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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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不到，人就来了。
在距她们五六米的时候车头在原地打了个漂移，激起一阵尘土，呛的三人齐齐抬袖捂鼻。
随着车门打开，一双黑色的男士马丁靴率先引入眼帘，再往上，是深色工装裤，裤脚套在靴子内。
在他走向她们的这半分钟内，目光很难不被那双腿吸引。
细，长，还直。
直到路尧野在他们三人眼前站定，江宁先行出声：“江宁，还有印象吗？”
路尧野瞥他一眼，言简意赅两个字：“记得。”
程之陌抬头看他，他上面穿着一件深色夹克，雷打不动的戴着一顶鸭舌帽，阳光太刺眼，让他不得不眯着眼。
程之陌心说，包这么严实，也不怕热死。
“我们车坏了。”江宁指着废弃在一旁的SUV，说：“这地方没别的认识的人了，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没有。”路尧野朝江宁略微一点头：“拖车马上就到，你们先上车。”
江宁坐在了副驾驶，程之陌跟苏黎玥坐在了后面。
路尧野一向话少，不是个会闲聊的主，这个苏黎玥知道。但眼下四个人中间有两个人还在怄气，车内就那么一点逼仄的空间，再沉默下去她得爆炸。
苏黎玥掏出手机，疯狂给江宁发消息——
【苏黎玥：说话啊！】
【江宁：我说什么？】
【苏黎玥：不知道，随便什么都行。】
江宁绞尽脑汁，在不知道第几次偷瞄一旁一言不发的路尧野之后，罕见的出了声——
江宁：“那个……你俩吵架了？”
苏黎玥：“……”
毫不意外这天被江宁一句话聊死，一路上四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当然，苏黎玥敲字的声音也一路没停。
她敲一句江宁手机就震一声，在无声的这点空间里简直不要太明显。
幸好，路程并不算远，十多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拍摄组也在休息，看到车来，赵成俊跟薛雅迎上来，两个陌生的面孔，苏黎玥主动介绍道：“苏黎玥，他是江宁，我们都是之陌高中同学，来玩的，不用管我们。”
薛雅问：“那也是我们主摄影师的高中同学喽？”
苏黎玥挑眉，不可置否。
这俩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介绍互相之间关系的。
苏黎玥笑：“是，我们四个都是高中同学。”
薛雅说：“真好，我的高中同学半个都聚不到一起，你们一聚竟然就是四个，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能聊。”
苏黎玥：“……”
她才不说，十几分钟的路程差点没把她憋死。
转眼，路尧野已经停好车，一点都没有薛雅口中有很多话题能聊的自觉感，他自顾自的单手插兜，长腿一迈，径直越过她们，看都不带看一眼。
这哪是什么老同学啊，更像是老仇人。
薛雅悄悄问程之陌：“他以前就这样吗？你受得了这种？”
程之陌盯着那个一点一点远去的背影，半晌才道——
“他以前比这还混。”
/
晚上，赵成俊包了一个大包间，说是为程之陌老朋友接风，虽说不上是什么地主之谊，但也算是招待周到。
苏黎玥一眼就看穿：“你为的，怕不是这个吧？”
赵成俊摸脑袋，讪笑：“有那么明显？”
“明显。”苏黎玥转身，往不远处沙发边角坐着的程之陌看了一眼，问赵成俊，“你们大学同学四年，就没找到能追她的方法？”
“太难。”赵成俊耸肩：“我无处下手。”
她把距离感划分的非常清晰。
也能侃侃而谈，跟你聊学业，聊前途，聊各种有的没的，但只要赵成俊稍微表露出半点别的心思，立马就被程之陌用别的话题岔开。
她过分敏感，也执着退避三舍。
赵成俊之前一直以为在情绪的表达方面，她是个冷淡且清醒的人，可直到路尧野出现……
只要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他俩之前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可那又怎么样呢？
人都会走散的。
何况路尧野跟程之陌。
一个国内顶尖学府的研究生，一个大专毕业早早进入社会的打工仔，学识不同，见识不同，各方面都有壁。
