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沈院长，您来了。”
走廊里，等候的患者站起来打招呼。
“坐坐坐，等着护士叫你们。”沈崇光一边套白大褂一边对他们温和道，人如一道风从他们身边掠过。
等人进了屋，患者和家属们交头接耳，“沈院长态度还挺好，没那股牛气。”
“御药堂好歹也是几百年传下来的医药世家，底蕴不能比。”
“是啊是啊……”
手术室内，消毒后的沈崇光快速检查了下患者的体征，床尾端扔着大团带血的棉花。
“患者割断了自己大动脉，出血量达到1800毫升。”他的小徒弟看着止不住的血，隔着口罩声音发抖。
“都是执业医师了还慌什么。”沈崇光给患者含上一片参片，“还有意识吗？”
患者瞳孔扩散，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渴……”
他的肢端发绀，心跳加速，呼吸也开始急促，一行医生迅速展开急救行动，输氧打肾上腺素……
“再去向血库申请血袋。”沈崇光表情微微严肃，拿出消过毒的银针依次扎在穴位上，先止血保证视野清晰。
护士小心翼翼夹着棉花替他擦汗。
“师父，血止住了，但效果没那么好。”三徒弟稍微冷静些，“我怀疑她有凝血功能障碍。”
她翻看了下患者的报告，“血小板指数过低，但不排除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凝血障碍，幸好还没出现代谢性酸中毒……大师兄，你快缝完了吗？”
被叫“大师兄”的男医生一手持针器一手组织镊，“咱这儿‘小李飞刀’可不是说说而已。”
大师兄李由快速将血管和手筋缝合，完美打结，然后将御药堂最经典的止血药洒上去，用纱布包扎。
沈崇光给昏迷的患者摸脉，无影灯照着女孩的脸色惨白，呼吸微不可闻。
“还这么年轻，怎么这么想不开。”沈崇光的二徒弟可惜道，“下手可真重，一看就是存了死志。”
“听说是家里给她定了门亲事，包办婚姻她不愿意，小姑娘还是大学生呐。”护士解释，手上动作不慢。
从手术室里出来，沈崇光一边洗手一边教训徒弟，“你是大夫你还慌，也就是病人昏迷不知事，不然他们会信任你？”
“出个血就怕成这样，记住，只要血袋够，患者就还有活的机会。”
几个徒弟被训的老老实实，站在墙根低头丧眉搭眼。
“说的就是你，玉清！”沈崇光对小徒弟道：“这些天你别坐诊了，先去急诊科给我好好见见血，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就拉你去屠宰场杀猪。”
小徒弟欲哭无泪，讷讷应好。
“以后再摇我，就给我点有难度的病例，不然别说是我徒弟。”沈崇光总结，“丢人。”
沈崇光恨铁不成钢，恍然明白了他爸为啥会看自己不顺眼了。
果然一代不如一代。
沈崇光：“对了，患者家属呢，有些医嘱得交待交待。”
徒弟们面面相觑，患者的主治医生也就是大徒弟道：“他们不来，知情同意书还是患者昏迷前签的。”
“那费用呢？”
“……没交呢。”
沈崇光道：“等那姑娘醒了让她交，咱们是开医院的，不是做慈善的。”
“是。”
走了几步，沈崇光又道：“那小姑娘家里没人管，药钱我出一半，其他也帮不上了。”
他一个月零花钱算用来给患者垫费用了。
“哪能让师父掏钱……”徒弟们纷纷表示自己可以出这笔费用，“师父你这个月都自付三笔手术费了。”
“行了，争什么，以后有你们掏的时候。”沈崇光摆摆手。
结束手术，他又放出二十个号，等着患者进诊室。
“小姑娘这种情况多久了？”沈崇光戴上眼镜看女孩的脑部ct。
“五年了，一开始孩子只说眼镜模糊，我没当回事儿，给她去配了副眼镜，后来眼底就开始发黄，突然有天起来就看不见了。”
中年女人的面容满是愁苦，“大医院都检查遍了，也没查出个什么，沈大夫，都说您医术好，我们也信您。”
沈崇光给女孩做了个详细的检查，“有点难治……但不是不能治。”
中年女人眼里生出希望，“怎么治？”
“就是时间战线拉得有些长，一般人都坚持不下去。”沈崇光道。
“我不怕。”小女孩坚定地说，她眼睛虽然睁着，但眼神无光，“我好想看看妈妈。”
