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正义不能保护无辜者,正义之名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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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过去——

    “没错,世界是巨大的胎梦。要是梦结束了,一切万物会悉数湮灭。”

    身着深蓝武士服、脑后束起白色长发的英俊青年,收回凝望天空的视线,朝天元轻快地眨了眨眼,似乎透明无邪的苍蓝眼瞳闪着异光。

    “别那么严肃嘛——”五条家的先祖仲麻吕咧嘴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一天到晚忧心忡忡的,你会早早变成老头子。”

    “那种说法也太无稽了。要是真的……”

    说到这里,天元顿了一下,“我们生活的世界,我们做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啊——你在为这个烦恼啊。不愧是木头脑袋。”

    仲麻吕抬起双手架在脑后,再度望向上方。

    “梦中世界对梦中人而言,自然是真实的。说不定,我们这些人的梦里也有万千世界,在我们睡着的时候诞生,我们睡醒了就消失。”

    “想不通就别想太多,相信她就好了。”

    “毕竟她是,神——之子。”

    “我们只需要相信她,唯此而已。”

    ……

    “只需要相信她,唯此而已。”

    薨星宫深处的结界中,天元看着身前的黑白棋局低语——这是没能和伊良波椿下完的那一局,可他的败局已定。

    “到底是哪里错了?”

    “还是……你们都瞒了我什么?”

    “是你让罥索做了这些事吗?可是为什么?”

    “那个孩子,难道……”

    “怎么可能?”

    一点点咀嚼记忆中的疑点,天元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接受那个想法——曜姬没有后代,人类怎么会孕育出高于自身存在的神之子。

    可是,伊良波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人类,怎么会拥有曜姬那样的能力?

    海姥族上千年的祭祀,除了打开连接深渊的通道,还发生了什么?

    天元按住了额角——

    他所熟知的过去,在那场谈话中浮现出陌生的面目,令他心惊到无法辨认真相。

    “说不定,那孩子会比我更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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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读教中——

    “姐姐,你和夏油哥哥今天去哪里了?明明身体才好,姐姐不乖——”

    菜菜子托着腮抱怨,美美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看来两个小女孩补完了欠下的作业,现在抽出时间来检查姐姐的休养状况了。

    软软趴在伊良波椿身上的孩子像刚出壳的小鸡仔,小孩的心跳一向比成人快,体温也比成人高,脆弱而热乎乎的触感,混着她们身上奶香一样的小孩子味道,烹出蓬勃的生命力。

    孩童的灵魂,大概像幼嫩甜美的花蕾,或者香软诱人的牛奶布丁,加上年幼生命戛然而止的遗憾,会美好得让人唏嘘。哪怕放纵欲望,想必也会一边享用一边为之落泪吧。

    伊良波椿把这些想法缓缓沉进没有声息的水下,像把一个人活活溺毙在水中,看着她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气,失去生机的青紫面孔依旧怨毒地盯着凶手。

    她用那种坚硬到让人发疼的平静,一点,一点,一点点抚平躁动的器官,乃至每个细胞。

    那股难以言喻的食欲,像疫病带来的高热一样沸腾,又像饥饿野兽的利齿,因为不被满足一刻不停地撕咬她,敲骨吸髓地难耐。无时无刻躁动又痛苦的感受,超出人类能够忍受的极限。

    可一切都会被淹没。

    只要还有一丝理性,她都会榨出一丝平静,再榨出一丝,直至汇成深海一样的平静,淹没所有的欲望与恐惧。

    这是她对爷爷的承诺,直到最后一刻,直到她永恒地沉睡。

    于是,她现在甚至会主动抬手摸摸孩子毛茸茸的头,力度轻轻地,充满了疼爱,令她们开心地眯起眼睛。

    “我们去探望一个老爷爷了。”她说。

    “老爷爷很重要吗?夏油哥哥一个人去不就好了。”

    菜菜子撅嘴。

    “老爷爷很可怜。”伊良波椿轻声说,“他没有亲人朋友了,什么都没有,一个人住在地下室里。”

    “好可怜啊。”美美子说,“姐姐,让他来这里跟大家一起生活吧。”

    “我们可以陪他玩。”菜菜子也举手提议。

    伊良波椿笑了一下,“大概不行。”

    “为什么?”

    菜菜子和美美子异口同声。

    “就算是地下室,那也是他的家。”她回答。

    两个孩子听明白了。

    她们幼年失去了父母庇佑,被同村的大人集体虐待折磨,曾经只能依靠彼此撑下来,心智成熟得远超过同龄人,也比常人更明白——家,和家人的重量。

    双胞胎姐妹对视了一眼,都看见对方有点烦恼的表情。

    突然,美美子眼睛一亮——

    “那下次我们也去看他。”

    “对对,就是这个!”

    菜菜子连连点头。

    伊良波椿失笑,“那我下次过去的时候问他可不可以。虽然是个地下室,可安保要求还挺严格的。”

    “咦?”菜菜子歪头。

    “看来不是简单的地下室,说在地下,也许是个地下宫殿,到处是机关,进去就要像马里奥那样闯关。”

    美美子眼神犀利地分析。

    “哇——!”