尤其是，赵成俊还稍稍调查了一下路尧野的家庭背景。
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母亲还没出狱，只有一个妹妹，正在上高中。
实话讲，赵成俊从来都没有把路尧野列为自己的竞争对手行列。
他看不上。
“我就是想知道。”赵成俊道：“她最喜欢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是碰不得的，别让我踩雷就行，至于别的，来日方长嘛。”
苏黎玥歪头看着程之陌的方向，她的确变了很多。
高三那年都敢跟路尧野当面表白的人，怎么到现在，与人相处了这么些天却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她最喜欢……”苏黎玥刚开了个头，程之陌抬眼看了过来。
苏黎玥一晒，转身对赵成俊道：“等会再说。”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程之陌问。
“没什么。”苏黎玥挨着她坐下，“你那同学问题多，我帮他解惑解惑。”
程之陌皱眉：“解什么惑？”
苏黎玥不回她，站起身巡视整个包间一周，转过头问：“欸，路尧野人呢？”
程之陌淡淡道：“不知道，没来。”
“他竟然不来？”苏黎玥惊呼。
程之陌无奈的抬眼看她，路尧野不出现在这种场合很奇怪吗？
他出现才奇怪吧。
也是，苏黎玥一屁股又坐下：“差点忘了，我们这老同学是个怪人。”
转眼间，场子早就已经热起来了。
麦霸正在扯着嗓子哭天喊地，剩下的围在一块摇骰子，赵成俊大概今天风水不顺，一直在输，单就程之陌看着的这几分钟内，他已是两瓶啤酒下了肚，整张脸都涨红。
苏黎玥喜热闹，早就耐不住要加入。
程之陌没什么兴趣，房子里太闷，不大一会，就出去透气去了。
一行人不知道玩到什么时候，才有人忽然想起来问：“欸，野哥去哪了，他没来？”
有人已经是醉到东倒西歪，轻嗤：“这局是赵成俊组的，这么不给面子？”
苏黎玥也有些迷糊，忙着打圆场：“我这老同学就这样，不喜欢这种场合，上学时候就这样，不是针对谁，别在意。”
不知是哪个从鼻腔内哼了一声：“切，就没见过这么装的。”
也有人问：“程之陌呢？程之陌怎么也不在了？”
赵成俊原本是趴着睡着的，听着这句话，撑着身子抬眼看了一圈，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时候一大半的人都醉了，说话也少了顾忌，问苏黎玥：“程之陌跟那路尧野，是不是谈过？他俩这感觉不对劲！”
苏黎玥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这关我好哥们的事啊！”那男生一只胳膊搭在赵成俊肩上，“我好哥们，富二代，高材生，哪点不比那只会按快门的野鸡摄影师强，怎么追个人就这么难，我都替他着急！这程之陌也是，啥都好，就是眼瞎……”
“别胡说！”赵成俊偏过头，眸色沉了下来。
“好好好！”那男生醉的舌头都要打结，“说程之陌两句你就拉脸，没见过这么护短的，你再护，程之陌都要跟那摄影师跑了。”
“跑不了。”赵成俊眯着眼，勾着唇轻轻笑了两下，笃定的口气道：“我了解之陌，没这么冲动。”
大学四年，无人能摘的下的高岭之花，他路尧野凭什么？
赵成俊许是醉的厉害，晃晃悠悠的连脑袋都快支不住，跟没骨头似的斜靠在一边桌角，嘴里还在振振有词——
“之陌关心他，一来是老同学的身份，这二嘛……或许是专业致使，把路尧野当自己病人了。”
这话来的突兀。
就连苏黎玥，都瞬间清醒不少，抬眼看来。
“路尧野，有情感障碍，他的这份病例，倒是挺值得研究一番的。”
话落，包间不少人开始回过神来。
路尧野不是什么大名人，倒够不到说惊天大闻的程度，但至少，这些人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些时间，竟从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
他只是独来独往了一些。
有人试探性的问：“他真的有心理方面的问题？”
“你们谁去过他住的那间房？”赵成俊抬头问。
一行人纷纷摇头。
他们的确承认路尧野的专业技术，但这个人到底不是那么好相处，工作之外，没人与他走的过近。
但，赵成俊因为要时常与他沟通拍摄细节的事，那间房，他去过。
“他不睡在床上。”赵成俊说。
