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谈复临似乎特别忙。总有人打电话给他，或是在自习教室，或是在图书馆，或是白日一块儿吃饭时，或是夜里牵手散步时。
江允初不知道是谁，忍不住问他了，他也不说。
入了夏，天气渐渐热起来，江允初小心地用卷发棒将靓丽的长发卷成水波纹状的波浪，打扮精致地出门约会。
午后的阳光在头顶炙烤，她实在热得受不了，打算把头发扎起来。在包包里翻找半天，才发现自己出门前忘记带皮筋了。
巧的是街边正好开着家一元商品店，江允初拉着他进去，在五颜六色的头绳前看花了眼。
“我记得我明明在包里放了好几根头绳的，怎么一根都不见了？”她一边挑选一边和谈复临抱怨，“过年的时候我买了一大包头绳，结果三天丢一根，两天再丢一根，现在全丢完了。要是我妈妈在，估计又要说我了。”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起叶青说话的口吻：“你呀就是不上心，整天留三落四的，我看干脆在每一样东西上贴个标签，写上你的名字，这样就不会丢了。”
江允初最终选了根红色的头绳，扎了个高马尾，甩甩脑袋满意极了。
“我小时候就特别容易丢东西，什么铅笔橡皮的，早上出门笔盒子里还是满的，晚上回到家说不准只剩下一半了。妈妈可生气了，就用了这个方法在所有我的文具用品上都写了我的名字，用她的话来讲，这是一种所有权的体现。”
谈复临看着缠了三圈的头绳，微微失神，“名字……”
“对啊，表示归属嘛。”
正说着，又有人打电话进来。
谈复临低头扫过屏幕上的联系人，挂掉电话。
没隔三分钟，手机又响了。
谈复临忍无可忍地将刘欲的号码拉黑。
江允初问：“到底是谁在给你打电话？”
谈复临不想和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平白地惹她心烦。
他似是不在意地摇头：“没什么。”
江允初眼里的光亮随着这话彻底散去，她冷下脸，莫名觉得委屈。
“走吧。”他牵起手。
江允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谈复临回头问：“怎么了？”
她仰起头，气鼓鼓地说：“阿临，我是你的女朋友！”
他笑了：“我知道啊。”
对上他的笑颜，江允初越发生气，扬声道：“你不知道！”
谈复临弯下腰来，眼神温柔缱绻：“怎么生气了？”
还笑！
“我就是生气，我不可以生气吗？”
他柔声道：“行，你气着，我负责哄好呗。”
江允初瘪瘪嘴，再说不出气话了。
两人交往以来也不是没吵过架，只是每回都只有江允初一个人生气，谈复临像是个没脾气的，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被惹恼。
每回她生气都不会超过一天时间，谈复临总有办法逗她开心。
在她看来是因为谈复临极擅长在情绪激动时率先冷静下来，退让一步，先把她哄高兴了，再平和地讲道理。有时哄着哄着，江允初也会觉得是自己太倔强，这两年来她确实被他惯的越来越娇气。好在谈复临懂她，哄到她肯凑上来粘着他抱抱就代表气消了。
不过就这个问题，谈复临说是因为她太好哄。
谁在生气被哄好，还听对方这样夸赞后能不开心呢。
林愿也说表面上是她恃宠而骄，实则谈复临更懂得拿捏与进退的分寸。
谈复临这时候说他负责哄好，江允初心中就像被浇了盆冷水，怒火瞬间熄了大半。
但这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撇开脸哼哼唧唧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热不热？我们去对面商场里逛逛。你上次不是说那家绿豆饼很好吃吗？这次我们多买一点。”
绿豆饼！
她有些馋的咽了咽口水，继续口不对心道：“谁说好吃了，我不想吃。”
谈复临接话：“我说的，我想吃。你就当陪我去看看呗。”
他抓住江允初藏在背后的右手，江允初故意将手握成拳，他笑了笑，耐心地将一根根将她的手指掰开。
虽说是掰，他也没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他掰开一根，她又握成拳，他掰一根，她又收回去。
反反复复。
谈复临最终叹了口气，一手将她的拳头包住，凑近她说：“手怎么这么小？”
她的耳廓被蹭的发痒，应该是红了。
趁着说话的间隙，他将手指插入指缝，与她紧紧相扣。
江允初不甘心地戳了戳他。
他也不觉得痒，配合着她的步伐走得慢了些，嘴上还笑着说：“多谢江大小姐赏脸。”
“……”
可恶，这下气全消了。
买来的绿豆饼一半被江允初吃了，剩下的带回了寝室分给室友们。
至于谈复临嘛，江允初好心地留了一块给他。
她打开和谈复临的微信聊天框发起呆来。他不是说她很好哄吗？他这样有恃无恐的，那她偏偏就要变得不好哄些给他看看。
不料这时，时空夹缝弹出一条未读消息。
草垛子：【时空夹缝提醒您，您已经连续7天未上线了，记得回来找我聊天噢！】
江允初越想越烦闷，盯着草垛子的那堆杂草头像半天，忽然发了过去。
创世纪神箭手：【嗖嗖嗖——】
