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渊在拐角挑了家装修精美的餐馆,势要狠狠宰言着一笔。

    得知此事的言着漫不经心地表示任他吃,吃饱了为算。

    言着没点包间,径直在外边落了座,她独坐一边对里,程节和她正对朝外,言渊坐在程节旁边。

    桌上有两份菜单,一份被言渊拿去翻看,另一份被她随手递给了程节。

    程节接过,翻开菜单,第一句就问她:“有忌口吗?”

    言着思索片刻摇头,继续烫筷子,在等他们点菜的时间里顺手把他们俩的餐具都给烫了一遍,再替他们端正摆好。

    程节抬眼不动声色,复又按下,他的眸色渐深,眼角眉梢勾画出笑意。

    言渊时不时和他交流心得,要程节挑贵的点,宗旨就是把言着吃破产。

    言着好整以暇,握住手机给盛舒发消息,头也没抬。

    程节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再是一页。

    “真没想吃的?”言渊大发善心地问言着。

    她认真想了想,摇头:“你们点就好,我不挑。”

    言渊短促地哦了一声,挨在他和程节中间的纸上,握笔就这么来了一下,给她勾了一道甜品,见程节仍在翻看菜单,转手将那张纸推给程节:“程哥,我差不多点好了,你再看看。”

    压在纸上的笔在桌面骨碌碌滚了几圈停在程节手边,他闻言应了声好,一如往常般提笔自如,掩藏在其后的情绪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骨节分明的手在纸上飞快地划了几道,他抬眸又将最后的目录递给言着。

    言着伸手接过,轻飘飘扫了一眼,匆匆入目的内容让她稍微有些惊讶,她暂且按捺下冒芽的异样情绪,只在路过程节身边时不经意地瞥他一眼,再淡淡收回,径直走向前边的收银台,温和有礼地和店员交谈。

    她很快返回,菜也陆续往桌上摆,满满当当放了一桌。

    言渊咬着筷子咦了一声,言着用眼神询问他,他小声嘀咕:“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程哥的口味和你还挺像。”

    程节帮他俩倒果汁的手一顿,但很快掩饰过去,他的视线往旁边飘忽,装没听见。

    言着把言渊喜欢的菜换到他面前,再悄悄用纸巾擦干洒出来的一点水渍,回他:“英雄所见略同嘛,你还小,你不懂。”

    言渊撇了撇嘴角,下一秒被推近的食物吸引住全部的目光,敷衍地应道:“好吧好吧。”

    程节提在胸口的气一瞬松懈,他将其中倒满的一杯放到言渊面前,剩下的那杯一如火锅店那次,被推搡着挪到她眼前。

    玻璃杯到达指定地点,他的手一下缩回,按在壶把上,言着的视线落在杯面,又紧着顺序往上移,极轻地笑了一下,握住杯子往上轻提示意,朝他点头。

    程节最后给自己倒,柠檬水在壶中晃悠出波纹,再向外扩散。

    他的目光染上温柔的色泽,嘴角上翘得不动声色,润泽干净的手拢住玻璃杯,食指一搭一搭轻巧地点在外壁上。

    -

    仨人一阵风卷,一桌子食物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言着是他们之中最先落筷的,她拿了把塑料小叉靠在椅背上把玩甜品纯作消遣,慢悠悠地切成小块送进嘴里。

    程节眼眸微抬,打算悄悄按下手里的筷子,被闲散的言着抓个正着。

    言着往前倾身,将端着的甜品放回桌面,面与面摩挲出一声响动,她捏住叉子斜插进甜品,另一只手懒懒撑住下巴,眉梢往上一挑。

    程节动作一顿,自觉忽略她带着几分考究的目光,埋头抿了口果汁,吃相斯文。

    言渊完全没把注意力分给旁边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他不问世事埋头苦吃,最后拍拍肚子心满意足,瘫坐在位置上休息。

    言着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块,甜津津的味道最能让人感到愉悦,其实她不算是有太大物欲的人,大概是因为想要的东西都太容易得到,花费的代价可以忽略不计,而她手中的筹码比想象中更多。

    她偏头看向餐馆外,阳光正烈。她又转头打量周围,他们来的时候时间已然不早,过了饭点的餐馆内只剩寥寥几桌,她早早结好账,现在倒是不着急。

    等都休息完毕,一行人收拾东西出餐馆,他们避着阳光沿街随意闲逛。

    言着觉得好玩,给言渊和程节一人扯了一个气球。

    言渊那个到手还没十分钟,就被他不留神放到天上去,他伤心没几步又被街上一家叫卖的冰淇淋店勾去心神,眼巴巴地转头看言着。

    那架势仿佛要把她盯个窟窿出来才罢休,言着将手机递给他,无奈笑道:“买。”

    言渊又是一阵欢呼,但还没忘记最重要的东西,他凑近:“密码呢?”

    “我生日。”言着回他。

    4月12日,程节在心里默念,但他知道言渊和她关系好,她这么说肯定是确信言渊知道,应该也不需要他出声提醒。

    言渊的反应果然在意料之中,他朝言着比了个OK的手势,兴高采烈道:“我记得我记得,瞧好吧你。”

    言着挥挥手赶走他,程节的脚尖向言渊离开的方向偏转,言着适时喊住他。

    她坐在就近廊下的长椅上,拍拍身侧的位置,向程节招手:“来吧,我们一起坐着等他。”

    程节回看她,视线在空中相撞,他的食指上绕着几圈绑气球的丝线,拇指在线上抹过按紧,下定决心般揪着气球几步上前,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说是旁边也许不妥,他挑了个最边上的位置,离言着有点距离。

    言着伸长腿,脚尖左晃右摇不亦乐乎,她突然开口:“我们打个赌。”

    程节侧眸:“什么赌?”

