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贤宫内,烛火早熄,一片晦暗当中,暗流汹涌,也不知过了多久,嵇颢岑蓦然出声:“诸位这般架势,是已有决断了?”

    “请老二暂留尚贤宫,待老五他们回返,如何?”太叔明奕道。

    “只是可惜,国师府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嵇颢岑故意道,随即抽身。

    “休走!”

    太叔明奕与奚弘刚要上前,与浥雨寒一同包抄,就被樊皇幽拦住。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奚弘皱着眉,不满道。

    “老二和钜子之间,不允旁人插手。”樊皇幽只道。

    “就为了你所谓的答案?”太叔明奕问得莫名,在场只有樊皇幽与浥雨寒知道他在说什么。

    “在得到答案之前,他仍是我须辅助的钜子。”樊皇幽直言道,“不然,一年前的那夜我就已经离开墨家。”

    “如果……”太叔明奕敛眸,语气不急不缓,神色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他给不了你要的答案呢?”

    “那我就亲自——”樊皇幽唇角扬起,冷道,“送他一程。”

    “真是危险啊。”两人的对话并未避过其他人耳目,嵇颢岑听得分明,结合昔日所见,心中自有计较。

    “注意了。”浥雨寒心知不动真格这出戏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出掌便是极招。

    浥雨寒与庄池不同,看着孤高清冷,擅长的却是近战肉搏。剑术虽也有不小成就,终归不如拳掌顺手。

    更为重要的是,拳掌比剑器可控,少杀伐。

    浥雨寒掌风赫赫,势如雷霆,全然不似外表看起来的羸弱。

    嵇颢岑不敢大意,且战且避,手中术法不停,力图拉开两者距离。

    浥雨寒步步紧逼,如蛇如电,紧缠而上。

    就在两人打得如火如荼时,汲星纬终于动了。

    “哦?老七,你要回去了?”樊皇幽问道。

    “结果已经注定,不必再观。”汲星纬没说是什么样的结果,面上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辩不明喜怒,分不清悲欢,仿若一切世俗都与其无关。

    “真是无情啊。”望着汲星纬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樊皇幽不禁评价道。

    “他们一时半刻应该决不出胜负。”奚弘这话不是毫无根由,浥雨寒止杀,嵇颢岑重防,这两人凑到一起就是拖时间的好手。“反正外面有老大、老三盯着,我去老五那里看看青羽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等奚弘离开,太叔明奕担忧地看了眼,也对樊皇幽点了点头,选择跟上。

    奚弘毕竟是个少年人,太叔明奕不放心对方独自行走在外樊皇幽也能理解,并未说什么。

    三人一走,樊皇幽便大大方方地独自观看战局,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两人不出意外地纠缠太久,久到樊皇幽都感到些许无聊了。

    见时机差不多,嵇颢岑故意露出一个破绽,浥雨寒收手不及,一掌击中嵇颢岑心口,嵇颢岑借机退远,在浥雨寒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抽身而退。

    嵇颢岑退得干脆,浥雨寒心知对方计划,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就在樊皇幽同样准备跟上去时,却发现本该核实青羽毕方身份的笑尘缘竟然回来了。

    樊皇幽眉头一跳,面上仍不动声色,平静问道:“这么快就调查完青羽夫人是否魔族了?结果如何?”

    笑尘缘笑容不变,只道:“不是你让老大去帮忙了吗?老大说用不着三名九算,他和老三就可以,只让贫僧留下提前布置好的阵法,所以贫僧就回来了。”

    “我什么时候……”

    樊皇幽与笑尘缘察觉不对,连忙朝司寇为与羿鸿志各自本该留守观察的地点赶去,却是齐齐扑了个空。

    “遭了!中计!”

    樊皇幽反应过来时,被浥雨寒放走的嵇颢岑脚步匆匆,赶往国师府,立求尽快赶至被司寇为“三人”围堵的青羽毕方。

    除了途中不断追踪的朝廷鹰犬东厂厂卫之外,嵇颢岑更是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嵇颢岑信任自己的直觉,当下不敢大意,一边赶路一边耳听八方,小心警戒。

    突然,一道冷光直逼嵇颢岑面门。

    “何人藏头露尾?”嵇颢岑瞬间招起,避过来人偷袭,同时加强警戒。

    几乎是嵇颢岑话音刚落,两颗断云石便夹杀而来。

    “是你,老三!”嵇颢岑再起术势,抵御突来袭击,虽是震惊,却在意料之中。

    毕竟,羿鸿志与司寇为的野心向来毫不掩饰,只是嵇颢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真正动手了。

    断云石的特性是可以变作各式模样,变化莫测,叫人应接不暇。加之羿鸿志本身实力也不错,嵇颢岑更从未跟羿鸿志交过手,不清楚对方招式,一时也不敢大意。

    就在嵇颢岑与羿鸿志交手之际,自羿鸿志留守观测点探视的笑尘缘已然回返,追上浥雨寒,面色难得沉重。

    浥雨寒意识到不妙,皱眉问道:“发生何事?”

