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得异常。

    坐在写真室里的真人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涩谷站里的人类都跟老鼠一样藏起来,自以为躲在角落就没事了。只有咒术师会在外游走行动,小心翼翼防备的样子也像害怕被捕食的老鼠。

    平静得无聊的这一层,有个人类女孩过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轻快显眼。她哼着歌,声音里似乎有隐隐绰绰的回响,不知道是回音,还是其它的什么。

    他在这一层布满了改造人,让那群多少派得上用场的低能儿四处巡逻。它们巡逻的脚步、哼唧咕哝的声音在他耳里一清二楚,可它们没有做出阻拦或攻击的应对,任凭那个女孩慢慢走近,轻松得像在逛街。

    她完全被改造人忽视了。异常得无法忽视,就和那股馥郁到快要腐烂的香气一样。

    她的灵魂,会是什么样子?

    “哟——”真人掀开写真室的门帘,含笑叫住即将经过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嗯?”她脚步一顿,眼角轻轻瞥过来,不感兴趣的样子仿佛只是路过看见脚边的一朵花、一只蚂蚁,散发出说不出的强烈吸引力。

    心脏狂跳。

    原来他还有这玩意。

    在这一瞬间,不知原因为何的恐惧冲遍全身,身心无法自抑,近乎疯狂地战栗起来。

    她不黑暗,不奇形怪状,与之相反地,外表看上去极其正常的,只是个美得过分的人类女孩,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但异常的征兆没有被忽视。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理性疯狂示警。

    不可直视。

    巨大的恐怖隐藏在那具人类皮囊之下。

    可他还是看向了那具人类皮囊的深处,万分恐惧又狂喜地——

    周围的一切如同褪色的油画,瞬间被不可抗力剥离了颜色,冰冷暗淡的景色昭示此处不再属于现世,毫无生机,孤寂冷漠。这里是生死颠倒,常理为谬误的世界。

    死物活了过来,每颗尘埃,每个角落,本该无意识的死物全都不怀好意地窥视过来,充满恶意地窃窃私语。

    无法逃离。

    晦暗的光芒渗透进来,像流水一样。鬼使神差地,他顺着光束看向光源——遥不可及的,近在咫尺的伟大存在。

    所有人类的渴望,所有人类的恐惧——

    不要窥视深渊!

    咚——!

    咚——!

    万物颤抖。

    天地倒悬。

    一瞬落入浩瀚黑暗的深渊。

    他在下坠,向蛮荒黑暗的太古苍穹坠落。

    无尽荒凉的深渊充满了无可名状的恐怖。

    伴随着粗砺孤寂的蛮荒鼓声,愚昧的万物随之震颤,时间、空间、超越维度的波长癫狂起舞,无穷无尽的混沌虚空也为之脉动。

    巨大的,发散朦胧微光的,不可名状的完美天体,升起来了。

    祂占有一切,深渊之上,深渊之下,黑暗混沌的一切,都浸在不知不觉蔓延开来的微光海洋——编织生机与毁灭的无尽幻梦中。

    祂是——!

    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一切的起源。

    直到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真人都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理解了一切。

    狂乱得难以言表的情感湮灭了理智,融化在光的海洋中。

    %¥@&*¥#!!!——

    嘴唇蠕动,口舌刹那间肿胀腐烂,无法呼喊那个名字。

    啪嗒——

    一块赭红的表皮掉落在地上。

    由人类对人类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诅咒——特级咒灵真人,他那张像是缝合了俊美男性尸体的外表,如陈腐的尸体般极速溃烂。

    表皮一寸寸腐烂跌落,混浊的异色眼球掉落,接着是肌肉、筋膜,残留血肉的肢体,一个个内脏,尽数跌落。空气中充斥了新鲜的血肉气味,浓厚得让人作呕。

    他仍然活着,溃烂的血肉如同可怖蛆虫集结融合成血色史莱姆,不可名状的血肉怪物几乎刹那间成型,试探地蠕动着接近她,又畏惧似地停在前方无形界限前,只是蠕动着向上方左右暴涨。

    啵——

    咕叽——

    蠕动暴涨的粘稠肉浪飞快挤占了几乎一层楼的空间,发出沼泽烂泥的气泡声。令人作呕的恐怖肉浪占据了四面八方,却为她留出了一方空间,不能再称之为肢体的血肉组织像是每一寸都藏着发声器官,不断发出窸窸窣窣重叠起伏的不明呓语。

    那几乎是瞬间无限增殖的血肉组织,看上去即刻就要撑破这层楼的墙壁和天花板无限释放自我了。

    伊良波椿顿时倒吸了口冷气,“你也太脆皮了!超规格了混蛋!给我变回去!”

