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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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匕首被她搁在酒店进门玄关口的衣柜上，直到睡前才想起。
程之陌不想从他身上再剥夺任何那仅剩的安全感。
敲响房门的时候，路尧野刚洗完澡，头发都没来得及擦，额头碎发还在滴水。
他头发又有点长了。
跟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长度差不多，能遮住半边眼角。
见着是程之陌，他擦头发的动作一滞，抬头看过来——
“还你东西。”程之陌抬手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路尧野眸色从她手心一晃而过，一手攥着酒店毛巾，另一只手朝她伸手来接。
程之陌盯着他那只过分好看的手指——
指甲修的干净整齐，修长有力，仿佛除了弹奏钢琴之外不管再做什么都会浪费。
在那只手碰到之前，程之陌又忽然反悔抽回了手。
抓了个空，路尧野诧异的抬眼看过来。
程之陌将手背在身后，仰着头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目光沉沉，抵着她，却是不吭声。
“真小气。”程之陌抿嘴，“我都请你进来坐了，礼尚往来都没有，你不会是房子里藏了个女人吧？今天下午夸你性感那……”
话没说完，被人掐着后脖颈提了进去。
路尧野朝他仰了下下巴，那意思仿佛是随便找，能找出个女人算他输。
程之陌笑，毫不客气的打量整间屋子。
酒店格局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唯一就是路尧野这间似乎比她那间还要整洁。
程之陌出发之前洗漱用品，随身要用的以及衣服，多到一个行李箱差点装不下，但路尧野带的大部分都是摄影仪器，还都放在车上，随身用品好像没有，就两件衣服，都挂在玄关口。
床面很整洁，半点褶皱都没有，与刚入住之时没有差别，枕头倒是动过，不在原位置，架在玄关案板。
程之陌视线沿着玄关口不可见的在紧闭的那扇门做了个回视，顿了两秒，问——
“你还是……不能睡床吗？”
窗户没关，开了条小缝，有细微凉风吹进来，吹起她鬓角一缕碎发，搭在脸颊处，痒的紧。
那一刻，程之陌隐隐听到自己胸腔微微涌动的声音，与昔日旧日几乎同等频率。
路尧野的沉默，无限拉长了时间，让程之陌恍然之中有种错觉。
她好似听到了时钟跳动的滴答声。
可这房内，明明没有任何时钟在替他们计时。
“嗯。”路尧野最终还是出声，回答她。
程之陌回神，抬头，喊他的名字：“路尧野。”
呼吸重了一下。
那声音仿佛不是经由自己口说出的，这个名字至今喊起来都有些陌生。
路尧野看向她。
程之陌下意识的捏了一下指尖，握着的刀柄早就没了他的体温，搁在手心，有一丝冰凉。
“我是不是还没有问过你……”程之陌继续，“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路尧野看着她，慢半拍的再次“嗯”了一声。
“跟姚书林说的有差距。”程之陌在对方几分清凌的注视下，忽然清醒，“但比起她，我更喜欢你的答案。”
她不喜欢带着一丝同情，又或是怜悯看他。
她更希望他们的重逢是在她拍着对方肩说“你过得还不错嘛”中再续那段戛然而止的青春。
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定数，但仍然想为这茫茫人海之中的再遇鼓掌。
可是……
如果鼓掌的只有她一个人，便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你的不告而别，我耿耿于怀了很久。”程之陌说，“哪怕时至今日，我仍然想知道，当年，你去了哪里？”
她每一个问题都一针见血。
那么些年，路尧野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感受到无法呼吸的窒息错觉。
