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郁曾无数次地庆幸，语文试卷上的作文没有一次是以《我的爸爸》为题目。
偶尔以《我最敬佩的人》为题目的作文，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会写爸爸，像英雄一般威武高大的爸爸。
言郁摩挲着笔尖，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跟作文集里面看到的范文一样写就行了---
我最敬佩的人是爸爸，他沉默寡言但无所不能，粗中有细一定会保护我和妈妈。
那后面呢？
她实在无法将范文里的种种举例和她的爸爸联系到一起，也编不出来。
于是那篇《我最敬佩的人》换成了校门口即便刮风下雨都会坚守岗位，只为了检查他们这些学生有没有带电子产品进校的门卫李大爷。
言郁只得坦然自己阅历尚浅遣词造句过于单薄。
不然怎会无法概括描述她的爸爸，言佑军。
她的爸爸，是很难概括的人。
是卑微的。
小学五年级有次被赵女士派着给言佑军送文件，说是她爸这几天在厂里加班。
顺着印象里的位置还是走错了楼层，于是在拐角处看到言佑军和另一个叔叔，刚要叫出声的“爸爸”两字，却看到言佑军掏出打火机给那个叔叔点火。
整个模样让她觉得很陌生，又很，说不出来的别扭，下意识地拐回楼栋。
直到隔天言佑军在客厅看《康熙王朝》，言郁在一旁添水喝。
眼角正巧瞥到画面里一个男的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蓝色衣服人，那人连连求饶嘴里说着“奴才错了…”。
言佑军看的津津有味，她却背脊一僵不去看他。
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让她爸掉面子般。
是凶煞的。
言佑军以前的脾气非常火爆，中年刚开头还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跟赵女士一言不合就板着脸。
或是看到她不如陈以南的成绩时也会，指着试卷上的题目说“这么简单也会错”，她吓得不敢吭声，言佑军就会声音拔高几度吼着。
“说话！”
是风度的。
这个形容还是从她初一那个喜欢把笔插进丸子头里的女生处听到的。
那次期中考她也没想到能考的还不错，成绩条拿回家后言佑军破天荒的说要来给她开家长会。
家长会之前的最后一节课是德育课，班上人心早就飞出窗外。
眼神跟着飘出去，紧张的，害怕的，期望的，等着自己的家人来。
言郁就坐在窗口的位置，撑着脑袋看书，窗玻璃被人叩了两下，扭过头发现是言佑军。
转过脸时同桌女生说：言郁，你爸爸看上去风度翩翩诶，不像我爸，那啤酒肚…
她爸确实长了张迷惑人的脸。
看上去和气好说话。
赵女士总是这样抱怨。
“处对象那会可有涵养了嘞，剔个牙都要扭过头用手捂住嘴…”
最后，是可怜的。
如此形容自己的爸爸很不应该，却没有什么比这个词更加精准。
从沈确的陈述里勾勒的过往，一段没有爱的婚姻，和全然扔给自己的孩子。
以上种种的观察是大多数人范畴里最亲近的人才得以窥见的细节，与之联系的后缀词便是。
亲近=亲人=爱
言郁却没办法将言佑军和爱完全联系在一起。
如果爱她，又怎么会用她最喜欢的玩具打她，只因为她打了班上那个说她没有妈妈的男生。
如果爱她，又怎么会从不在外人面前给她面子。别人夸她一句，言佑军一定会反驳十句，好似谦虚着回复。
“言郁这孩子皮成这样，她怎么会是你们形容的什么优秀。”
如果爱她，又怎么会答应过的天文馆一次次的变卦，答应的奖励又一次次的换着理由延后。
大人常常以为，小孩不过是小孩，可以随意被对待。
有了情绪也只要随便糊弄过去就好。
他们以为，对小孩的那些谎言、忽略都是可以被忘记的。
殊不知
小孩拥有比大人更鲜活的记忆。
伤害就是伤害，被伤害过一次，就会一直记在心里。
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么说出来，言郁想，这么倾诉出来，自己倒像是个吹毛求疵的人。
没有人是完美的，言佑军还是在用钱养着她，不是吗？
她理应感恩。
单纯的极致的厌恶会很爽且无负担，可她却没办法如此，是矛盾地带着愧疚和无奈。
厌恶一次，就会自我挣扎一次。
所以当看到言佑军紧紧搂着一个她全然不认识的陌生女人。
挣扎头一次没有了立足之地。
她看到言佑军把那个女人送上车后，自己上了另一辆车扬长而去，于是立马跟着拦下后面的出租车跟着。
眼神一刻不落的盯着前方，手攥成拳，好似有了一次难以置信就怕有第二次。
好在言佑军只是要回家，车停靠后言郁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全是汗，是车里的冷气都无法抑制的。
