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柳生出来,传信的兴冲冲过去问安,“侯爷,院里备好了席面,府上人都等您过去呢!”

    他午后听说,有人想给他张罗正室,他实在怕席上有人提出来,他会忍不住骂人。

    为什么白柳生会知道,架不住他耳力好啊!

    但他也不表现出来,不显山不漏水的,只装作不知道,等着看这群人怎么演戏。

    席上坐着的都是侯府亲眷,满满登登围了一圈,只有当中正位空着。二叔和四叔分坐两旁,二人嘴皮撩动,话说的飞快,三叔则臊眉耷眼在四叔旁边。

    屋里拦着屏风,隔壁就是女眷席,也不知她们在叽叽喳喳什么,但在小厮一句“侯爷到”后,立马静默无声,偶有几句耳语,也是捏在嗓子眼说的。

    他二叔平素不饮酒,吃斋念佛的,可今日杯里也装上了金波。

    白柳生坐定,众人也相继坐下,他才看清叔叔辈下头的几个孩子。冯氏的两个儿子,则一个垂头不语,另一个一直拨弄盘里的花生粒玩。

    他已是侯府的当家人,要先发话才能开席,他轻笑了声,然后道:“吃吧。”

    一句话吩咐下去,女眷席那也听着了筷子碰碗的声音。

    今天聚的这么齐,可不单单是为了吃饭,但他偏不先张口说话。

    他二叔踌躇了好一会才提了一杯酒,“生哥儿,你袭爵这是侯府的喜事,我们先敬你。”

    白柳生既不刁难也不做声,饮了杯中酒。

    白荟琰不胜酒力,一杯下去辣的喉管发烫,赶紧拿茶清了清嗓,紧接着提起第二杯,“我们侯府原先对不住你,我们再敬你一杯。”

    白柳生依旧饮了。

    两杯下去,原发白的脸色挂了红晕,白荟琰有些感性起来,“二叔见着你,心里头高兴,若你爹爹也见着你,也会高兴的,这杯二叔单独敬你。”

    酒过三巡。

    屋里伺候的下人遛着墙根出了门,还顺手把门带上了,见屋里没有外人,白荟琰开始谈正事,“生哥儿,前两天不好说话,今儿才算第一次坐下和你好好说说话,你父亲的事儿张罗完了,你也袭爵了,接下来的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他四叔赔笑,帮着道:“是呢是呢,我们虽帮不上什么忙,但听了,心里总放心些。”

    白柳生略笑了笑:“卖宅子卖地,先将宫里的漏账补上,我算了,这些钱刚好够五成,我和宫里卖卖人情,容些时候去借,再把剩下的补齐。”

    桌上人惊住了,他们请他回来,可不是为了卖宅子的,就连女眷那边也停了筷子,来听这头议事。

    “什么?卖宅子?”他三叔坐不住了,先叫嚷出声来。白杨初也是恨恨的表情,一副卖宅子还不如我袭爵的样子,席上只有白松魁依旧。

    白柳生不看其他人,只含着笑意盯着着白松魁看。

    果然,听了这话 ,只有傻子才坐得住。

    “难不成三叔要从私产里拿钱填上?倒也不是不行,不如各院都分几成,也能将这账抹平了。”白柳生右手搭在桌上,轻敲了两下。

    大伙知道白柳生在楚州的家底足,欠的这些银子于他不过是九牛一毛,就都等着他大手一挥将账还了,不想他竟做的这个打算。

    看这个事态,若是大伙开口就让他掏这份银子,估摸谁都跑不了,商议到最后,要真是均摊,那他们也没落下什么好处。

    于是便只得含含糊糊道:“生儿哥,侯府只是个侯爵,莫说之前已经罚抄过一次了,就是没有,一千万两的银子,我们也掏不出来啊,你家底厚实,不把这数放在眼里,可现在侯府就是个空架子,就是给在座的骨头渣子砸了,也凑不出来啊。”

    白柳生又一笑,“四叔说笑了,我如今是东阳候,这府里有多少两银子,您比我还有数不成,放心,我做生意惯了,这数绝对不会错,我说能凑上五成就是五成。”

    “再说,朝廷统计的这些银子也在情理中,不过是叫侯府把这些年吞进去的吐出来而已。”