模糊感很重，重到几乎让他回想不起来那段日子。
第一次动手打了路筱筱，第一次心态摆烂，想着就这么算了，一了百了。
他第一次跑去见徐秋慧，问她：你把那么小一点孩子留给我，究竟安不安心？
半夜，雷雨吵到睡不着的时候，他真想爬起来刨开路鹏的坟，好好问问你在下面睡的究竟安不安稳！
偶尔，也会想起程之陌。
光太耀眼，只在闭上眼的时候才敢。
路尧野承认，期初第一年他在昏暗的浊水之中无暇顾及，很少想她，当那熟悉的陌生的情愫有朝一日如潮水翻天覆地扑卷而来之时，他很想拿着那把匕首朝自己心脏来一刀。
你怎么敢？！
再开口时，喉咙哑的几近劈叉——
“发生些事。”路尧野半顿，清了清嗓，方能重新出声，“对我的不告而别，说声抱歉。”
程之陌忽然笑了一下。
她转身，将那把匕首轻轻放在桌角，再不停留，径直走向门口，开门，再接着关门。
却在关门的那一刹，被人握住了手腕。
“之陌。”他第一次用这两个字称呼她，“糟糕的人是我，与你无关。”
程之陌觉得自己在那一刻简直清醒极了。
“糟糕的当然是你。”她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原本以为自己在你这里能谋的半分特别，但其实不是，我和从你身边经过的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甲乙丙丁没有任何差别，你连门扉的一线都不曾敞开给我，时至今日，我甚至——连自欺欺人都快要做不到！”
路尧野抓着她手腕的手以一种很颓然的姿势垂了下来。
他想说不是，但总被理智拉回。
白城曾劝他说，人不是靠理智活着的，生活也不是连边边角角都安排妥当才能走下一步路。
但路尧野的生活就是这样。
理智到极致。
极致到癫狂。
一如既往的糟糕，糟糕透了。
/
薛雅睡不着，想找程之陌聊会天，给她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无奈之下准备杀上来直接敲门，电梯“叮”的一声，门刚拉开，她就看见程之陌刚从对面房间出来，独自站在走廊好久，久到薛雅翻群消息，翻到最上面看到赵成俊发出来的酒店分配房间号。
那不是那什么帅哥摄影师吗？
“之陌！”薛雅快步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程之陌抬头冲她惨烈一笑：“没什么。”
“你怎么……从他这出来？”薛雅问。
“还个东西。”
薛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她没有跟着话题打破葫芦问到底什么东西非得大半夜的还，她紧跟在程之陌身后，八卦心里有史以来达到新高。
“你跟那帅哥，就只是同学关系？”
程之陌回过头看她：“那不然呢？”
“不止。”薛雅径直，“女人的第六感非常准确，你对他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程之陌问。
薛雅想了会，说：“我认识你也有四年了，你是一个理智到会让对方感觉到害怕的人，那时候，系里好几个人都想追你，但最后连表白都不敢说，因为总觉得，你的人生计划满满当当，谈恋爱这种小事压根就不包括在内。说实话，我一直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拒绝那个保研名额，但你拒绝了，因为保研的那所学校不是你一开始的计划。”
她原本可以度过一个相对轻松的大四毕业礼，但她不肯。
而是执拗的将自己几近逼到了一个绝境，天还没亮就起床，凌晨才回宿舍，活的比那清早打鸣的大公鸡还规律。
“可是，你看那帅哥的眼神不一样。”薛雅说，“某一片刻，我又觉得，你那么严谨的计划里，其实一直都留着一个缺口。”
原本就是计划里的人。
只不过被剥离了半角。
程之陌很难说自己是什么心情，事实上，她与薛雅这四年交集并不多，最亲密的关系，也不过由“室友”两个字全面总结。
但她只言片语，好似将她一眼看穿。
不肯承认又如何，眼睛最是不会骗人。
“说说呗。”薛雅用身子撞她，“感觉你们，应该有好长一段故事。”
程之陌笑了：“有故事，但不长。”