    “老三不在。”笑尘缘答道,“老四去看老大那里了,但估计也空着,他二人向来形影不离。”

    “我是问你。”浥雨寒只道。

    笑尘缘一愣,老实回答:“是老大叫贫僧回返,贫僧也是刚才遇上老四才知晓中计……”

    如果只是单纯的司寇为与羿鸿志联手对阵青羽毕方,根本没必要支使佛门出身的笑尘缘回返。相反,有笑尘缘助阵,要杀青羽毕方还要更加轻易。

    除非,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止青羽毕方。

    “你回程路上可碰见老八、老九?”浥雨寒与嵇颢岑做戏相争时,自然也关注了两人的去向,到了现在,他也忍不住开始担忧不善武力的太叔明奕与奚弘两人的安危。

    “没,他们去了哪里?”笑尘缘面色微讶,很快那股讶意就被担心所代替。

    “你去找他们两人,务必安全带回尚贤宫。”

    “好。”

    至于樊皇幽,在没给出那个答案前,对方不会有动作,浥雨寒倒是放心得很。

    浥雨寒安排了笑尘缘的去向,自己则继续追踪嵇颢岑而去。

    计划几番变故,他得叫嵇颢岑立刻中止一切行动,以保全自己为要。

    简略的烟花在夜空中非常明显,但浥雨寒直接离开,倒也不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浥雨寒本意是通知嵇颢岑,然而嵇颢岑身陷局中,早已无法抽身。

    “老二,你真以为——”看到烟花的瞬间,羿鸿志停下攻势,忽而一笑,“我只能掌握两颗断云石吗?”

    羿鸿志一开始就隐藏了实力,向来以两颗断云石展现人前。

    而那第三颗断云石,于嵇颢岑惊骇的目光中,在百里之外,从地底钻出,电光火石般击中青羽毕方后腰。

    几乎是青羽毕方重创一刻,嵇颢岑同时呕血,神态顿时萎靡。

    身为天下第一术蓟弘青出于蓝的弟子,嵇颢岑早在青羽毕方身上下了阵法,可抵抗致命一击,分担伤势。

    眼下这种情形,只能说明青羽毕方已然踏入司寇为与羿鸿志的陷阱,身处险境。

    “哈,还真是情比金坚呢。”羿鸿志戏谑一声,拂袖离去,只留下一句,“我还要去赶场子,就不奉陪了。对了,老二,你有今日,该好好感谢你那尽忠职守的徒儿。”

    羿鸿志走得不算快,似是在嘲笑嵇颢岑的天真。

    是赵庸……?嵇颢岑不算意外,甚至还是他主动提出要赵庸揭开他的身份。

    嵇颢岑当初在青羽毕方身上布下的阵法是示警之用,眼下知晓青羽毕方陷危,嵇颢岑更是心忧。

    还不待他去追青羽毕方,朝廷鹰犬东厂就已将他重重包围。

    “国师大人,陛下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以请相邀,一众厂公面上却无半分敬意,有的只是听命行事的漠然,或是对勾结魔族的愤怒与唾弃。

    嵇颢岑无心与东厂扯皮,任凭众厂公百般阻拦,依旧直直冲出,力图赶往云峰——尚贤宫与国师府的必经之路,也是最佳的伏击地点。

    老实说他确实是破天荒地冲动了,但他无法承受最坏的结果。

    皇帝大抵真是抱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决心,赵庸也不负皇帝的厚望,这么快就让整个朝堂毫不犹豫地相信他背叛人世。

    东厂厂卫如同跗骨之蛆,驱之不散。

    就算是嵇颢岑,也在这人山人海中耗费不小心力。

    “你们——”嵇颢岑真元再提,难得怒上眉梢,“挡住我的去路了!”