消息发出去后，她自己都有些愣神。长发挽起的英武大将军提箭拉弦，一脸沉稳，然后发出了三个字：嗖嗖嗖！
实在太过幼稚中二。
很快，她收到了回复。
不知道赵呈煜他们是怎么编写程序的，她一下子被逗笑。
草垛子：【啊啊啊——】
手指一戳，点进草垛子的头像，弹出来的不是用户信息，而是一排字：我是AI草垛子，您可以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
创世纪神箭手：【嗖嗖嗖嗖嗖——】
草垛子：【啊啊啊啊啊——】
创世纪神箭手：【嗖嗖——嗖嗖——】
草垛子：【啊啊——啊啊——】
江允初玩得乐此不彼，她发现无论她发出几个“嗖”，AI都会以相同的格式回复“啊”。
幼稚，滑稽，偏偏她又觉得有趣。
另一边，谈复临一手擦拭正滴水的头发，深灰色的冰丝睡袍披在身上，腰间随意系了根松松垮垮的绸带。
他耐心地等江允初发消息过来。
面上止不住发笑。
即便是生气也只会对着AI发“嗖嗖”解气的小呆子。
一抬头，李烨正独自站在阳台上，嘴里叼着根烟，地上的烟灰缸里还竖着抽完的七八个烟头。
谈复临拉开推拉门，走上前：“抽这么凶？”
李烨甩开烟盒，夹出一根来给他。
谈复临摇头，平静地说：“戒了。”
李烨一脸懵。
谈复临再度说：“戒烟了。”
李烨收回手，将烟塞回烟盒里，嘴里那根烟落下几点烟灰，轻飘飘落在他脚边。
谈复临蹙起眉：“抽完记得扫地。”
“知道了。”李烨恹恹地回。
谈复临又问：“不是说每天最多两根？”
李烨大一刚入校时是个老烟枪，整日烟不离手。后来遇到张晚霁，被嫌弃身上的烟味太重。两人交往后张晚霁规定他一天最多抽两根烟，最开始他是忍不住的，但面对张晚霁的冷脸，不知何时起他也能做到了。
之前李烨很是自豪地在寝室里讲过张晚霁对他的这个要求。用他的理论来说，女朋友管着他是在乎他的一种表现。
每每这种时候，其余两个室友都会附和着起哄，声称寝室里满是他恋爱的酸臭味。
谈复临不太喜欢对别人的恋爱生活发表评论，淡淡一笑也就过去了。
他刚去洗澡前看李烨在阳台抽烟，洗完澡吹头发的间隙，他和江允初玩起“嗖嗖嗖”和“啊啊啊”的幼稚游戏，本意是想借草垛子的身份做她的出气筒。
待他出了浴室，李烨还是一个人立在阳台上，夜风阵阵，背影萧瑟。
谈复临扫过烟灰缸里的烟头，敏感地察觉到是他和张晚霁之间出问题了。
李烨吐出一口白烟，“蜂窝煤。”
谈复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称呼从大一叫到大四，他都有些麻木了。
“好像该结束了……”李烨沉默了很久，远处传来喧闹的人语声，靠近街道的方向还有汽车引擎的轰鸣，等一切都静下去了，李烨慢吞吞的张开口，却又发不出声。
谈复临：“结束什么？”
李烨今天的情绪明显不对劲。谈复临内心猜测，被甩了？应该不至于。前两天还在朋友圈秀恩爱，李烨自己还得意地在寝室说是他和张晚霁两人永远都是热恋期。
李烨双手撑在栏杆上，底下斑驳的碎墙皮蹭的他袖口灰扑扑的。
“她要出国了。”他假笑道，“也对，都大四了，各奔东西很正常。她说已经申请好了国外的大学。”
谈复临沉声：“嗯。”
“你嗯什么？她要出国了！我们之后见不到面，不是一天，不是一周，是一年，甚至……”
谈复临总结：“异地恋。”
李烨的肩膀一下垮下去。
谈复临：“等明天你也可以申请去国外，选个离她近点的大学。”
“蜂窝煤，我只知道你心思多，但我现在不是想让你帮我出主意。”李烨捂着脸，“异地恋很辛苦的，况且她在那边会遇到很好，比我好很多倍的人。”
谈复临冷脸道：“你脑子锈住了，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我死皮赖脸追来的。”
“你与其在这里伤感，不如趁她走前多珍惜时间和她——”
李烨打断他：“谈复临。”
“喊我蜂窝煤时的气势呢？”
“你说，我是不是该放手？”
谈复临一愣，意识到问题远远比他想的严重。
他斩钉截铁地回：“不是。”
李烨又问：“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分手吗？”
谈复临毫不犹豫：“绝不。”
字字有力。
李烨怅然地笑了：“希望你将来不会遇见这样两难的抉择。”
谈复临还是不能理解明明那么喜欢，李烨怎么舍得分开。他耐心劝说：“只是分开一年，一年后你也可以去国外读研，没必要分手。”
“我怎么确定她愿意等呢？况且她努力奔赴前程，我……不一定能给她更好的未来。”
李烨脸上再不见平日嬉皮笑脸的神情。
谈复临侧身往回走，经过他身边时略微停留。
“我无法替你做决定，只能劝你考虑清楚。”
李烨的余光瞟过他身上，眼神一滞。
“等等！”他惊诧地瞪大眼睛，眉毛高挑，“你的胸口，那是……纹身？”
谈复临身上的睡袍有些松散，风斜着一吹，胸口处露了条缝隙。李烨就这样发现谈复临左侧胸口处纹了几个英文字母。
开头好像是“belongs to”，后面一半被睡袍掩盖着，他没看清。
应当是刚纹上去的，周围一整片皮肤都隐隐泛红。
“你怎么突然想到去纹身？”
谈复临觉得自己没李烨那种随时随地秀恩爱的臭毛病，更何况李烨现在还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
