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言郁没有回家，想着自己平白肿起来的半张脸和双眼，一定会让赵女士再三追问原由。
言佑军的那句“那你希望我怎么做”终是没有答案。
大人用所谓的成年人难处来包装自己。
然后就能以此掩饰、忘却，继续平静生活。
言郁只能当自己还没有长大，没有习得这一套“大人魔法”。
从撞见言佑军出轨后的无力与无助并存的，是她没办法面对赵女士。
像是古时罪人会被株连九族那般的恐惧摇摇欲坠，那一巴掌反而给了她合理的逃避理由。
她让言佑军跟赵女士说，班上临时组织强化集训为备战十月考试，又在出了小区大门后跟周安然打了一通电话，说是家里有事能不能去她家借住一周。
周安然敏锐的听出来言郁话里的情绪跟往日都不一样，有些茫然和低哑，二话不说就发了自己家地址，说是没问题，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言郁在挂了电话后刚好看到一辆空的士即将驶过，小跑了几步追上车后就瘫在了椅背上。
的士师傅启动后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只瞧着车后挨着小区一旁的位置立着个身影，似是在注视着车的远去。
接下来的一周可以用相安无事来总结提炼。
还是赵女士主动打来的电话，说专注集训是不是都忙忘了，也不记得给家里来电话。
与此同时的背景音还能隐约听到言佑军在家时会经常看的那几档栏目的声音。
言郁一方面佩服言佑军的淡定从容，另一方面又在跟赵女士的对话间唾弃自己的懦弱。
为了短暂维持那虚无缥缈的美好假象，自己还是选择用谎言粉饰太平。
下午第三节照例是自习课，国际班人却少了一半，不少人参加的是六月的考试，这几天成绩出来后就开始根据分数估算可申请大学。
教室因此空阔了许多，座位与座位之间的距离拉的更开了些，俨然隔成了一座座孤岛。
“彼岸”的周安然扔了个纸条过来，她瞅着言郁握笔盯着课本半天也没带动的，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萎靡不振的状态。
好在纸条精准的投掷在言郁的课桌中心，她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打开纸条一看，周安然龙飞凤舞的写了六个大字---
“明天想吃什么？”
家里除了她俩，言郁这些天唯一见过的大人只有每天早上准时来她家做饭的阿姨，负责周安然的一日三餐，如果有想吃的菜提早跟阿姨说一声就行。
周安然爸妈都是生意人，言郁从借住在她家的第一个晚上到今天为止，第五天了，她父母长什么样都还是从她家客厅那张巨大的全家福上知晓。
“是不是看上去挺貌合神离的？”
言郁换鞋进屋时，被她家客厅那挂着的相框吓了一跳，三个人三双眼睛淡淡微笑目视前方，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爸妈早就各玩各的了，两人约好在我考上大学前还是一家人。”
她递给言郁一杯水，倚坐在沙发靠背处盯着那张全家福，缓缓开口。
“当我还小，以为我不知道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些…”
言郁抿了下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老话不嫌烦，总有适用处。
言郁如今是切切实悟了这句话。
“道什么歉呢。”
周安然说。
“他们虽是我的父母，但也是子女或是他人的爱人吧，这样的称呼前缀…所以我又哪能决定他们怎么想的。”
她转身去厨房拿了个冰敷袋递给言郁，又指了指言郁的左脸。
“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过去，只是大小不同罢了。更何况，未来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
言郁刚想在纸条上回复“都行”，课桌兜里的手机震了好几声，是张帆在群里面艾特了她和陈以南两人。
留言文字：你俩人呢？？？
言郁顺着往上又看了眼，满面都被张帆刷屏，文洁偶尔回复几句，话题她看过就又忘了。
