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节食的后果就是变成高高瘦瘦的竹竿,这是大久保给阳子最直观的评价,裹在棉衣都能看出来那一节脖子细长白皙,后颈凸出的那节颈椎若影若现,清瘦的像冬日深埋在雪堆里的那株枯枝,全凭根部抓的深不然都要被大风飘走。

    跟其他冬日养膘的人来讲,阳子瘦的太明显、太厉害了,跟刚入伍那会比区别很大,不爱吃东西不爱动,饿着肚子冬眠的熊。

    军队里一天只有两餐,今天晚上吃上了肉,是巡逻队撞到了冲过来攻击他们的野猪,野山猪凶猛,费劲功夫把它拿下,当肉架上薙刀吊起来抬回来那会,欢呼声昂叫,气温低肉好保存,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有肉吃了。

    “……不吃吗,这是这里能猎到最好的肉,大婶花了心思炖的又软又香,多少来两口,感觉你夏天吃的还多点。”

    大久保打好饭坐在阳子旁边,看着她依旧是白面饼配着味增汤,并没有装肉反而拿了个小碗装点肉汁,烙好的饼沾点肉汁有点味道,三个饼一餐,他筷子下的肉顿时有点吃不下去,对比太惨烈,因为他还抢到了一块大肉,准备来点小酒美滋滋的慢酌。

    他劝阳子多吃点,秋季之前阳子吃的还多点,肉虽然也很少吃,但瓜果蔬菜不缺,营养还是跟得上的,冬天就只有藏在地窖的白萝卜跟红薯,能吃到的蔬菜都是菜干或秋天腌制的咸菜,寻常百姓家可能还能吃到个果干当季的水果,在军队里是能弄到什么吃什么,条件就那样。

    阳子的舌头感知面饼的微甜,下了大料炖煮的肉熬制出来的酱汁自然是很香,但她吃了一口肉就呕了出来,大型野兽那股腥膻是无法去除干净,血也没有放干净,酱香跟肉腥在她的口腔中交织直冲脑门,嚼了几口实在是忍不了,那仅吃了一口的肉块被她倒到了看门狗的食盆里,看大狗吃的尾巴直晃,深感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吃素了,。

    “吃这些就行,肉就给其他人多吃点,没事,你也多吃点,养好身体。”阳子咽下汤,侧头看大久保碗里那块拳头大的肉,蜜棕色的表面纹理清晰,热气腾腾冒着白烟,剩下的肉汁倒在白米饭里面想必吃起来一定是一件美事,这件好事阳子就无福消受。

    她的舌头并不是肤浅的挑食,天人长年调整她的身体素质跟他们的真神靠近,赋予血肉重生、拔山扛鼎的能力,同时放大了自身的感知,这一切都成为双刃剑,享受它带来的好也要扛住随之而来的坏。

    阳子平时吃东西都尽量选做法简单口味单调的食物,这样入口好的坏的一起释放,控制变量杜绝丰富口味在大脑爆炸,随着年龄增长进入了青壮年阶段,这股力量越发强大,吃饭这件事变成列行公事,吃的越来越简单了,哪怕是在私塾那几年她也还能吃两口肉,不会像现在这样,咬一口就能感知到没洗干净的血水、柴火烧毛留下的碳灰,混合着大料一起被阳子尝到。

    “还有个把月又要个你死我活了,休息的时间怎么就这么短呢。”大久保撕咬着肉块,牙齿咬着肉顺着纹理撕下来,一口饭一口肉,热乎乎的感觉美妙到他眯起眼睛,细细品味。

    “在说什么呢你们。”这个时候坂本也装着餐盘过来了,把手上两个鸡蛋递给阳子,坐在她旁边见她吃着面饼蘸酱,不由得谴责:“你瘦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卸磨杀驴呢,赶紧把鸡蛋给我吃了,免得我名声不好,你怎么冬天瘦成这个样子,你去找大叔看了没,是不是喝生水有虫啊,要不你去吃点打虫药。”

    “人家肚子生虫再瘦肚子也鼓起来啊,她就是纯瘦的,一点肉都不肯吃,我说阳子你难道信佛吗,不杀生?看着也不像啊。”大久保嘴巴含饭嚼巴嚼巴,跟着自家老大探讨第二个可能。

