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过来的这辆公交车显然没有下来任何小区里面的熟人或是三中的学生,可言郁还是被惊得猛踩踏板离开刚刚的所在地,风吹得言郁额前的碎发瞬间乱了。

    额头上,方才停留的触觉仍在,可又说不清楚哪里的感知更强烈。

    直到回到小区,扭头回望,没有任何人跟在后面,她才长舒一口气。

    又是虚惊一场。

    她最近总是有这样的感悟,跟陈以南在一起后的每一天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里面装满了另一副她还未曾认知的,说不好构成它的哪个行为更多一些的陈以南。

    比方说,明明记忆里的他最不爱和人有肢体接触,可现在是总喜欢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也不说话。

    于是两人的逼仄空间里只剩下强有力的心跳声。

    又比方说,关于“亲吻”这个词,在言郁的认知里,从一个客观的名词转变成一个动词,速度未免太快和太频繁了些。

    陈以南很喜欢逗她,也好像根本不在意是否会被家人或是三中的同学撞见。

    通常是在两人本来好好地走在路上,或者是两人正在胡乱聊着天的瞬间。

    他会一把扣住言郁的胳膊,扯到自己怀里,低头覆于言郁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游移。

    想克制,却有万分渴望,不满仅于此。

    虽说往往这样的时刻都是在小路上或者是学校里的隐蔽角落,言郁还是会有一瞬间的失神,脑子里就会冒出来“这感觉真像偷情”的奇怪念头。

    然后陈以南就会停下来,用鼻尖碰碰她的鼻尖,揪起关心和无奈的眉头,低声说。

    “你专心点好吗?”

    “专心”这两个字,也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陈以南和她的日常对话里。

    十月的A-Level考试结束后,虽然考前陈以南拉着她一通恶补,但言郁毕竟比国际班的其他人都要晚半年多的课程学习。

    十一月成绩出来后,她勉强过了3个A。

    她倒是没有多少遗憾,从来都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处事原则,如果LSE申请失败就再看看英国的其他大学,总是有办法的。

    可陈以南在这点上却比她要较劲很多,言郁调侃他是不是因为教的学生没有考到他满意的成绩,他就会伸手把她扭过来的脑袋掰回原位。

    “专心看书。”

    陈以南已经被提前保送京清大学,在三中校领导的劝说下也会参加来年的高考,但不用再同其他高三生一样正常上下学,一下子有了大把的空余时间。

    不过这些所谓的空余时间都用来“管”言郁了。

    因为A-Level的成绩勉勉强强,在咨询了老师的专业建议后,言郁需要更多地参加一些国外新贵大学的单招考试,以此增加胜算筹码。

    这些单招考试又基本集中在十二月,于是整个十一月,言郁就被陈以南揪着学习,省图书馆都为此办成了月卡。

    言郁趁着借口去卫生间的由头才敢打开手机,周安然给她发了五六条连环Q、Q消息,她连忙回了过去。

    言郁:来了来了!刚刚陈以南在我就没敢看手机…

    周安然:………………

    言郁:………………

    周安然:你是谈了个男朋友还是谈了个太平洋警察啊,什么都要管。

    言郁:【无奈摊手表情包】

    言郁: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周安然:没什么,就是看到贴吧的这个哈哈哈,发给你!

    还是有关于陈以南的那条精华盖楼帖,言郁已经有好多个日子没看过了,现在的楼已经盖到需要用无数个省略号来概括。

    周安然发给她的内容是一个人的提问,同时附带一张最新偷拍的照片。

    「陈以南是不是谈恋爱了?」

    照片里的男生靠树站着,穿着校服裤,上边校服外套拉链敞着,里面一件连帽卫衣,袖子微微挽起,他一截手腕露在外,十指修长,指节分明。

    是在低头看手机。

    言郁通过他的衣服判断应该是前两天,陈以南因为一些事情要回校,又非常不放心地先看着她去了图书馆才掉头回学校。

    她为此发给她一连串的消息,痛斥他这种羁押犯人般的严谨态度和宛如资本家审视工人的严苛作息时间。

    “有这么好笑吗?”