又足足愣了有五秒，直到司机师傅提醒她前面的车都走了才缓过神。
下车后是小跑着追上言佑军，在对方即将打开楼层大门时喊出口。
“爸！”
言佑军掏钥匙的手一愣，发现是女儿在叫她，脚步顿了一拍。
“…没带钥匙？每次都这样毛手毛脚…”
他似在笃定，又像是因为突然而来的独处不适应找着话题。
打开门示意言郁先进去，可她就一直维持着离自己三步远的距离，言佑军疑惑扭头，对上言郁的眼睛。
瞳仁分明的眼，清凌凌望过来。
记忆在一瞬间抽丝剥茧，把埋藏在深处的人都给带出来了。
好多年前也有个女人这么望过他，是外人会夸着好看的一双眼。
可那双眼睛望向他时，装着的是不屑、鄙夷，还有些悲哀。
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无名火直冒，巴掌也就那么扇过去，吓得婴儿床里的小言郁哇哇大哭。
到底是亲生的。
他自嘲心说。
刚想忽略那记眼神催着言郁快进来。
人却开口了。
“我今天看到你了，在中山公园门口。”
—
言郁是被她爸直接连推带撵领到隔着他们那栋楼最远的亭子处的，头顶的路灯艰难支撑着欲灭不灭，于是连经过的路人都没有。
绝佳的谈话场所。
言郁没想到她爸知道的小角落还真是多。
言佑军背对她喘着粗气，好一会才转过身。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看到你了，在中山公园门口，和一个…”
“你不是在学校补课吗？逃课出去玩了？”
声调猛地提高了几倍，面有愠色，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惊得一旁躲着的野猫喵了声溜走。
“和一个女人搂在一起。”
言郁没理会言佑军那句话，顿了下继续说。
一旁树梢的知了叫声愈来愈响。
其实是亭子里太安静了。
言佑军语塞。
过了有两三分钟吧，言郁看到他退后几步跌坐在长椅上，模样颓然，讪讪地抿了一下嘴唇。
“言言啊。”他说。
“其实大人之间有很多事，你们小孩子都无法懂得…爸爸这些年其实过得也很…赵…你妈妈那人太过强势，她家里那些亲戚一个比一个厉害，我…”
“难道你还想说你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为我创造了一个好环境？”
言郁唇线绷直，抓住话里的重点。
“不然呢？”
言佑军下意识回答，话出口才反应过来，又想去兜里拿烟。
“你就当…”
他想说，如果是其他所有人，他可以说，自己是一时糊涂。
可在女儿面前，他终是无法拉下脸面。
火刚点着，一只手却伸过来夺走他的烟，言郁不太娴熟的想要往嘴边放。
言佑军“腾”的一下站起来抢过烟，连同着兜里的那包烟一起甩在地上。
“你闹够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
几乎是震喝地说出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在言郁面前丧失了一个父亲的威严，连带着觉得面前的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日渐陌生。
无法掌控，无法驯化，会不跟她商量就自己做决定。
自己小时候可不是这么当子女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你的那些什么大人的狗屁理由来回答我啊？”
言郁打断了他的思考，有些惘然道。
那些曾经的委屈和不甘突然之间蜂拥而至，劈头盖脸地翻滚着将她淹没。
“为什么我要去承受你所谓的幸不幸福。为什么我要听话懂事。为什么我要去承受你的谎言。”
说到最后，质问变成了自我怀疑，言郁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啪”的一巴掌，言郁能感觉到自己左脸火辣辣地疼。
头晕目眩间，好像又回到了十二岁的那年炎热午后，也是这样的一巴掌，火辣辣的，连位置都没有换。
言佑军的右手一直抖着。
太吵了，言郁刚刚一连串的问话太吵了，亦或者。
让他无地自容难以面对。
一滴温热的泪珠淌过她的脸庞。
爸爸，我终于感受到你的爱了。
你的爱。
是将所属物的驯化扮演成爱，将维持脸面说成是爱，将亘古不变的父亲一角等于与爱。
你的爱。
就是一场精心包装的角色扮演，家庭是舞台，身份是道具。
而她，是必须听话懂事的小主人公。
半晌，言佑军终是忍不住开口，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头顶的路灯一闪一闪地艰难支撑着维系光源，也终是在这句问话之后再也坚持不住。
“唰”地一下，完全灭掉。
