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许晏辞怂道:“都是误会。”

    在有限的记忆里,她几乎没见过林屿发脾气,唯一一次,还是和白柳打架那次。

    谢安起身,盯着他:“你谁?多管闲事?”

    林屿揪住谢安的领子,漫不经心:“道歉。”

    谢安截断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林屿脸上的表情,但那种语气,和往日里规整的句子不同,三年的时间,总会改变一些人。

    “没种。”林屿像丢垃圾一样扔下他。

    他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停住脚步,许晏辞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立即回过神,迎着林屿的目光跑到他跟前。

    那种流于骨血里的熟悉,让她根本没办法忽视他的一举一动。

    她抬手,想把他的手臂翻过来检查一下伤口,可目光刚落下去,就注意到他手关节上凸出的血痕:“疼吗?”

    林屿没回答。

    “我送你去医院。”

    谢安蹙眉,望向那只搭上林屿手臂的手。

    他应该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眼里却在下一刻,流露出一股奇怪的不屑,他目光移动,看向他身前的许晏辞,许晏辞似乎有些慌张,在和她相处的那两年里,她很少有种大起伏的情绪。

    谢安没有生气,他似乎知道一切事的结局,现在这一刻对他毫无意义,于是他扬长而去,背影里稍微带了一些愤怒。

    而许晏辞也随后带着林屿离开。

    ……

    到小区门口,许晏辞用手机叫了去医院的车。

    林屿问她:“这么怕他?”

    语气像是长辈。许晏辞低头看着鞋尖儿,小声解释:“那是我债主,今天是来要债的。”

    当初她趾高气扬离开极光,三年后债务缠身,还让他撞见了自己的债主,许晏辞觉得有点掉面,又补充说:“月底就能还上。”

    林屿:“……”

    “你欠了他多少钱?”

    许晏辞眼观八方,含糊不清地吐了几个音。

    林屿:“什么?”

    许晏辞:“两百万。”

    林屿:“……”

    打工人哪儿见过这么多钱。

    许晏辞把手背在身后,挡住胳膊上被谢安抓的红痕。路前方两道大灯闪烁,一辆车急驶而来,许晏辞赶紧扬扬下巴:“车来了。”

    车停眼前,林屿本来拉开副驾,余光瞥见她,又合上车门,跟着她一起钻进后座。

    车内空间不大,身旁有林屿的温度。许晏辞觉得紧张,正巧,哗——一辆摩托车从车边飞驰而过,巨大的轰鸣声截断了她的思绪。

    她往外看。

    深夜路上的车辆很少,车窗外,昏黄的绿灯染黄了一切,广告牌像是流动的光带。

    林屿到底发现了她胳膊上的红痕:“受伤了?”

    许晏低头一看,她打小就这样,磕了碰了皮肤立马红一块。谢安力度不大,是她体质弱,于是说:“一点擦伤,一会儿就好。倒是你的手。”触目惊心的红痕,搭配着一片青紫。

    她眼里流露出担忧。

    林屿收回目光:“没事。”

    车程漫长,许晏辞把窗户按下来一点,虽然是春夏交接,但夜晚的风还带着凉意,能带走一点车里的闷热,过了很久后,他们才熬到了医院。

    林屿刚出院没多久,对这里还算熟,一进来直奔药房。

    许晏辞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走路很快,两个人之间瞬间拉开距离,但在二楼拐角他却忽然停下,许晏辞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背。

    她后退半步,林屿转过身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袋子。

    她一直在走神,连他什么时候买的药都没注意。

    “想什么呢?”

    许晏辞答不上来。

    于是他带着她就近找了休息座位,许晏辞扒开他的袋子,发现里面放着的喷雾药剂,治疗擦伤的。

    他拆了药瓶的包装,又拆了棉签和碘伏,对许晏辞说:“胳膊。”不容置喙,依旧像长辈的语气。

    许晏辞不情不愿递上胳膊。

    冰凉的触感在胳膊上蔓延,她抬眼看林屿。少年老成,总像长辈一样照顾她,哪怕分开这么久,他也保留着过去的习惯。

    她一抿唇,赌气抽手。

    林屿手间一空,抬头看她。

    小时候住在红枫大院时,就有不少人调侃,说他是亲哥,现在她已经长大,男女更加分明,她抬眼挑衅一般:“你是我亲哥?”

    林屿不明所以,执意道:“手给我。”

    许晏辞抗拒:“不给。我又不是小孩了。”

    林屿看她一会儿,终于收手。

    把袋子里的东西递给她:“药是喷的,自己弄。”

    许晏辞接过东:“你的手快烂了,赶紧看医生吧。”

    她喷药喷得很快,虽然刚发了脾气,但还是担心他的手,喷完后立即催着林屿挂号。

    值班的医生在反复检查了他的手后,给出中肯意见——不影响吃饭和干活,早点回去睡觉吧,别影响了明儿早上班。

    随后又开了一张药单,让他们再去药房里拿药。

    “没事吧?”

