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啵
滴答，啵
啵
啊，还让不让人睡了，小人儿心里烦躁地嘀咕了句。
滴，滴，滴，啵
简直像同她作对。
啵……打住，打住，千万打住，我起来还不行嘛。
见夕萎着个嘴，皱着个眉，两眼倒未睁开，起身，扶榻，摸索着穿衣服，两只小脚在地上扒拉着，干嘛，找鞋，欸哟，真凉，比鞋先碰到的是冰凉的地砖，到底是秋初了。
走到门口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这大概，就是不睁眼才是对榻的尊重吧。
还没看清天色如何，一阵风擦过，直接让她起了鸡皮疙瘩，去解手，赶紧的！
待她刚走到房门，天刚破晓，雨已歇，她正准备睡个回笼觉。
“夕夕。”
有谁叫住了她，是阿姐。
“春桃呢，阿姐怎自个儿来了。”
“进屋吧。”这声音无力而艰难，一字一顿，挤出来似的。
见夕又睡回了榻上，不过这次是和阿姐一起。
“娘娘说，小时候咱俩老是一起睡，把她的榻给霸了。”
“夕夕小时候，小小的一只，阿姐喜欢把你抱在怀里逗，可每次你都不赏脸，倒哇哇地哭，阿娘说我是哄着你，哄着你，跟你一道睡着了。”
“哪有说人，用只的呀。”小人儿故作不满，使坏地用脚趾顶顶姐姐，可是那趾头蒜瓣般细嫩，柔柔地，只像是挠痒。
“夕夕……”见月枝侧过身去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小人儿，那样的贪婪，好像明天就瞧不着似的。
在她的一脸疑惑下，见月枝念叨着：“歹毒，那女人歹毒，昨日她把我按在坑边，对我说着什么在这池中养活物，没头没脑，她说的什么话都是谜语，勾得人心里发寒。”
“阿姐莫怕，夕夕在，身处偌大府中谅那人不敢造次。”
女人说要建池，也实行了，母亲说往靠墙挖，也没阻拦，母亲与那人能拉扯，是父亲的不作为，纵容，不，也许这不是对两个人的，两个人拉扯永无尽头，有尽头的只有……
她晃着神，两颊被两只温热的小手搭住，“阿姐，夜里做了好多梦，没睡好吧，眼下都黑黑的了。”
是的，她也乏了，释放了所有的心事，和小人儿一同阖上眼，沉沉地睡去。
“娘子，小娘子，该醒醒啦，日上三竿。”
春桃已经在房内忙活起来，里里外外的扫着地，扬起来的尘散在空气里，阳光里，像飘散的金粉。
呛人，俩人不是被叫醒的，是呛醒的。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这么放肆地睡这么久了，见月枝尝到了睡懒觉的甜头，只感觉全身舒展开来，松快。
俩人告假多日，终于可以返还学堂，这一大早，见夕倒是做了师父，如何赶时间踩点上学她再熟悉不过了。
“见夕，终于能看到你了。”这次倒是常欢先开口。
“有师哥挂念，自然好得快些。”
油嘴滑舌谁比得过她呢。
一阵微风吹过，撩拨了小人儿的发丝，常欢看着她，下意识些抬起手想去给她整理。
“见夕。”
“在。”听到刘老头的声音，她条件反射地站起。
“接有莲的诗句。”前座的学生后仰向她轻声提示。
“莲……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答着答着把一缕头发吃了进去。
“不错，讲学之时莫隔案共人语了。”
唔，被抓到了呢，但小人儿丝毫不慌：
“嗯？师哥，怎的？”见常欢手指曲着，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伸出舌头来把沾了口水的发丝舔了出来，用衣袖蹭蹭，这事真就她能做出来了。
“无事。”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他反倒有些腼腆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下学，还有如山的课业堆积着。
见月枝劝不过，只能耐着小人儿在讲室补课业，难得她如此认真，刘长希便也留下，眼见着常欢也留下了，她简直压力山大，三个人都一脸“真用功”地看着她，她只是想回府不用做可以放肆玩啊。