    “啊,也有这个可能,所以你信教吗阳子。”“不信,我就是单纯不想吃肉而已,荤的吃鸡蛋也行,饿不死。”“那也行。”坂本探头探脑,侧过头对着阳子大声问,毫不意外的看到眼前这个耳朵塞满棉花,却一点都不妨碍她听见。

    饭后阳子跟着坂本来到他们的房间,探讨之后的走向,期间医疗队的军医过来跟坂本报告,被大久保拉下来坐着侃大山,哈哈大笑穿破单薄的屋顶,震的屋檐垂下的冰锥随机落下,连站在枝杈的麻雀惊飞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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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那顿菜干面糊羹不算好吃,只有盐不缺什么调味都没有,吃起来太过干巴,大冬天不吃也没其他的了都硬着头皮咽下去,银时的喉咙被咸的冒烟,实在是忍不住抓了两把干雪含住,舌头才没那么难受。

    “说了多少次,不要直接吃雪,以前老师说过雪很脏万不得已不要入口,至少要烧开了再喝,里面不是土了,光是小动物的粪便够你吃一壶,忘记小时候吃打虫药拉出来的痛苦了吗银时!半截还在屁股上!”

    桂跟在他后面大声抗议,非常不赞同这种粗鲁行为,不在军营行动他会穿上全套常服,浅色的羽织套在他身上,加上那头长发,恍惚的时候感觉老师就在身边,眨眼又不一样,还是他们的老同学桂小太郎。

    “太咸了我有什么办法,你可以叫做饭里面的大妈手别抖的跟帕金森一样,就算盐便宜也不要这么浪费,我已经连续好几天被咸死了,他们除了放盐之外完全不会做饭,只差一步我就可以被盐包裹成为一个合格的盐焗人类,等待天人过来撕开包装开袋即食。”银时五官难受的都挤在一起,龇牙咧嘴的跟发小对喷,对他把黑历史挖出来的罪行愤慨。

    实际上他在第二天就去后厨试探,厨师的态度很沮丧,没有更多的调味料做饭,加多点盐不过是想要盖掉不新鲜的味道,他们也有去跟后勤说过,拮据的现状双方都束手无措,也出门找冬日里冒头的新鲜野菜,尽力改善伙食,笨拙的他们只能这样,效果杯水车薪。

    原本郁闷的表情逐渐拉平,靠在门框手抱胸低头不说话,跟着他们奔波的后勤满脸羞愧,紧张不安的揉搓围裙边缘,指节上的冻疮一个接一个,银时看了很久,最后站直转身走了,背对着厨房说:“没什么,就觉得有点咸了,下次少放点就好了。”

    银时转身走了,找到了自己的托莫大吉,他们换下了军装穿上常服,都围坐在一起烧火取暖,资源有限,哪怕他们打了胜仗还是捉襟见肘,兵将同吃同住节省资源,这让做统筹的高杉对坂本的到来望眼欲穿,实在是不想过这种一块钱掰开两份花的日子。

    “哟,朋友们。”银时抬手跟自己同伴打招呼,松开腰带把刀放好,也坐下来缩到人群里面,尽可能被暖炉照顾到。

    他们窘迫的连新年零嘴都没有,干巴巴的磕着村民送给他们的一大包瓜子,渴了就舀雪水煮开喝,连茶叶渣都没有,还好衣服够,不用哆嗦过完这个年,这是三个少年上学后过的最窘迫的一年。

    “要不是那个地方被银时炸了,我们多少还能搜刮点东西。”高杉咬着草根烤火,身体一向不错的他穿的不算厚,只不过跟一群丑男人挤在一起这个事情让他不自在,借机抱怨了一下。

    “我当时要是不点炸药桶把那里炸了,你们全部都要玩完,还能坐在这里抱怨,对我感恩啊混蛋们。”银时磕着瓜子挠挠后背,半拉拢着眼皮烤的他快睡着了,听到发小这么嘟嘟囔囔他不服气的直起身朝着高杉房间喊,被坐在他旁边的桂拉下来。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在响,数声咕噜打断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肠胃发出了饥饿的嚎叫,今天的午饭就是半固体掺水,一泡尿的功夫肚子就空了,现在坐着不动就是为了不那么饿,结果还是没到晚饭时间,肚子开始打鼓。

