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天气转暖。不知不觉间,在三月导致了都内无数设施损坏的大风早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阳光和海滨清新的空气。

    工藤新一降下车窗,坐在助手席上,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下午三点钟,品川区空旷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印着工业集团logo的厢式货车从他们身边隆隆驶过,消失在后视镜中。他将手肘支在车窗窗框上,百无聊赖地探头去追那道反光的痕迹,身侧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你居然也会发呆,真难得。”

    工藤闻言收回目光,他看向一旁的驾驶位,威胁似的扬起了眉毛。正在开车的幸山浩康哈哈一乐,镇定自若地瞥了回去:“怎么,工藤,难道我说得不对?”

    “哈哈,有吗?”

    幸山不慌不忙的姿态,配上他打趣似的话反而让工藤破了功,他在座位上伸了半个懒腰,挠了挠头发:“我本来也会发呆呀,人总是需要思考的嘛。”

    他换了个姿势,靠在座椅上,任由从窗口吹进的风拂动自己的头发。

    “唔,怎么说,”幸山沉思,“是气质上的区别。工藤进入警视厅的时候只有23岁吧?但不管是我、土井还是阿敬,都根本感觉不到你和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尤其在办案的时候,工藤甚至要比我们这几个从警多年的人都要缜密审慎得多,实在是让人汗颜啊!有时我甚至觉得,说你身体里住着一个30岁,甚至40岁的灵魂也不为过。”

    工藤新一看向他,不由自主地直起了上半身。

    “——惊讶什么?光看眼神里透露出的气场,根本看不出你是个刚进入职场的年轻人。”看到工藤的动作,幸山打趣道。

    他开车通过一条单行道,越过了品川区与港区的界限,街道上的人肉眼可见地变得多了起来:“不过,我毕竟比你大几岁。年轻人慎思笃行当然好,但如果像你之前那么死气沉沉,实在是很让人担心。”

    “喂喂……”工藤无奈,“前面还好,后面用‘死气沉沉’也太严重了吧?”

    “我觉得很贴切噢!工作以外的时间,在工藤你的身上几乎看不到一点活力。”幸山笑眯眯地回答,“如果是我和岩城也就罢了,毕竟我们都是庸碌的中年人,但你还年轻,身上理应更加有生气才对。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幸好,自从新年过后,你就像是冬天的冻土恢复生机一样,变得更像年轻人了。”

    “……是工作量的原因吗?”

    幸山的叙述令工藤有些哑然,他一时间无法反驳,只好掩饰般地抬手搓了搓脸,猜测道。

    “是身边陪伴的人的原因吧?”幸山笑道。

    中年警察的眼神犀利地一扫,在后视镜中与年轻的警部补打了个照面:“比如你偶尔会带着的那个灰原小姑娘。我听昌辉说,她是你的搭档?”

    听到灰原哀的名字从幸山口中吐出,工藤冰蓝色的眼中忽然染上了一抹笑意:“嗯,她喜欢推理,不害怕现场并且很有天赋。我们两家住得近,有时候带她过去也能帮上忙。”

    “原来是‘令和福尔摩斯’的华生啊。”

    “哈哈,别揶揄我。”

    工藤危险地冲幸山一指,神色里却充满了骄傲。从敞开的车窗里,传来港南地区的喧嚣人声,工藤微微仰头对着阳光,唇边是自豪的笑意:“不过,灰原以后确实是想要当医生的。”

    “她现在在读国中?”

    工藤摇摇头:“上个月就毕业了,高中考了庆应女高,第一名,很厉害吧?估计这两天就会开学——”

    他伸手进口袋里掏出手机,像是想给幸山展示录取名次一般,话音却在瞥到手机屏保上的日期与时间时一下顿住了。幸山看向他,恰好见证了工藤脸上的神情从自豪到懊恼再到惊慌的变化,见所未见的——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但年轻系长的表情却很快恢复了自然,令幸山以为自己的判断只是错觉。

    “今天是星期五,现在是下午。”工藤新一深吸了一口气,“糟了,糟了。”

    他如临大敌似的“嘶”了一声:“今天下午是庆应女高的开学式,灰原给我发过消息的,”他匆匆打开Line,在三人小群中往上划,“她要代表新生致辞,邀请我去参加来着。我答应了。”

    工藤苦着脸抓住自己额前的一绺头发:“……我忘记了!”

