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程幼幼聊完，靳寒进厕所冲了个冷水澡。
腰侧伤口未彻底痊愈，大抵是太深，不仅留了块很明显的疤痕，而且天回潮就发痛。
比如现在。
有阵子没受过伤了，事后回想起来懊恼不已。
正值二十出头的少年，骨子里有最原始的血性，吃一点亏便想百千倍报复回去。
热水器年久失修，花洒一喷便吱吱呀呀响。
带着点冷淡的火气，靳寒面无表情瞥镜子里的自己。
洗完，用毛巾随意擦拭两下头发，松垮搭在颈后，五指插进额发往后捋，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靳寒走到客厅沙发处坐下，拿出小灵通给邵尧打电话。
接通后，他点开免提将手机甩桌上。
“上回让你办的事还没着落？”
“......啊？”邵尧懵了懵，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靳寒薄唇紧闭，一言不发。
“你说那事啊，我最近忙不过来。”那端环境嘈杂不堪，邵尧貌似在跟旁边的人谈公事。
“一个月了。”靳寒边擦头发边盯着手机，言简意骇：“还要多久？”
“臭小子！听你口气还带威胁的？”邵尧声音清晰起来，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体谅一下我这个中年失意的人好不好。”
靳寒轻嘲：“什么？”
“这几天你嫂子跟我吵架闹离婚，孩子受不了搬他姥爷家住了，我在局里天天被上司压，现在还得为你鞍前马后，真是一堆杂事搅成一团了。”邵尧烦躁地抓耳挠腮：“...我尽快给你安排人行不？”
“听起来很惨。”
“......”
靳寒沉吟片刻，正色道：“三十号晚七点，埠沙岭南侧，荣敏跟缅甸佬碰头，船上六七吨翡翠，舱里四百多个人。”顿了顿，他补充：“我也在。”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听筒里男人的喘息声一点一点加重，却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邵尧觉得自己血液里的生命因子逐渐开始沸腾，他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听靳寒讲。
“我觉得可以收网。”靳寒喉咙滚了滚，眼睑耸拉下来：“你把握机会。”
“嗯。”邵尧神情严肃：“我得好好想想，过段时间寄监听器给你。”
靳寒嗯声，拿起手机走到阳台。
“凡事小心谨慎，别冲动，局里目前还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还有？”
邵尧愣了下，指尖一点太阳穴，气笑了：“行了，马上给你找人。”
靳寒低嗤一声。
“对了，要保护那姑娘多久？”
“还不知道。”
“不知道？”
他淡淡嗯，“先就这样着吧，我还有事，挂了。”
*
有了程幼幼的加入，情景剧的编排就像按下加速器。
光是完善剧本这一项，幼幼就帮了很大的忙。
她先去了解了那段时期的历史，再跟李诗月和黄凌凡扣细节，只用了两天便梳理好剧情。
剧情完善好了，排练也逐渐步入正轨。
就是多出了两三个路人角色，上课时也被班主任三言两语敲定。
韦钟豪分到了其中一个。
刚开始几天林曼蕊还整日臭脸，对众人冷嘲热讽，后面渐渐认真对待起来。
其实大家都觉得，林曼蕊主动提出演女主角就是想出风头，怕她会划水不上心。
但是就这几天的排练情况来看，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幼幼松了很大一口气。
她原以为林曼蕊会变着法为难自己的。
不知韦钟豪私底下跟她交涉了什么，到底约没约架，总之，这段时间班里风平浪静，排练也井然有序地开展。
那股淡淡的诡谲感在不知不觉中被淡化。
九月下旬，大家已把整个故事囫囵过了两遍，班主任看过觉得还行，晚自习时让李诗月领着几位主演明天去校外服装租赁店租演出服。
众人纷纷将目光锁定在黄凌凡、林曼蕊两位主演身上。
李诗月提议：“老师，明天让程幼幼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听到自己名字，幼幼捏笔的手指一顿，缓缓抬头。