紧张着紧张着，把着笔的手也跟脱缰野马似的驰骋在案，一时墨点四溅，纸上，腕上，她越写越快，字已经不能算字，整个就一泼墨山水。
沁出汗来也只是一抹，唇上恰有墨点，见夕便多出了一条小胡子。
刘长希坐在台上，瞧见了但他不说，刘老头子坏得很，最后还是憋不住笑闷咳了下。
“见夕。”
“嗯？”
“胡子。”
“什么胡子，常欢师哥长胡子了？须须在哪？”见夕抬起头来看向常欢的脸。
在一旁陪读的见月枝注意到了，便抽出帕子给她擦拭起来，谁知那墨质量实在是好，擦着擦着没淡多少，反而糊了，见月枝一个心急，给擦成了络腮胡。
然后她就顶着个“络腮胡”交了一沓竹叶拼贴画似的课业向门外走去。
三人穿过一间间课室忽而隐约听得戏水嬉闹的声音：
“有人在戏水？”
“应当是的了，此处依山傍水，有樵夫渔民闲来游泳不足为怪。”
“那师哥会游泳吗？”
“自然。”
“何以证明……”闷着坏水的见夕正想就势调侃。
“夕夕，无礼了。”见月枝见势小声制止，转而又想到了些什么。
“家妹顽劣，只是好奇技法，许是想尝试。”
“无妨，我也乐意相告二位娘子。”
这对话听得小人儿一脸懵，话题怎么不知不觉拐到这了。
她见夕能翻墙爬树，钻狗洞刨土坑，唯一不会的就是游泳。
除过上学和随家人出府过节，基本就被圈养着，不然也不至于翘了课，挖了狗洞，想方设法出去溜达。
游泳？连水她都只碰过洗澡水，漱口水，虽然那被她喝了和喝水无异，哦，还有缸里的水。
正巧走到门口，工人放下了一个大桶，里面盛满了水。
“技法除过屏气，划动，再无他。”
说着便猛吸口气屏住，一头栽进了水中，好一会儿才猛抬起湿漉漉的头来。
“哇。”见夕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试试看憋气？”此时的常欢看着小人儿一脸羡慕，颇有些得意。
见夕大吸了一口气，腮帮子已是鼓鼓囊囊，等不及了要入水，结果自是每两三秒便咳着水正身。
常欢见状慌了神连忙拍拍她的背，手上却收着力：“咱不学了，咱不学了。”
“不，我就要，学会。”她不服气。
“妹妹，我陪着你学，咱莫急。”见月枝悄然挤过，给妹妹顺气。
“不必嘴里储那么多气，用鼻子吸些，闭气，水自不会往鼻里蹿，若是憋不住切莫勉强，循序渐进。”
俩人连了半天总算摸清了点门道，不过见夕不是时时能做到完全闭气，有时要捏鼻子。
练了十几次，她脸上的墨也渐渐淡去，地上倒是水渍渍的了。
心满意足的小人儿，自豪地昂起头。
荔枝白玉，细腻软嫩，莹亮透光，也不过如此吧，眼前的小人儿笑意盈盈，他失了神。
“车夫以等候多时，我与家妹先行告退了。”
“好。”留堂，教她憋气，不知不觉就做了这么多，当初哪怕被责罚也要守住她的，让她发了温病，好在终于能见着了……
刘长希年老而行动缓慢，好不容易快走到门口，便瞧见他的三个学生鸭掌子拍水一样接连栽进水里，这可是铜壶刻漏要用的水！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时只想到四门学要“少”上几个时辰了，没反应过来见夕那张大花脸要浊了水。
回府车上，见月枝的脑子里挤进了许多东西，她将头靠在小人儿肩上，闭上眼细想着。
“池”，“养活物”，“不消几日”，那女人要在在池水上对她们动些手脚，她只能想到这些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夜晚，俩人又来到了池边，看着被雨水冲刷得泥泞的坑底，见夕嘟囔：“小莲花什么时候生出来呢？”
“什么莲花。”
“我从九州老头……呃。”见夕猛地捂住头，怕姐姐说失礼，待发现没有赏她栗子，便又说道：“得了几颗莲子，回房路上不小心撒进去了，现在，都看不到它们了。”
“这样嘛。”见月枝只是痴痴的，要是以往，估计早早反应过来要指责她爬狗洞。
此时虫鸣已歇，有草叶拨动的声音，但并未有风。
“阿姐。”
“夕夕，先回房吧，阿姐，想，一个人静静。”
“好。”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但总归有她的道理，小人儿便乖乖回屋。
待她回房，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真、聪、明。”