“五年了，我都快忘记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中年女人哽咽地捂着嘴巴，恳求地望向沈崇光。
闺女眼睛坏了以后，她带着全国各地看，为此工作辞了，婚也离了，沈大夫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先给孩子做个术前检查。”沈崇光嘱咐自己徒弟，而自己则蹲在楼梯间打电话摇人。
“喂，爸，有个患者得让你看看……我没啥把握。”
“是是是，我这不是学艺不精嘛……”
此刻的他跟前一刻挨训的徒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样的卑微。
从楼梯间出来，他又是一副稳重可靠的样子，笑着跟走廊的患者们打招呼。
“沈医生小心！”
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
沈崇光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朝自己冲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刀。
顾不上多想，他迅速往前跑，走廊的人开始混乱逃窜。
尖叫声四起，被沈崇光迅速抛在身后。
“呼哧呼哧——”
他大口喘着，在光洁的地板上飞速奔跑。
“你别想害……沈大夫……”
从玻璃反射的画面，他看到失明女孩的妈妈用身体帮他拖住了男人。
刀光闪进他的眼里，不多时后面有人追上来。
两米……一米……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刀尖距离他后背两毫米的时候，突然，沈崇光感觉胸口有些发烫，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趴。
一刀落空，黑衣男人压着沈崇光，凶光乍露，用力朝他后心扎去。
“啊——”
看到这一幕的人惊惧地闭上眼，然而再睁眼就看到行凶者被弹飞，狠狠摔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沈崇光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他心有所感的把手摸进衬衫口袋，只摸到一手灰。
“……老姑奶奶……”
是老姑奶奶的符箓救了他！
很快，行凶者被保安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等警察上门抓人。
而帮沈崇光争取时间的失明女孩妈妈被迅速送往手术室抢救，她被行凶者刺了三刀，听目击者说肠子都流出来了，地板上一道长长的血迹就是她被刺后担心沈崇光，一点点朝他逃的方向挪。
无人知道在那一刻这位母亲在想什么。
但很确定的是，这位母亲一定在想：救沈大夫，就是在救她女儿。
行凶者被警察带走，沈崇光也免不了被询问，他这才从警察口中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人追杀。
完全是无妄之灾。
原来这行凶者之前来找沈崇光看过病，准确的是他女朋友来看，他陪一块儿来。
女朋友想看妇科，因为男人母亲怕娶回去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所以在结婚前让儿子先带着对方去检查检查，万一不能生，也好趁早分了。
结果没想到，女方本身没大问题，就是好吃冰的，多调理调理就好，沈崇光医术太精湛，望闻问切，一眼就看出了男人不能生。
这可闹出了事儿，沈崇光诚恳地让他不要忌医，该治就治，却被男人恼羞成怒打断，硬拉着女朋友离开。
男人这回来砍人就是因为女方要跟他分手，两人闹得不好看，还让身边人知道了他的问题。
于是他怒气转移，就来报复沈崇光。
沈崇光：好好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见识过符箓的厉害，一阵后怕袭来，沈崇光决定回家告状。