因此他没直说，只是借用江允初白天的那番话。
“这是表达归属，一种所有权的体现。”
-
江允初是第二天才听田梨说张晚霁和李烨分手了。
她惊讶极了。
他们平时那么腻歪，也能说分开就分开吗？
转念又想到她自己的谈复临，她心慌地不知如何是好。
当天晚上，她冲到谈复临寝室楼下，打了电话把他叫下来。
谈复临刚出寝室楼门，她一个飞扑冲进他怀里。他搂着她后腰，挡住周边经过的学生们戏谑的眼神。
他摸摸她圆圆的后脑勺，牵着她到了僻静处问：“怎么了？”
“我们不分手！”她的语速极快，谈复临差点没听清。
“……”
见他不回答，江允初彻底慌了：“你真的想和我分手！”
他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极为享受指尖柔滑的触感，换个位置又轻轻掐了一下下，看着她脸上嘟起的肉以及被他捏出的可爱表情，他宠溺地笑道：“不是你在冷战吗，我的祖宗？”
她慌张得手足无措，“我就是有点不开心，但不是要和你分手的意思。你不准借这个机会冷落我，更不准和我提分手！”
“我哪敢啊。”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怕她不信，又补了句，“要不要我找两块白旗来？”
江允初哭笑不得地推了下他的胸口，正巧碰到纹身的位置，残留的痛感传导到大脑，谈复临面不改色地将她的手拉下来。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还在生气呢。我是你的女朋友，发生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问题。可是现在你什么都不说，我就像个外人一样被你排挤开……”
说着，委屈的情绪再度翻涌上来，眼眶也控制不住地湿润起来。
谈复临当即用力地将她抱进怀里，“不和你说是怕你听了烦心。”
既然她想知道，他自然全盘托出。
“我爸有一次喝醉酒，和我说他不会把工厂留给我，原因是他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满腹算计的商人。”
江允初知道父亲是谈复临的一个心结，他表面上不说，但两年过去还是对谈丰年的死耿耿于怀。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间接造成谈丰年死亡的凶手。
“我对那个玻璃厂其实没什么兴趣。盈不盈利也和我无关，但……我不想它倒闭。”
江允初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倒闭！”
“不没有支撑下去的办法……”谈复临又回忆起刘欲给他看的那份合同，如果推掉之前所有的合作伙伴，放弃原有的全部模具，只接徐氏集团的单子，帮他们生产最新研发的保健品外包装，一年的利润预计能超过原先三倍。
“熙熙，他说对了，我很厌恶满心只有利益，一身铜臭味的商人。”
从前他觉得徐广博是这样的人。
如今，他觉得刘欲也是这样的人。
他疲惫地闭上眼，弯下腰，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一半的重量压下去。
“我决定不插手这件事。”
江允初站住身子回抱他，柔声安慰道：“是不是累了？你不想插手就不插手，没关系，有我在，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熙熙。”
她应：“我在呢。”
“你啊，就是心太软，太好哄了。”
江允初轻拍着他的背，偷偷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月色皎洁，树上蝉鸣不段。
他听那道娇俏的嗓音说，“因为是你呀。”
谈复临的眼珠明显震颤两下，半晌后他眼睑半阖，遮住大半瞳仁。
他低头浅笑，鼻骨高挺，浓密的睫毛下一点泪痣，蛊惑人心。
江允初知道他听懂了。
因为是你，我自然好哄。
-
刘欲又找了谈复临许多次，都被他直接回绝了。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一个人跑到徐斯程面前弓着腰讨好地笑。
徐斯程不满极了：“他不肯？”
“阿临他就是个学生，不懂做生意的，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知道徐氏集团要和我们这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合作，吓都吓死了，哪里敢来和您当面谈生意。”
徐斯程不屑地讽刺：“我看他就是太清高，在学校里出尽风头，以为到了外面也能继续趾高气昂。看在同校的情谊上，我好心教他做人的规矩，他怎么还不领情？”
刘欲为他倒上酒，“是是是，您说的太对了。”
徐斯程懒洋洋地靠在一个兔女郎装扮的女人身上，女人容颜姣好，身形凹凸有致，正娇笑地喂他吃水果。
徐斯程张嘴吞下，手指在她的脸上滑过，蹭过白皙的脖颈，最终在女人柔软的胸上用力抓了一把，留下几条红痕。