连带着整个亭子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偶尔以《我最敬佩的人》为题目的作文，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会写爸爸，像英雄一般威武高大的爸爸。
言郁摩挲着笔尖，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跟作文集里面看到的范文一样写就行了---
我最敬佩的人是爸爸，他沉默寡言但无所不能，粗中有细一定会保护我和妈妈。
那后面呢？
她实在无法将范文里的种种举例和她的爸爸联系到一起，也编不出来。
于是那篇《我最敬佩的人》换成了校门口即便刮风下雨都会坚守岗位，只为了检查他们这些学生有没有带电子产品进校的门卫李大爷。
言郁只得坦然自己阅历尚浅遣词造句过于单薄。
不然怎会无法概括描述她的爸爸，言佑军。
她的爸爸，是很难概括的人。
是卑微的。
小学五年级有次被赵女士派着给言佑军送文件，说是她爸这几天在厂里加班。
顺着印象里的位置还是走错了楼层，于是在拐角处看到言佑军和另一个叔叔，刚要叫出声的“爸爸”两字，却看到言佑军掏出打火机给那个叔叔点火。
整个模样让她觉得很陌生，又很，说不出来的别扭，下意识地拐回楼栋。
直到隔天言佑军在客厅看《康熙王朝》，言郁在一旁添水喝。
眼角正巧瞥到画面里一个男的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蓝色衣服人，那人连连求饶嘴里说着“奴才错了…”。
言佑军看的津津有味，她却背脊一僵不去看他。
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让她爸掉面子般。
是凶煞的。
言佑军以前的脾气非常火爆，中年刚开头还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跟赵女士一言不合就板着脸。
或是看到她不如陈以南的成绩时也会，指着试卷上的题目说“这么简单也会错”，她吓得不敢吭声，言佑军就会声音拔高几度吼着。
“说话！”
是风度的。
这个形容还是从她初一那个喜欢把笔插进丸子头里的女生处听到的。
那次期中考她也没想到能考的还不错，成绩条拿回家后言佑军破天荒的说要来给她开家长会。
家长会之前的最后一节课是德育课，班上人心早就飞出窗外。
眼神跟着飘出去，紧张的，害怕的，期望的，等着自己的家人来。
言郁就坐在窗口的位置，撑着脑袋看书，窗玻璃被人叩了两下，扭过头发现是言佑军。
转过脸时同桌女生说：言郁，你爸爸看上去风度翩翩诶，不像我爸，那啤酒肚…
她爸确实长了张迷惑人的脸。
看上去和气好说话。
赵女士总是这样抱怨。
“处对象那会可有涵养了嘞，剔个牙都要扭过头用手捂住嘴…”
最后，是可怜的。
如此形容自己的爸爸很不应该，却没有什么比这个词更加精准。
从沈确的陈述里勾勒的过往，一段没有爱的婚姻，和全然扔给自己的孩子。
以上种种的观察是大多数人范畴里最亲近的人才得以窥见的细节，与之联系的后缀词便是。
亲近=亲人=爱
言郁却没办法将言佑军和爱完全联系在一起。
如果爱她，又怎么会用她最喜欢的玩具打她，只因为她打了班上那个说她没有妈妈的男生。
如果爱她，又怎么会从不在外人面前给她面子。别人夸她一句，言佑军一定会反驳十句，好似谦虚着回复。
“言郁这孩子皮成这样，她怎么会是你们形容的什么优秀。”
如果爱她，又怎么会答应过的天文馆一次次的变卦，答应的奖励又一次次的换着理由延后。
大人常常以为，小孩不过是小孩，可以随意被对待。
有了情绪也只要随便糊弄过去就好。
他们以为，对小孩的那些谎言、忽略都是可以被忘记的。
殊不知
小孩拥有比大人更鲜活的记忆。
伤害就是伤害，被伤害过一次，就会一直记在心里。
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么说出来，言郁想，这么倾诉出来，自己倒像是个吹毛求疵的人。
没有人是完美的，言佑军还是在用钱养着她，不是吗？
她理应感恩。
单纯的极致的厌恶会很爽且无负担，可她却没办法如此，是矛盾地带着愧疚和无奈。
厌恶一次，就会自我挣扎一次。
所以当看到言佑军紧紧搂着一个她全然不认识的陌生女人。
挣扎头一次没有了立足之地。
她看到言佑军把那个女人送上车后，自己上了另一辆车扬长而去，于是立马跟着拦下后面的出租车跟着。
眼神一刻不落的盯着前方，手攥成拳，好似有了一次难以置信就怕有第二次。
好在言佑军只是要回家，车停靠后言郁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全是汗，是车里的冷气都无法抑制的。
又足足愣了有五秒，直到司机师傅提醒她前面的车都走了才缓过神。
