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昌上完早朝,便去练武场,好不容易练完回宫,打算陪李霁一同用午膳。赶回南诏宫时,被杵在门外的钱顺德拦下。

    钱顺德小声地告诉他,“殿下刚被召去了乾恩殿。”

    许文昌一愣,与钱顺德一同背过身,站在正午的骄阳下。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齐眉恭敬地站在一旁,许文昌瞧见齐眉的第一眼便心下一惊,猛地上前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熟悉的眉眼。

    “你怎么在这?”

    李霁撩起内室的卷帘,听到的便是这句久别重逢的一句话。

    齐眉双手交叠在一处,朝许文昌甚是敷衍地行礼。

    幼时一同练功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许文昌眸子中却满是戒备和警惕。自己的这位小师妹,被师尊亲自挑选出,自幼习得的便是诡术。

    说是诡术倒也不算合适,杀人之术更为妥当。齐眉如天选一般,每次下手绝不心软。谁能想得到,一个长着婴儿肥的小姑娘,举起大刀砍下了路人的手足,眼中满是餮足,手里拎着一颗人头,眯着眼朝他喊了一声师兄。

    天机子曾因此事险些将齐眉送去下山,后不知怎的,齐眉在地牢中关了半年,出来便被“家人”接走了。

    如此之人,怎会在此?

    李霁看了看相处甚是别扭的两人,若是同出仓决山,倒也算不上稀奇。

    倒是钱顺德“啊”了一声,被李霁好不客气地剜了一眼,急急忙忙道:“奴才让人备膳。”说完夹着尾巴跑远了。

    齐眉伺候李霁坐下,顺从地递上一盏茶,和刚刚面对许文昌时判若两人。

    茶杯在半路被许文昌一扬手打翻在地。笑话,齐眉递的茶,保不齐里面会不会加了别的什么。

    李霁瞧着碎落一地的上好青花杯盏,啧了一声,再抬眸时,那边两人已经交起手来。

    齐眉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脚踩圆凳边缘,猛一用力,那圆凳便直直地朝许文昌的命门砸去。

    许文昌侧身一躲,匕首的尖端就直直地抵在了他的脖颈处。右脚蹬地,身子迅速往后退了小半步,抬起手臂,一击手刀狠狠地敲在齐眉握紧匕首的右手上。

    匕首应声掉落,被许文昌一抬脚踢出,刺入墙壁,锋利的刀尖没入三分之一。

    没了武器,两人赤手空拳地打斗在一处,一招一式都下了狠手。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原本要摆放午膳的餐桌被砸的从中间断折,四条腿仿佛互不认识般朝四个方向倒去。齐眉鲤鱼打挺,将一旁碍手碍脚的桌子腿踢出屋门,那只可怜的椅子腿歪歪斜斜地滚下台阶,摊在地上不再动弹。

    四个花瓶碎了三只,泥土和碎瓷片洒落一地。许文昌追上前,一拳打在齐眉的右脸脸颊上,齐眉抄起一旁的画卷,敲在许文昌的左肩上。那卷了十余圈的皇宫长图,愣是折成了“7”字形。

    两人都向后退了几步。看着又要打起来,李霁忙起身制止道:“再打就滚出去!”

    一声落下,互相看不上的两人暂时老实了。

    钱顺德领着送菜的小宫女回来时,看着一屋子的混乱,苦不堪言,“哎哟喂,这是怎么的了!这张桌子可是名匠打造,一百多两银子呐,这这这……谁这么没人性摔了太后赏赐的青花金丝杯盏!四件一套,无价之宝啊,这这这打碎了一只,让其他三只可怎么活呀……”

    李霁被吵的头疼,“再吵连你一起打。齐眉……”说到一半,想起自己和许文昌现如今的关系,嫁夫随夫,即便她是长公主,也不好说什么。

    “自去领三十大板。还是有力气使不完,就去后院劈柴。”

    钱顺德还站在那儿心里默算这一屋子的损失,听见李霁一吼:“还不收拾!”钱顺德吓得浑身一哆嗦,忙招呼呆愣住的众人进屋收拾,自己也蹲下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碎片,捧在手心里,委屈得快要往下掉金豆子。

    李霁气的长舒一口气,满屋子就没一个能干活的。转头瞧见簇菊靠着门框,一只手从身旁小宫女的餐盘里掏了一只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自己这都是养了些什么人呐,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饭。转身走入寝殿,“都别来烦我。”

