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校车上。
林念被喻奚拉着一阵小跑，总算落座。
“你脸红什么？”
“走得太急了。”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那是因为……”
“因为他跟你说了他就是活动部的部长。”
喻奚惊讶：“你怎么知道？”
“刚刚套了他那个不着调的朋友的话。”
林念耸耸肩，表示很轻易。
不过得到了彻底的确认，林念有点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
本来想问喻奚“他没为难你吧”，但想了想刚才两人交谈的氛围，再一看喻奚捏紧的手掌间泄露的金属光泽。
林念顿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
“不说这个，你觉得那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转而试探地问道。
“他啊……”
喻奚抬眼的时候校车正在上坡，她坐在与前进相反的位置，身侧的景色随着车速逐渐显露。
正如同那段荒诞的、错位的，不应该发生却又切实存在的时光片段。
有人站在光晕里，一次又一次地妥协与退让。
“应该会先警告，如果尹胜负隅顽抗，可能才会弄出大动静。”
林念揣摩了一下喻奚说话的语气，然后缓缓道：“我怎么感觉你和他很熟似的。”
浓郁的眸色里透露出一抹探寻。
喻奚若无其事地看向一边，“哪有，只是和、尹胜打过太多次交道，都是我瞎猜的。”心想，就算见过很多次，也不代表，就是熟悉吧。
所以不算撒谎。
“是吗，”林念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豆浆，顺着喉管流进胃部的感觉明显，“我倒是觉得，李决这个人，睚眦必报。恐怕没有什么好心肠还给他一次机会。”
“他很危险。”
*
平时用来上大课的教室，此时仅仅站了两个人，显得格外空旷。
在李决的话音落下后更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停止流动。
喉咙有些发干，尹胜看向那个随意站在讲台下的人：“……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主动向学校承认，再顺便当着全校师生道个歉。”
李决的侧脸线条冷硬，仅仅是立在那儿就让尹胜心生寒意，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畏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反正问心无愧，没什么要说的。”
尹胜在心里反复确认，没什么好害怕的。
李决只能嘴上说说，根本就不敢动他！要是有那本事，李决早干嘛去了，怎么会现在才来找他麻烦！
正相反，应该是李决憷他才对，否则为什么对收拾他以前的烂摊子毫无怨言，还填了他的窟窿。
尹胜在李决垂着头思索的片刻想到了很多事，逐渐增强了底气：“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但是这次我可以先不计较。”
“你们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向学校反映，不用在网上黑我！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次是误会一场，你不要以为以后可以借此给我下绊子！”
“噗。”
李决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从站着变成斜靠坐在桌子上，双腿交叉，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吊儿郎当，根本没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气定神闲的姿态和自己一对比，尹胜顿觉自己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着急上火的样子宛如跳梁小丑。
“你——”
“别你你我我的了，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算了。”李决的声音尽管没有刻意加重，但是在公司里常年以上位者的口吻吩咐别人惯了，所以尹胜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你不会以为我不查帐，不会以为我是顾着陈雪林的面子……所以才不拿你怎么样？”李决慢条斯理地提着问，看见尹胜骤变的脸色仍然自顾自地低语：“我想想，我给你拉过多少次‘赞助’，应该都有记录留存吧。”
“你说说，要是信任你的同学和老师，知道你这么贪得无厌，中饱私囊。该多寒心啊。”
像察觉不到尹胜的惊惧，李决反问：“难道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样的话，”声音里带了丝笑意，最后几个字沉到几不可闻。
“就真是蠢得太可怕了。”
上一届的部长，也就是陈雪林，很是喜欢尹胜，要不是换届是靠选举，李决觉得，陈雪林恨不得把部长职位当成皇位一样直接传给尹胜。
类似的种种“趣事”还有很多。
李决对尹胜不管是花钱还是花什么来讨好人的功夫不感兴趣，只是觉着既然他这么喜欢在“人”而不是具体的“事”上钻研，那正好，他懒得和学校里的大部分人打交道。