    他几个叔叔听得后颈子冒汗,若把宅子真卖了,家底掏空了,一大家子可怎么安身立命。

    白柳生说这话,也不是吓唬他们,他是当真想把侯府的宅子卖了换银子。

    虽说他如今是侯爵,可首先是生意人,但凡经手的买卖,不管利大利小,也只有赚没有赔的。

    白柳生知道这些人爱财,不然当年也不能为了牟利,就撺掇老侯爷休妻,但这些人更加惜命。

    到底是冯氏更压不住性儿,直接蹿到这头席面,可又不敢对着白柳生大呼小叫,便只得和颜悦色讲理,先拎出老侯爷说事儿。“生哥儿,老侯爷宁可搭出去自己,也保全了侯府,若是你父亲还在,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卖宅子的,你是他儿子,必定是同样儿的心性,你再琢磨琢磨,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冯氏话里话外还是想让白柳生掏钱来堵。

    “况且,卖了宅子,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安置啊,白氏宗祠怎么安置,你父亲,白家祖辈可都摆在里头呢!”

    白柳生视线略过冯氏的脸,只觉得心里厌恶,面上浮上一抹冷笑。“白氏宗祠是我白家的事,我自然有办法安置,我哪能让白家宗亲魂无所归呢,况且百年后,我母亲还得同老侯爷同置灵位呢!”

    说罢,又指了指白杨初和白松魁,“不过......这两个我可没见过,不知哪蹦出来的,可没法摆牌子。”

    白柳生将矛头直指冯氏,反倒把其他人刨了出去,他算准了,这些人只知利己,此时是绝对不会帮着冯氏说话的。

    冯氏讪讪,听白柳生这么糟践自己儿子,便也忍不住,却也不敢太过分:“生哥儿,我知道你恨我,可他俩与你是同宗,也是老侯爷骨血。这两日你忙着,没带他哥俩见你。”

    顾氏说罢,赶紧道:“初哥儿,魁哥儿,赶紧站起来,叫大哥。”

    那白杨初虽站起了身,梗着脖子不肯吱声,倒是白松魁,扔下了手里的花生粒,先不明所以的看了一会,才咧着嘴傻呵呵的叫大哥哥,大哥哥。

    白柳生依身斜靠在椅子上,嗤笑着看白松魁喜滋滋的喊大哥哥,那白杨初冷瞥了白松魁一眼,十分厌弃的别过脸不看他。

    白松魁十八九岁,却一副三岁小孩的样子,丝毫不知道白柳生此时在针对自己,见白柳生看自己,反倒笑着将盘子里的花生递过去。

    二人离得远,白柳生接不过拿花生,便也没动身子,只看他继续探身想把花生递到他手里。

    此时屋里没有仆人,便没人拦着白松魁,别人的注意力也都在白柳生这,不知是白松魁没站住,还是探的深了,整个人摔在桌上,沾了满身的菜汤子,好几个盘子还被刮到了地上。

    听见屋里的动静,赶紧有老婆子进来看,一见是柏松魁在正经席面上闯了祸,还是当着新侯爷的面,脸都吓白了,赶紧过来扯他,想给他带出去。

    一边扯还一边小声数落:“我说不让他上席,不让上席,就知道会闹出事,得了,造成这样,又得洗澡,一洗澡就跟抓猪是的。”

    老婆子的话简直是从嗓子眼哼哼出来的,但白柳生还是听着了。

    也不知是怎么的,白松魁已经被扯到了门口,他却自己折返回来了。一溜烟似的,连老婆子都抓不住。

    老婆子以为,他又像上午是的,不想去洗澡,才撒了欢的跑。哪想他伸出沾满了菜汤的手摊在白柳生跟前,掌心放着两粒油灿灿的花生,喜滋滋的喊了声,“大哥哥。”

    白柳生自然没伸手去接,老婆子也不敢容白松魁闹腾,连扯带拽的将人弄走了。

    任白府人如何游说,也没改变白柳生想卖宅子的心思,众人知道说不通了,此时侯府爵位,房产地契,连他们的命脉,也全都捏在人家手里。

    经过这场席面,也探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性,反正不是个软柿子。

    ***

    三日后,杨晨正又来给林玉诊脉,带了准信,说是那户儿子没意见,由着他们办。

    林玉便也给了京荷准信儿,说本月二十四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天修坟动工。

    当天林玉也得跟着去的,那就得出府,这禁足也就不作数了,林玉也不惧,高低两件事都是白柳生吩咐的,冲突了也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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