不过青灰天色，惊魂一瞥。
大雁南归，白羽云雀也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处。
“在一起过？”薛雅问。
程之陌摇头：“没有。”
“那他追过你？爱而不得？”
“也没有。”
“那是……”
“在最纯粹的年纪，为他翘过课，陪他吃过路边摊，打过群架，大马路上飙过车，一起在教导处承认错误，挨过骂，罚过站，替他在古寺里讨过愿，非常虔诚的磕了头，还……”
肆无忌惮的，伸手碰过他内心那最不为人知的伤疤。
疯狂青春里能做的，都做了。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成执念吧。
/
程之陌洗了个热水澡，明天拍摄没她什么事，所以并不打算一大早就跟着大部队出发，她想自己一个人去走走。
脑子很混，就是睡不着。
苏黎玥是个夜猫子，深夜出动与程之陌聊了两句，对她现在就与路尧野在同一个地方旅游这件事感到大为震惊。
程之陌一再解释：“不是旅游，他在工作。”
苏黎玥才不听。
当下就决定，明早跟江宁赶最早一趟班机飞过来，让程之陌来机场接人。
眼瞅着明日懒觉又泡汤，程之陌叹了口气，包了床大被子再不理苏黎玥。
她给赵成俊提前打了招呼，第二日一大早就匆匆赶往机场，甚至比他们拍摄大部队起的还要早。
一早上头重脚轻，她感觉自己特像个行尸走肉。
车是江宁提早就租好的，苏黎玥一下飞机就追着她问，这几天跟路尧野相处的如何，程之陌回了她四个字：一言难尽。
江宁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小伙，这辈子估计是第一次见这么广袤的戈壁滩，一辆并不怎么新的SUV被他开出了跑车的味道，太招摇总要付出代价——
果不其然，开了一半，车就坏了，三人搁在了荒无人烟的戈壁滩。
苏黎玥小算盘打的很响：“你给路尧野打电话！”
程之陌瞥她一眼，无语，这世上是只有路尧野算个活人了吗？
她打开手机，正准备给薛雅或者赵成俊打电话，拍摄组前两天租了一台车，而且她们现在位置离目的地也不算远，只能麻烦他来接一趟了。
程之陌手机刚解屏，就被人从手心抽走了。
“路尧野有他联系方式吗？”苏黎玥问。
“没有。”
程之陌不会撒谎，根本就瞒不过苏黎玥。
群里有人发消息，恰好就在聊天框最顶上，赵成俊设置的群公告就是名单联系方式，以防发生意外。
苏黎玥轻而易举搞到路尧野的电话号码，用程之陌手机拨了过去——
“喂？”
“……是路尧野吗？”
路尧野略一蹙眉，他不确定的低头又看了一遍号码，的确是程之陌的没错，可这个声音……
“哦，我是苏黎玥，咱们高中……算了，不跟你攀亲，你肯定对我没印象，是这样，我们现在遇到点麻烦，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短暂沉默之后，路尧野问：“她在你旁边吗？”
“啊？”
“程之陌，在不在你旁边？”
“在的在的，你等会。”苏黎玥转身将手机扔给了程之陌。
程之陌：“……”
俩人举着手机，半晌无人吭声，只能听到对方很轻微的呼吸声。
如此沉默良久，程之陌终于忍不下去了——
“不是找我吗，不说话干什么？”
“我没找你，只问在不……”
话没说完，对方只剩“嘟嘟”忙音。
程之陌挂了电话。
路尧野轻叹一口气，再打过去，再次挂断。
程之陌连着挂了两次对方电话，一脸黑的转过身问苏黎玥：“我刚刚发挥的怎么样？”
苏黎玥冲她点头。
江宁举手：“但是，我们给他打电话是要干什么来着？”
纯粹为了吵架吗？
现在是有求于人家好不好！
程之陌：“忘记这茬了，你怎么不早说？”
江宁：“……”
正静默，电话第三次响起。
程之陌顿了半晌，划了接听键。
从简短的两三秒沉默，路尧野就知道接电话的是谁。
“电话给苏黎玥。”他说。
程之陌二话不说，转身手机就一扔。
随着苏黎玥一声惊呼，才堪堪接住。
路尧野：“地址。”
“……啊？”
“你们在哪，地址发我！”
苏黎玥疯狂点头：“好，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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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匕首被她搁在酒店进门玄关口的衣柜上，直到睡前才想起。