他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问：“你说呢？”
女人似是当坐在对面的刘欲不存在一般，伸手在徐斯程身上肆意挑逗，面上笑着回话：“徐少爷明明是想帮他，他却好心当成驴肝肺，您真是不值得。”
刘欲继续说着讨好的话：“徐少爷您放心，就是没有阿临那小子，我也有办法让厂里所有工人听话。”
“斯程！”
徐斯程又在女人胸口掐了一手，引得她娇喘连连，“人家也很听话的。”
她的手从徐斯程胸口往下探，过了腹部接着往下，“咔哒”一声熟练地解开他的皮带，指尖灵巧地钻进去。
忽然徐斯程的手机响起。
他烦躁地正要骂是哪个王八蛋打电话来扫兴，定睛一看是徐广博。他瞬间酒醒，惊出一身冷汗，起身推开粘在他身上的女人，接起电话。
对面的男人厉声呵斥他：“你又在哪个地方鬼混？”
“爸，我在——”
“我懒得听你废话，给你立马滚过来！”
“爸！”
“滴——滴——”
电话已被挂断。
徐斯程恼怒地站起身一脚踢在矮桌台上，瞬间数个酒瓶碎了一地，暗红的酒淌在柔软的地毯上。
兔女郎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声尖叫。
“闭嘴！”徐斯程咬牙切齿地大喊，甩门而出。
徐斯程被秘书请到徐广博办公室门外，规律地扣门三下后，他推门进去。
“爸。”
徐广博一身笔挺的西装，头上抹着发油，肚皮圆滚，抬头扫了他一眼，挥手让秘书出去。
徐广博撑在桌子站起来，重心不稳地轻微晃了晃，“新品上市，公司营销宣传花了多少力气，投进去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徐斯程低下头不做声。
徐广博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来。
“最近的货单量是多少你知道吗？我们承诺下单后半个月内百分百发货你知道吗？仓库里积压的存货已经所剩无几你知道吗？”
“不说话是吧。”徐广博抬起右手，抡圆了手臂一掌甩在徐斯程脸上。
徐斯程踉跄地退了两步，脸上立马肿起一大块。
“临江的代加工厂租金太高，我让你到其他地方找个价格低一点的玻璃制造厂，生产新品的外包装。这么简单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做好。你说，你是不是个没用的废物！”他指着徐斯程的鼻子骂。
“我找了好几家玻璃厂，价格比对后郁安有一家叫远扬科技的最合适。”
徐广博怒目圆睁，犀利的目光似要将他刺穿，“然后呢？合同签完了？模型运过去了？工人都找好了？工厂已经开工了？我要的东西你摆到我面前了？”
徐斯程底气不足地缩着脖子：“合同已经拟好了，只差最后一点没有谈妥。”
“最后什么？”
“我……我发现那个工厂是谈复临父亲创办的。”
“谁？”徐广博皱眉不解。
“谈复临，两年多前你去临大宣讲的时候见过他。”
徐广博略一思索，很快记起来了，“噢，我有印象。”
徐斯程的身子抖动地越来越剧烈，最终他抬起头，双目猩红，“这家工厂就快要倒闭了，只有我能挽救。我要他来求我，跪下来求我！”
谈复临当年当众踹他的那一脚，他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徐广博厌恶地转开头，“我以为你是我的儿子，至少也该有我一半的能力和魄力，没想到你完全遗传了你那个贱人母亲，十成十地像。”
“我让你在大学里广交良友，积累经验和人脉。你看谁不顺眼，想要弄死他，都只是暗地里用点手段的小事。可你偏偏要因此耽误新品外包装的生产制造，耽误商品的发货进度，伤害公司信誉。因小失大，愚不可及！”
徐广博阴沉着脸，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字地凌迟他：“你要他来求你，不过是仗着你是我的儿子，投了个好胎。除去这些，你确实不如他，甚至不如两年多前的他沉稳。”
徐斯程涨红了脸，羞愤地浑身颤抖。
他又一次被徐广博批评否定了。
这没关系。
但是，他不能接受徐广博用谈复临来和他作比，以此贬低他。
徐斯程冷笑起来：“爸，你是不是很遗憾，你的儿子是我不是他？”
徐广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回到座椅上，“我给你最后三天，不要再让我失望。”
“爸——”
“你可以滚了。”
徐斯程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徐广博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分给他。
徐斯程最终脸色惨白地离开。
江允初不知道是谁，忍不住问他了，他也不说。
入了夏，天气渐渐热起来，江允初小心地用卷发棒将靓丽的长发卷成水波纹状的波浪，打扮精致地出门约会。
午后的阳光在头顶炙烤，她实在热得受不了，打算把头发扎起来。在包包里翻找半天，才发现自己出门前忘记带皮筋了。
巧的是街边正好开着家一元商品店，江允初拉着他进去，在五颜六色的头绳前看花了眼。