所以，李决对尹胜背着他做的“好事”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经常被弄出来的“经费不足”……
曾经的李决漫无边际地想，他最不差的就是钱，有时候他也应该像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学习。
——学着拿钱解决问题。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干，不道歉，不弥补。”就等等看。
现在看来，这是一个相当错误的方法。
他找错了学习对象。
李决不再多言，转身的果断程度像是告知身后的人：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等等，李决，李决你先等一下。”
尹胜却没有几分钟前的半分嘴硬。
实际上在听到李决查了账、留了记录的那一刻，背脊就如同有一股冷流窜过，直到他从讲台上的座椅上站起来的瞬间，尹胜才发觉自己腿软得不成样子。
他和李决的交流很少，平时不得不见面的时候也只能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
李决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态度，就好像谁都入不了他的法眼。有什么了不起？却偏偏能在同学里混得风生水起，所有人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凭什么？他给陈雪林送礼，他请部门所有人吃饭，他和老师打好关系。
偏偏还是李决当了这个部长。
尹胜从自己身上找不到原因，觉得一定是李决用了更多手段，绝不承认是技不如人。自认为忍辱负重地和李决共事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心痒，逐渐开始搞出些动作。
他想：我花了这么多钱去打点，现在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一开始尹胜还偷偷摸摸，直到发现李决毫无反应。
哈哈，也不过如此，装得手眼通天，还不是被他骗过去了！
当时的尹胜得意忘形。
现在，现在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尹胜留住李决，嗓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你为什么不说？你现在说出来，就是想现在看我出丑是吗！还发帖？！你又光明正大到了哪里去？”
“你自己做出的丑事，管我什么时候发作。”
李决没为自己澄清。
“那你突然捅出来干什么？维护活动部的声誉？我怎么不知道你李决这么在意这个部门？你装什么清高？”
彻底与对方死破了脸，尹胜口不择言地发泄着自己的怨恨。
而无论他有多激动，那个人总是这样淡漠，像是任何东西都挑动不了他的情绪。正如同此时此刻，他骂得难听，李决还是懒着眼睫，嘴里的声调平和：
“我不清高，也不光明正大。”
甚至，如果是两年前的他遇到手下打电话来问他怎么办，可能李决的心中只会有厌烦。厌烦怎么不把事情做得高明一点，怎么不让其他人都发现不了，最好把李决也骗过去。
但他现在不是两年前的那个李决了，他也不可能再变成那样。
更重要的是。
“有人觉得我不好，让我很难过，很担心。”
尹胜愣住，这关他什么事？
“她说我不好的地方在于——没把你管好。”
李决总算施舍了面前这个神态狼狈的人一个正眼，眼神平静地望过去，那又怔又慌的视线一对上，就迅速躲闪。
“懂了吗？”
*
“所以你就让他自己去交代？”
“法律里面也讲究个‘坦白从宽’，没看出来你出手这么软。”
程一衡有些不甘心，试图暗暗刺激下坐在那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心态平和得还在打游戏的人。
“对他硬有什么用？”
程一衡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去你的！跟我开黄.腔！”
“想多了，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程一衡看了眼这人稳如泰山的样子，咬牙加把火：“说真的，我可是听喻奚的室友说了啊，尹胜可打了喻奚很久的注意。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怎么不早说。”
李决掀了半边头戴式耳机，头发凌乱，双眼沉沉地向程一衡看过来。
“我以为你听到了。俩人在教室里不就说这个嘛。”
李决心中暗骂一声，就不该在背地里装什么品德高尚正人君子，也应该贴着墙听的。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告诉你了你能干嘛？把这个搞定还有下一个。我可告诉你，根据我这两天打听到的消息，人家从本科开始，追求者就能从新校区排到老校区。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被斜了一眼，程一衡不再卖关子，“喜欢喻奚的都是跟你，还有我，我们俩差不多的年纪的。你懂不？”
“不懂，”李决品味了半秒，慢慢地眼带威胁，“你也想追？”
无语。
“神经！我对凑热闹没兴趣！”
程一衡解释道：“就说明，人是‘学弟杀手’，懂了没！在另一个校区还好，隔着距离跑步过去平时也没什么交集，这下搬回来了，你以为就只对你一个人有好处？”
走过去拍了拍肩膀，程一衡感觉手下的肌肉硬邦邦的，什么练家子……但马上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
“竞争者很多，我很难评，祝你成功吧。”