下车后是小跑着追上言佑军，在对方即将打开楼层大门时喊出口。
“爸！”
言佑军掏钥匙的手一愣，发现是女儿在叫她，脚步顿了一拍。
“…没带钥匙？每次都这样毛手毛脚…”
他似在笃定，又像是因为突然而来的独处不适应找着话题。
打开门示意言郁先进去，可她就一直维持着离自己三步远的距离，言佑军疑惑扭头，对上言郁的眼睛。
瞳仁分明的眼，清凌凌望过来。
记忆在一瞬间抽丝剥茧，把埋藏在深处的人都给带出来了。
好多年前也有个女人这么望过他，是外人会夸着好看的一双眼。
可那双眼睛望向他时，装着的是不屑、鄙夷，还有些悲哀。
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无名火直冒，巴掌也就那么扇过去，吓得婴儿床里的小言郁哇哇大哭。
到底是亲生的。
他自嘲心说。
刚想忽略那记眼神催着言郁快进来。
人却开口了。
“我今天看到你了，在中山公园门口。”
—
言郁是被她爸直接连推带撵领到隔着他们那栋楼最远的亭子处的，头顶的路灯艰难支撑着欲灭不灭，于是连经过的路人都没有。
绝佳的谈话场所。
言郁没想到她爸知道的小角落还真是多。
言佑军背对她喘着粗气，好一会才转过身。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看到你了，在中山公园门口，和一个…”
“你不是在学校补课吗？逃课出去玩了？”
声调猛地提高了几倍，面有愠色，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惊得一旁躲着的野猫喵了声溜走。
“和一个女人搂在一起。”
言郁没理会言佑军那句话，顿了下继续说。
一旁树梢的知了叫声愈来愈响。
其实是亭子里太安静了。
言佑军语塞。
过了有两三分钟吧，言郁看到他退后几步跌坐在长椅上，模样颓然，讪讪地抿了一下嘴唇。
“言言啊。”他说。
“其实大人之间有很多事，你们小孩子都无法懂得…爸爸这些年其实过得也很…赵…你妈妈那人太过强势，她家里那些亲戚一个比一个厉害，我…”
“难道你还想说你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为我创造了一个好环境？”
言郁唇线绷直，抓住话里的重点。
“不然呢？”
言佑军下意识回答，话出口才反应过来，又想去兜里拿烟。
“你就当…”
他想说，如果是其他所有人，他可以说，自己是一时糊涂。
可在女儿面前，他终是无法拉下脸面。
火刚点着，一只手却伸过来夺走他的烟，言郁不太娴熟的想要往嘴边放。
言佑军“腾”的一下站起来抢过烟，连同着兜里的那包烟一起甩在地上。
“你闹够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
几乎是震喝地说出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在言郁面前丧失了一个父亲的威严，连带着觉得面前的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日渐陌生。
无法掌控，无法驯化，会不跟她商量就自己做决定。
自己小时候可不是这么当子女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你的那些什么大人的狗屁理由来回答我啊？”
言郁打断了他的思考，有些惘然道。
那些曾经的委屈和不甘突然之间蜂拥而至，劈头盖脸地翻滚着将她淹没。
“为什么我要去承受你所谓的幸不幸福。为什么我要听话懂事。为什么我要去承受你的谎言。”
说到最后，质问变成了自我怀疑，言郁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啪”的一巴掌，言郁能感觉到自己左脸火辣辣地疼。
头晕目眩间，好像又回到了十二岁的那年炎热午后，也是这样的一巴掌，火辣辣的，连位置都没有换。
言佑军的右手一直抖着。
太吵了，言郁刚刚一连串的问话太吵了，亦或者。
让他无地自容难以面对。
一滴温热的泪珠淌过她的脸庞。
爸爸，我终于感受到你的爱了。
你的爱。
是将所属物的驯化扮演成爱，将维持脸面说成是爱，将亘古不变的父亲一角等于与爱。
你的爱。
就是一场精心包装的角色扮演，家庭是舞台，身份是道具。
而她，是必须听话懂事的小主人公。
半晌，言佑军终是忍不住开口，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头顶的路灯一闪一闪地艰难支撑着维系光源，也终是在这句问话之后再也坚持不住。
“唰”地一下，完全灭掉。
连带着整个亭子陷入一片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