“我记得我明明在包里放了好几根头绳的，怎么一根都不见了？”她一边挑选一边和谈复临抱怨，“过年的时候我买了一大包头绳，结果三天丢一根，两天再丢一根，现在全丢完了。要是我妈妈在，估计又要说我了。”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起叶青说话的口吻：“你呀就是不上心，整天留三落四的，我看干脆在每一样东西上贴个标签，写上你的名字，这样就不会丢了。”
江允初最终选了根红色的头绳，扎了个高马尾，甩甩脑袋满意极了。
“我小时候就特别容易丢东西，什么铅笔橡皮的，早上出门笔盒子里还是满的，晚上回到家说不准只剩下一半了。妈妈可生气了，就用了这个方法在所有我的文具用品上都写了我的名字，用她的话来讲，这是一种所有权的体现。”
谈复临看着缠了三圈的头绳，微微失神，“名字……”
“对啊，表示归属嘛。”
正说着，又有人打电话进来。
谈复临低头扫过屏幕上的联系人，挂掉电话。
没隔三分钟，手机又响了。
谈复临忍无可忍地将刘欲的号码拉黑。
江允初问：“到底是谁在给你打电话？”
谈复临不想和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平白地惹她心烦。
他似是不在意地摇头：“没什么。”
江允初眼里的光亮随着这话彻底散去，她冷下脸，莫名觉得委屈。
“走吧。”他牵起手。
江允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谈复临回头问：“怎么了？”
她仰起头，气鼓鼓地说：“阿临，我是你的女朋友！”
他笑了：“我知道啊。”
对上他的笑颜，江允初越发生气，扬声道：“你不知道！”
谈复临弯下腰来，眼神温柔缱绻：“怎么生气了？”
还笑！
“我就是生气，我不可以生气吗？”
他柔声道：“行，你气着，我负责哄好呗。”
江允初瘪瘪嘴，再说不出气话了。
两人交往以来也不是没吵过架，只是每回都只有江允初一个人生气，谈复临像是个没脾气的，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被惹恼。
每回她生气都不会超过一天时间，谈复临总有办法逗她开心。
在她看来是因为谈复临极擅长在情绪激动时率先冷静下来，退让一步，先把她哄高兴了，再平和地讲道理。有时哄着哄着，江允初也会觉得是自己太倔强，这两年来她确实被他惯的越来越娇气。好在谈复临懂她，哄到她肯凑上来粘着他抱抱就代表气消了。
不过就这个问题，谈复临说是因为她太好哄。
谁在生气被哄好，还听对方这样夸赞后能不开心呢。
林愿也说表面上是她恃宠而骄，实则谈复临更懂得拿捏与进退的分寸。
谈复临这时候说他负责哄好，江允初心中就像被浇了盆冷水，怒火瞬间熄了大半。
但这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撇开脸哼哼唧唧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热不热？我们去对面商场里逛逛。你上次不是说那家绿豆饼很好吃吗？这次我们多买一点。”
绿豆饼！
她有些馋的咽了咽口水，继续口不对心道：“谁说好吃了，我不想吃。”
谈复临接话：“我说的，我想吃。你就当陪我去看看呗。”
他抓住江允初藏在背后的右手，江允初故意将手握成拳，他笑了笑，耐心地将一根根将她的手指掰开。
虽说是掰，他也没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他掰开一根，她又握成拳，他掰一根，她又收回去。
反反复复。
谈复临最终叹了口气，一手将她的拳头包住，凑近她说：“手怎么这么小？”
她的耳廓被蹭的发痒，应该是红了。
趁着说话的间隙，他将手指插入指缝，与她紧紧相扣。
江允初不甘心地戳了戳他。
他也不觉得痒，配合着她的步伐走得慢了些，嘴上还笑着说：“多谢江大小姐赏脸。”
“……”
可恶，这下气全消了。
买来的绿豆饼一半被江允初吃了，剩下的带回了寝室分给室友们。
至于谈复临嘛，江允初好心地留了一块给他。
她打开和谈复临的微信聊天框发起呆来。他不是说她很好哄吗？他这样有恃无恐的，那她偏偏就要变得不好哄些给他看看。
不料这时，时空夹缝弹出一条未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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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发出去后，她自己都有些愣神。长发挽起的英武大将军提箭拉弦，一脸沉稳，然后发出了三个字：嗖嗖嗖！
实在太过幼稚中二。
很快，她收到了回复。
不知道赵呈煜他们是怎么编写程序的，她一下子被逗笑。
草垛子：【啊啊啊——】
手指一戳，点进草垛子的头像，弹出来的不是用户信息，而是一排字：我是AI草垛子，您可以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