校车上。
林念被喻奚拉着一阵小跑，总算落座。
“你脸红什么？”
“走得太急了。”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那是因为……”
“因为他跟你说了他就是活动部的部长。”
喻奚惊讶：“你怎么知道？”
“刚刚套了他那个不着调的朋友的话。”
林念耸耸肩，表示很轻易。
不过得到了彻底的确认，林念有点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
本来想问喻奚“他没为难你吧”，但想了想刚才两人交谈的氛围，再一看喻奚捏紧的手掌间泄露的金属光泽。
林念顿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
“不说这个，你觉得那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转而试探地问道。
“他啊……”
喻奚抬眼的时候校车正在上坡，她坐在与前进相反的位置，身侧的景色随着车速逐渐显露。
正如同那段荒诞的、错位的，不应该发生却又切实存在的时光片段。
有人站在光晕里，一次又一次地妥协与退让。
“应该会先警告，如果尹胜负隅顽抗，可能才会弄出大动静。”
林念揣摩了一下喻奚说话的语气，然后缓缓道：“我怎么感觉你和他很熟似的。”
浓郁的眸色里透露出一抹探寻。
喻奚若无其事地看向一边，“哪有，只是和、尹胜打过太多次交道，都是我瞎猜的。”心想，就算见过很多次，也不代表，就是熟悉吧。
所以不算撒谎。
“是吗，”林念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豆浆，顺着喉管流进胃部的感觉明显，“我倒是觉得，李决这个人，睚眦必报。恐怕没有什么好心肠还给他一次机会。”
“他很危险。”
*
平时用来上大课的教室，此时仅仅站了两个人，显得格外空旷。
在李决的话音落下后更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停止流动。
喉咙有些发干，尹胜看向那个随意站在讲台下的人：“……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主动向学校承认，再顺便当着全校师生道个歉。”
李决的侧脸线条冷硬，仅仅是立在那儿就让尹胜心生寒意，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畏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反正问心无愧，没什么要说的。”
尹胜在心里反复确认，没什么好害怕的。
李决只能嘴上说说，根本就不敢动他！要是有那本事，李决早干嘛去了，怎么会现在才来找他麻烦！
正相反，应该是李决憷他才对，否则为什么对收拾他以前的烂摊子毫无怨言，还填了他的窟窿。
尹胜在李决垂着头思索的片刻想到了很多事，逐渐增强了底气：“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但是这次我可以先不计较。”
“你们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向学校反映，不用在网上黑我！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次是误会一场，你不要以为以后可以借此给我下绊子！”
“噗。”
李决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从站着变成斜靠坐在桌子上，双腿交叉，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吊儿郎当，根本没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气定神闲的姿态和自己一对比，尹胜顿觉自己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着急上火的样子宛如跳梁小丑。
“你——”
“别你你我我的了，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算了。”李决的声音尽管没有刻意加重，但是在公司里常年以上位者的口吻吩咐别人惯了，所以尹胜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你不会以为我不查帐，不会以为我是顾着陈雪林的面子……所以才不拿你怎么样？”李决慢条斯理地提着问，看见尹胜骤变的脸色仍然自顾自地低语：“我想想，我给你拉过多少次‘赞助’，应该都有记录留存吧。”
“你说说，要是信任你的同学和老师，知道你这么贪得无厌，中饱私囊。该多寒心啊。”
像察觉不到尹胜的惊惧，李决反问：“难道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样的话，”声音里带了丝笑意，最后几个字沉到几不可闻。
“就真是蠢得太可怕了。”
上一届的部长，也就是陈雪林，很是喜欢尹胜，要不是换届是靠选举，李决觉得，陈雪林恨不得把部长职位当成皇位一样直接传给尹胜。
类似的种种“趣事”还有很多。
李决对尹胜不管是花钱还是花什么来讨好人的功夫不感兴趣，只是觉着既然他这么喜欢在“人”而不是具体的“事”上钻研，那正好，他懒得和学校里的大部分人打交道。
所以，李决对尹胜背着他做的“好事”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经常被弄出来的“经费不足”……