班主任看向程幼幼，思索片刻微微颔首，“那行，明天上午就你们四个人一起去，要注意安全，租好服装就回来，不准在校外逗留哈。”
李诗月笑着嗯声，坐下时偷偷冲幼幼眨了眨眼睛。
接过对方递来的眼神交流，幼幼抿了抿唇，就这样被安排了。
丁钰湘用手肘蹭了蹭她的胳膊，小声问：“幼幼，你想去吗？”
程幼幼点点头。
她为这个节目付出了很多时间心血，不比李诗月他们少，从剧情修改到组织排练都有参与，同样想届时演出顺利。
她知道，丁钰湘这么问自己的原因是，到时林曼蕊也会跟着去，怕出什么事。
如果换做是以前，幼幼可能还会犹豫，退却。
可现在不会。
就像家里每日购进的青菜，燕姨图便宜会买菜市场头天剩余的。
青黄交接的青菜看似和谐捆绑在一起，其实发黄的菜叶最终逃不过被垃圾车运走的命运。
自从生命里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她倏尔觉得自己是那一抹绿色。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解决万难的顽强生命力。
晚上，幼幼拿出手机给靳寒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明天要出去租演出服。
刚洗过澡坐在床边，少女的娇躯散发着淡雅的沐浴露花香，纯棉睡裙下两条纤细的腿摇晃着。
小窗透进的风窸窸响，初秋的凉夜，寂静无声。
幼幼：「你到时候来看我们班演出吗」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是来看她演出，但幼幼羞于说出口，还是改成了“我们班”。
靳寒迟迟没回复。
十一点半程业民下班回家，上楼敲幼幼房门，说带了小吃回来叫她下楼吃。
瞥了眼床头柜上仍漆黑一片的手机，幼幼趿着拖鞋下楼。
吃完东西又跟程信朋拌了会儿嘴才回房间。
还是没等来回复。
不是第一次隔这么久不回消息了，幼幼猜他多半在忙，便放下手机睡觉。
这晚睡得难受，天还没亮幼幼就醒了。
程信朋耸拉着眼皮子，一出房门就看见幼幼穿戴整齐地坐在椅子上吃早餐，显然已经坐下有一会儿了。
“嚯。”他身上带点儿起床气，“你吃错药了起这么早？”
油条将腮帮子撑鼓，幼幼疲惫道：“早上醒的早。”
旁边燕姨不停进进出出，锅碗瓢盆交响曲轰炸着耳膜，不时冷淡地撇她一眼。
她嘴里骂骂咧咧，将早餐塞进程信朋怀里，又去给客人煮粉。
程信朋边扯开塑料袋边拉开椅子坐下，刚一抬头吃早饭的动作一顿。
“你黑眼圈好重。”
“嗯？”
幼幼微微蹙额，打开书包前侧的拉链，拿出小圆镜端详自己。
眼睑下方乌青乌青的，脸色是有些差。
“可能是…太紧张了。”一旁燕姨在，幼幼随便扯了个理由：“因为今天要去租演出服。”
“租个衣服又不是登台演出有什么紧张的。”程信朋嘟囔道：“真羡慕，不用上课。”
幼幼：“哥，最多就两节课时间。”更何况你逃的晚自习还少了吗。
后半句她在心里腹诽，快速吃完早餐准备到门外等他。
燕姨抬眼，喊住她：“租什么演出服？”
幼幼步伐一顿，侧过身。
“学校的国庆晚会。”程信朋帮她答了，语气悠闲。
幼幼抿着唇点点头。
燕姨：“要不要钱？”
幼幼淡声：“要，应该是用班费给，开学的时候已经交过了。”
燕姨没再开腔。
感受到她不满的情绪，幼幼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走的时候说：“燕姨，我们上学了。”
燕姨忙着手上的事，没回应。
早读下课，李诗月吆着他们一起去班主任办公室开假条。
今天她带了手机，但放校服裤太扎眼了，只好腾出双肩包背上来装。
“幼幼。”李诗月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拍了拍桌面，“走呀，一起去办公室。”
“好。”
下课铃打响时，幼幼迅速瞟了眼手机，发现靳寒还没回她。
这会有些出神。
温温吞吞地收拾好，刚起身就迎上林曼蕊的目光。
她没穿校服，头发自然散开，化着浓艳妆容，懒懒地倚靠在前门处嚼口香糖。
不知怎的，她身上的戾气与傲慢都消减许多。
看见俩人朝前门走来，还冲她们挥手示意，却没等，拉直的长发飞扬空中，先走了。
“她刚在干嘛？”李诗月费解。
幼幼也觉得有丝奇怪，可又说不出原因，微微摇了摇头。