创世纪神箭手：【嗖嗖嗖嗖嗖——】
草垛子：【啊啊啊啊啊——】
创世纪神箭手：【嗖嗖——嗖嗖——】
草垛子：【啊啊——啊啊——】
江允初玩得乐此不彼，她发现无论她发出几个“嗖”，AI都会以相同的格式回复“啊”。
幼稚，滑稽，偏偏她又觉得有趣。
另一边，谈复临一手擦拭正滴水的头发，深灰色的冰丝睡袍披在身上，腰间随意系了根松松垮垮的绸带。
他耐心地等江允初发消息过来。
面上止不住发笑。
即便是生气也只会对着AI发“嗖嗖”解气的小呆子。
一抬头，李烨正独自站在阳台上，嘴里叼着根烟，地上的烟灰缸里还竖着抽完的七八个烟头。
谈复临拉开推拉门，走上前：“抽这么凶？”
李烨甩开烟盒，夹出一根来给他。
谈复临摇头，平静地说：“戒了。”
李烨一脸懵。
谈复临再度说：“戒烟了。”
李烨收回手，将烟塞回烟盒里，嘴里那根烟落下几点烟灰，轻飘飘落在他脚边。
谈复临蹙起眉：“抽完记得扫地。”
“知道了。”李烨恹恹地回。
谈复临又问：“不是说每天最多两根？”
李烨大一刚入校时是个老烟枪，整日烟不离手。后来遇到张晚霁，被嫌弃身上的烟味太重。两人交往后张晚霁规定他一天最多抽两根烟，最开始他是忍不住的，但面对张晚霁的冷脸，不知何时起他也能做到了。
之前李烨很是自豪地在寝室里讲过张晚霁对他的这个要求。用他的理论来说，女朋友管着他是在乎他的一种表现。
每每这种时候，其余两个室友都会附和着起哄，声称寝室里满是他恋爱的酸臭味。
谈复临不太喜欢对别人的恋爱生活发表评论，淡淡一笑也就过去了。
他刚去洗澡前看李烨在阳台抽烟，洗完澡吹头发的间隙，他和江允初玩起“嗖嗖嗖”和“啊啊啊”的幼稚游戏，本意是想借草垛子的身份做她的出气筒。
待他出了浴室，李烨还是一个人立在阳台上，夜风阵阵，背影萧瑟。
谈复临扫过烟灰缸里的烟头，敏感地察觉到是他和张晚霁之间出问题了。
李烨吐出一口白烟，“蜂窝煤。”
谈复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称呼从大一叫到大四，他都有些麻木了。
“好像该结束了……”李烨沉默了很久，远处传来喧闹的人语声，靠近街道的方向还有汽车引擎的轰鸣，等一切都静下去了，李烨慢吞吞的张开口，却又发不出声。
谈复临：“结束什么？”
李烨今天的情绪明显不对劲。谈复临内心猜测，被甩了？应该不至于。前两天还在朋友圈秀恩爱，李烨自己还得意地在寝室说是他和张晚霁两人永远都是热恋期。
李烨双手撑在栏杆上，底下斑驳的碎墙皮蹭的他袖口灰扑扑的。
“她要出国了。”他假笑道，“也对，都大四了，各奔东西很正常。她说已经申请好了国外的大学。”
谈复临沉声：“嗯。”
“你嗯什么？她要出国了！我们之后见不到面，不是一天，不是一周，是一年，甚至……”
谈复临总结：“异地恋。”
李烨的肩膀一下垮下去。
谈复临：“等明天你也可以申请去国外，选个离她近点的大学。”
“蜂窝煤，我只知道你心思多，但我现在不是想让你帮我出主意。”李烨捂着脸，“异地恋很辛苦的，况且她在那边会遇到很好，比我好很多倍的人。”
谈复临冷脸道：“你脑子锈住了，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我死皮赖脸追来的。”
“你与其在这里伤感，不如趁她走前多珍惜时间和她——”
李烨打断他：“谈复临。”
“喊我蜂窝煤时的气势呢？”
“你说，我是不是该放手？”
谈复临一愣，意识到问题远远比他想的严重。
他斩钉截铁地回：“不是。”
李烨又问：“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分手吗？”
谈复临毫不犹豫：“绝不。”
字字有力。
李烨怅然地笑了：“希望你将来不会遇见这样两难的抉择。”
谈复临还是不能理解明明那么喜欢，李烨怎么舍得分开。他耐心劝说：“只是分开一年，一年后你也可以去国外读研，没必要分手。”
“我怎么确定她愿意等呢？况且她努力奔赴前程，我……不一定能给她更好的未来。”
李烨脸上再不见平日嬉皮笑脸的神情。
谈复临侧身往回走，经过他身边时略微停留。
“我无法替你做决定，只能劝你考虑清楚。”
李烨的余光瞟过他身上，眼神一滞。
“等等！”他惊诧地瞪大眼睛，眉毛高挑，“你的胸口，那是……纹身？”
谈复临身上的睡袍有些松散，风斜着一吹，胸口处露了条缝隙。李烨就这样发现谈复临左侧胸口处纹了几个英文字母。
开头好像是“belongs to”，后面一半被睡袍掩盖着，他没看清。
应当是刚纹上去的，周围一整片皮肤都隐隐泛红。
“你怎么突然想到去纹身？”
谈复临觉得自己没李烨那种随时随地秀恩爱的臭毛病，更何况李烨现在还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
因此他没直说，只是借用江允初白天的那番话。
“这是表达归属，一种所有权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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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初是第二天才听田梨说张晚霁和李烨分手了。