    言郁看着照片里陈以南低头都掩饰不住的笑意。

    又细细再扫了一遍那句好奇陈以南是不是谈恋爱了的问话,这话从第三视角展现在言郁眼前,威力远比那些鼻尖相碰的瞬间,更要她羞得睁不开眼。

    像是一条停不下来的小狗尾巴摇得整个世界都陷入幸福的晕眩,整个世界都为此调转了个。

    接着云也加入,草丛也加入,小狗忍不住拖着疲累的身体在树荫下欢快地小蹦两下。

    言郁知道此时的自己显得又做作又虚伪,可细碎的粉色情绪是止不住的,回座位的路上都随之蹦跶着往前。

    总是心动大于气动的,就像刚在一起时,她还在纠结怎么告诉文洁,陈以南已经全然帮她打消了她的纠结顾虑。

    张帆是早就晓得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文洁在她准备开口前抢先开口。

    “你是想说你跟陈以南在一起了对吧?啧啧,这点洞察力我还是有得好不~”

    朋友中间没有出现任何的不和谐声音及惊呼,都像是早就料到一样,顺利到她觉得自己曾经的那些小九九和矛盾心思完全是杞人忧天。

    心情好自然行动力也变强,接下来的时间里言郁打起了十二分的认真,完成了一场又一场的十二月单招考试。

    言郁的最后一场考试刚好在年末,结束后需要回到学校进行估分,三中这天刚好又是一年的元旦晚会,不过这通常是属于高一高二年级的狂欢。

    高三部按照惯例不参与任何学校活动,从校门口越往里走,欢笑声逐渐被言郁甩到身后。

    陈以南一脸困倦地揉着眼下楼,脸上有淡淡的不耐,双手松懈散怠地抄在裤兜里不疾不徐地往下走。

    行至最末两级台阶时,迈开长腿踩到地面,步履又恢复了不紧不慢。

    抬头的瞬间看到言郁正低头看着手机,冷峻的目光里才微微露出一丝暖意,脚步加快走向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陪我走走。”

    他是十二月初又正式回学校的,倒不是什么因为明年的高考,学校还是要求他回来复习这种由头。

    是因为陈翰平。

    十一月底的时候他接到京清大学的电话了解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陈翰平自做主,以他家长的名义向京清大学申请放弃该校的保送名额。

    到陈以南接到这则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放弃流程处理完毕的通知阶段了。

    赵婉清在得知此事后跟陈翰平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搬到了江城天地的那套房子住。

    而陈以南呢,失去了保送资格,在知晓的外人看来,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走普通高考生路线,父子之间也是基本上没有话讲。

    学校里也就几个高层校领导知道,大家为了稳住他的心态,都有些小心翼翼。

    不过没有人知道,这本就是陈以南计划内的一环。

    他对言郁的那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并不是说说而已,在他的计划里,只要言郁被哪一所大学录取,他就会跟着去那个国家。

    在此之前,他很了解陈翰平,只要自己一直僵持不给正面回复,陈翰平为了能让自己考取国防生,一定会率先行动的。

    大人总觉得自己足够了解和能掌控孩子的人生。

    殊不知孩子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很多时候,为了照顾大人的面子,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陈翰平行动后,赵婉清势必会跟他发生争执,也势必会强势地站在自己这一方。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自己赢得来年高考那0.1%的金字塔塔尖,那么,无论是哪一个国家的大学,都会为他敞开大门。

    再不济,也能为预科埋下良好的种子。

    他的心情其实挺好的,除了在学校里没有机会天天看到言郁,前排的人总是在自习课上咋咋呼呼地吵得他睡不了觉。

    言郁自然是不知道他这些想法,她还在纠结陈以南知不知道晚上有家宴这件事,赵女士说晚上家里人一起吃饭,姨父也会来,短信也是让她别乱说话。

    这段时间由于陈以南保送这件事,就连赵女士面对陈以南都有些小心翼翼。

    “晚上我妈说要一起吃饭,你知道吗?”

    她低头踢走了块操场跑道上的石子。

    “嗯。”

    “那个……”

    “我知道,我爸回去,你别想多。”

    陈以南睨了她一眼看到人脸上的神情,就猜到了七八分,接了句。

    言郁顿时噤声,陈以南未免真的有些料事如神了些,转念又想到了什么,快步几步到他前面,边倒步走边说。

    “还有,你晚上吃饭别跟我坐一块。”

    “哦?”

    陈以南来了兴趣,眉骨轻扬。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言郁叉着腰堵着他往前的路。

    “哦,怕我这样吗?”

    他伸手牵起言郁的手,十指紧扣,还刻意地抬到女生眼前。

    上次家宴就是这样的,餐食进行到一半,言郁的手放在座椅两旁听着长辈说话,神情有些游离。

    陈以南却伸手,在座椅下,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五指悄然与她相扣。

    言郁猛地抽走手,好在这会操场上并没有什么人,她想问陈以南,你不担心吗?被家里人发现。

    跟陈以南在一起已然是她十七年来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不过还是没有问出口,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就真的做实了她现在就是在大逆不道。

    是不敢想,更不敢问。

    她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往前走,陈以南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连帽把她往自己这边一拉。

    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无形中又一次地料事如神。

    ---我知道你所担心和顾虑的,别担心。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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