“老姑奶奶，我被人欺负了！”
他回家的时候，司茗正教沈练背药方，沈练背得痛苦无比，见他爸这幅语气说话，书都拿倒了，嘴上胡咧咧道：“爸，你鬼上身了？”
要在平时，“爱的教育”早就袭上沈练的后脑勺，这时候沈崇光没工夫理他，委屈地蹲在司茗脚边告状。
“@あィ#'~……”
这般那般说了一通，说得他嘴巴都渴了。
末了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黑灰，“老姑奶奶您看，符箓突然就成灰了。”
“这是替你挡了灾。”司茗让他把黑灰用红纸包起来，“放在阳光下暴晒两天然后兑水浇在桃树树根下，这东西挺养桃木。”
“好嘞。”老姑奶奶交待的，沈崇光现在就是当圣旨听的。
樊小慧虽然没见医院那一幕，但听她老公说的心有余悸，偷偷回屋把随手放的美容符贴身装好，心想晚上睡前一定把符贴脸上。
“老姑奶奶，符没了，重孙以后再遇到危险怎么办……”沈崇光柔弱的表情有些辣眼睛。
最起码屋里所有人都被他辣到眼了。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吗？”沈练用书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没有，你酸。”沈崇光不客气道。
“我那是不稀罕要。”沈练脖子一梗，“我要是要，老姑奶奶肯定给我。”
“不给。”司茗直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沈练：好好好，这个家是容不下我了。
第二天，沈老爷子跟沈崇光一起去医院，先去看了失明女孩妈妈，然后又去评估了下女孩的手术成功率。
小女孩的失明不是单纯视网膜或者病变的结果，而是多种因素影响造成的，从女孩的检查结果可以看出对方的眼睛没有问题，根据沈老爷子的经验，有问题的应该是她的神经系统和全身性疾病造成的。
这种变化很细微，很多医生都会忽略，沈老爷子能看出来也是因为他曾见过类似的病例，他姑奶奶给看的，还做了开拓性的第一台神经手术。
这在当年也是一段佳话。
Let's 神医。
“爸，你有办法没？”沈崇光见他爸只盯着报告沉思不说话。
沈老爷子面不改色放下检查报告，“我先上个厕所，回来跟你说。”
三分钟后，某楼男厕响起一个老爷子卑微的声音。
“姑奶奶，有个患者得劳您看看……我没啥把握。”
“是是是，我这不是学艺不精嘛……”
…………
司茗来到医院，给小女孩扎了针，开了方子，“每天针灸一次，你们仔细看我的手法，我只演示一次，以后你们来扎。”
沈家祖孙三人围在第一圈，认真地做笔记。
第二圈是沈老爷子的徒弟，第三圈是沈崇光的徒弟，他们好奇地打量司茗，如此年轻却有如此令人破防的一手针灸术，怪不得师祖/师弟/师父这么和颜悦色，态度好的都有些低声下气了。
“有什么感觉，告诉我。”司茗扎完最后一针，金针将小女孩扎成了刺猬，细看下针还在自己动。
“姐姐，有点酸……胀，鼻子好像通到眼睛里了……”女孩道。
沈练“噗嗤”笑出来，“你不能叫姐姐，你应该叫老奶奶。”
沈崇光给了他一个后肘。
“就是叫姐姐，姐姐声音很好听。”女孩的眼睛看着地面，头却微微偏向司茗这边，问：“姐姐，我眼睛会好吗？”
“会的。”
“那我想第一个看到妈妈，第二个看到姐姐。”
十五分钟后，司茗让沈练去拔针。
“老姑奶奶，我错了。”
沈练秒跪，“我是个废物。”
“我来我来！”沈崇光巴不得自己上，他两指捏住金针，能感受到从针身上穿来的气感和力道，微微瞪大眼睛。
“真是不可思议……”
沈老爷子的徒弟也是沈崇光的师兄弟，闻言早就坐不了，纷纷道：“让我试试。”
他们尝试去拔针，很是废了翻力气，女孩的穴位仿佛有个黑洞在吸金针，捏住金针时甚至能感受到气旋的存在。
“这可是咱们沈家玩金针的老祖宗。”沈老爷子骄傲道，又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你们要是能练成这样，教科书上我也能蹭蹭你们留个名。”
徒子徒孙羞愧地低下头。