等到教师办公室，才发现韦钟豪也在，正求班主任同意他跟他们一起出去租演出服。
李诗月瞪他一眼：“人已经够多了，你跟着去干嘛？”
韦钟豪回嘴：“我也参演了啊，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林曼蕊在众人后头，附和：“一起去呗。”
林曼蕊高出幼幼半个脑袋，说话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很近，不由得后背一紧。
班主任很好说话，知道他们大多数就是想趁这次机会出校门溜达，好脾气地同意了。
韦钟豪乐了，仰着下巴冲李诗月挑眉，李诗月撇撇嘴，小声“切”。
余光正好睨到程幼幼，幼幼也注意到了，紧了紧手心，不动声色挪开视线，韦钟豪悻悻地摸鼻尖。
队伍后面，林曼蕊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切，用很低但清晰的气音“呵”一声。
看着林曼蕊的背影，李诗月悄悄同幼幼挤眉弄眼。
幼幼装作不懂她的意思，没有回应。
众人一起走到校门口，黄凌凡将假条交到保安室，轮流签过字后便一齐出了校门。
走到公交站牌时，李诗月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下。
“对了，还不知道去哪里租呢，你们知道哪里有这种服装店吗？”
韦钟豪：“不知道，我先在手机上看看。”
幼幼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点开提前收藏过的地址。
“我昨晚搜了一下......”
刚说一半，林曼蕊正好从路边超市出来，边走边撕烟的包装纸，打断道：
“我有个开服装店的朋友，她那里有演出服，我们去那租呗，还能便宜点。”
“......”
幼幼只好将余后的话咽回去，视线慢慢移到李诗月脸上。
“也行。”李诗月点点头。
林曼蕊翘起嘴角，“那我叫车了。”
他们有五个人，一辆车坐不下，韦钟豪便回学校骑电瓶车。
林曼蕊平静说道：“我把地址发给你，我们就先走了。”
韦钟豪：“嗯。”
等了没两分钟，车子到了，幼幼跟着李诗月和黄凌凡坐后排。
窗外街景一帧桢闪过，车流，行人都逐渐多起来，榄洲迎来了最繁忙的时候。
握着手机，幼幼一直出神。
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他们这个组合有多么神奇。
明明前不久才“吵过一架”，此刻居然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待在一起。
李诗月显然也有这个感觉，便用微信给程幼幼发消息。
李诗月：「林曼蕊是不是转性了，今天怎么这么......好？」
掌心的手机振动了下，微信图标亮起，幼幼一怔，连忙点开。
没看到熟悉的头像，心里那簇踊跃的小火苗灭了一点，她动动指尖回消息。
程幼幼：「不知道」
李诗月：「她这样我觉得好奇怪」
程幼幼：「我也这么觉得」
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又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车子到达了目的地。
刚一下车，韦钟豪也到了。
幼幼站定，抬头瞥了眼小店的名字，艾慕服装租赁店。
旁边墙上用大头笔写着：演出服装/古装/礼仪礼宾晚会服饰。
林曼蕊推开玻璃门进去，冷气裹挟着烟味瞬间席卷空气。
在燥热的环境待久了，幼幼鼻腔一涩。
“哥！”
林曼蕊笑着朝店里站着的男人走过去，故作俏皮地拍了下他的肩。
“来了啊。”男人冲门边努努嘴，淡淡问：“就是他们？”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林曼蕊点点头，顺势站到男人旁侧。
跟着进去的众人有些懵。
幼幼缩到角落，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心中一沉，默默睨了眼韦钟豪。
黄坤吐出一圈烟雾，将小半截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冷冷的视线扫过他们一群人。
“韦钟豪和程幼幼是哪两个？”
“......”
