看她的底牌是什么。”
沈如月回头看向沈清广，用唇语对他说：“爹爹！套她的话！”
沈清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小悠啊，你这是何必呢？我们也不是不相信你，只要你可以拿出证据，证明你自己的清白，我们就向你道歉。”
沈如月对自己父亲套话的方式不满，谁要和她道歉了？
但这番话对于沈舞悠来说无疑是很受用的，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光亮，眼睛闪烁起来：“果真吗？！”
沈清广点头，老夫人身体晃了两下，差点没站稳，沈清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母亲？您没事呢？”
老夫人估计是情绪过于激动，老人家不太能受刺激，有些吃不消。
“小由啊，母亲头晕，你扶母亲回房休息吧。”
小由是沈清广的乳名。
沈清广扶着人走了，厅堂里只剩下沈如月和江柏舟了，哦，还有一个死到临头的沈舞悠。
“来人，去把银环叫来，说是我找。”
沈如月笑了，很轻的笑了一声，江柏舟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低声问她：“笑什么？”
沈如月被抓包，心里不太舒服，立马敛了笑意，答非所问：“我还以为她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那么蠢。”
“哦？从何而来？”
“银环是她的贴身丫鬟，估计她是要让银环来证明她没有指使掌柜娘子做那些事了，你说蠢不蠢？事情已经差不多落定尘埃了，银环只是她苟延残喘的最后一步棋，这步棋下完了，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江柏舟目光落在沈舞悠身上，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沈如月，鼻腔里漏出一声笑，“嗯，蠢。”
随即捻住了她鬓角碎发，刮到了耳后，温热的气息就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
“沈千金，别和我玩周旋这套，我知道你还有后手。”
沈如月躲远了些，语气里带了一丝娇嗔：“你做什么？”
江柏舟拉了张椅子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呢。”
说着就把手里一直把玩着的玉佩抛了出去，“接着。”
沈如月接住，眼睛里多了一丝惊讶，江柏舟又问：“很意外？这不是你特地留给我的么？”
沈如月一看就知道江柏舟已经知道自己收买说书先生的事了。
沈如月脸色微红，收了玉佩，老实巴交，“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想自己解决了。”
“我自然知道我今日不来你自己也能解决。”
江柏舟坐正了些，“但我今日来还是好的，至少不会让你的家人对你起隔阂。”
沈如月偏过脸去，不予置评。
沈舞悠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虽然听不清他们俩的对话内容，但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两人关系不一般。
她笑了出来，“姐姐，你还是真是不害臊啊。”
沈如月照常不搭理她，倒是江柏舟回了她一句。
“先管好你自己。”
沈舞悠翻了个白眼，差点没被气昏过去，但又不敢顶嘴，只能自己生闷气。
不一会，沈管家就领着银环进来了。
“奴婢见过旭王殿下，见过大小姐。”
沈舞悠非常高兴地按耐不住的就想过去扶起银环，刚走两步，江柏舟就冷冰冰的发了话，“本王让她起身了吗？不守规矩。”
沈舞悠只好咬着牙又退回去，沈如月掩面偷笑。
“银环，你说吧，你家主子有没有......”