    她一脚踩住身前畏畏缩缩止步的肉泥,上前就是梆梆几拳。

    不可名状的肉泥像被超强王水腐蚀一样,立刻弱弱缩水,迅速从四面八方蠕动着回缩变形。一阵黏糊糊的咕叽声过去后,四周只留下肮脏的痕迹,这里像是被什么变态杀人魔糟蹋过一样,墙壁、底板、天花,建筑内的每件东西上涂满了黏糊糊的血色肉糜和成分不明的黏液,以及似乎被强酸腐蚀过的坑坑洼洼的痕迹。

    改造人的动静完全消失了。

    特级咒灵真人倒是恢复如初,蓝发还在,缝合线还在,异色瞳还在,手脚还在,骨骼还在,内脏还在,衣服也在,一应俱全不多不少。就是表情痴呆了点。

    敲击修理大法,百试百灵。

    “呼——差点投资失败血本无归!”伊良波椿捂住胸口舒了口气,“我推悠仁不是要看他被割草啊混蛋!”

    真人:呆。

    她心累地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不许回头,自己找悠仁玩去。”

    表情痴呆的真人乖乖迈步向那个方向出发。

    伊良波椿环视周围被肉糜和黏液覆盖的掉san场景,孩子气地咬了下食指又放开,“呃——不关我的事,还是直接去boss那里吧,万一再来个灵感过高的——”

    她的身影忽然消失在血肉走廊中。

    亲爱的小黑,我就来了。无论多久你都会等我,我知道的。

    真人突然回神。

    好久没人往这边来了,好无聊,刚刚还打了个盹。他放下架在墙上的腿,起身伸了个懒腰。

    去找虎杖悠仁玩玩吧。两面宿傩,总有一天……

    ×

    涩谷地铁站B5层的轨道中。

    站在轨道中间的罥索双手插进袈裟袖摆里,抱着手思考。

    上层的动静和他预料中的差了许多。

    总觉得,意外的因素出现了。

    五条悟被关进「狱门疆」,彻底封印他只是再费点时间的问题。乙骨忧太还在海外。其他人没有翻盘的能力,到底还有什么被忽略了?

    不知道为什么,罥索突然想起一件事——

    几年前禅院家大半人口被叫回本家,就在那时禅院家遇袭,聚集在本家的家族成员几乎全灭。但是当时外界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直到家主禅院直毘人结束任务后返回本家才发现屠宰场般的惨烈现场,包括嫡子禅院直哉在内的家族成员悉数死亡,仅有少数不在场的,以及现场昏迷的少数人存活下来。

    存活者却只是像经历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清醒后描述了一些无法理解,连她们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的古怪场景,没能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经过调查,咒术总监部判断制造这起咒术界著名恐怖事件的凶手为咒灵,却发现咒灵的残秽只存在于禅院家内部。不过,神秘的真凶至今未被找到,无论是咒术界,还是埋伏在暗处的特级咒灵们。

    而禅院直毘人顶住重重压力,用尽手段将禅院家不断欺辱杀害咒力低微的家族成员养出咒灵的事瞒了下来,并果断终止了总监部主导的事件调查,哪怕家族成员大半覆灭,禅院家因此一夕坠落,甚至差点被总监部除名出御三家之列。

    禅院直毘人,他称得上是禅院家历代最有魄力的家主,只不过,运气不够好。

    了解内情的人都明白禅院家养出了咒灵。但身为御三家的禅院家实力强横,优秀的咒术师不在少数,一直把家族内部的咒灵牢牢控制在手,要是他们能养出一朝悄无声息覆灭整个禅院家的恐怖咒灵,禅院早就咒灵当家被咒术界集体讨伐了。

    要是那起恐怖事件的幕后黑手就在这里,会做些什么?

    只要对这里感兴趣,总会被B5层的战局吸引最后来到这里吧。

    他勾起嘴角,垂下双手看向轨道深处,昏暗灯光的尽头凝固成浓重的黑幕,令人看不穿。

    “客人,你为五条悟而来吗?”

    咔嚓,咔嚓——

    随着轨道间石子摩擦的声音响起,轨道上方昏暗的灯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为那耀眼而莫名令人发寒的存在——

    衣着华丽、赫红裙摆似乎淌着粘稠鲜血的少女踏出黑暗,眼神妩媚流转扫过这具身体颈上的缝合线,轻笑了一声:“呐,这位死人先生,我有个问题请你回答一下。”

    那张完美到不似人类的面孔眉眼弯弯,眉目间的魔性与天真无辜混合起来,矛盾又惑人。

    这张脸,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罥索掩下莫名涌现的即视感,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双手合十,微微歪头的样子像在撒娇,“为什么你身上会有我家小黑的气息?就是那个,那个,奇奇怪怪的,不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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