她惊讶极了。
他们平时那么腻歪，也能说分开就分开吗？
转念又想到她自己的谈复临，她心慌地不知如何是好。
当天晚上，她冲到谈复临寝室楼下，打了电话把他叫下来。
谈复临刚出寝室楼门，她一个飞扑冲进他怀里。他搂着她后腰，挡住周边经过的学生们戏谑的眼神。
他摸摸她圆圆的后脑勺，牵着她到了僻静处问：“怎么了？”
“我们不分手！”她的语速极快，谈复临差点没听清。
“……”
见他不回答，江允初彻底慌了：“你真的想和我分手！”
他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极为享受指尖柔滑的触感，换个位置又轻轻掐了一下下，看着她脸上嘟起的肉以及被他捏出的可爱表情，他宠溺地笑道：“不是你在冷战吗，我的祖宗？”
她慌张得手足无措，“我就是有点不开心，但不是要和你分手的意思。你不准借这个机会冷落我，更不准和我提分手！”
“我哪敢啊。”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怕她不信，又补了句，“要不要我找两块白旗来？”
江允初哭笑不得地推了下他的胸口，正巧碰到纹身的位置，残留的痛感传导到大脑，谈复临面不改色地将她的手拉下来。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还在生气呢。我是你的女朋友，发生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问题。可是现在你什么都不说，我就像个外人一样被你排挤开……”
说着，委屈的情绪再度翻涌上来，眼眶也控制不住地湿润起来。
谈复临当即用力地将她抱进怀里，“不和你说是怕你听了烦心。”
既然她想知道，他自然全盘托出。
“我爸有一次喝醉酒，和我说他不会把工厂留给我，原因是他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满腹算计的商人。”
江允初知道父亲是谈复临的一个心结，他表面上不说，但两年过去还是对谈丰年的死耿耿于怀。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间接造成谈丰年死亡的凶手。
“我对那个玻璃厂其实没什么兴趣。盈不盈利也和我无关，但……我不想它倒闭。”
江允初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倒闭！”
“不没有支撑下去的办法……”谈复临又回忆起刘欲给他看的那份合同，如果推掉之前所有的合作伙伴，放弃原有的全部模具，只接徐氏集团的单子，帮他们生产最新研发的保健品外包装，一年的利润预计能超过原先三倍。
“熙熙，他说对了，我很厌恶满心只有利益，一身铜臭味的商人。”
从前他觉得徐广博是这样的人。
如今，他觉得刘欲也是这样的人。
他疲惫地闭上眼，弯下腰，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一半的重量压下去。
“我决定不插手这件事。”
江允初站住身子回抱他，柔声安慰道：“是不是累了？你不想插手就不插手，没关系，有我在，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熙熙。”
她应：“我在呢。”
“你啊，就是心太软，太好哄了。”
江允初轻拍着他的背，偷偷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月色皎洁，树上蝉鸣不段。
他听那道娇俏的嗓音说，“因为是你呀。”
谈复临的眼珠明显震颤两下，半晌后他眼睑半阖，遮住大半瞳仁。
他低头浅笑，鼻骨高挺，浓密的睫毛下一点泪痣，蛊惑人心。
江允初知道他听懂了。
因为是你，我自然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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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欲又找了谈复临许多次，都被他直接回绝了。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一个人跑到徐斯程面前弓着腰讨好地笑。
徐斯程不满极了：“他不肯？”
“阿临他就是个学生，不懂做生意的，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知道徐氏集团要和我们这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合作，吓都吓死了，哪里敢来和您当面谈生意。”
徐斯程不屑地讽刺：“我看他就是太清高，在学校里出尽风头，以为到了外面也能继续趾高气昂。看在同校的情谊上，我好心教他做人的规矩，他怎么还不领情？”