    ……

    许文昌下午又在练武场耗了半日,回去时被告知长公主殿下已经歇下,让他今晚移步侧殿。

    话虽说的客气,许文昌知道这是李霁对自己白日的惩罚。在书房连睡三日后,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百爪挠心地给大军放了半日假,天没黑就跑回南诏宫,认错态度诚恳。

    齐眉也砍完后院的柴火,被板子打的地方还没养好,脸色惨白地站在殿外,等李霁气消后召她进去。

    钱顺德瞧着这一个脸色惨白,一个眼底乌黑,知晓李霁近日心情不好,安安分分地传达旨意:“殿下乏了,不想人打扰。”

    许文昌道:“无事,我在此等着。”

    齐眉跟着点了点头。

    钱顺德嘴角一抽,行吧,是他们自己非要等的,可不能怪自己。

    李霁坐在案桌前,簇菊站在一旁,一个随意翻看着,一个困在医书里看得入神,两人完全忘记时间,要不是天黑要掌灯,怕是都不会抬起头休息片刻。

    簇菊点上八只蜡烛,黯淡的房间瞬间被温暖的灯光照亮。

    李霁往后靠在椅子背上,道:“叫钱顺德进来。”簇菊揣起医书走出去,钱顺德进来,就不用她陪了。

    一出门,瞧见外面一字排开的三人,簇菊一愣,“嚯!”好大的阵仗。

    这什么情况?刚刚在屋里见李霁那边悠闲,还以为今日没什么事,这一瞧,可不像是没事啊。

    钱顺德如释重负地活动了一下站的僵硬的腿脚,笑哈哈地朝许文昌道:“将军,那奴才就先进去了哈。”说完,在许文昌和齐眉的目光下,拖着僵硬的双腿走入。

    过了一会儿,钱顺德走出来,道:“将军饿了没,奴才现在去叫人备膳。”

    许文昌立刻道,“劳烦公公。”

    钱顺德往一旁错了错身子道:“外头怪冷的,两位……还是进去吧。”

    ……

    三日后,萧靳丧命在自己的书房内,死状极其惨烈。

    从钱顺德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李霁一愣,“死了?”

    钱顺德继续道:“大理寺已经开始调查,初步怀疑凶手并非同一人,府上东西也没少。什么人啊,瞎啊?金银珠宝看不见?随便拿走一个什么物件,后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李霁听不下去,打断道:“表哥怎么样?”

    钱顺德摇摇头,“不太好。府上乱成一锅粥,上下大小事宜都交到了萧公子手上,又赶上白事,听说啊,一天多不吃不睡,滴水未进……”

    李霁猛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钱顺德急忙跟上去,“诶殿下我还没说完呢!水是没喝,只吃燕窝!嚷嚷着猴子终于称霸王了!”

    ……

    “什么人?!”

    小宫女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四周的宫墙产生了一点回音,在院门外徘徊的身影被吓了一跳,瑟缩着躲在门外,探出的脑袋嗖的一声缩了回去。

    看那人形迹可疑,门外巡逻的侍卫立刻将人拿下。刀剑出鞘,抵在那人的喉咙处。

    “饶……饶命啊!”

    小宫女见人被拿下,尖声尖气地质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在南诏宫外?”

    “我……臣乃翰林院颜善轲,求见长公主殿下。”

    小宫女恼了,“你是疯了吗?且不提殿下不会见什么院的人,有事先找钱总管好吗?你这么鲁莽地闯到这儿来,这大哥,这二哥,这大高个!唰唰地这刀,看见没?这么长——你小子胆子可真够大的。”

    被小宫女噼里啪啦一顿骂,颜善轲脸上挂不住,“我……我……我……”

    小宫女白了他一眼,“什么院的?”

    颜善轲声音不大地回答:“翰林院。”

    小宫女道:“等着,进去帮你问问。”

    颜善轲高兴地险些跳起来,“多谢!”

    过了没多久,小宫女走出来,“不巧,殿下刚出去了,你下次再来吧。”

    颜善轲一颗心上上下下,忙问道:“姑娘可知殿下去哪了?”

    小宫女恼道:“我一个给花草浇水的小宫女,哪知晓殿下的事!你要是没事,我得进去忙了。”

    颜善轲听后,怏怏地行礼,道谢后离开。

    一见惊鸿思千夜,千里奔波为一面。却不成想,这一面竟这么难。

    时间过去几个月,记忆中的面孔已不如初见时那般清晰。但颜善轲很快调整好心态,他已经来到京城,入朝为官,假以时日,定能见到思慕之人。

    小宫女拎着水桶往里走,喃喃道:“翰林院?哼,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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