有惊无险拔了针，沈崇光的手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有什么变化吗？”
“……模糊，一片空，但又有点亮。”小女孩答。
“那就是有效果！”医生们激动道。
嘱咐好女孩待会儿记得喝药，司茗带着沈家一群人来到会议室。
“刚刚的针法可记下来了？”
“记下来。”年纪大点的大夫举起自己的笔记，年纪小点的大夫举起自己的手机。
“全程我都录下来了。”
获得师门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是谁提出要做开颅手术？”司茗眼神锐利扫过这群徒子徒孙，径自坐到主位上。
沈老爷子后脖颈一凉，头皮发麻又不得不站出来承认：“……是我。”
“原因。”
“以前见您做过。”沈老爷子老老实实交代，乖顺的样子让徒子徒孙惊掉一地下巴。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患者年纪尚小，她的器官还没有长好，做手术会让她的脑部和眼睛停止发育！”司茗声音沉的发闷，重重落在在场众人心上。
沈老爷子：“考虑到了……”
“只是除了手术你们也没别的办法是吗？”司茗一记眼刀扫过来。
沈老爷子不敢说他们其实连手术也没办法做。
“你们顶着中医的名头，可到底是让西医腐蚀了，提起治病第一件事想的就是做手术，根本不考虑借身体本来的生机驱邪祛病！”司茗面若含冰，语气凉的没有起伏，“中医落寞至此，诸位都有原因！”
“要我说不如把御药堂这牌匾劈了烧火，患者来看病你们还能厚着脸皮说句自己是西医。”
她这话说得极重，在场的大夫们拉出去哪个不是有头有脸受人敬仰的，其中有个被说的脸色涨红，想站起来说两句却被沈老爷子一把拽下。
他虎着脸对自己大徒弟道：“你祖师奶奶说得没错，多听着点儿！”
祖——师——奶——奶？？？！！
沈氏首席大弟子的脑袋轰一下炸开，cpu直接干冒烟。
会议室里除了司茗和沈家祖孙三人外，N个人脸上出现了N张懵逼/震惊/愕然……等诸多表情。
走廊里，等候的患者站起来打招呼。
“坐坐坐，等着护士叫你们。”沈崇光一边套白大褂一边对他们温和道，人如一道风从他们身边掠过。
等人进了屋，患者和家属们交头接耳，“沈院长态度还挺好，没那股牛气。”
“御药堂好歹也是几百年传下来的医药世家，底蕴不能比。”
“是啊是啊……”
手术室内，消毒后的沈崇光快速检查了下患者的体征，床尾端扔着大团带血的棉花。
“患者割断了自己大动脉，出血量达到1800毫升。”他的小徒弟看着止不住的血，隔着口罩声音发抖。
“都是执业医师了还慌什么。”沈崇光给患者含上一片参片，“还有意识吗？”
患者瞳孔扩散，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渴……”
他的肢端发绀，心跳加速，呼吸也开始急促，一行医生迅速展开急救行动，输氧打肾上腺素……
“再去向血库申请血袋。”沈崇光表情微微严肃，拿出消过毒的银针依次扎在穴位上，先止血保证视野清晰。
护士小心翼翼夹着棉花替他擦汗。
“师父，血止住了，但效果没那么好。”三徒弟稍微冷静些，“我怀疑她有凝血功能障碍。”
她翻看了下患者的报告，“血小板指数过低，但不排除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凝血障碍，幸好还没出现代谢性酸中毒……大师兄，你快缝完了吗？”
被叫“大师兄”的男医生一手持针器一手组织镊，“咱这儿‘小李飞刀’可不是说说而已。”
大师兄李由快速将血管和手筋缝合，完美打结，然后将御药堂最经典的止血药洒上去，用纱布包扎。
沈崇光给昏迷的患者摸脉，无影灯照着女孩的脸色惨白，呼吸微不可闻。
“还这么年轻，怎么这么想不开。”沈崇光的二徒弟可惜道，“下手可真重，一看就是存了死志。”
“听说是家里给她定了门亲事，包办婚姻她不愿意，小姑娘还是大学生呐。”护士解释，手上动作不慢。
从手术室里出来，沈崇光一边洗手一边教训徒弟，“你是大夫你还慌，也就是病人昏迷不知事，不然他们会信任你？”