    肚子响的几个人红着脸不好意思,都是半大小子长身体的时候,不够辈分不敢多吃,本身也不多,勉强吃个半饱。

    大家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扯着脸皮嘻嘻哈哈,晚上吃上了那口掺了其他粗粮的米饭,配菜是量大的酸萝卜,一人一碗白肉杂菜汤,这青菜是后勤满山找的,饭后水果也是摘得灌木果,还好人不多,凑活又是一顿,又结束了一天。

    银时早上是被一脚推醒的,没有战事的冬季人懒散,有时候为了节省体力直接睡到中午起床吃饭,现在天蒙蒙亮就被弄醒了,银时难得的起床气上头,直挺挺立起来打算找罪魁祸首出气,他拳头都死死握紧了。

    转头一看,站在他床垫前是穿着一身猎户打扮的桂,旁边站着差不多装扮的高杉,这两个人同时站在银时的面前,一人拿着弩一人拿着衣服,见他醒过来了就把东西扔他脸上,指着身后不高的丘陵说:“走吧我的同伴,带给其他人幸福的时候到了,该是我们出力了。”

    “哈?”

    三个人抓着弩跟弓箭,桂身上甚至挂了把打刀,穿上蓑衣就这么上山了,银时啃着桂给他捏的饭团,半拉着脸跟在两个人后面。

    这边的雪不大,主要是雪夹雨非常冷,山野的土路泥泞湿滑,大型是没有的,他们此次主要目的是找这座山活动的野猪,后勤跟他们讲前几天摘菜的时候有看到脚印,为了不正面碰到就赶紧下山了,如果找到了他们短时间内就能吃上肉了,余下的也能处理成干肉慢慢吃。

    “说话你们有没有打猎过啊,知道野猪怎么找吗。”银时吞完早餐,看着前面两个人跟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人,冷不丁问了一句。

    “这个嘛……它想找我们的话就会出现吧!毕竟我们再它的地盘上。”“老师大概说过,应该也可以吧。”

    两个人的回答非常符合人设,让银时无语到原地旋转,他决定转身走人回去补眠,这么早起来回去还能睡两个钟。

    “就这样,我回去了,你们慢慢玩吧。”

    不管有什么反应,抬脚就是跑,只不过桂更快,只见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细长铁索,用力往银时的方向一抽把人捆住拖回来,无视卷毛的挣扎两个决心已定的人现在气势汹汹,对伙伴的临阵逃脱一边谴责一边拖着走。

    “银时!!!你怎么能忍心同伴们饿着肚子辗转反侧睡不着的这种可悲景象,我们可是一体的!!!给他们找肉吃肉是我们作为将士的天职!!!半路回去像什么话!!!”

    “什么东西还天职,我饿肚子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有没有出生!!放我回去睡觉!!救命啊有没有人!!!”

    “放弃挣扎吧银时,我跟假发心意已决,今天不抓到那只巨兽绝不收兵!”

    “中二病早点吃药治疗,不要耽误疗程啊矮杉!”

    看着挣扎的起劲,嘴巴吵得厉害,结果两个脚还是一蹬一蹬跟着走,有时候看到灌木长得不多的野果也会努努嘴示意,让桂拿着袋子装点,别全拿走了,有时候草丛钻出来的鼠兔也会被多只弩箭抓到,从一开始的描边大师到一击必杀,时间很快到了下午。

    又渴又饿,准备的饭团跟一竹筒的水,三个人爬到树上坐在枝干上吃迟来的午饭,猎的猎物割开动脉把血放出来,倒吊在不远处,不仅是处理猎物,更是勾引更大型的动物过来,是个陷阱。

    “你说的这个方法有没有用啊,半天了都没啥动静。”桂小声的树上说,他们守在这里很久了,再不行太阳就要下山了,夜晚没光源也不好走。

    “看运气吧,以前我抓着老鼠这么搞就吊到了狐狸,不知道野猪吃不吃这套。”银时盘着腿坐在另一颗树上,鼻子跟人中夹着一个树枝玩。

    而高杉则爬下去,找了个比较高的坡趴着,没有跟着说话。

    三个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看到了野猪窝,它们刚离开不久,粪便都是新鲜的,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打算窝在这里守株待兔,唯一有经验的银时拿不准,只好照着以前抓小动物的思路搞了个陷阱,现在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大家脸上都有挫败。

    挂着放血的都是白天捕捉到的小型动物,有五六个,味道浓郁。下午飘起了小风把这股味道传到更远的地方,高杉趴在地上,感知最明显,他手下的地面在震动,随着时间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瞬间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找到最近的一棵树,连忙爬上去。

    “来了!”银时抓紧手上的弓,从箭筒抽出一支半拉着戒备。

    是狼!竟然出现了狼群!