程之陌不想从他身上再剥夺任何那仅剩的安全感。
敲响房门的时候，路尧野刚洗完澡，头发都没来得及擦，额头碎发还在滴水。
他头发又有点长了。
跟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长度差不多，能遮住半边眼角。
见着是程之陌，他擦头发的动作一滞，抬头看过来——
“还你东西。”程之陌抬手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路尧野眸色从她手心一晃而过，一手攥着酒店毛巾，另一只手朝她伸手来接。
程之陌盯着他那只过分好看的手指——
指甲修的干净整齐，修长有力，仿佛除了弹奏钢琴之外不管再做什么都会浪费。
在那只手碰到之前，程之陌又忽然反悔抽回了手。
抓了个空，路尧野诧异的抬眼看过来。
程之陌将手背在身后，仰着头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目光沉沉，抵着她，却是不吭声。
“真小气。”程之陌抿嘴，“我都请你进来坐了，礼尚往来都没有，你不会是房子里藏了个女人吧？今天下午夸你性感那……”
话没说完，被人掐着后脖颈提了进去。
路尧野朝他仰了下下巴，那意思仿佛是随便找，能找出个女人算他输。
程之陌笑，毫不客气的打量整间屋子。
酒店格局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唯一就是路尧野这间似乎比她那间还要整洁。
程之陌出发之前洗漱用品，随身要用的以及衣服，多到一个行李箱差点装不下，但路尧野带的大部分都是摄影仪器，还都放在车上，随身用品好像没有，就两件衣服，都挂在玄关口。
床面很整洁，半点褶皱都没有，与刚入住之时没有差别，枕头倒是动过，不在原位置，架在玄关案板。
程之陌视线沿着玄关口不可见的在紧闭的那扇门做了个回视，顿了两秒，问——
“你还是……不能睡床吗？”
窗户没关，开了条小缝，有细微凉风吹进来，吹起她鬓角一缕碎发，搭在脸颊处，痒的紧。
那一刻，程之陌隐隐听到自己胸腔微微涌动的声音，与昔日旧日几乎同等频率。
路尧野的沉默，无限拉长了时间，让程之陌恍然之中有种错觉。
她好似听到了时钟跳动的滴答声。
可这房内，明明没有任何时钟在替他们计时。
“嗯。”路尧野最终还是出声，回答她。
程之陌回神，抬头，喊他的名字：“路尧野。”
呼吸重了一下。
那声音仿佛不是经由自己口说出的，这个名字至今喊起来都有些陌生。
路尧野看向她。
程之陌下意识的捏了一下指尖，握着的刀柄早就没了他的体温，搁在手心，有一丝冰凉。
“我是不是还没有问过你……”程之陌继续，“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路尧野看着她，慢半拍的再次“嗯”了一声。
“跟姚书林说的有差距。”程之陌在对方几分清凌的注视下，忽然清醒，“但比起她，我更喜欢你的答案。”
她不喜欢带着一丝同情，又或是怜悯看他。
她更希望他们的重逢是在她拍着对方肩说“你过得还不错嘛”中再续那段戛然而止的青春。
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定数，但仍然想为这茫茫人海之中的再遇鼓掌。
可是……
如果鼓掌的只有她一个人，便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你的不告而别，我耿耿于怀了很久。”程之陌说，“哪怕时至今日，我仍然想知道，当年，你去了哪里？”
她每一个问题都一针见血。
那么些年，路尧野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感受到无法呼吸的窒息错觉。
模糊感很重，重到几乎让他回想不起来那段日子。
第一次动手打了路筱筱，第一次心态摆烂，想着就这么算了，一了百了。
他第一次跑去见徐秋慧，问她：你把那么小一点孩子留给我，究竟安不安心？