    沛然气劲之下,周围一圈厂公纷纷爆体而亡,空出一大片区域,却仍旧驱不散毫不畏死的厂公。

    嵇颢岑感应到心口传来的阵阵绞痛,心知青羽毕方情况愈发不妙,出手更无保留。

    司寇为一人无法对青羽毕方造成威胁,除非是佛门出身又有阵法根底的笑尘缘出手。

    嵇颢岑之所以这么心急,就是为了赶去为青羽毕方解除笑尘缘布下的专克魔族的阵法。

    好不容易将眼前密密麻麻的厂公们解决,嵇颢岑马不停蹄,不顾身后重重追兵,朝云峰奔去。

    就在这时,另一批东厂厂卫迎面杀来,杀机再临。

    道道勾人铁链锁向嵇颢岑,嵇颢岑下意识侧头闪避,却因此牵动伤势,气血翻涌,只得强忍不适,应对东厂厂公的联手困杀。

    无奈先后与浥雨寒、羿鸿志交手,加之被东厂围堵多时,受创已深,耗元严重,嵇颢岑气血一滞,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见嵇颢岑身形不稳,已至绝境,众厂公趁机攻击,嵇颢岑纵有心抵挡,却因伤重连连震退,再吐新红。

    “不,我不能……倒在这里……”嵇颢岑勉力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意志却是更加坚定。“青羽……等我……”

    然而东厂杀网凶险连扣,很快,嵇颢岑之手便被锁链紧紧缠住。

    “国师大人,你勾结魔世,罪证确凿,陛下已下必杀令,别想能够活着回去了。”

    攻势又至,锁链飞扑之际,嵇颢岑不顾伤势,强行挣脱锁链,施以幻象,趁机脱逃。

    嵇颢岑急急而奔,心如火焚,然而前行路上,却有一人拦路。

    拦路人不是别人,正是终于绕过东厂追兵赶过来的浥雨寒。

    “是你,钜子!”

    “到此止步。”浥雨寒语气平静,只道。

    嵇颢岑本该放松的脸色一瞬绷紧。

    浥雨寒摇了摇头,道:“变故再起,中止计划,你先找一隐蔽之所疗复,青羽夫人那边,交给我。”

    浥雨寒到底是没辜负嵇颢岑的信任。

    嵇颢岑知道自己的伤势拖不得,但,他必须亲自前往。

    “老五的阵法,只有我能破。”

    “你是去送死。”浥雨寒并不赞同,“老五被支回来了,老大和老三动向不明。你可有遇上?”

    “老三在路上,方才便是他阻我。”

    嵇颢岑的面色格外沉重,往日稳重的风格半点不余。

    “你还瞒了我什么,颢岑?”浥雨寒意识到不对,眼一凛,心思浮动。

    若按嵇颢岑与他的计划,就算出了不少变数,嵇颢岑也不该是这种状态。

    听得浥雨寒对自己的称呼,嵇颢岑心中更是沉重。

    经历过大清洗,浥雨寒向来多疑,行事谨慎,分给九算的信任实在微末。

    到了这种时候,却仍愿意给予他最后的信任。

    这可是真是太危险了……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针对浥雨寒的局,不过被人搅乱了而已。

    “钜子,我瞒你的事情可太多了。”嵇颢岑的感官向来比常人敏锐,自然察觉到暗中有人收敛气息小心靠近,行窥伺之举。“倒是你,当初还说,你信任我。现在,是要食言了吗?”

    嵇颢岑轻笑一声,不动声色提醒浥雨寒这出戏的观众已然落座。

    浥雨寒是何等人物,一瞬了然。纵然心中再多不忍,见到嵇颢岑眼中闪过的决绝与释然,缓缓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情绪尽数敛下。

    “身为墨家九算,却勾结魔世,你还有何话可说?”浥雨寒化出一柄墨绿色的剑,语气冷漠,冷到浸透了自己的骨,浑身彻寒,“或者,你愿让墨狂一证清白。”

    墨狂是墨家传承千年之剑,一切魔物在其面前皆无所遁形。如果嵇颢岑的妻子真是魔族,嵇颢岑身上也必定感染了魔气。

    现在,他必须动用墨狂。

    嵇颢岑侧过头,心下略有宽慰,却故作怆然:“所以,你要像你师尊清理掉我师尊一样,清理掉我。”

    浥雨寒不敢看嵇颢岑的眼睛,依旧保持着闭眼的模样,只答:“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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