滴答，啵
啵
啊，还让不让人睡了，小人儿心里烦躁地嘀咕了句。
滴，滴，滴，啵
简直像同她作对。
啵……打住，打住，千万打住，我起来还不行嘛。
见夕萎着个嘴，皱着个眉，两眼倒未睁开，起身，扶榻，摸索着穿衣服，两只小脚在地上扒拉着，干嘛，找鞋，欸哟，真凉，比鞋先碰到的是冰凉的地砖，到底是秋初了。
走到门口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这大概，就是不睁眼才是对榻的尊重吧。
还没看清天色如何，一阵风擦过，直接让她起了鸡皮疙瘩，去解手，赶紧的！
待她刚走到房门，天刚破晓，雨已歇，她正准备睡个回笼觉。
“夕夕。”
有谁叫住了她，是阿姐。
“春桃呢，阿姐怎自个儿来了。”
“进屋吧。”这声音无力而艰难，一字一顿，挤出来似的。
见夕又睡回了榻上，不过这次是和阿姐一起。
“娘娘说，小时候咱俩老是一起睡，把她的榻给霸了。”
“夕夕小时候，小小的一只，阿姐喜欢把你抱在怀里逗，可每次你都不赏脸，倒哇哇地哭，阿娘说我是哄着你，哄着你，跟你一道睡着了。”
“哪有说人，用只的呀。”小人儿故作不满，使坏地用脚趾顶顶姐姐，可是那趾头蒜瓣般细嫩，柔柔地，只像是挠痒。
“夕夕……”见月枝侧过身去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小人儿，那样的贪婪，好像明天就瞧不着似的。
在她的一脸疑惑下，见月枝念叨着：“歹毒，那女人歹毒，昨日她把我按在坑边，对我说着什么在这池中养活物，没头没脑，她说的什么话都是谜语，勾得人心里发寒。”
“阿姐莫怕，夕夕在，身处偌大府中谅那人不敢造次。”
女人说要建池，也实行了，母亲说往靠墙挖，也没阻拦，母亲与那人能拉扯，是父亲的不作为，纵容，不，也许这不是对两个人的，两个人拉扯永无尽头，有尽头的只有……
她晃着神，两颊被两只温热的小手搭住，“阿姐，夜里做了好多梦，没睡好吧，眼下都黑黑的了。”
是的，她也乏了，释放了所有的心事，和小人儿一同阖上眼，沉沉地睡去。
“娘子，小娘子，该醒醒啦，日上三竿。”
春桃已经在房内忙活起来，里里外外的扫着地，扬起来的尘散在空气里，阳光里，像飘散的金粉。
呛人，俩人不是被叫醒的，是呛醒的。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这么放肆地睡这么久了，见月枝尝到了睡懒觉的甜头，只感觉全身舒展开来，松快。
俩人告假多日，终于可以返还学堂，这一大早，见夕倒是做了师父，如何赶时间踩点上学她再熟悉不过了。
“见夕，终于能看到你了。”这次倒是常欢先开口。
“有师哥挂念，自然好得快些。”
油嘴滑舌谁比得过她呢。
一阵微风吹过，撩拨了小人儿的发丝，常欢看着她，下意识些抬起手想去给她整理。
“见夕。”
“在。”听到刘老头的声音，她条件反射地站起。
“接有莲的诗句。”前座的学生后仰向她轻声提示。
“莲……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答着答着把一缕头发吃了进去。
“不错，讲学之时莫隔案共人语了。”
唔，被抓到了呢，但小人儿丝毫不慌：
“嗯？师哥，怎的？”见常欢手指曲着，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伸出舌头来把沾了口水的发丝舔了出来，用衣袖蹭蹭，这事真就她能做出来了。
“无事。”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他反倒有些腼腆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下学，还有如山的课业堆积着。
见月枝劝不过，只能耐着小人儿在讲室补课业，难得她如此认真，刘长希便也留下，眼见着常欢也留下了，她简直压力山大，三个人都一脸“真用功”地看着她，她只是想回府不用做可以放肆玩啊。
紧张着紧张着，把着笔的手也跟脱缰野马似的驰骋在案，一时墨点四溅，纸上，腕上，她越写越快，字已经不能算字，整个就一泼墨山水。