半夜，雷雨吵到睡不着的时候，他真想爬起来刨开路鹏的坟，好好问问你在下面睡的究竟安不安稳！
偶尔，也会想起程之陌。
光太耀眼，只在闭上眼的时候才敢。
路尧野承认，期初第一年他在昏暗的浊水之中无暇顾及，很少想她，当那熟悉的陌生的情愫有朝一日如潮水翻天覆地扑卷而来之时，他很想拿着那把匕首朝自己心脏来一刀。
你怎么敢？！
再开口时，喉咙哑的几近劈叉——
“发生些事。”路尧野半顿，清了清嗓，方能重新出声，“对我的不告而别，说声抱歉。”
程之陌忽然笑了一下。
她转身，将那把匕首轻轻放在桌角，再不停留，径直走向门口，开门，再接着关门。
却在关门的那一刹，被人握住了手腕。
“之陌。”他第一次用这两个字称呼她，“糟糕的人是我，与你无关。”
程之陌觉得自己在那一刻简直清醒极了。
“糟糕的当然是你。”她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原本以为自己在你这里能谋的半分特别，但其实不是，我和从你身边经过的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甲乙丙丁没有任何差别，你连门扉的一线都不曾敞开给我，时至今日，我甚至——连自欺欺人都快要做不到！”
路尧野抓着她手腕的手以一种很颓然的姿势垂了下来。
他想说不是，但总被理智拉回。
白城曾劝他说，人不是靠理智活着的，生活也不是连边边角角都安排妥当才能走下一步路。
但路尧野的生活就是这样。
理智到极致。
极致到癫狂。
一如既往的糟糕，糟糕透了。
/
薛雅睡不着，想找程之陌聊会天，给她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无奈之下准备杀上来直接敲门，电梯“叮”的一声，门刚拉开，她就看见程之陌刚从对面房间出来，独自站在走廊好久，久到薛雅翻群消息，翻到最上面看到赵成俊发出来的酒店分配房间号。
那不是那什么帅哥摄影师吗？
“之陌！”薛雅快步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程之陌抬头冲她惨烈一笑：“没什么。”
“你怎么……从他这出来？”薛雅问。
“还个东西。”
薛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她没有跟着话题打破葫芦问到底什么东西非得大半夜的还，她紧跟在程之陌身后，八卦心里有史以来达到新高。
“你跟那帅哥，就只是同学关系？”
程之陌回过头看她：“那不然呢？”
“不止。”薛雅径直，“女人的第六感非常准确，你对他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程之陌问。
薛雅想了会，说：“我认识你也有四年了，你是一个理智到会让对方感觉到害怕的人，那时候，系里好几个人都想追你，但最后连表白都不敢说，因为总觉得，你的人生计划满满当当，谈恋爱这种小事压根就不包括在内。说实话，我一直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拒绝那个保研名额，但你拒绝了，因为保研的那所学校不是你一开始的计划。”
她原本可以度过一个相对轻松的大四毕业礼，但她不肯。
而是执拗的将自己几近逼到了一个绝境，天还没亮就起床，凌晨才回宿舍，活的比那清早打鸣的大公鸡还规律。
“可是，你看那帅哥的眼神不一样。”薛雅说，“某一片刻，我又觉得，你那么严谨的计划里，其实一直都留着一个缺口。”
原本就是计划里的人。
只不过被剥离了半角。
程之陌很难说自己是什么心情，事实上，她与薛雅这四年交集并不多，最亲密的关系，也不过由“室友”两个字全面总结。
但她只言片语，好似将她一眼看穿。
不肯承认又如何，眼睛最是不会骗人。
“说说呗。”薛雅用身子撞她，“感觉你们，应该有好长一段故事。”
程之陌笑了：“有故事，但不长。”
不过青灰天色，惊魂一瞥。
大雁南归，白羽云雀也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处。
“在一起过？”薛雅问。
程之陌摇头：“没有。”