腰侧伤口未彻底痊愈，大抵是太深，不仅留了块很明显的疤痕，而且天回潮就发痛。
比如现在。
有阵子没受过伤了，事后回想起来懊恼不已。
正值二十出头的少年，骨子里有最原始的血性，吃一点亏便想百千倍报复回去。
热水器年久失修，花洒一喷便吱吱呀呀响。
带着点冷淡的火气，靳寒面无表情瞥镜子里的自己。
洗完，用毛巾随意擦拭两下头发，松垮搭在颈后，五指插进额发往后捋，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靳寒走到客厅沙发处坐下，拿出小灵通给邵尧打电话。
接通后，他点开免提将手机甩桌上。
“上回让你办的事还没着落？”
“......啊？”邵尧懵了懵，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靳寒薄唇紧闭，一言不发。
“你说那事啊，我最近忙不过来。”那端环境嘈杂不堪，邵尧貌似在跟旁边的人谈公事。
“一个月了。”靳寒边擦头发边盯着手机，言简意骇：“还要多久？”
“臭小子！听你口气还带威胁的？”邵尧声音清晰起来，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体谅一下我这个中年失意的人好不好。”
靳寒轻嘲：“什么？”
“这几天你嫂子跟我吵架闹离婚，孩子受不了搬他姥爷家住了，我在局里天天被上司压，现在还得为你鞍前马后，真是一堆杂事搅成一团了。”邵尧烦躁地抓耳挠腮：“...我尽快给你安排人行不？”
“听起来很惨。”
“......”
靳寒沉吟片刻，正色道：“三十号晚七点，埠沙岭南侧，荣敏跟缅甸佬碰头，船上六七吨翡翠，舱里四百多个人。”顿了顿，他补充：“我也在。”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听筒里男人的喘息声一点一点加重，却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邵尧觉得自己血液里的生命因子逐渐开始沸腾，他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听靳寒讲。
“我觉得可以收网。”靳寒喉咙滚了滚，眼睑耸拉下来：“你把握机会。”
“嗯。”邵尧神情严肃：“我得好好想想，过段时间寄监听器给你。”
靳寒嗯声，拿起手机走到阳台。
“凡事小心谨慎，别冲动，局里目前还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还有？”
邵尧愣了下，指尖一点太阳穴，气笑了：“行了，马上给你找人。”
靳寒低嗤一声。
“对了，要保护那姑娘多久？”
“还不知道。”
“不知道？”
他淡淡嗯，“先就这样着吧，我还有事，挂了。”
*
有了程幼幼的加入，情景剧的编排就像按下加速器。
光是完善剧本这一项，幼幼就帮了很大的忙。
她先去了解了那段时期的历史，再跟李诗月和黄凌凡扣细节，只用了两天便梳理好剧情。
剧情完善好了，排练也逐渐步入正轨。
就是多出了两三个路人角色，上课时也被班主任三言两语敲定。
韦钟豪分到了其中一个。
刚开始几天林曼蕊还整日臭脸，对众人冷嘲热讽，后面渐渐认真对待起来。
其实大家都觉得，林曼蕊主动提出演女主角就是想出风头，怕她会划水不上心。
但是就这几天的排练情况来看，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幼幼松了很大一口气。
她原以为林曼蕊会变着法为难自己的。
不知韦钟豪私底下跟她交涉了什么，到底约没约架，总之，这段时间班里风平浪静，排练也井然有序地开展。
那股淡淡的诡谲感在不知不觉中被淡化。
九月下旬，大家已把整个故事囫囵过了两遍，班主任看过觉得还行，晚自习时让李诗月领着几位主演明天去校外服装租赁店租演出服。
众人纷纷将目光锁定在黄凌凡、林曼蕊两位主演身上。
李诗月提议：“老师，明天让程幼幼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听到自己名字，幼幼捏笔的手指一顿，缓缓抬头。
班主任看向程幼幼，思索片刻微微颔首，“那行，明天上午就你们四个人一起去，要注意安全，租好服装就回来，不准在校外逗留哈。”