众人包括苏黎玥在场，皆怔在了原地。
大屏不知谁点的歌背景音还在继续，除此以外，再无任何一个人出声。
赵成俊酒精上头，也没了平日里那种面面俱到的包装，再加上有程之陌的关系在，他对路尧野本来就带了偏见，那是半点都瞧不上。
赵成俊说：“如果我猜的没错，除了这个，他还没有痛感，一个不知疼痛的怪物，活不活的过明天就是个问题，还怕他什……”
“之陌！”苏黎玥忽地一下站起身，起的太猛，撞翻了搁在桌角的半瓶啤酒。
咕噜噜滚到桌子地下，转了半晌才停。
满屋子的人皆齐齐朝门口看过来——
程之陌就站在那，瞳孔微放，没有过分显眼的表情神色在脸上。
她直勾勾的盯着赵成俊。
像一记绝杀。
赵成俊在朦胧之下数次确认，那神情之前不曾有过。
他愣了一下，在慢半拍的反应下，终于渐渐清醒。
“之陌，我……”
“赵成俊。”程之陌忽然开口，让对方提起的心恍然一下子坠到了底。
清冷，疏离，同时，冷到了底。
赵成俊抬头盯着她的眼睛——
记忆里，程之陌从未如此，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似乎不打算给任何人面子。
“路尧野活不活的过明天这个问题，轮不到你来下结论！”
刹那之间，仿佛是万千针扎的刺麻感。
赵成俊舌头都打结：“对不起之陌，我喝多……”
程之陌打断他，说：“没有吃他吃过的苦，任何人都没这个资格，评价他的是与非。”
赵成俊低头，再抬头，眸色轻微一顿。
他的视线轻轻绕过程之陌，落在她斜后方，开口：“路尧野，背后说这些话，着实对不住。”
程之陌轻微一颤，她缓缓转身，便看到离自己不远的路尧野。
身形高大，却刻意疏离人群，好似雪山静默，清廖到分不清真假。
对于赵成俊的道歉，他并未回应。
视线撤回，在程之陌身上略做停留，而后，一声不吭转了身。
“路尧野！”
程之陌想也没想追了出去。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的情况讲给别人听，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我也不会这么做！”程之陌急于解释，尾音甚至带了颤，“至于赵成俊，是他自己猜到的。”
路尧野不语，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残片一幕幕闪过，似乎从他认识她开始，不论何事，她都是那个在人群里为他竭力反驳的特例。
上学时是这样，如今也是。
其实对路尧野来说，旁人怎么看他这个人都无足轻重，他从未在意。
良久的沉默后，路尧野终于开口：“这个不重要。”
“当然重要！”
可程之陌在意。
程之陌说：“我的毕业论文，是以你为课题，所以赵成俊猜的到。”
静谧的风声里，心脏如同浸了水的海绵，微微发胀。
清醒的人往往最痛苦。
“之陌。”路尧野喊她，“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程之陌一顿。
她抬眼去看，路尧野脸上有很明显的疲惫感，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可能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
对上他那双眼，程之陌呼吸不觉一紧。
路尧野只沉默了不到半秒，便开口问：“除却赵成俊针对我的那些话，他人其实还不错，处事周到，考虑全面，在追你这方面也算真诚，如果你喜欢……”
“不喜欢。”
程之陌打断他。
三个字，似乎不是用自己声音发出的，隔了一层潮声，汹涌翻腾不止。
路尧野看向她。
程之陌攥紧手指，手心有几分发疼。
两人沉默的这数秒钟，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反复斟酌过的词句，说出来好似又容易了很多。
路尧野的目光安静极了。
近来，他常想起高中那段日子。
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片灰色里，程之陌是唯一出现的一抹亮色。
故而，他时常贪恋。
在几分清锐的目光紧随之下，程之陌怔然开口。
“我不喜欢赵成俊，因为——”
“他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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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不到，人就来了。