刘欲为他倒上酒，“是是是，您说的太对了。”
徐斯程懒洋洋地靠在一个兔女郎装扮的女人身上，女人容颜姣好，身形凹凸有致，正娇笑地喂他吃水果。
徐斯程张嘴吞下，手指在她的脸上滑过，蹭过白皙的脖颈，最终在女人柔软的胸上用力抓了一把，留下几条红痕。
他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问：“你说呢？”
女人似是当坐在对面的刘欲不存在一般，伸手在徐斯程身上肆意挑逗，面上笑着回话：“徐少爷明明是想帮他，他却好心当成驴肝肺，您真是不值得。”
刘欲继续说着讨好的话：“徐少爷您放心，就是没有阿临那小子，我也有办法让厂里所有工人听话。”
“斯程！”
徐斯程又在女人胸口掐了一手，引得她娇喘连连，“人家也很听话的。”
她的手从徐斯程胸口往下探，过了腹部接着往下，“咔哒”一声熟练地解开他的皮带，指尖灵巧地钻进去。
忽然徐斯程的手机响起。
他烦躁地正要骂是哪个王八蛋打电话来扫兴，定睛一看是徐广博。他瞬间酒醒，惊出一身冷汗，起身推开粘在他身上的女人，接起电话。
对面的男人厉声呵斥他：“你又在哪个地方鬼混？”
“爸，我在——”
“我懒得听你废话，给你立马滚过来！”
“爸！”
“滴——滴——”
电话已被挂断。
徐斯程恼怒地站起身一脚踢在矮桌台上，瞬间数个酒瓶碎了一地，暗红的酒淌在柔软的地毯上。
兔女郎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声尖叫。
“闭嘴！”徐斯程咬牙切齿地大喊，甩门而出。
徐斯程被秘书请到徐广博办公室门外，规律地扣门三下后，他推门进去。
“爸。”
徐广博一身笔挺的西装，头上抹着发油，肚皮圆滚，抬头扫了他一眼，挥手让秘书出去。
徐广博撑在桌子站起来，重心不稳地轻微晃了晃，“新品上市，公司营销宣传花了多少力气，投进去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徐斯程低下头不做声。
徐广博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来。
“最近的货单量是多少你知道吗？我们承诺下单后半个月内百分百发货你知道吗？仓库里积压的存货已经所剩无几你知道吗？”
“不说话是吧。”徐广博抬起右手，抡圆了手臂一掌甩在徐斯程脸上。
徐斯程踉跄地退了两步，脸上立马肿起一大块。
“临江的代加工厂租金太高，我让你到其他地方找个价格低一点的玻璃制造厂，生产新品的外包装。这么简单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做好。你说，你是不是个没用的废物！”他指着徐斯程的鼻子骂。
“我找了好几家玻璃厂，价格比对后郁安有一家叫远扬科技的最合适。”
徐广博怒目圆睁，犀利的目光似要将他刺穿，“然后呢？合同签完了？模型运过去了？工人都找好了？工厂已经开工了？我要的东西你摆到我面前了？”
徐斯程底气不足地缩着脖子：“合同已经拟好了，只差最后一点没有谈妥。”
“最后什么？”
“我……我发现那个工厂是谈复临父亲创办的。”
“谁？”徐广博皱眉不解。
“谈复临，两年多前你去临大宣讲的时候见过他。”
徐广博略一思索，很快记起来了，“噢，我有印象。”
徐斯程的身子抖动地越来越剧烈，最终他抬起头，双目猩红，“这家工厂就快要倒闭了，只有我能挽救。我要他来求我，跪下来求我！”
谈复临当年当众踹他的那一脚，他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徐广博厌恶地转开头，“我以为你是我的儿子，至少也该有我一半的能力和魄力，没想到你完全遗传了你那个贱人母亲，十成十地像。”
“我让你在大学里广交良友，积累经验和人脉。你看谁不顺眼，想要弄死他，都只是暗地里用点手段的小事。可你偏偏要因此耽误新品外包装的生产制造，耽误商品的发货进度，伤害公司信誉。因小失大，愚不可及！”
徐广博阴沉着脸，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字地凌迟他：“你要他来求你，不过是仗着你是我的儿子，投了个好胎。除去这些，你确实不如他，甚至不如两年多前的他沉稳。”
徐斯程涨红了脸，羞愤地浑身颤抖。
他又一次被徐广博批评否定了。
这没关系。
但是，他不能接受徐广博用谈复临来和他作比，以此贬低他。
徐斯程冷笑起来：“爸，你是不是很遗憾，你的儿子是我不是他？”
徐广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回到座椅上，“我给你最后三天，不要再让我失望。”
“爸——”
“你可以滚了。”
徐斯程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徐广博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分给他。
徐斯程最终脸色惨白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