“出个血就怕成这样，记住，只要血袋够，患者就还有活的机会。”
几个徒弟被训的老老实实，站在墙根低头丧眉搭眼。
“说的就是你，玉清！”沈崇光对小徒弟道：“这些天你别坐诊了，先去急诊科给我好好见见血，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就拉你去屠宰场杀猪。”
小徒弟欲哭无泪，讷讷应好。
“以后再摇我，就给我点有难度的病例，不然别说是我徒弟。”沈崇光总结，“丢人。”
沈崇光恨铁不成钢，恍然明白了他爸为啥会看自己不顺眼了。
果然一代不如一代。
沈崇光：“对了，患者家属呢，有些医嘱得交待交待。”
徒弟们面面相觑，患者的主治医生也就是大徒弟道：“他们不来，知情同意书还是患者昏迷前签的。”
“那费用呢？”
“……没交呢。”
沈崇光道：“等那姑娘醒了让她交，咱们是开医院的，不是做慈善的。”
“是。”
走了几步，沈崇光又道：“那小姑娘家里没人管，药钱我出一半，其他也帮不上了。”
他一个月零花钱算用来给患者垫费用了。
“哪能让师父掏钱……”徒弟们纷纷表示自己可以出这笔费用，“师父你这个月都自付三笔手术费了。”
“行了，争什么，以后有你们掏的时候。”沈崇光摆摆手。
结束手术，他又放出二十个号，等着患者进诊室。
“小姑娘这种情况多久了？”沈崇光戴上眼镜看女孩的脑部ct。
“五年了，一开始孩子只说眼镜模糊，我没当回事儿，给她去配了副眼镜，后来眼底就开始发黄，突然有天起来就看不见了。”
中年女人的面容满是愁苦，“大医院都检查遍了，也没查出个什么，沈大夫，都说您医术好，我们也信您。”
沈崇光给女孩做了个详细的检查，“有点难治……但不是不能治。”
中年女人眼里生出希望，“怎么治？”
“就是时间战线拉得有些长，一般人都坚持不下去。”沈崇光道。
“我不怕。”小女孩坚定地说，她眼睛虽然睁着，但眼神无光，“我好想看看妈妈。”
“五年了，我都快忘记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中年女人哽咽地捂着嘴巴，恳求地望向沈崇光。
闺女眼睛坏了以后，她带着全国各地看，为此工作辞了，婚也离了，沈大夫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先给孩子做个术前检查。”沈崇光嘱咐自己徒弟，而自己则蹲在楼梯间打电话摇人。
“喂，爸，有个患者得让你看看……我没啥把握。”
“是是是，我这不是学艺不精嘛……”
此刻的他跟前一刻挨训的徒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样的卑微。
从楼梯间出来，他又是一副稳重可靠的样子，笑着跟走廊的患者们打招呼。
“沈医生小心！”
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
沈崇光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朝自己冲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刀。
顾不上多想，他迅速往前跑，走廊的人开始混乱逃窜。
尖叫声四起，被沈崇光迅速抛在身后。
“呼哧呼哧——”
他大口喘着，在光洁的地板上飞速奔跑。
“你别想害……沈大夫……”
从玻璃反射的画面，他看到失明女孩的妈妈用身体帮他拖住了男人。
刀光闪进他的眼里，不多时后面有人追上来。
两米……一米……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刀尖距离他后背两毫米的时候，突然，沈崇光感觉胸口有些发烫，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趴。
一刀落空，黑衣男人压着沈崇光，凶光乍露，用力朝他后心扎去。
“啊——”