在距她们五六米的时候车头在原地打了个漂移，激起一阵尘土，呛的三人齐齐抬袖捂鼻。
随着车门打开，一双黑色的男士马丁靴率先引入眼帘，再往上，是深色工装裤，裤脚套在靴子内。
在他走向她们的这半分钟内，目光很难不被那双腿吸引。
细，长，还直。
直到路尧野在他们三人眼前站定，江宁先行出声：“江宁，还有印象吗？”
路尧野瞥他一眼，言简意赅两个字：“记得。”
程之陌抬头看他，他上面穿着一件深色夹克，雷打不动的戴着一顶鸭舌帽，阳光太刺眼，让他不得不眯着眼。
程之陌心说，包这么严实，也不怕热死。
“我们车坏了。”江宁指着废弃在一旁的SUV，说：“这地方没别的认识的人了，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没有。”路尧野朝江宁略微一点头：“拖车马上就到，你们先上车。”
江宁坐在了副驾驶，程之陌跟苏黎玥坐在了后面。
路尧野一向话少，不是个会闲聊的主，这个苏黎玥知道。但眼下四个人中间有两个人还在怄气，车内就那么一点逼仄的空间，再沉默下去她得爆炸。
苏黎玥掏出手机，疯狂给江宁发消息——
【苏黎玥：说话啊！】
【江宁：我说什么？】
【苏黎玥：不知道，随便什么都行。】
江宁绞尽脑汁，在不知道第几次偷瞄一旁一言不发的路尧野之后，罕见的出了声——
江宁：“那个……你俩吵架了？”
苏黎玥：“……”
毫不意外这天被江宁一句话聊死，一路上四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当然，苏黎玥敲字的声音也一路没停。
她敲一句江宁手机就震一声，在无声的这点空间里简直不要太明显。
幸好，路程并不算远，十多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拍摄组也在休息，看到车来，赵成俊跟薛雅迎上来，两个陌生的面孔，苏黎玥主动介绍道：“苏黎玥，他是江宁，我们都是之陌高中同学，来玩的，不用管我们。”
薛雅问：“那也是我们主摄影师的高中同学喽？”
苏黎玥挑眉，不可置否。
这俩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介绍互相之间关系的。
苏黎玥笑：“是，我们四个都是高中同学。”
薛雅说：“真好，我的高中同学半个都聚不到一起，你们一聚竟然就是四个，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能聊。”
苏黎玥：“……”
她才不说，十几分钟的路程差点没把她憋死。
转眼，路尧野已经停好车，一点都没有薛雅口中有很多话题能聊的自觉感，他自顾自的单手插兜，长腿一迈，径直越过她们，看都不带看一眼。
这哪是什么老同学啊，更像是老仇人。
薛雅悄悄问程之陌：“他以前就这样吗？你受得了这种？”
程之陌盯着那个一点一点远去的背影，半晌才道——
“他以前比这还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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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赵成俊包了一个大包间，说是为程之陌老朋友接风，虽说不上是什么地主之谊，但也算是招待周到。
苏黎玥一眼就看穿：“你为的，怕不是这个吧？”
赵成俊摸脑袋，讪笑：“有那么明显？”
“明显。”苏黎玥转身，往不远处沙发边角坐着的程之陌看了一眼，问赵成俊，“你们大学同学四年，就没找到能追她的方法？”
“太难。”赵成俊耸肩：“我无处下手。”
她把距离感划分的非常清晰。
也能侃侃而谈，跟你聊学业，聊前途，聊各种有的没的，但只要赵成俊稍微表露出半点别的心思，立马就被程之陌用别的话题岔开。
她过分敏感，也执着退避三舍。
赵成俊之前一直以为在情绪的表达方面，她是个冷淡且清醒的人，可直到路尧野出现……
只要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他俩之前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可那又怎么样呢？
人都会走散的。