“那他追过你？爱而不得？”
“也没有。”
“那是……”
“在最纯粹的年纪，为他翘过课，陪他吃过路边摊，打过群架，大马路上飙过车，一起在教导处承认错误，挨过骂，罚过站，替他在古寺里讨过愿，非常虔诚的磕了头，还……”
肆无忌惮的，伸手碰过他内心那最不为人知的伤疤。
疯狂青春里能做的，都做了。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成执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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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陌洗了个热水澡，明天拍摄没她什么事，所以并不打算一大早就跟着大部队出发，她想自己一个人去走走。
脑子很混，就是睡不着。
苏黎玥是个夜猫子，深夜出动与程之陌聊了两句，对她现在就与路尧野在同一个地方旅游这件事感到大为震惊。
程之陌一再解释：“不是旅游，他在工作。”
苏黎玥才不听。
当下就决定，明早跟江宁赶最早一趟班机飞过来，让程之陌来机场接人。
眼瞅着明日懒觉又泡汤，程之陌叹了口气，包了床大被子再不理苏黎玥。
她给赵成俊提前打了招呼，第二日一大早就匆匆赶往机场，甚至比他们拍摄大部队起的还要早。
一早上头重脚轻，她感觉自己特像个行尸走肉。
车是江宁提早就租好的，苏黎玥一下飞机就追着她问，这几天跟路尧野相处的如何，程之陌回了她四个字：一言难尽。
江宁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小伙，这辈子估计是第一次见这么广袤的戈壁滩，一辆并不怎么新的SUV被他开出了跑车的味道，太招摇总要付出代价——
果不其然，开了一半，车就坏了，三人搁在了荒无人烟的戈壁滩。
苏黎玥小算盘打的很响：“你给路尧野打电话！”
程之陌瞥她一眼，无语，这世上是只有路尧野算个活人了吗？
她打开手机，正准备给薛雅或者赵成俊打电话，拍摄组前两天租了一台车，而且她们现在位置离目的地也不算远，只能麻烦他来接一趟了。
程之陌手机刚解屏，就被人从手心抽走了。
“路尧野有他联系方式吗？”苏黎玥问。
“没有。”
程之陌不会撒谎，根本就瞒不过苏黎玥。
群里有人发消息，恰好就在聊天框最顶上，赵成俊设置的群公告就是名单联系方式，以防发生意外。
苏黎玥轻而易举搞到路尧野的电话号码，用程之陌手机拨了过去——
“喂？”
“……是路尧野吗？”
路尧野略一蹙眉，他不确定的低头又看了一遍号码，的确是程之陌的没错，可这个声音……
“哦，我是苏黎玥，咱们高中……算了，不跟你攀亲，你肯定对我没印象，是这样，我们现在遇到点麻烦，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短暂沉默之后，路尧野问：“她在你旁边吗？”
“啊？”
“程之陌，在不在你旁边？”
“在的在的，你等会。”苏黎玥转身将手机扔给了程之陌。
程之陌：“……”
俩人举着手机，半晌无人吭声，只能听到对方很轻微的呼吸声。
如此沉默良久，程之陌终于忍不下去了——
“不是找我吗，不说话干什么？”
“我没找你，只问在不……”
话没说完，对方只剩“嘟嘟”忙音。
程之陌挂了电话。
路尧野轻叹一口气，再打过去，再次挂断。
程之陌连着挂了两次对方电话，一脸黑的转过身问苏黎玥：“我刚刚发挥的怎么样？”
苏黎玥冲她点头。
江宁举手：“但是，我们给他打电话是要干什么来着？”
纯粹为了吵架吗？
现在是有求于人家好不好！
程之陌：“忘记这茬了，你怎么不早说？”
江宁：“……”
正静默，电话第三次响起。
程之陌顿了半晌，划了接听键。
从简短的两三秒沉默，路尧野就知道接电话的是谁。
“电话给苏黎玥。”他说。
程之陌二话不说，转身手机就一扔。
随着苏黎玥一声惊呼，才堪堪接住。
路尧野：“地址。”
“……啊？”
“你们在哪，地址发我！”
苏黎玥疯狂点头：“好，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