    幸山本想揶揄两句,但看到工藤这个反应,不由得也有些着急起来。他瞥了眼GPS显示屏上的路况:“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我记得庆应女高就在港区,我现在送你过去?”

    “在三田町。”工藤新一强自镇定地盯着显示屏时间,理了理头发,“应该就在前面,辛苦你送我过……停一下!”

    他说得猝不及防,好在后面没什么车,幸山惊险地一个漂移,停在路边。

    “是这吗?”

    工藤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幸山浩康皱了皱眉,疑惑地探头去看。这条路上并没有“前方学校”的标志,反而两边都是琳琅满目的礼品店和咖啡馆。因为工作日下午的原因,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最惹眼的一家反而是个花店,就在前方五米左右。

    “我得带点礼物过去,”工藤边披上风衣,边关车门,“校区要在前面拐一下,等会我跑过去就行了。谢了,幸山。”

    随着轿车发动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工藤新一环顾四周,随即大步走向了位于人行道左侧的花店。看到有新的客人,坐在门口的店主立刻起身,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容。

    “送高中女生,庆祝开学的花。”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英俊的男人已经匆匆抢白,“帮我挑一束,价格无所谓。你们包得快吗?”

    “快的快的!”花店店主连忙应道,“客人要自己选包装纸吗?还是我来推荐?”她示意这个一看就十分慷慨的主顾看向一旁的展示架,上面搭了数十种艺术纸和与之搭配的缎带,“花的话……百合怎么样?店里早上新到的西伯利亚百合,代表纯洁、高雅与顺利,送给高中女生再合适不过了。”

    她拍了拍醒花桶的外壁,征求似的说道。

    工藤新一已经从展示架上抽了张香槟色的包装纸,听到店主的介绍便转过头来。花桶中白色百合的香味沁人心脾,他刚想说好,目光却被旁边插着的花卉吸引了。

    店主从他手中接过包装纸,鼓励式地点了点头。

    “不,不要百合。”

    工藤新一略一思索,他眯了眯眼睛,抬手飞快地指了指挂在百合旁边的两只花桶:“这两种吧,麻烦帮我挑几支新鲜的,快点包起来。”

    庆应女高的校舍坐落于庆应大学的三田校区旁边,站在校园中一抬头便能看到红白相间的京东塔。开学式的日子,校方取消了门禁。工藤新一将花束拿在手里,冲校门口的保安仓促地点了个头,便匆匆往校园中走去。

    女高校舍不大,转过一个弯就能将全部建筑尽收眼底。此时,无论是教学楼、别馆的门前,还是正对校门的二层阶梯上,都零零散散地站着身穿灰色制服的新生和她们的家长。见此情景,工藤新一不禁心中一沉。在灰原发来的信息中,庆应女高的开学式在礼堂举办,而根据他自己的高中经历,只有在开学式结束后,校方才会允许新生和家长们自由参观校舍。

    果然还是来晚了吗……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把花束夹在胳膊下面,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打开Line的置顶对话框,和灰原的交流还停留在昨晚两人睡前互道晚安的问候,无论他刷新几次,都没有新消息跳出来。

    灰原今天一直没有给他发消息,下午明知他缺席也未出言催促。相比之下,工藤其实不知道究竟是该先为自己的失约怅然,还是为据此延伸出的推测失落。温煦的阳光从天顶落下,慢悠悠地洒在呆立路旁的警部补身上。从本馆和别馆中走出的少女从他身边经过,有些好奇地看向这个默不作声的成年人,又转头与自己的家长兴奋地交流起来。

    “……那个女生真的好厉害啊!”