曾经的李决漫无边际地想，他最不差的就是钱，有时候他也应该像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学习。
——学着拿钱解决问题。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干，不道歉，不弥补。”就等等看。
现在看来，这是一个相当错误的方法。
他找错了学习对象。
李决不再多言，转身的果断程度像是告知身后的人：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等等，李决，李决你先等一下。”
尹胜却没有几分钟前的半分嘴硬。
实际上在听到李决查了账、留了记录的那一刻，背脊就如同有一股冷流窜过，直到他从讲台上的座椅上站起来的瞬间，尹胜才发觉自己腿软得不成样子。
他和李决的交流很少，平时不得不见面的时候也只能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
李决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态度，就好像谁都入不了他的法眼。有什么了不起？却偏偏能在同学里混得风生水起，所有人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凭什么？他给陈雪林送礼，他请部门所有人吃饭，他和老师打好关系。
偏偏还是李决当了这个部长。
尹胜从自己身上找不到原因，觉得一定是李决用了更多手段，绝不承认是技不如人。自认为忍辱负重地和李决共事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心痒，逐渐开始搞出些动作。
他想：我花了这么多钱去打点，现在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一开始尹胜还偷偷摸摸，直到发现李决毫无反应。
哈哈，也不过如此，装得手眼通天，还不是被他骗过去了！
当时的尹胜得意忘形。
现在，现在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尹胜留住李决，嗓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你为什么不说？你现在说出来，就是想现在看我出丑是吗！还发帖？！你又光明正大到了哪里去？”
“你自己做出的丑事，管我什么时候发作。”
李决没为自己澄清。
“那你突然捅出来干什么？维护活动部的声誉？我怎么不知道你李决这么在意这个部门？你装什么清高？”
彻底与对方死破了脸，尹胜口不择言地发泄着自己的怨恨。
而无论他有多激动，那个人总是这样淡漠，像是任何东西都挑动不了他的情绪。正如同此时此刻，他骂得难听，李决还是懒着眼睫，嘴里的声调平和：
“我不清高，也不光明正大。”
甚至，如果是两年前的他遇到手下打电话来问他怎么办，可能李决的心中只会有厌烦。厌烦怎么不把事情做得高明一点，怎么不让其他人都发现不了，最好把李决也骗过去。
但他现在不是两年前的那个李决了，他也不可能再变成那样。
更重要的是。
“有人觉得我不好，让我很难过，很担心。”
尹胜愣住，这关他什么事？
“她说我不好的地方在于——没把你管好。”
李决总算施舍了面前这个神态狼狈的人一个正眼，眼神平静地望过去，那又怔又慌的视线一对上，就迅速躲闪。
“懂了吗？”
*
“所以你就让他自己去交代？”
“法律里面也讲究个‘坦白从宽’，没看出来你出手这么软。”
程一衡有些不甘心，试图暗暗刺激下坐在那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心态平和得还在打游戏的人。
“对他硬有什么用？”
程一衡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去你的！跟我开黄.腔！”
“想多了，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程一衡看了眼这人稳如泰山的样子，咬牙加把火：“说真的，我可是听喻奚的室友说了啊，尹胜可打了喻奚很久的注意。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怎么不早说。”
李决掀了半边头戴式耳机，头发凌乱，双眼沉沉地向程一衡看过来。
“我以为你听到了。俩人在教室里不就说这个嘛。”
李决心中暗骂一声，就不该在背地里装什么品德高尚正人君子，也应该贴着墙听的。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告诉你了你能干嘛？把这个搞定还有下一个。我可告诉你，根据我这两天打听到的消息，人家从本科开始，追求者就能从新校区排到老校区。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被斜了一眼，程一衡不再卖关子，“喜欢喻奚的都是跟你，还有我，我们俩差不多的年纪的。你懂不？”
“不懂，”李决品味了半秒，慢慢地眼带威胁，“你也想追？”
无语。
“神经！我对凑热闹没兴趣！”
程一衡解释道：“就说明，人是‘学弟杀手’，懂了没！在另一个校区还好，隔着距离跑步过去平时也没什么交集，这下搬回来了，你以为就只对你一个人有好处？”
走过去拍了拍肩膀，程一衡感觉手下的肌肉硬邦邦的，什么练家子……但马上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
“竞争者很多，我很难评，祝你成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