当初这个群只有她、文洁和张帆三个人，上半年寒假那会张帆不知抽了哪门子疯，复古又玩起了泡泡堂。
拉着她俩组队不说，又在群里咋呼，要是陈以南有Q、Q就好了，刚好能匹配。
言郁那会正忙着跟苏市的亲戚道别，表姑他们送到了机场，小表妹还是不撒手在闹。
一边哄着人一边看手机消息就分了心，看到张帆那句话无意识就把陈以南拉进群。
等操作完成才想起来张帆好像都不知道陈以南有Q、Q，条件反射般转头瞄了他一眼，正瞧见对方眼尾薄薄的褶也微抬了下。
好像自己无论何时看向他，都会被他发现。
下一秒，陈以南握在掌心的手机就开始震个不停，他略显不耐地低头点开屏幕时，言郁又心虚地转过脸和小表妹说话，声调都提高了些。
那会总觉得时间还长，单独回忆也好，共同记忆也罢，只要能一起就很开心。
即便算是正视了自己喜欢陈以南这一事实，言郁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私藏欲。
可此时此刻却完全没了往日的心境，如果单单就两人也好，反而是这种摆到明面上还要跟朋友一起共处的时刻，让她更不知如何不让他人尴尬的面对。
跟着一起的，还有谎言即将结束的七天集训，马上就要回到家，在家人面前面对陈以南。
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跟陈以南也没有任何关系，言郁自觉那天自己这么一闹，他应该觉得自己跟着言佑军一样都有些问题才是。
仅仅是因为言郁无法接受被喜欢的人撞见如此的不堪。
说到底，是她还没办法与自己和解。
想到这，她的情绪又开始了反复的心烦意乱，趁老师出去的空档溜出了班级后门，边走边给周安然发短信---
“学不进去，出去转转，一会放学门口糖水店等你。”
他们班这几天因为六月成绩出来的缘故，监管开始放松，偶尔也有学生提前离班，老师也只当是父母又加了校外小灶。
还有三十多天就要进行十月终考，一切全凭自觉。
快走出校门口时，右肩头被人拍了下，扭过脸眼角瞟到一抹身影闪到左边。
言郁立马想到了只有一个人会这么无聊。
“你很无聊诶，闻子谦。”
“周安然说你心情不好，看来她是多虑了，你这还是有力气怼人。”
他还是跟着往日一样，笑得没心没肺地。
言郁懒得跟她多话扭头就走，闻子谦快走几步跟上。
“你这会是要去哪儿？”
他问。
“不知道。”
“那陪我等个人呗，我请你喝水，就当是…送送老同学？”
言郁跟着闻子谦进了糖水店坐下，喝水的功夫环顾一圈才发现店里坐着的都是年轻小情侣，又看了眼桌子上立着的牌子---今日情侣进店特价五折。
……
“闻子谦，原来你们这些有钱人的钱都是抠出来的啊。”
她指着牌子上的文字。
闻子谦低头看手机的眼抬眸扫了下她所指的内容，两根手指带着转了圈手机。
“那可不。”
又是一阵无言。
言郁觉得既然人都要走了，认识一场还是要说些什么好。
她还是跟着周安然同住这几天才知道的事情，其实有一阵子闻子谦没来学校了，那天听着对方给安然打电话的功夫，她顺嘴问了下，这才知道原由。
说是家里老头身体出了些状况，生意场上虎视眈眈，他作为唯一的直系亲属必须代为出席一些重要场合，传达他爸在病床上的指令以此拖住那些试图上位者。
“听得是不是特别玄乎？”周安然问。
言郁心说是有点，像是看过的那些狗血韩剧里的财阀世家一样，但转念一下。
她能知道的事情又有多少呢，连自家事情都没办法想明白。
又听着周安然说，闻子谦他爸好在病情发现及时没有扩散，再过一阵子就能出院了
“不过闻狗十月的考试怕是赶不上了，已经办了休学，要比我们晚一年毕业咯。”
想到这，她有些画蛇添足的找着话说。
“你爸爸，身体好些了吧？”
闻子谦眉头一挑看过去，她知道言郁这几天住在周安然家，自然也就知道他的事。
“他住个院恨不得叫上一个医疗团队守着自己，那么怕死的人，能有什么事情。”
言郁还是头一回看人这么评价自己爸爸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闻子谦逮住了她笑开来的那一瞬间，开口道。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她顿时噤声，抬眼看去，对方眉角轻轻上扬，眼里似是盛满星星点点望过来的光芒。
言郁装作嗓子有些不舒服地轻咳了下，躲闪着闻子谦的目光，又在假装喝水的功夫里，透过眼尾的余光看到闻子谦伸了个懒腰。