    “长相漂亮,气质也优雅……”

    零星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响起,工藤无声地勾起嘴角,在脑海里想象着灰原上台致辞的场景。庆应女高的校服是浅灰色的西装和同色无褶裙,昨晚吃饭的时候,熨烫好的新校服就挂在阳台边的晾衣架上。他记起有希子说过灰色是最衬肤色的颜色之一,又想起灰原哀的皮肤也是偏向冷白的。

    身后有女生不小心绊了一下,手肘撞在他后背上,“啊”地叫了一声。工藤下意识抬手相扶,却听到了她和同伴的交谈。

    “那边的女生就是开学式上致辞的同学吗?”

    “是叫‘灰原哀’吧?你说如果我去找她加Line,她会同意么?”

    “不知道呀……”

    工藤新一霍然抬头,突然的动作把几个窃窃私语的少女吓了一跳,但他此时顾不上这么多了。顺着她们的目光,工藤看到本馆斜前方草坪上正在交谈的两个身影。虽然她们都侧对着他,但仍然可以清晰看到右侧少女微卷的茶发。

    和校园中的其他新生一样,她也穿着全套校服和白色小腿袜。站在她对面的双马尾女生似乎说了些什么,逗得她轻轻耸着肩膀,笑了起来。

    于是工藤新一也笑了。他低头理了理西装的衣领,将花束抱在一边,大步流星地向灰原哀走去。

    随着Line发出清脆的提示音,苏映里香扬起脸,冲新同学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对方同样亲近的目光。灰原哀露出一个浅笑,翻转手机屏幕给她看,示意映里香自己已经改好了备注。

    “那么,映里香,我们周一见?”

    正如她在开学式上的发言一般,灰原哀咬字清晰,声音柔和又有着微微的沙哑。作为未来想要成为导演的庆应义塾中等部话剧社的资深成员,直升进入女高的苏映里香在看到灰原哀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一定有很强的戏剧表现力。而当她想到高中部每年六月都要开展的演剧会,尽管稍有些不安,开学式结束后,映里香还是毅然冒着被拒绝的风险找到了这个茶发的混血女生搭话。

    出乎她意料的是,灰原哀的身上并没有天之骄子常见的高傲,不仅同意了映里香加Line的请求,甚至还亲切地用了名字而不是姓氏来称呼她。这让早就知道她们在一个班的映里香松了一口气。既然班里有一个这样漂亮又谦逊的人物,演剧会上节目的质量就有保证了。

    “嗯!小哀,那就周一见啦!要多和我联系哦!”

    苏映里香活泼地说道。她抬起头向灰原哀道别,目光却被少女身后不远处的人吸引了。

    那人穿了一身黑,身材高挑,目光被东京下午浅橙色的阳光衬得幽深而沉重。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像是拿着什么东西。方才映里香和灰原说话时,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灰原哀。

    映里香不由得皱起眉。

    她从幼稚舍起就在庆应系的学校就读,私立学校学费昂贵,能为孩子选择庆应的家庭通常都非富即贵。旁人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便催生了不少针对庆应学生的诱拐现象。注视着灰原哀的男人脸上并没有笑容,黑色又是最擅长在人群中藏匿的颜色。刚才和灰原搭话时,映里香并未看到她身边有家长,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想要趁人群聚集意图不轨,映里香就必须报警了。

    她刚想伸手去拉灰原哀,少女却已经察觉了她的异样,回过了头。紧接着,映里香听到她有些惊讶的声音:

    “……工藤?”

    “啊啊,灰原。”

    男人脸上的凝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赧然的神情。灰原冲他招了招手,他慢慢走过来。映里香这才意识到他们是认识的。

    她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想缓解尴尬,面前的茶发少女看到她的动作却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谢谢你呀,映里香。”

    苏映里香一愣,但当她对上灰原哀眼神中淡淡的感激,便立刻明白自己刚才的想法她已经全懂了。因为认错人而导致的窘迫一扫而空,映里香用余光瞥着那个站在一旁等待着轮到自己的男人,冲灰原哀神采飞扬地眨了眨眼,而后飞快地跑去找自己中等部的朋友了。

    “周一见哦!”