    当那声狼啸响起银时就知道不好,赶紧放回箭往更高爬,边爬边喊:“是狼群!!!快往上爬!!我们打不过的!!!”

    “但是我们抓的猎物还在下面!!!”高杉不甘心,但狼群的威力太过恐怖,几番挣扎还是放弃攻击往高处爬。

    “别管了,命要紧!!!桂你也是,躲起来!!”银时指挥两个人逃生,他想不到这点血腥味会迎来这么重量级的嘉宾,挂在树上生出了庆幸,还好狼的数量不多,不然三个人也是白搭,等一会散开人就安全了。

    等狼把吊着放血的诱饵吃掉,舔舔嘴倒也走了,倒也不是没注意到三个在树上的人,只不过他们爬的太高了,狼爬不上去就放弃了,集体吃好喝好留下少许粪便跟吃剩的皮毛,人类看到这些狼藉更是风中凌乱。

    他们大清早爬出来就为了这口肉,现在是不仅西瓜没吃到芝麻也丢了,沮丧不是说说而已,没有力气继续了,收拾收拾乘着太阳没下山赶紧回营地,至少还有一袋子摘的野果,很丢人的准备走人了。

    大概是焉知非福吧,三个人回去路上毫无准备跟归来的野猪正面交锋了,双方选手都有那么一分钟,直愣愣的盯着,反应过来的野兽支起獠牙蹄子往地上一刨,朝着人类狂冲直撞。

    “啊啊啊啊啊啊!!!!!”

    银时发出了非人的尖叫声,手却非常快的从桂的腰间抽出刀把挡住,骨质跟铁质发出了一声金鸣震音,甚至蹦出了些许火花。见这一冲没有奏效,野猪立刻张嘴运用自己强大的咬合力把手臂咬下来,桂离得最近立刻从地上捡起干枯枝干塞到咬合的嘴巴中,拖延了一小段时间。

    高杉爬到了树上,手上抓着弓弩,瞄准之后手指一按弩箭射了出去,数根弩箭借着强大的冲击力扎进野猪的厚皮里,非但不知名,甚至把野兽狠狠激怒,硕大的鼻孔喷出愤怒的鼻息,投退两步又是蓄能刨两脚,往手上没有武器的桂一冲。

    “假发!!!”

    手上的刀扔了过去,但野猪的速度更快,眨眼就奔到了桂的面前,桂借着条件反射抬脚往上狠狠一蹦,一只手抓住了头上的枝干吊起来,一只手接过扔过来的刀,下意识用力往下一劈,兽类尖锐的大声喊叫瞬间爆发,因为躲过猛冲,獠牙值当当卡在了树干上,现在野猪动弹不得,成了盘中餐。

    刀、长弓、弓弩同时发力,弓弩射穿了它的眼睛,长弓从颈部穿透喉咙,锋利的刀面割断颈部的动脉,大动脉喷涌出来的鲜血涂满一小块地方,不一会潺潺流成小河,野猪一开始还猛力挣扎高声尖叫,卡在凹槽里的獠牙都快把树干挖了个洞,在桂朝着颈部加大力度,加大血液流速,随着长时间的剧烈挣扎体内的血逐渐流干,总算不动弹了。

    野猪的死相惨烈,身体成了个大刺猬,上面全是插满的箭,硕大的猪头要不是獠牙卡在树洞里差点一分为二了,三个人满头大汗的爬下来,踩着一脚血看到自己的成果,他们面面相觑,不由得裂开嘴巴嘻嘻笑了起来,三个拳头相碰。

    傍晚狼狈的三人两条棍扛着上百近重的野山猪,从走进营地被人发现的那一刻,他们就是所有人心里的英雄,那阵的赞叹跟欢呼激烈的像日本从天人手上解放一样,晚饭那份碳烤猪肉,哪怕表面烤焦了,吃到心头也是美滋滋。

    哪怕没有大料去除野兽本身的膻味,靠着自身的脂肪烤的焦香,滋滋冒油,大功臣坐在帐篷里面,装满烧酒的酒盏相互碰杯,也向天示意,跟他们被困在大狱中的老师,远在家乡的朋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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