刚刚的一时静默像是没发生。
闻子谦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如此心胸宽广一人，宽广到连喜欢的人都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少女漫里的苦情男二号。
“只要她开心就好。”
周安然回复他有关于休学事宜所需材料的时候，插科打诨提了一嘴，言郁在她这住个几天，看那状态，心情是非常不好。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看你想不想雪中送炭了。
闻子谦隔天就从京市赶回来，打车快到三中的时候也正好是他们班要放学的时候。
经过街拐角处也掠过一旁的几道人影，他胡乱扫了眼没当回事，下了车后知后觉往回看去，其中一人影跟他是一个方向，经过他时睨了他一眼脚步倒没停。
正当他以为对方要径直入校时，人却在校门口停下来，拐进了一旁的书店。
校门口的时钟指向六点，后头的高三部隐约传出些喧闹声，到了他们晚饭的时间，也正好是国际班放学的时间。
闻子谦不知道自己躲什么，可身体却在人群三三两两出校门后闪到了阴影处，然后就看着言郁跟周安然两人也出了校门，书店里的陈以南目光死死跟着她俩。
原来是这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去凑热闹。
都说道别前的话，玩笑都会当真的听，抛开“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比方说还有诸如---
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希望你能开心多一点。
亦或是
我很开心能认识你，因为和你的相识，也让我有了勇气去面对更宽广的人生。
是他无意识敲打在电脑屏幕上又立马删除的文字。
“你…等的人还没到？”
言郁手伸过来在他面前挥了挥。
闻子谦从怔愣中缓过来，看了眼手机。
“还有一分钟。”
？
言郁跟着也看了眼屏幕。
行吧，马上就要放学了，就在这等安然也行。
她心说。
“言郁。”
闻子谦叫了她名字一声，言郁递过去疑惑的一眼。
这人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怎么叫过她名字，通常都是“喂”“诶”这样的开头。
突然的正儿八经让她非常不适应。
闻子谦叫了她名字后也没继续往下说，就定定地继续看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
她拿起手机屏幕照脸。
“没什么。”闻子谦点开手机屏幕又看了眼，时间刚好到了，他扭头往街拐角看去。
还真的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准时。
难怪学校里的人都打趣陈以南这人上辈子是不是闹钟转世。
闻子谦想着既然提早回来，就正好回校把休学手续办了，于是连续几天都看到陈以南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再目送言郁放学离开。
这人真的是比自己还闷。
于是他故意挑了个糖水店最显眼的位置坐着，心想这事绝不能让周安然知道，不然从今往后只会调侃揶揄他。
“言郁。”他又开口。
“怎么了？”
言郁放下手机，实在是搞不清楚闻子谦今天又抽了哪门子疯。
“四个人在屋子里打麻将，警察来了为什么带走五个人？”
“啊？”
言郁眨了眨眼。
“为什么？”
“因为他们打的人叫麻将。”
……
“闻子谦你真的很无聊诶…”
她没好气地白了眼对面，下一秒，却越想越好笑地笑出了声。
自然没看到店里进来的人，店员的“欢迎光临”还没出口，那人径直走向里面靠窗那张桌子坐着的两人。
男生淡淡地笑着看向桌对面，女生则笑得有些大声，嘴上说着什么“这笑话后劲还挺大。”
言郁刚要拿起杯子喝水才发现桌边站了一人，抬头一看差点噎住。
陈以南眼皮下压扫了眼两人，眼眸里闪动的光比屋里的冷气还要寒凉，是言郁从未见过的锋利狠戾。
她的问话还没出口，陈以南一手拿起她的书包一手扣紧她的手腕将她拽出了糖水店。
言郁只能隔着店玻璃跟闻子谦挥了下手，又抬头看了眼天。
这时刻的暴晒日光突然由晴转阴，却没有因此凉快下来的势头，空气反而被挤压得透不过气。