    灰原哀挥了挥手,目送着双马尾女孩活泼的背影融入人群,这才稳了稳呼吸,转过身去。阳光穿过港区西侧错落的建筑,在她的头发上镀了一层柔软的琥珀色。工藤新一穿着警视厅制式的西装站在她不远处,胸口微微起伏,发顶有些凌乱。

    他还戴着“朝日影”的徽章,灰原哀往前走了两步,被反射的金光刺得眯了眯眼睛。

    “你来啦。”

    她笑着说道。

    少女的眼神真诚而喜悦,其中找不到任何不满或嗔怒的神色,这让工藤新一微微一怔。在等待灰原发现自己的这段时间里,他预想了许多可能性,甚至做好了被她打两下的心理准备,唯独没想过的是对方居然丝毫没有怪罪自己。他向来习惯了纵容与道歉,灰原的反应却跳出了他的框架,一时间,竟令他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嗯。你的开学式,我怎么可能不会来。”工藤轻声回答,“迟到了,没看到你致辞……怎么没给我发消息呢?”

    “今天很忙吧,工藤?”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灰原哀弯了弯眼睛,抬手遥遥指了指千代田的方向——警视厅的所在地:“本来就是工作日,又是周五的下午,你整个上午都没有和我说话,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忙着出外勤了。案子解决了吗?”

    她歪了歪头,对他嫣然一笑。

    工藤藏在身后的手忽然控制不住地握紧了花束,以至于玻璃纸都发出了被揉动的清脆声音。一瞬间,身边学生和家长的交谈声仿佛都消失了,女高校园外的街道上也不再有车辆川流,从心中某处涌起的暖流忽然淹没了他,甚至令他感到呼吸困难。

    “已经解决了。”工藤哑声说,“谢谢你……灰原。”

    少女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不用说感谢呀,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她冲工藤新一一扬下巴,“而且,你还是跑着来的。”

    “怎么发现的?”

    “衣领翻起来了哦!”她点点自己的领子,“是从车里跳出来,‘呼啦’一下披上……”

    她兴致勃勃地推理着,话音却忽然停了。工藤新一站在她面前,将藏在身后的那只手拿了出来,淡淡的清幽的玫瑰香气立即在二人之间的空中弥散开。落日的金光中,纯洁的白色与火焰般的橙色交相辉映,灰原哀有些愣愣地顺着花束向上看去,迎接她的是年轻警部补温柔的微笑:

    “灰原,升学快乐。”

    春夏之交,翠绿色的风吹过校园,带来新鲜的青草气息与青春活力。在周遭的喧嚣之中,灰原哀缓缓伸出手,将花束从工藤新一的手中接过。工藤沉静地注视着她将花束抱在怀里,视若珍宝般地低头嗅了嗅,忍不住莞尔。

    “怎么样,还喜欢吗?”

    灰原哀美丽的绿眼睛亮了亮,肯定地点头:“喜欢!”低头看了一眼,又说,“是玫瑰呢……”

    “原本问过花店,推荐的是百合。”工藤柔声说道,“但我总觉得玫瑰更适合你,所以自作主张地换了花。”

    上周末,他和灰原哀一起去超市采购食材和生活必需品。在挑选玄关香氛的时候,灰原在百合与玫瑰两种味道里果断地选择了后者。而更早之前的冬天,工藤也记得她曾经用过玫瑰香调的香水。

    “我喜欢玫瑰花。”灰原哀把花束抱在怀里,抬手在空中划了个半圈,示意工藤侧过身体。工藤新一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随后,便感觉到她用手将自己风衣压在颈后的衣领抽了出来,又顺手似的在上面拍了拍:“好啦。”

    “谢了,灰原。”

    工藤新一回过身。微风吹过,灰原哀举在他耳边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工藤却捕捉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香味如同阳光下的富士山的雪般转瞬即逝,他却立即明白了它的来源,和灰原哀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升学礼物?”

    灰原抬眸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小哀——我回来了——咦?新一?你也来了啊?”