    “真没事,家属不用过分担心。”

    许晏辞这才松了口气。

    可出了门诊,林屿却随手把药单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许晏辞:“……”

    林屿:“不用。没大事。”

    许晏辞:“那我们干嘛来医院?”

    林屿看她,似笑非笑。

    许晏辞:“……”

    这人不识好歹。

    等折腾完出了医院,已经是后半夜,许晏辞后知后觉疲惫,白天一直在片场,现在所有的累意涌上来,她腿打软,于是靠在路边的杆子上叫车。

    忽然——

    “咔哒”

    很轻微的声音。

    许晏辞侧头,看到站在马路台阶上的林屿点了一根烟,白色烟雾升起,一点红光落下。

    许晏辞愣了下。

    林屿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天上慢慢飘下雨丝,夏末入秋,老天随时变脸,林屿单薄的白色t恤被凉风吹动。

    周围温度降低。

    林屿一向对温度敏感,许晏辞看他一眼,问:“冷吗?”

    林屿看向她。

    许晏辞只穿着一件短上衣,一条紧身短裤,姣好的腰线在衣摆下若隐若现。

    “肚子疼吗?”他问。

    许晏辞伸手按下衣摆:“看来你不冷。”

    烟雾倾斜,林屿转了半身,余光里,他手间的红光明明灭灭,眼睛望着远处——远处,乌云涌动,夜幕笼上了更深的颜色,雨水压在云头,大风四起,马路边的枯叶飞旋着离开。

    他走到垃圾桶旁按灭烟头,回来后,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脖子,温度凉凉。他问:“车没来吗?”

    夜里打车,运气不好就要一直等。

    许晏辞摇头,林屿掏手机也下了一单。

    许晏辞问:“和我比赛么?看谁叫的先来。”

    “那我赢定了。”林屿说。

    这话没错,他话音刚落,一辆黑色大车就在接口露了头。

    许晏辞啧了一声,摆弄着手机,点了取消,随后跟着林屿坐进黑车里头。

    外面一直落小雨,车窗被雨模糊。

    时而有亮光,时而沉入黑暗,林屿一直侧头看向窗外,暮色落在他脸上,一会他轮廓又被路灯照亮。

    许晏辞就这样偷望着他,不挪眼。

    ***

    到了丽水南岸,已经找不见谢安的踪影。

    许晏辞落下的袋子还放在楼下,已经被雨打湿,纸质的外壳软趴趴躺着。

    她捡起来,林屿从她手里接过。

    “这次住多久?”

    许晏辞:“几天吧,你呢,搬回来了?”

    其实她猜已经猜到,极光出事,他一定会退掉房子,搬回到这里。

    而她住过来,也不是偶然。

    她跟着他上到五楼,对面那扇满是灰尘的大门已经清洗过,门上的的纹路都能看清。

    “缺东西吗?”她问。

    林屿说:“不缺。”

    “好。”许晏辞说,“有需要敲我门。”

    林屿看着她进门,随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子。

    &&&

    一周后。

    林屿家里又搬进来一人。

    他的大学同学孙然。

    孙然的厂子出了点问题,奈不住家里的数落,于是离家出走。

    在听说林屿孤零零搬回了旧址,就毛遂自荐来陪他。

    孙然天性活泼,爱热闹。

    搬进来后,老屋里多了不少生气。

    “你这儿收拾的还挺不错。”

    孙然作息不好,日上三竿才起床。

    他打着哈欠从小房间里走出,正看到林屿蹲在地上逗猫。

    他这只猫长得身材瘦小,却异常活泼,昨晚他被这只猫弄出的动静吵醒好几次。

    他看到墙边放着的花盆:“不怕被猫抓坏了?昨晚就是这声音,吵死我了。”

    猫昨晚应该弄翻了好几次花盆。

    “你再纵容它,你那几盆花迟早被它玩儿死。”

    “没事。”林屿不在乎。

    孙然摇着头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林屿已经松开了那只猫,蹲在花盆钱浇花。

    孙然靠在墙边打量他:“我发现你现在这工作很轻松啊,一周上几天班啊?”

    林屿:“三天。”

    人一闲下来,就有奇怪的爱好,早饭过后,孙然惊讶地发现,林屿下载了微博,注册了一个号,连名字都没改,就顶着那串乱码数字开始搜索信息。

    “屿哥,极光倒霉是老天发难,你别这么堕落。要不出去打打球,多巴胺会让你快乐的。”

    林屿没有把这条建议放在心上,操作了一会这个app后,突然问?“怎么充值看后续?”

    孙然:“……”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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