沈如月话还没说完，银环就学会抢答了，“没有！我家主子买完糕点就回来了，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
沈如月被气笑了，刚想再刁难一下她，沈清广就撩了帘子走进来，“一面之词，你是奴婢，自然向着主子说话，有何物证？”
沈舞悠脸色由起初的得意变为了可怖，她重新塑造出来的脸面再一次崩塌了。
“啊！！！你刚刚明明说找到证据就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已经把证人找来了，为何还要物证！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道歉，必须！你们都逼我去死！都逼我去死！”
说罢，便想用头去撞厅堂里的木架，沈如月捕捉到了她的运动趋势，立马拉了把江柏舟，江柏舟不为所动。
沈如月急的瞪了他一眼，但人已经撞了上去，沈清广也没料到这小姑娘那么勇猛，立马就叫了人进来。
“快，去请太医来。”
江柏舟从进来开始，一大家子的人便像是嘴上了拉链似的，谁也不说话，一时间，厅堂里落针可闻。
还是沈如月先挑起了话头，“既然旭王殿下也来了，便请殿下与老夫人解释一番吧。”
沈清广也附和道：“还要劳烦殿下费些口舌了。”
江柏舟笑笑不说话，目光一转便落到了沈舞悠身上，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想起那天在尚食坊也见过她。
“这是哪位？” 江柏舟心里已有猜测，但他偏要问。
陆诗就是一介妇女，没见过什么大人物，顿时有些紧张，“回殿下，这是小女沈舞悠。”
沈如月就站在江柏舟身后，江柏舟借着角度不同，反手抓住了沈如月的手腕，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她的掌心，在她手心写：“是她？”
沈如月轻轻挣了一下，发现根本挣不开，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又微微感到有些惊讶，他洞察人心的技能太厉害了，她写道：“是。”
因为江柏舟是突然来访，厅堂里的两个未嫁女也没做什么准备，再加上情况特殊，便谁也没提要回避外男的茬。
江柏舟轻哂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有人刻意想要传播开来，事情的经过本王不想多加阐述，揪出幕后之人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老夫人难得赞同：“旭王殿下说的是。”
江柏舟拉了张椅子坐下，随时准备发挥，他清了清嗓子，“本王顺着痕迹查了一下，最初的谣言是从尚食坊传出来的，本王不过就是去买个糕点，不小心买多了些。”
沈如月弯了弯唇，在后面偷笑，您这也太“不小心” 了些。
他目光落到掌柜娘子身上，悠悠的接着道：“谁知道这掌柜娘子非得亲自帮我把糕点送上马车。这沈千金还在车里，不巧就被她看见了，这谣言怎么传出去的，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他说的是陈述句，话中有话，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掌柜娘子立马抬手干脆利落的给了自己三耳光：“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民妇就是嘴巴闲了些，没别的意思啊！当真是无意的！”
江柏舟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就只想诈她的话而已，他有些玩味的开口：“哦？只是嘴巴闲而已么？若是这样，你今日为何来将军府，又为何指认沈千金？本王看这不是嘴闲，是早有预谋。”
沈如月被他折服了，他人明明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每一句都在逼人走向深渊，向他投降。
他真的太厉害了，每一步的踩在别人未结痂伤口上，一踩，伤口就裂开了，疼痛让人难以忽视，让人不得不向他屈服。
他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掌柜娘子精神高度紧绷，最后她实在是撑不住了，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王爷明查啊！民妇虽然是嘴巴碎了些，喜欢说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但从来没想过害人！这次......民妇这也是一时脑热，民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王爷......”
江柏舟淡淡的喝了口茶，脸上并没有什么鲜明的表情。
“你有什么苦？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掌柜娘子嗫嚅着：“民妇是被诱惑的，那个人给了我好多好多银子......”
话音未落，沈舞悠立马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撒谎！”
掌柜娘子被吓了一跳，一直往后挪，就差从地上弹起来了，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
江柏舟唇角弯弯，终于招了，废了他好多口水。
掌柜娘子又继续哭了起来，“民妇没有！没有撒谎！就是这个女人，”掌柜娘子抹了把泪，手指一顿指向了沈舞悠，“是她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帮忙传播出去的！民妇虽然经营着尚食坊，可每月要上交给朝廷，根本赚不到那么多银子啊.....这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厅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但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沈舞悠身上。
沈舞悠坐立难安，脸都绿了。
掌柜娘子以为大家不信她，连忙补充道：“那银子在我的枕头底下，我一分钱也没动过！”
江柏舟立马朝雷炎下令：“阿炎，去，查查是否属实。”
雷炎领命去了，沈如月的美眸一转，她压根不理会沈舞悠朝她投来的快将人灼烧的目光，她走近了些，看向瘫坐地上的掌柜娘子，“你都做了什么？”
掌柜娘子循声望去，一见是她，就又开始道歉了，沈如月听这三个字都已经听腻了，不耐烦的闭了闭眼，“回答我的话。”
语气虽然是冷冷的，但沈如月还是把自己的手绢递了出去，“擦擦吧，说说她都让你做了什么。”
掌柜娘子擦干了泪，刚刚那么激动的指出沈舞悠，这会儿又不愿意开口说了，她捏着沈如月的手帕磨蹭着，沈如月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把目光投给江柏舟。
江柏舟会意，夸大其词的道：“说好听的就是受人指使，说不好听点就是杀头的罪啊，你说皇帝是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还是相信我呢？”
掌柜娘子打了个寒颤，捏着手帕的指尖已经泛白，她微微颤抖着，哆嗦着道：“我说，我都说......”