    工藤与灰原同时抬头,穿着全套正装、头发花白的阿笠广志气喘吁吁地奔到两个人面前,脖子上还挂着一只相机。因为跑步,他胸前的领带夹有些歪了,灰原哀摇了摇头,把花束让工藤拿着,上前几步为他重新别好。

    “不要跑呀,”她取出手帕,递给阿笠,“用手机拍照也可以的,而且我说过了我一直在这里的嘛。”

    “那怎么能行呢?”年近六旬的老人认真而严肃地反驳她,“高中入学式可是人生的重要时刻,想要记录下来,手机的像素根本不够啊!”

    他们三人站的位置在校园中的广场旁边,头顶有高大的毛白杨随风摇动。随着校园参观时间接近尾声,新生和家长们三五成群地经过他们身旁。在开学式上致辞的灰原颇为惹眼,连带着经过的家长们在听到博士的论点后,也是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是是是……”灰原哀无奈道。博士立即像得偿所愿似的抬手对工藤新一比了个“耶”,工藤忍俊不禁地走上前来,将花交还给灰原哀。

    “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小哀开学式,”博士解释道,“上午,我想起家里有一个拍照显色特别好的胶片相机……”

    他刚说完第一句话,工藤便已经对之后的内容有了推测。他悄无声息地和身旁的灰原对视一眼,努了努嘴:“他又有新发明了?”

    灰原哀摇头:“要更可怕,是他以前的发明。”

    工藤倒吸一口冷气。在东京工业大学就读时便得到的“天才发明家”之称,用于形容阿笠博士并非浪得虚名,在国内,博士已经无数次获得过日本全国发明奖的重大发明奖。然而无论是灰原哀还是工藤新一,同阿笠博士都算得上是朝夕相处,在那些足矣改变世界的发明产物问世之前,他们早已习惯了提前见证发明的失败过程。

    “他这次做的是什么?”

    工藤新一牙疼似地捂着嘴,轻声问道。

    “会发射烟花的相机。”

    灰原哀把脸藏在花后面,面无表情地说。

    “……”

    “但是他自己忘了,以为那是普通的相机。”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啊!”

    看到新哀二人当着自己的面大声密谋,阿笠博士佯装不满地举起了手中的胶片机:“我已经重新修正过参数了!还去买了新的胶卷!这次肯定不会再出现……呃……”

    他呵呵笑着挠了挠头发,不说话了。只不停摇晃着手,示意两个人往光线明亮的地方走,又指挥他们并排站好。

    “烟花在开学式现场炸了吗?”

    趁博士退后寻找最佳的摄影角度,工藤新一问道。

    “没有呢,万幸,”灰原哀说,“进校门之前他要给我拍照,结果在女高门口放了个烟花。”

    “……没有被保安拦住?”

    “拦住了,所以他现在才来。”

    灰原哀平静地说。

    工藤新一猛然看向站在自己右手边的少女。灰原哀将他送给她的花束抱在胸前,抬手将被风吹得飘飞的发丝别在耳后,这个动作让工藤注视她脸庞的视线不再有任何阻碍。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所以对她来说,开学式致辞时,台下居然连一个亲人或朋友都没有么?

    灰原注意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她的目光有些担心,工藤新一极力压下心中的酸涩,对她笑了笑。

    “……没什么。”

    远处的博士将相机举到眼前,比了比拇指,示意他们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灰原将花束往上抱了抱,刚想冲镜头露出较为乖巧的笑容,却忽然感觉有人用手拢住了自己的右肩,让自己往他的方向挪了半步。

    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左侧的工藤新一神色如常,冰蓝色的眼中却有些复杂的情绪。他抬手理了理灰原哀被阳光照得温暖的头发,用手臂从后面揽住她的肩膀,安抚似的拍了拍。灰原哀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看向远处的博士。

    “……以后,我不会再迟到了。”

    倒计时即将结束时,灰原哀忽然听到工藤新一在自己的耳边说道。

    四月初,料峭的春风从世田谷的森林中吹起,浩浩荡荡地吹皱目黑川平静的水面,吹散了千代田上空层积堆叠的云。这阵风吹过灰原哀的心海,忽然之间,令她几乎不能再发一言。

    封存在胶片中的时光,无论多少年过去,都不会再失去色彩。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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