李诗月笑着嗯声，坐下时偷偷冲幼幼眨了眨眼睛。
接过对方递来的眼神交流，幼幼抿了抿唇，就这样被安排了。
丁钰湘用手肘蹭了蹭她的胳膊，小声问：“幼幼，你想去吗？”
程幼幼点点头。
她为这个节目付出了很多时间心血，不比李诗月他们少，从剧情修改到组织排练都有参与，同样想届时演出顺利。
她知道，丁钰湘这么问自己的原因是，到时林曼蕊也会跟着去，怕出什么事。
如果换做是以前，幼幼可能还会犹豫，退却。
可现在不会。
就像家里每日购进的青菜，燕姨图便宜会买菜市场头天剩余的。
青黄交接的青菜看似和谐捆绑在一起，其实发黄的菜叶最终逃不过被垃圾车运走的命运。
自从生命里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她倏尔觉得自己是那一抹绿色。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解决万难的顽强生命力。
晚上，幼幼拿出手机给靳寒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明天要出去租演出服。
刚洗过澡坐在床边，少女的娇躯散发着淡雅的沐浴露花香，纯棉睡裙下两条纤细的腿摇晃着。
小窗透进的风窸窸响，初秋的凉夜，寂静无声。
幼幼：「你到时候来看我们班演出吗」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是来看她演出，但幼幼羞于说出口，还是改成了“我们班”。
靳寒迟迟没回复。
十一点半程业民下班回家，上楼敲幼幼房门，说带了小吃回来叫她下楼吃。
瞥了眼床头柜上仍漆黑一片的手机，幼幼趿着拖鞋下楼。
吃完东西又跟程信朋拌了会儿嘴才回房间。
还是没等来回复。
不是第一次隔这么久不回消息了，幼幼猜他多半在忙，便放下手机睡觉。
这晚睡得难受，天还没亮幼幼就醒了。
程信朋耸拉着眼皮子，一出房门就看见幼幼穿戴整齐地坐在椅子上吃早餐，显然已经坐下有一会儿了。
“嚯。”他身上带点儿起床气，“你吃错药了起这么早？”
油条将腮帮子撑鼓，幼幼疲惫道：“早上醒的早。”
旁边燕姨不停进进出出，锅碗瓢盆交响曲轰炸着耳膜，不时冷淡地撇她一眼。
她嘴里骂骂咧咧，将早餐塞进程信朋怀里，又去给客人煮粉。
程信朋边扯开塑料袋边拉开椅子坐下，刚一抬头吃早饭的动作一顿。
“你黑眼圈好重。”
“嗯？”
幼幼微微蹙额，打开书包前侧的拉链，拿出小圆镜端详自己。
眼睑下方乌青乌青的，脸色是有些差。
“可能是…太紧张了。”一旁燕姨在，幼幼随便扯了个理由：“因为今天要去租演出服。”
“租个衣服又不是登台演出有什么紧张的。”程信朋嘟囔道：“真羡慕，不用上课。”
幼幼：“哥，最多就两节课时间。”更何况你逃的晚自习还少了吗。
后半句她在心里腹诽，快速吃完早餐准备到门外等他。
燕姨抬眼，喊住她：“租什么演出服？”
幼幼步伐一顿，侧过身。
“学校的国庆晚会。”程信朋帮她答了，语气悠闲。
幼幼抿着唇点点头。
燕姨：“要不要钱？”
幼幼淡声：“要，应该是用班费给，开学的时候已经交过了。”
燕姨没再开腔。
感受到她不满的情绪，幼幼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走的时候说：“燕姨，我们上学了。”
燕姨忙着手上的事，没回应。
早读下课，李诗月吆着他们一起去班主任办公室开假条。
今天她带了手机，但放校服裤太扎眼了，只好腾出双肩包背上来装。
“幼幼。”李诗月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拍了拍桌面，“走呀，一起去办公室。”
“好。”
下课铃打响时，幼幼迅速瞟了眼手机，发现靳寒还没回她。
这会有些出神。
温温吞吞地收拾好，刚起身就迎上林曼蕊的目光。
她没穿校服，头发自然散开，化着浓艳妆容，懒懒地倚靠在前门处嚼口香糖。
不知怎的，她身上的戾气与傲慢都消减许多。
看见俩人朝前门走来，还冲她们挥手示意，却没等，拉直的长发飞扬空中，先走了。
“她刚在干嘛？”李诗月费解。
幼幼也觉得有丝奇怪，可又说不出原因，微微摇了摇头。
等到教师办公室，才发现韦钟豪也在，正求班主任同意他跟他们一起出去租演出服。
李诗月瞪他一眼：“人已经够多了，你跟着去干嘛？”