沈舞悠觉得醉花楼的说书先生只是一部分很小的力量，翻不起什么大的浪花，她想要的是绯闻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于是便找到了尚食坊的掌柜，忍痛用一百两银子收买了她。
“你刚刚所言属实？”
掌柜娘子拿到银子，数了又数，笑的合不拢嘴，“属实，属实！绝对属实！这位小姐您有何吩咐尽管说！”
沈舞悠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收了钱就要好好为我办事。你这样，等客人多的时候就把刚刚和那两位伙计说的话大声传播出去，但不要太过于明显，明白了吗？正常交谈即可”
掌柜娘子点头。
沈舞悠又接着道：“待你完成了这件事，会有人来接你，到时候你就照着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如实说就是了。事成之后还会额外给你五十两银子。”
掌柜娘子脑子里全被“银子”填满了，顾不上想其他的，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包在我身上。”
*
她抽抽噎噎的，“我都照着做了......民妇实在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帮她啊！”
随即便转身磕了三个响头：“请王爷恕罪啊！”
江柏舟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抚摸着手里的玉佩，微微勾唇笑了一下，“罪不是我定的，错不是你一个人犯的，蒙冤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掌柜娘子明白了，转身对着沈如月又是三个响头，“沈小姐恕罪！”
这是沈如月计划里没有出现的环节，她没有算到江柏舟会出现，也没有想到掌柜娘子会突然改口指认沈舞悠，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很乐意是这样的结局。
她俯身扶起掌柜娘子，把她乱掉的发髻理了理，把她的木簪子扶正了，然后反手拔下自己的琉璃簪子戴在了掌柜娘子的头上。
掌柜娘子受宠若惊，立马就想摘下来，沈如月眼疾手快，阻止了她的动作，面上含笑：“诶，这是给你的。”
掌柜娘子的脸突然红了，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这......我受不起啊......”
沈如月冲她微微一笑，又替她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收着吧，就当做你改过自新的奖励。”
“来人，送客。”
江柏舟意外的挑眉，没想到沈如月这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江柏舟也打算起身了，可当沈清广问沈舞悠是否认罪时，她却笑容灿烂的说不是自己做的。
她现在说这话自然是没人信的，可她这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实在不是她该有的神色，往常要是这个时候，她肯定已经哭的撕心裂肺然后乖乖求饶了。
沈如月皱眉，她这副表现，是笃定沈如月拿她没办法了，也就是她还有证明自己清白的后招。
“沈舞悠！老夫人和尚食坊的娘子都招了！你还在强词夺理不肯承认，究竟是为什么？”沈清广气的胡子歪。
沈舞悠这回看起来比刚刚又淡定了不少，佯装可怜道：“叔父，茹儿都说了不是茹儿做的，你们没一个人相信茹儿，这让我好伤心啊。”
老夫人苍老的嗓音响起：“我真是看错你了。”
陆诗硬生生忍住了想上去给她两脚的冲动，伸手拽了拽她的衣领，“你在说什么？！快和你叔父认罪！”
沈舞悠毫无感觉的又把衣领整理好，面色无常。
“母亲，您也不相信我吗？”
陆诗眼看着就要被气炸了，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关琼毕竟是沈家主母，现如今王爷还在这呢，人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怎么能让王爷看了笑话？
她走过去稳住陆诗，然后连拖带拽的把人带走了。
厅堂里只剩老夫人，沈清广，沈如月和江柏舟了。
老夫人走向江柏舟，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今日招待不周，怠慢了旭王殿下，希望殿下多多包容。”
江柏舟站起身来把老人家扶了起来，只是嘴角弯了弯，眼里并无笑意：“老夫人说的哪里话。”
沈如月一眼就看出他的假笑，这点他们俩倒是很一致。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沈如月轻轻出声，她看着沈舞悠，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她面无表情，沈如月实在看不出什么。