何况路尧野跟程之陌。
一个国内顶尖学府的研究生，一个大专毕业早早进入社会的打工仔，学识不同，见识不同，各方面都有壁。
尤其是，赵成俊还稍稍调查了一下路尧野的家庭背景。
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母亲还没出狱，只有一个妹妹，正在上高中。
实话讲，赵成俊从来都没有把路尧野列为自己的竞争对手行列。
他看不上。
“我就是想知道。”赵成俊道：“她最喜欢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是碰不得的，别让我踩雷就行，至于别的，来日方长嘛。”
苏黎玥歪头看着程之陌的方向，她的确变了很多。
高三那年都敢跟路尧野当面表白的人，怎么到现在，与人相处了这么些天却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她最喜欢……”苏黎玥刚开了个头，程之陌抬眼看了过来。
苏黎玥一晒，转身对赵成俊道：“等会再说。”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程之陌问。
“没什么。”苏黎玥挨着她坐下，“你那同学问题多，我帮他解惑解惑。”
程之陌皱眉：“解什么惑？”
苏黎玥不回她，站起身巡视整个包间一周，转过头问：“欸，路尧野人呢？”
程之陌淡淡道：“不知道，没来。”
“他竟然不来？”苏黎玥惊呼。
程之陌无奈的抬眼看她，路尧野不出现在这种场合很奇怪吗？
他出现才奇怪吧。
也是，苏黎玥一屁股又坐下：“差点忘了，我们这老同学是个怪人。”
转眼间，场子早就已经热起来了。
麦霸正在扯着嗓子哭天喊地，剩下的围在一块摇骰子，赵成俊大概今天风水不顺，一直在输，单就程之陌看着的这几分钟内，他已是两瓶啤酒下了肚，整张脸都涨红。
苏黎玥喜热闹，早就耐不住要加入。
程之陌没什么兴趣，房子里太闷，不大一会，就出去透气去了。
一行人不知道玩到什么时候，才有人忽然想起来问：“欸，野哥去哪了，他没来？”
有人已经是醉到东倒西歪，轻嗤：“这局是赵成俊组的，这么不给面子？”
苏黎玥也有些迷糊，忙着打圆场：“我这老同学就这样，不喜欢这种场合，上学时候就这样，不是针对谁，别在意。”
不知是哪个从鼻腔内哼了一声：“切，就没见过这么装的。”
也有人问：“程之陌呢？程之陌怎么也不在了？”
赵成俊原本是趴着睡着的，听着这句话，撑着身子抬眼看了一圈，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时候一大半的人都醉了，说话也少了顾忌，问苏黎玥：“程之陌跟那路尧野，是不是谈过？他俩这感觉不对劲！”
苏黎玥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这关我好哥们的事啊！”那男生一只胳膊搭在赵成俊肩上，“我好哥们，富二代，高材生，哪点不比那只会按快门的野鸡摄影师强，怎么追个人就这么难，我都替他着急！这程之陌也是，啥都好，就是眼瞎……”
“别胡说！”赵成俊偏过头，眸色沉了下来。
“好好好！”那男生醉的舌头都要打结，“说程之陌两句你就拉脸，没见过这么护短的，你再护，程之陌都要跟那摄影师跑了。”
“跑不了。”赵成俊眯着眼，勾着唇轻轻笑了两下，笃定的口气道：“我了解之陌，没这么冲动。”
大学四年，无人能摘的下的高岭之花，他路尧野凭什么？
赵成俊许是醉的厉害，晃晃悠悠的连脑袋都快支不住，跟没骨头似的斜靠在一边桌角，嘴里还在振振有词——
“之陌关心他，一来是老同学的身份，这二嘛……或许是专业致使，把路尧野当自己病人了。”
这话来的突兀。
就连苏黎玥，都瞬间清醒不少，抬眼看来。
“路尧野，有情感障碍，他的这份病例，倒是挺值得研究一番的。”
话落，包间不少人开始回过神来。
路尧野不是什么大名人，倒够不到说惊天大闻的程度，但至少，这些人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些时间，竟从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
他只是独来独往了一些。
有人试探性的问：“他真的有心理方面的问题？”
“你们谁去过他住的那间房？”赵成俊抬头问。
一行人纷纷摇头。
他们的确承认路尧野的专业技术，但这个人到底不是那么好相处，工作之外，没人与他走的过近。