韦钟豪回嘴：“我也参演了啊，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林曼蕊在众人后头，附和：“一起去呗。”
林曼蕊高出幼幼半个脑袋，说话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很近，不由得后背一紧。
班主任很好说话，知道他们大多数就是想趁这次机会出校门溜达，好脾气地同意了。
韦钟豪乐了，仰着下巴冲李诗月挑眉，李诗月撇撇嘴，小声“切”。
余光正好睨到程幼幼，幼幼也注意到了，紧了紧手心，不动声色挪开视线，韦钟豪悻悻地摸鼻尖。
队伍后面，林曼蕊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切，用很低但清晰的气音“呵”一声。
看着林曼蕊的背影，李诗月悄悄同幼幼挤眉弄眼。
幼幼装作不懂她的意思，没有回应。
众人一起走到校门口，黄凌凡将假条交到保安室，轮流签过字后便一齐出了校门。
走到公交站牌时，李诗月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下。
“对了，还不知道去哪里租呢，你们知道哪里有这种服装店吗？”
韦钟豪：“不知道，我先在手机上看看。”
幼幼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点开提前收藏过的地址。
“我昨晚搜了一下......”
刚说一半，林曼蕊正好从路边超市出来，边走边撕烟的包装纸，打断道：
“我有个开服装店的朋友，她那里有演出服，我们去那租呗，还能便宜点。”
“......”
幼幼只好将余后的话咽回去，视线慢慢移到李诗月脸上。
“也行。”李诗月点点头。
林曼蕊翘起嘴角，“那我叫车了。”
他们有五个人，一辆车坐不下，韦钟豪便回学校骑电瓶车。
林曼蕊平静说道：“我把地址发给你，我们就先走了。”
韦钟豪：“嗯。”
等了没两分钟，车子到了，幼幼跟着李诗月和黄凌凡坐后排。
窗外街景一帧桢闪过，车流，行人都逐渐多起来，榄洲迎来了最繁忙的时候。
握着手机，幼幼一直出神。
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他们这个组合有多么神奇。
明明前不久才“吵过一架”，此刻居然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待在一起。
李诗月显然也有这个感觉，便用微信给程幼幼发消息。
李诗月：「林曼蕊是不是转性了，今天怎么这么......好？」
掌心的手机振动了下，微信图标亮起，幼幼一怔，连忙点开。
没看到熟悉的头像，心里那簇踊跃的小火苗灭了一点，她动动指尖回消息。
程幼幼：「不知道」
李诗月：「她这样我觉得好奇怪」
程幼幼：「我也这么觉得」
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又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车子到达了目的地。
刚一下车，韦钟豪也到了。
幼幼站定，抬头瞥了眼小店的名字，艾慕服装租赁店。
旁边墙上用大头笔写着：演出服装/古装/礼仪礼宾晚会服饰。
林曼蕊推开玻璃门进去，冷气裹挟着烟味瞬间席卷空气。
在燥热的环境待久了，幼幼鼻腔一涩。
“哥！”
林曼蕊笑着朝店里站着的男人走过去，故作俏皮地拍了下他的肩。
“来了啊。”男人冲门边努努嘴，淡淡问：“就是他们？”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林曼蕊点点头，顺势站到男人旁侧。
跟着进去的众人有些懵。
幼幼缩到角落，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心中一沉，默默睨了眼韦钟豪。
黄坤吐出一圈烟雾，将小半截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冷冷的视线扫过他们一群人。
“韦钟豪和程幼幼是哪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