江柏舟走到她旁边，低声在她耳边道：“套她的话，看看她的底牌是什么。”
沈如月回头看向沈清广，用唇语对他说：“爹爹！套她的话！”
沈清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小悠啊，你这是何必呢？我们也不是不相信你，只要你可以拿出证据，证明你自己的清白，我们就向你道歉。”
沈如月对自己父亲套话的方式不满，谁要和她道歉了？
但这番话对于沈舞悠来说无疑是很受用的，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光亮，眼睛闪烁起来：“果真吗？！”
沈清广点头，老夫人身体晃了两下，差点没站稳，沈清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母亲？您没事呢？”
老夫人估计是情绪过于激动，老人家不太能受刺激，有些吃不消。
“小由啊，母亲头晕，你扶母亲回房休息吧。”
小由是沈清广的乳名。
沈清广扶着人走了，厅堂里只剩下沈如月和江柏舟了，哦，还有一个死到临头的沈舞悠。
“来人，去把银环叫来，说是我找。”
沈如月笑了，很轻的笑了一声，江柏舟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低声问她：“笑什么？”
沈如月被抓包，心里不太舒服，立马敛了笑意，答非所问：“我还以为她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那么蠢。”
“哦？从何而来？”
“银环是她的贴身丫鬟，估计她是要让银环来证明她没有指使掌柜娘子做那些事了，你说蠢不蠢？事情已经差不多落定尘埃了，银环只是她苟延残喘的最后一步棋，这步棋下完了，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江柏舟目光落在沈舞悠身上，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沈如月，鼻腔里漏出一声笑，“嗯，蠢。”
随即捻住了她鬓角碎发，刮到了耳后，温热的气息就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
“沈千金，别和我玩周旋这套，我知道你还有后手。”
沈如月躲远了些，语气里带了一丝娇嗔：“你做什么？”
江柏舟拉了张椅子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呢。”
说着就把手里一直把玩着的玉佩抛了出去，“接着。”
沈如月接住，眼睛里多了一丝惊讶，江柏舟又问：“很意外？这不是你特地留给我的么？”
沈如月一看就知道江柏舟已经知道自己收买说书先生的事了。
沈如月脸色微红，收了玉佩，老实巴交，“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想自己解决了。”
“我自然知道我今日不来你自己也能解决。”
江柏舟坐正了些，“但我今日来还是好的，至少不会让你的家人对你起隔阂。”
沈如月偏过脸去，不予置评。
沈舞悠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虽然听不清他们俩的对话内容，但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两人关系不一般。
她笑了出来，“姐姐，你还是真是不害臊啊。”
沈如月照常不搭理她，倒是江柏舟回了她一句。
“先管好你自己。”
沈舞悠翻了个白眼，差点没被气昏过去，但又不敢顶嘴，只能自己生闷气。
不一会，沈管家就领着银环进来了。
“奴婢见过旭王殿下，见过大小姐。”
沈舞悠非常高兴地按耐不住的就想过去扶起银环，刚走两步，江柏舟就冷冰冰的发了话，“本王让她起身了吗？不守规矩。”
沈舞悠只好咬着牙又退回去，沈如月掩面偷笑。
“银环，你说吧，你家主子有没有......”
沈如月话还没说完，银环就学会抢答了，“没有！我家主子买完糕点就回来了，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
沈如月被气笑了，刚想再刁难一下她，沈清广就撩了帘子走进来，“一面之词，你是奴婢，自然向着主子说话，有何物证？”
沈舞悠脸色由起初的得意变为了可怖，她重新塑造出来的脸面再一次崩塌了。
“啊！！！你刚刚明明说找到证据就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已经把证人找来了，为何还要物证！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道歉，必须！你们都逼我去死！都逼我去死！”
说罢，便想用头去撞厅堂里的木架，沈如月捕捉到了她的运动趋势，立马拉了把江柏舟，江柏舟不为所动。
沈如月急的瞪了他一眼，但人已经撞了上去，沈清广也没料到这小姑娘那么勇猛，立马就叫了人进来。
“快，去请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