    言着一下笑得很开心:“就赌言渊的冰淇淋有几个球好了。”

    “赌注呢?”程节被她的笑晃了眼,配合她,“打赌需要赌注吧。”

    言着闻言果真思考起来,不消片刻便回他:“一瓶王婶婶家特制的玻璃汽水。”

    程节轻笑,算是应下她的赌注,回道:“我猜三个。”

    “那,”言着顿了顿,才接上后续,“九个,我猜九个。”

    程节看她,目光专注,言语清晰带笑:“静候答案。”

    阳光混着树荫碎成一瓣又一瓣,微风过,就在地面飘摇起舞。

    言着双手撑在身侧出神,等完程节的答案后她一直是这样发呆的状态,直到遥遥有一道声音传到他们耳边,她才稍微回神。

    程节早一刻注意到言渊,他左手两个甜筒并在一起抓住,右手单拿了一个,正在往嘴里送。

    三个都是三球。

    言渊又舔了一大口,高举左边的两个摇摇晃晃,冲他们喊道:“都是我的啊,只是借你们吃,要还的!”

    言着唇角勾起弧度,朝他挥挥手:“知道了。”

    程节目看言渊,回的话却是对她,他轻声道:“你赢了。”

    言着眉梢微挑:“当然,我言某人从不失手。”

    程节哑然失笑,清隽的眉眼好看得如画,他以拳掩唇,轻咳一声:“厉害。”

    言渊噔噔几步跨到他俩面前,献宝似得把两个甜筒伸到眼前:“一人一个啊,多了没有。”

    言着好笑地伸手,取了右边的那个,程节慢一拍地等她拿到手,才从言渊手里接过左边的。

    言渊一口吞掉半个球,风风火火地坐在言着旁边,把她往程节那边拱拱。

    言着无奈往边上移,她和程节之间的距离缩短。

    程节原本搭在长椅面上的手先是缩回背在身后,片刻觉得不妥,再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双手交叠握住甜筒,垂眼不语。

    一行人坐在廊下观景,言渊囫囵舔了几口,坐不住便站起身活动筋骨沿街溜达,剩下的俩人也起身跟上。

    程节落后几步,和言着并肩。

    言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咬,抬手到眉骨稍微挡着点阳光,视线落在偏处一块无名的招牌上。

    她眯了眯眼,玻璃反光让她有点看不清里面的陈设,她指着那处问言渊:“那家店怎么没有名字?”

    立在一旁的程节举着甜筒,愣愣地顺着她的手指往那看,言渊转头,凑到她身边,手指圈成圈比在眼前:“那店啊,我认识。是家服装店。”

    “你认识?”言着来了兴致,“你什么时候对衣服感兴趣了?”

    言渊不假思索,随口答道:“因为他们家糖果很好吃啊。”

    言着思维跳脱,揶揄他:“有多好吃?”

    “纯手工特制,甜津津的,能甜到你的心上,”言渊嘴叼甜筒,双手比心,极为扭曲地朝她wink了一把,“衣服好像也是纯手工的,我记得我妈从前很喜欢。”

    “而且……”言渊拖长尾音,刻意摆谱,一副你快求我的表情。

    言着毫不犹豫,立刻认栽:“求你。”

    言渊哼哼两声,紧接着说道:“而且,他家情书系列的衣服还挺好看,听说只卖有缘人,最有名的那件叫告白。”

    他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故弄玄虚:“告诉你个秘密,我小时候在家里看到过一次。不过啊,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程节沉眸,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在话里的情书系列上留心。

    言着稍一沉思:“那我们去看看?”

    言渊往前跳开两步,脖子一扭再挥挥手示意他们跟上,他在前面引路,言着和程节并排跟在身后。

    -

    无名的店内隐隐浮满香气,言着刚踏进便凝神轻嗅。

    这好闻的味道大概有安神定气的功效,将屋内和屋外隔绝成两个或寂静或喧嚣的不同世界。

    也有可能是开了空调的缘故。

    言着止住脚步,打量四周,从近处览向远处。

    店内装修古朴雅致,布置极尽简单,进门右侧摆放着高低错落的竹筒,筒身没标序号,稍显简易的衣制被悬挂在连排的架子上,里边左侧是收银台,旁边离收银台有些距离的地方摆着一架老式缝纫机,店内无人。

    那条名叫告白的裙子被供在后方的橱窗之中,即便灯光暗淡,仍然具备攫人视线的魅力。

    绿意沉沉,光华流转,不像告白,又最像告白。

    言渊早已几步奔到橱窗前欣赏,程节扯着气球避免磕碰,故意落后几步。

    他见言着停下也跟着停下,悄悄探着脑袋在她身后鬼鬼祟祟。

    其实他早在听到情书系列的名号时就已经善用搜索,将所有信息看了个遍,自然也将眼前类似黑绿的裙子和告白对上暗号。

    程节眸光微转,歪头注意到身侧的竹筒,他的脑海中突然毫无征兆地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言着往后看他,程节以极快的频率眨了几下眼睛。

    “怎么了?”她问道。

    程节的手交叠背在身后,他勾着指尖拽了下绑气球的线,气球在空中瑟缩颤动,他缓气出声。

    “手机推送的消息说,我今日运势大吉,”程节刻意压慢语速,睫毛上下快速扇动,末尾三字将他原本清朗的声线渲染得低沉,他说,“宜打赌。”

    言着轻笑一声,身体转了半圈朝向他,仔细望进他的眼睛里。

    程节强撑着不躲避,眼眸里氤氲着明晃晃的……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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