看到这一幕的人惊惧地闭上眼，然而再睁眼就看到行凶者被弹飞，狠狠摔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沈崇光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他心有所感的把手摸进衬衫口袋，只摸到一手灰。
“……老姑奶奶……”
是老姑奶奶的符箓救了他！
很快，行凶者被保安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等警察上门抓人。
而帮沈崇光争取时间的失明女孩妈妈被迅速送往手术室抢救，她被行凶者刺了三刀，听目击者说肠子都流出来了，地板上一道长长的血迹就是她被刺后担心沈崇光，一点点朝他逃的方向挪。
无人知道在那一刻这位母亲在想什么。
但很确定的是，这位母亲一定在想：救沈大夫，就是在救她女儿。
行凶者被警察带走，沈崇光也免不了被询问，他这才从警察口中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人追杀。
完全是无妄之灾。
原来这行凶者之前来找沈崇光看过病，准确的是他女朋友来看，他陪一块儿来。
女朋友想看妇科，因为男人母亲怕娶回去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所以在结婚前让儿子先带着对方去检查检查，万一不能生，也好趁早分了。
结果没想到，女方本身没大问题，就是好吃冰的，多调理调理就好，沈崇光医术太精湛，望闻问切，一眼就看出了男人不能生。
这可闹出了事儿，沈崇光诚恳地让他不要忌医，该治就治，却被男人恼羞成怒打断，硬拉着女朋友离开。
男人这回来砍人就是因为女方要跟他分手，两人闹得不好看，还让身边人知道了他的问题。
于是他怒气转移，就来报复沈崇光。
沈崇光：好好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见识过符箓的厉害，一阵后怕袭来，沈崇光决定回家告状。
“老姑奶奶，我被人欺负了！”
他回家的时候，司茗正教沈练背药方，沈练背得痛苦无比，见他爸这幅语气说话，书都拿倒了，嘴上胡咧咧道：“爸，你鬼上身了？”
要在平时，“爱的教育”早就袭上沈练的后脑勺，这时候沈崇光没工夫理他，委屈地蹲在司茗脚边告状。
“@あィ#'~……”
这般那般说了一通，说得他嘴巴都渴了。
末了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黑灰，“老姑奶奶您看，符箓突然就成灰了。”
“这是替你挡了灾。”司茗让他把黑灰用红纸包起来，“放在阳光下暴晒两天然后兑水浇在桃树树根下，这东西挺养桃木。”
“好嘞。”老姑奶奶交待的，沈崇光现在就是当圣旨听的。
樊小慧虽然没见医院那一幕，但听她老公说的心有余悸，偷偷回屋把随手放的美容符贴身装好，心想晚上睡前一定把符贴脸上。
“老姑奶奶，符没了，重孙以后再遇到危险怎么办……”沈崇光柔弱的表情有些辣眼睛。
最起码屋里所有人都被他辣到眼了。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吗？”沈练用书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没有，你酸。”沈崇光不客气道。
“我那是不稀罕要。”沈练脖子一梗，“我要是要，老姑奶奶肯定给我。”
“不给。”司茗直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沈练：好好好，这个家是容不下我了。
第二天，沈老爷子跟沈崇光一起去医院，先去看了失明女孩妈妈，然后又去评估了下女孩的手术成功率。
小女孩的失明不是单纯视网膜或者病变的结果，而是多种因素影响造成的，从女孩的检查结果可以看出对方的眼睛没有问题，根据沈老爷子的经验，有问题的应该是她的神经系统和全身性疾病造成的。
这种变化很细微，很多医生都会忽略，沈老爷子能看出来也是因为他曾见过类似的病例，他姑奶奶给看的，还做了开拓性的第一台神经手术。
这在当年也是一段佳话。