    姐姐椿微笑不语,任她们俩乱猜,不肯定也不否定。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不断接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力度恰好的敲门声和宫本莲见的声音——

    “伊良波大人,失礼了。有个人想见您。”

    宫本莲见推开门走进来,向来职场精英范的脸透出一丝摸不着头脑的困惑。

    “那个,东京咒高的五条悟来了道场,他带了个东西过来,说要亲手交到您手上。我联系过夏油大人了,他说让您来安排。”

    “夏油不在这里?”伊良波椿有些疑惑。

    宫本莲见干笑了一声,“和您一起回来后,他就出去了。”

    “是吗?”伊良波椿沉吟了一下,“那我去见他。”

    宫本莲见带伊良波椿来到二层一个西洋风格的会客室。

    五条悟正翘起腿靠住椅背,懒散坐着,手上抛着一个贴了数个符咒的小木箱。看到二人进门,他悠悠打了个招呼:“哟,晚上好——”

    “天元托我带个东西过来。真是的,把我当搬运工用了。”

    “他说,这个东西不能交到你以外的人手上。”

    他接住落下的小木箱,伸手示意。

    伊良波椿瞥了一眼小木箱,那上面被天元设了结界,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他冷静下来了?”

    “唔——看上去恢复正常了。”五条悟说。

    他调整坐姿,盘起一只腿向前弯腰,单手托腮看着伊良波椿,嘴角含笑。

    “他好像没有见面的意思,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要好好保管,还说上面的结界你应该能解开。”

    说着,五条悟抬起托着小木箱的那只手。

    伊良波椿从他手中接过箱子,默默研究了片刻。

    “宫本,安排一个大一点的空房间,马上就要用。”她对宫本莲见说。

    “是。库房可以吗?”

    “刚好。”

    于是宫本莲见引着伊良波椿,和一脸饶有兴趣的五条悟转到另一个房间。

    伊良波椿扫了一眼笑嘻嘻的五条悟,倒是没有开口送客。

    抵达面积可观的库房,伊良波椿将小木箱放在地面,伸出一根手指凌空一划——

    数个玄奥的符咒倏地粉碎,结界随之破开,小木箱迅速恢复成一个高至天花板、集装箱一样的庞大木箱,侧面立了一道门。

    宫本莲见在她身后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啧,暴力开门,怪不得他说你能解开。天元这手结界术,有意思。”五条悟低声评价。

    伊良波椿没有说话,上前打开门,里面全是摆满了书册的架子,像个小型图书馆。她走进去,随手拿起距离最近的一本卷宗样式的书册,上面记载着——

    伊良波菖蒲,大正年间……

    她瞬间明白过来了。这里面,大概全是海姥族的记录。

    合上这本卷宗,伊良波椿回头,毫不客气地对五条悟发出逐客令——

    “你最近很忙吧。最好早点回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天元想见面的时候再找我。”

    “喂,把人用完就丢,是不是太无情了点——这么晚给你送东西过来,都不让我留个宿吗?”五条悟抱怨。

    “随便你。宫本,给他安排个房间,务必让客人好好休息一晚。”

    “是。五条大人,请跟我来吧。”贴心下属宫本莲见立马伸手引导,示意五条悟跟她去客房。

    “嘛——”五条悟看了一眼微笑的宫本莲见,又看了一眼低头阅读手上卷宗的伊良波椿。

    她的侧脸清冽沉默,伴随一种脆弱的美丽,像天边安静了上万年的雪峰,要是有人试图打扰,一概会被柔软无情的冰雪重重掩埋。

    这种客套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真是眼熟。

    他笑了一下。

    “那就多谢了。宫本酱,明天的早餐要给我准备甜品哦,有没有……”

    五条悟随宫本莲见离开了。

    打发走她们,终于得到独处的伊良波椿放下手里的卷宗,闭上眼睛——

    刹那间,房间里所有的书页无风抖动,安静栖息在四壁上的无数飞蛾受惊般猛地飞起,漫天盘旋。

    无形的触手快活地冲出来,一瞬间扫过房间里的所有信息。

    不过几秒,她再度睁开眼睛——

    这个集装箱里的卷宗,她已经“看”完了。

    “中岛保,诱使犯罪者自杀,因为犯下特殊杀人罪被逮捕,作为特殊犯罪的天才被SNRC收容。”

    “中岛前辈,你和我,原来有这样的关系。”

    “我们似乎做了差不多的选择。不过我彻底越过了那条线,走得太远,太远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飞蛾鳞翅扇动的气流,像无人雪峰上夜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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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市,栗林町3丁目的某条住宅街道——

    一座寻常的二层独栋民宅安静伫立在夜色中,一楼客厅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和电视的声音。

    路灯的照射下,民宅大门一侧姓名牌上的字依稀可见——夏,油。

    夏油夫妇重建了当初支离破碎的房屋,坚持回到这个有过惨痛回忆的家。

    那件事过去那么多年了,她们还是住在这里,期待着总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会回到这个家,回到父母面前,解释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熟悉的大门,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叮咚——

    “嗨,请问是哪位? NHK的话,我们一直有按时缴费,不用上门了。”

    随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玄关处传出温和的男声。

    “我……”

    夏油杰艰难地开口。

    时隔多年,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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