沁出汗来也只是一抹，唇上恰有墨点，见夕便多出了一条小胡子。
刘长希坐在台上，瞧见了但他不说，刘老头子坏得很，最后还是憋不住笑闷咳了下。
“见夕。”
“嗯？”
“胡子。”
“什么胡子，常欢师哥长胡子了？须须在哪？”见夕抬起头来看向常欢的脸。
在一旁陪读的见月枝注意到了，便抽出帕子给她擦拭起来，谁知那墨质量实在是好，擦着擦着没淡多少，反而糊了，见月枝一个心急，给擦成了络腮胡。
然后她就顶着个“络腮胡”交了一沓竹叶拼贴画似的课业向门外走去。
三人穿过一间间课室忽而隐约听得戏水嬉闹的声音：
“有人在戏水？”
“应当是的了，此处依山傍水，有樵夫渔民闲来游泳不足为怪。”
“那师哥会游泳吗？”
“自然。”
“何以证明……”闷着坏水的见夕正想就势调侃。
“夕夕，无礼了。”见月枝见势小声制止，转而又想到了些什么。
“家妹顽劣，只是好奇技法，许是想尝试。”
“无妨，我也乐意相告二位娘子。”
这对话听得小人儿一脸懵，话题怎么不知不觉拐到这了。
她见夕能翻墙爬树，钻狗洞刨土坑，唯一不会的就是游泳。
除过上学和随家人出府过节，基本就被圈养着，不然也不至于翘了课，挖了狗洞，想方设法出去溜达。
游泳？连水她都只碰过洗澡水，漱口水，虽然那被她喝了和喝水无异，哦，还有缸里的水。
正巧走到门口，工人放下了一个大桶，里面盛满了水。
“技法除过屏气，划动，再无他。”
说着便猛吸口气屏住，一头栽进了水中，好一会儿才猛抬起湿漉漉的头来。
“哇。”见夕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试试看憋气？”此时的常欢看着小人儿一脸羡慕，颇有些得意。
见夕大吸了一口气，腮帮子已是鼓鼓囊囊，等不及了要入水，结果自是每两三秒便咳着水正身。
常欢见状慌了神连忙拍拍她的背，手上却收着力：“咱不学了，咱不学了。”
“不，我就要，学会。”她不服气。
“妹妹，我陪着你学，咱莫急。”见月枝悄然挤过，给妹妹顺气。
“不必嘴里储那么多气，用鼻子吸些，闭气，水自不会往鼻里蹿，若是憋不住切莫勉强，循序渐进。”
俩人连了半天总算摸清了点门道，不过见夕不是时时能做到完全闭气，有时要捏鼻子。
练了十几次，她脸上的墨也渐渐淡去，地上倒是水渍渍的了。
心满意足的小人儿，自豪地昂起头。
荔枝白玉，细腻软嫩，莹亮透光，也不过如此吧，眼前的小人儿笑意盈盈，他失了神。
“车夫以等候多时，我与家妹先行告退了。”
“好。”留堂，教她憋气，不知不觉就做了这么多，当初哪怕被责罚也要守住她的，让她发了温病，好在终于能见着了……
刘长希年老而行动缓慢，好不容易快走到门口，便瞧见他的三个学生鸭掌子拍水一样接连栽进水里，这可是铜壶刻漏要用的水！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时只想到四门学要“少”上几个时辰了，没反应过来见夕那张大花脸要浊了水。
回府车上，见月枝的脑子里挤进了许多东西，她将头靠在小人儿肩上，闭上眼细想着。
“池”，“养活物”，“不消几日”，那女人要在在池水上对她们动些手脚，她只能想到这些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夜晚，俩人又来到了池边，看着被雨水冲刷得泥泞的坑底，见夕嘟囔：“小莲花什么时候生出来呢？”
“什么莲花。”
“我从九州老头……呃。”见夕猛地捂住头，怕姐姐说失礼，待发现没有赏她栗子，便又说道：“得了几颗莲子，回房路上不小心撒进去了，现在，都看不到它们了。”
“这样嘛。”见月枝只是痴痴的，要是以往，估计早早反应过来要指责她爬狗洞。
此时虫鸣已歇，有草叶拨动的声音，但并未有风。
“阿姐。”
“夕夕，先回房吧，阿姐，想，一个人静静。”
“好。”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但总归有她的道理，小人儿便乖乖回屋。
待她回房，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