暴雨将至。
言佑军的那句“那你希望我怎么做”终是没有答案。
大人用所谓的成年人难处来包装自己。
然后就能以此掩饰、忘却，继续平静生活。
言郁只能当自己还没有长大，没有习得这一套“大人魔法”。
从撞见言佑军出轨后的无力与无助并存的，是她没办法面对赵女士。
像是古时罪人会被株连九族那般的恐惧摇摇欲坠，那一巴掌反而给了她合理的逃避理由。
她让言佑军跟赵女士说，班上临时组织强化集训为备战十月考试，又在出了小区大门后跟周安然打了一通电话，说是家里有事能不能去她家借住一周。
周安然敏锐的听出来言郁话里的情绪跟往日都不一样，有些茫然和低哑，二话不说就发了自己家地址，说是没问题，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言郁在挂了电话后刚好看到一辆空的士即将驶过，小跑了几步追上车后就瘫在了椅背上。
的士师傅启动后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只瞧着车后挨着小区一旁的位置立着个身影，似是在注视着车的远去。
接下来的一周可以用相安无事来总结提炼。
还是赵女士主动打来的电话，说专注集训是不是都忙忘了，也不记得给家里来电话。
与此同时的背景音还能隐约听到言佑军在家时会经常看的那几档栏目的声音。
言郁一方面佩服言佑军的淡定从容，另一方面又在跟赵女士的对话间唾弃自己的懦弱。
为了短暂维持那虚无缥缈的美好假象，自己还是选择用谎言粉饰太平。
下午第三节照例是自习课，国际班人却少了一半，不少人参加的是六月的考试，这几天成绩出来后就开始根据分数估算可申请大学。
教室因此空阔了许多，座位与座位之间的距离拉的更开了些，俨然隔成了一座座孤岛。
“彼岸”的周安然扔了个纸条过来，她瞅着言郁握笔盯着课本半天也没带动的，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萎靡不振的状态。
好在纸条精准的投掷在言郁的课桌中心，她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打开纸条一看，周安然龙飞凤舞的写了六个大字---
“明天想吃什么？”
家里除了她俩，言郁这些天唯一见过的大人只有每天早上准时来她家做饭的阿姨，负责周安然的一日三餐，如果有想吃的菜提早跟阿姨说一声就行。
周安然爸妈都是生意人，言郁从借住在她家的第一个晚上到今天为止，第五天了，她父母长什么样都还是从她家客厅那张巨大的全家福上知晓。
“是不是看上去挺貌合神离的？”
言郁换鞋进屋时，被她家客厅那挂着的相框吓了一跳，三个人三双眼睛淡淡微笑目视前方，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爸妈早就各玩各的了，两人约好在我考上大学前还是一家人。”
她递给言郁一杯水，倚坐在沙发靠背处盯着那张全家福，缓缓开口。
“当我还小，以为我不知道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些…”
言郁抿了下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老话不嫌烦，总有适用处。
言郁如今是切切实悟了这句话。
“道什么歉呢。”
周安然说。
“他们虽是我的父母，但也是子女或是他人的爱人吧，这样的称呼前缀…所以我又哪能决定他们怎么想的。”
她转身去厨房拿了个冰敷袋递给言郁，又指了指言郁的左脸。
“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过去，只是大小不同罢了。更何况，未来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
言郁刚想在纸条上回复“都行”，课桌兜里的手机震了好几声，是张帆在群里面艾特了她和陈以南两人。
留言文字：你俩人呢？？？
言郁顺着往上又看了眼，满面都被张帆刷屏，文洁偶尔回复几句，话题她看过就又忘了。
当初这个群只有她、文洁和张帆三个人，上半年寒假那会张帆不知抽了哪门子疯，复古又玩起了泡泡堂。
拉着她俩组队不说，又在群里咋呼，要是陈以南有Q、Q就好了，刚好能匹配。