Let's 神医。
“爸，你有办法没？”沈崇光见他爸只盯着报告沉思不说话。
沈老爷子面不改色放下检查报告，“我先上个厕所，回来跟你说。”
三分钟后，某楼男厕响起一个老爷子卑微的声音。
“姑奶奶，有个患者得劳您看看……我没啥把握。”
“是是是，我这不是学艺不精嘛……”
…………
司茗来到医院，给小女孩扎了针，开了方子，“每天针灸一次，你们仔细看我的手法，我只演示一次，以后你们来扎。”
沈家祖孙三人围在第一圈，认真地做笔记。
第二圈是沈老爷子的徒弟，第三圈是沈崇光的徒弟，他们好奇地打量司茗，如此年轻却有如此令人破防的一手针灸术，怪不得师祖/师弟/师父这么和颜悦色，态度好的都有些低声下气了。
“有什么感觉，告诉我。”司茗扎完最后一针，金针将小女孩扎成了刺猬，细看下针还在自己动。
“姐姐，有点酸……胀，鼻子好像通到眼睛里了……”女孩道。
沈练“噗嗤”笑出来，“你不能叫姐姐，你应该叫老奶奶。”
沈崇光给了他一个后肘。
“就是叫姐姐，姐姐声音很好听。”女孩的眼睛看着地面，头却微微偏向司茗这边，问：“姐姐，我眼睛会好吗？”
“会的。”
“那我想第一个看到妈妈，第二个看到姐姐。”
十五分钟后，司茗让沈练去拔针。
“老姑奶奶，我错了。”
沈练秒跪，“我是个废物。”
“我来我来！”沈崇光巴不得自己上，他两指捏住金针，能感受到从针身上穿来的气感和力道，微微瞪大眼睛。
“真是不可思议……”
沈老爷子的徒弟也是沈崇光的师兄弟，闻言早就坐不了，纷纷道：“让我试试。”
他们尝试去拔针，很是废了翻力气，女孩的穴位仿佛有个黑洞在吸金针，捏住金针时甚至能感受到气旋的存在。
“这可是咱们沈家玩金针的老祖宗。”沈老爷子骄傲道，又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你们要是能练成这样，教科书上我也能蹭蹭你们留个名。”
徒子徒孙羞愧地低下头。
有惊无险拔了针，沈崇光的手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有什么变化吗？”
“……模糊，一片空，但又有点亮。”小女孩答。
“那就是有效果！”医生们激动道。
嘱咐好女孩待会儿记得喝药，司茗带着沈家一群人来到会议室。
“刚刚的针法可记下来了？”
“记下来。”年纪大点的大夫举起自己的笔记，年纪小点的大夫举起自己的手机。
“全程我都录下来了。”
获得师门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是谁提出要做开颅手术？”司茗眼神锐利扫过这群徒子徒孙，径自坐到主位上。
沈老爷子后脖颈一凉，头皮发麻又不得不站出来承认：“……是我。”
“原因。”
“以前见您做过。”沈老爷子老老实实交代，乖顺的样子让徒子徒孙惊掉一地下巴。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患者年纪尚小，她的器官还没有长好，做手术会让她的脑部和眼睛停止发育！”司茗声音沉的发闷，重重落在在场众人心上。
沈老爷子：“考虑到了……”
“只是除了手术你们也没别的办法是吗？”司茗一记眼刀扫过来。
沈老爷子不敢说他们其实连手术也没办法做。
“你们顶着中医的名头，可到底是让西医腐蚀了，提起治病第一件事想的就是做手术，根本不考虑借身体本来的生机驱邪祛病！”司茗面若含冰，语气凉的没有起伏，“中医落寞至此，诸位都有原因！”
“要我说不如把御药堂这牌匾劈了烧火，患者来看病你们还能厚着脸皮说句自己是西医。”
她这话说得极重，在场的大夫们拉出去哪个不是有头有脸受人敬仰的，其中有个被说的脸色涨红，想站起来说两句却被沈老爷子一把拽下。
他虎着脸对自己大徒弟道：“你祖师奶奶说得没错，多听着点儿！”
祖——师——奶——奶？？？！！
沈氏首席大弟子的脑袋轰一下炸开，cpu直接干冒烟。
会议室里除了司茗和沈家祖孙三人外，N个人脸上出现了N张懵逼/震惊/愕然……等诸多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