但，赵成俊因为要时常与他沟通拍摄细节的事，那间房，他去过。
“他不睡在床上。”赵成俊说。
众人包括苏黎玥在场，皆怔在了原地。
大屏不知谁点的歌背景音还在继续，除此以外，再无任何一个人出声。
赵成俊酒精上头，也没了平日里那种面面俱到的包装，再加上有程之陌的关系在，他对路尧野本来就带了偏见，那是半点都瞧不上。
赵成俊说：“如果我猜的没错，除了这个，他还没有痛感，一个不知疼痛的怪物，活不活的过明天就是个问题，还怕他什……”
“之陌！”苏黎玥忽地一下站起身，起的太猛，撞翻了搁在桌角的半瓶啤酒。
咕噜噜滚到桌子地下，转了半晌才停。
满屋子的人皆齐齐朝门口看过来——
程之陌就站在那，瞳孔微放，没有过分显眼的表情神色在脸上。
她直勾勾的盯着赵成俊。
像一记绝杀。
赵成俊在朦胧之下数次确认，那神情之前不曾有过。
他愣了一下，在慢半拍的反应下，终于渐渐清醒。
“之陌，我……”
“赵成俊。”程之陌忽然开口，让对方提起的心恍然一下子坠到了底。
清冷，疏离，同时，冷到了底。
赵成俊抬头盯着她的眼睛——
记忆里，程之陌从未如此，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似乎不打算给任何人面子。
“路尧野活不活的过明天这个问题，轮不到你来下结论！”
刹那之间，仿佛是万千针扎的刺麻感。
赵成俊舌头都打结：“对不起之陌，我喝多……”
程之陌打断他，说：“没有吃他吃过的苦，任何人都没这个资格，评价他的是与非。”
赵成俊低头，再抬头，眸色轻微一顿。
他的视线轻轻绕过程之陌，落在她斜后方，开口：“路尧野，背后说这些话，着实对不住。”
程之陌轻微一颤，她缓缓转身，便看到离自己不远的路尧野。
身形高大，却刻意疏离人群，好似雪山静默，清廖到分不清真假。
对于赵成俊的道歉，他并未回应。
视线撤回，在程之陌身上略做停留，而后，一声不吭转了身。
“路尧野！”
程之陌想也没想追了出去。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的情况讲给别人听，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我也不会这么做！”程之陌急于解释，尾音甚至带了颤，“至于赵成俊，是他自己猜到的。”
路尧野不语，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残片一幕幕闪过，似乎从他认识她开始，不论何事，她都是那个在人群里为他竭力反驳的特例。
上学时是这样，如今也是。
其实对路尧野来说，旁人怎么看他这个人都无足轻重，他从未在意。
良久的沉默后，路尧野终于开口：“这个不重要。”
“当然重要！”
可程之陌在意。
程之陌说：“我的毕业论文，是以你为课题，所以赵成俊猜的到。”
静谧的风声里，心脏如同浸了水的海绵，微微发胀。
清醒的人往往最痛苦。
“之陌。”路尧野喊她，“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程之陌一顿。
她抬眼去看，路尧野脸上有很明显的疲惫感，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可能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
对上他那双眼，程之陌呼吸不觉一紧。
路尧野只沉默了不到半秒，便开口问：“除却赵成俊针对我的那些话，他人其实还不错，处事周到，考虑全面，在追你这方面也算真诚，如果你喜欢……”
“不喜欢。”
程之陌打断他。
三个字，似乎不是用自己声音发出的，隔了一层潮声，汹涌翻腾不止。
路尧野看向她。
程之陌攥紧手指，手心有几分发疼。
两人沉默的这数秒钟，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反复斟酌过的词句，说出来好似又容易了很多。
路尧野的目光安静极了。
近来，他常想起高中那段日子。
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片灰色里，程之陌是唯一出现的一抹亮色。
故而，他时常贪恋。
在几分清锐的目光紧随之下，程之陌怔然开口。
“我不喜欢赵成俊，因为——”
“他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