言郁那会正忙着跟苏市的亲戚道别，表姑他们送到了机场，小表妹还是不撒手在闹。
一边哄着人一边看手机消息就分了心，看到张帆那句话无意识就把陈以南拉进群。
等操作完成才想起来张帆好像都不知道陈以南有Q、Q，条件反射般转头瞄了他一眼，正瞧见对方眼尾薄薄的褶也微抬了下。
好像自己无论何时看向他，都会被他发现。
下一秒，陈以南握在掌心的手机就开始震个不停，他略显不耐地低头点开屏幕时，言郁又心虚地转过脸和小表妹说话，声调都提高了些。
那会总觉得时间还长，单独回忆也好，共同记忆也罢，只要能一起就很开心。
即便算是正视了自己喜欢陈以南这一事实，言郁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私藏欲。
可此时此刻却完全没了往日的心境，如果单单就两人也好，反而是这种摆到明面上还要跟朋友一起共处的时刻，让她更不知如何不让他人尴尬的面对。
跟着一起的，还有谎言即将结束的七天集训，马上就要回到家，在家人面前面对陈以南。
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跟陈以南也没有任何关系，言郁自觉那天自己这么一闹，他应该觉得自己跟着言佑军一样都有些问题才是。
仅仅是因为言郁无法接受被喜欢的人撞见如此的不堪。
说到底，是她还没办法与自己和解。
想到这，她的情绪又开始了反复的心烦意乱，趁老师出去的空档溜出了班级后门，边走边给周安然发短信---
“学不进去，出去转转，一会放学门口糖水店等你。”
他们班这几天因为六月成绩出来的缘故，监管开始放松，偶尔也有学生提前离班，老师也只当是父母又加了校外小灶。
还有三十多天就要进行十月终考，一切全凭自觉。
快走出校门口时，右肩头被人拍了下，扭过脸眼角瞟到一抹身影闪到左边。
言郁立马想到了只有一个人会这么无聊。
“你很无聊诶，闻子谦。”
“周安然说你心情不好，看来她是多虑了，你这还是有力气怼人。”
他还是跟着往日一样，笑得没心没肺地。
言郁懒得跟她多话扭头就走，闻子谦快走几步跟上。
“你这会是要去哪儿？”
他问。
“不知道。”
“那陪我等个人呗，我请你喝水，就当是…送送老同学？”
言郁跟着闻子谦进了糖水店坐下，喝水的功夫环顾一圈才发现店里坐着的都是年轻小情侣，又看了眼桌子上立着的牌子---今日情侣进店特价五折。
……
“闻子谦，原来你们这些有钱人的钱都是抠出来的啊。”
她指着牌子上的文字。
闻子谦低头看手机的眼抬眸扫了下她所指的内容，两根手指带着转了圈手机。
“那可不。”
又是一阵无言。
言郁觉得既然人都要走了，认识一场还是要说些什么好。
她还是跟着周安然同住这几天才知道的事情，其实有一阵子闻子谦没来学校了，那天听着对方给安然打电话的功夫，她顺嘴问了下，这才知道原由。
说是家里老头身体出了些状况，生意场上虎视眈眈，他作为唯一的直系亲属必须代为出席一些重要场合，传达他爸在病床上的指令以此拖住那些试图上位者。
“听得是不是特别玄乎？”周安然问。
言郁心说是有点，像是看过的那些狗血韩剧里的财阀世家一样，但转念一下。
她能知道的事情又有多少呢，连自家事情都没办法想明白。
又听着周安然说，闻子谦他爸好在病情发现及时没有扩散，再过一阵子就能出院了
“不过闻狗十月的考试怕是赶不上了，已经办了休学，要比我们晚一年毕业咯。”
想到这，她有些画蛇添足的找着话说。
“你爸爸，身体好些了吧？”
闻子谦眉头一挑看过去，她知道言郁这几天住在周安然家，自然也就知道他的事。
“他住个院恨不得叫上一个医疗团队守着自己，那么怕死的人，能有什么事情。”
言郁还是头一回看人这么评价自己爸爸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闻子谦逮住了她笑开来的那一瞬间，开口道。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她顿时噤声，抬眼看去，对方眉角轻轻上扬，眼里似是盛满星星点点望过来的光芒。
言郁装作嗓子有些不舒服地轻咳了下，躲闪着闻子谦的目光，又在假装喝水的功夫里，透过眼尾的余光看到闻子谦伸了个懒腰。
刚刚的一时静默像是没发生。
闻子谦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如此心胸宽广一人，宽广到连喜欢的人都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少女漫里的苦情男二号。
“只要她开心就好。”
周安然回复他有关于休学事宜所需材料的时候，插科打诨提了一嘴，言郁在她这住个几天，看那状态，心情是非常不好。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看你想不想雪中送炭了。
闻子谦隔天就从京市赶回来，打车快到三中的时候也正好是他们班要放学的时候。
经过街拐角处也掠过一旁的几道人影，他胡乱扫了眼没当回事，下了车后知后觉往回看去，其中一人影跟他是一个方向，经过他时睨了他一眼脚步倒没停。
正当他以为对方要径直入校时，人却在校门口停下来，拐进了一旁的书店。
校门口的时钟指向六点，后头的高三部隐约传出些喧闹声，到了他们晚饭的时间，也正好是国际班放学的时间。
闻子谦不知道自己躲什么，可身体却在人群三三两两出校门后闪到了阴影处，然后就看着言郁跟周安然两人也出了校门，书店里的陈以南目光死死跟着她俩。
原来是这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去凑热闹。
都说道别前的话，玩笑都会当真的听，抛开“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比方说还有诸如---
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希望你能开心多一点。
亦或是
我很开心能认识你，因为和你的相识，也让我有了勇气去面对更宽广的人生。
是他无意识敲打在电脑屏幕上又立马删除的文字。
“你…等的人还没到？”
言郁手伸过来在他面前挥了挥。
闻子谦从怔愣中缓过来，看了眼手机。
“还有一分钟。”
？
言郁跟着也看了眼屏幕。
行吧，马上就要放学了，就在这等安然也行。
她心说。
“言郁。”
闻子谦叫了她名字一声，言郁递过去疑惑的一眼。
这人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怎么叫过她名字，通常都是“喂”“诶”这样的开头。
突然的正儿八经让她非常不适应。
闻子谦叫了她名字后也没继续往下说，就定定地继续看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
她拿起手机屏幕照脸。
“没什么。”闻子谦点开手机屏幕又看了眼，时间刚好到了，他扭头往街拐角看去。
还真的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准时。
难怪学校里的人都打趣陈以南这人上辈子是不是闹钟转世。
闻子谦想着既然提早回来，就正好回校把休学手续办了，于是连续几天都看到陈以南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再目送言郁放学离开。
这人真的是比自己还闷。
于是他故意挑了个糖水店最显眼的位置坐着，心想这事绝不能让周安然知道，不然从今往后只会调侃揶揄他。
“言郁。”他又开口。
“怎么了？”
言郁放下手机，实在是搞不清楚闻子谦今天又抽了哪门子疯。
“四个人在屋子里打麻将，警察来了为什么带走五个人？”
“啊？”
言郁眨了眨眼。
“为什么？”
“因为他们打的人叫麻将。”
……
“闻子谦你真的很无聊诶…”
她没好气地白了眼对面，下一秒，却越想越好笑地笑出了声。
自然没看到店里进来的人，店员的“欢迎光临”还没出口，那人径直走向里面靠窗那张桌子坐着的两人。
男生淡淡地笑着看向桌对面，女生则笑得有些大声，嘴上说着什么“这笑话后劲还挺大。”
言郁刚要拿起杯子喝水才发现桌边站了一人，抬头一看差点噎住。
陈以南眼皮下压扫了眼两人，眼眸里闪动的光比屋里的冷气还要寒凉，是言郁从未见过的锋利狠戾。
她的问话还没出口，陈以南一手拿起她的书包一手扣紧她的手腕将她拽出了糖水店。
言郁只能隔着店玻璃跟闻子谦挥了下手，又抬头看了眼天。
这时刻的暴晒日光突然由晴转阴，却没有因此凉快下来的势头，空气反而被挤压得透不过气。
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