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经过占卜后定于次年的初夏,时间有点紧,显得有些仓促。好在两家本就定亲多年,尤其是齐家,色色都是齐备的,便是陈家,也是从大赦后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在做准备,没有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

    及至婚期,齐家少主齐钰拜过宗祠后便带着一对大雁,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来陈家亲迎,于陈氏宗祠中祷祝后便请新娘出阁。海棠亦拜别陈家祖先及双亲的牌位,盛装登上婚车,身后是长长的满载着嫁妆的送亲队伍。两支队伍合二为一,围着王都绕行一周,沿途不停有专人从高处洒下花瓣,铺满婚车走的路,一路落英缤纷,花香四溢,美不胜收。从此后香花铺路便成了王都贵女们出嫁的标配,有些矫情的甚至平时出门也要摆出这排场来。一时间,海棠家荒山上的棠棣花供不应求,不得不让家宰命人又种了几个山头的鲜花。加上这些日子来陈氏各个店铺、商队、作坊、田庄逐渐恢复正常,陈氏紧张的经济顿时有了缓和。这是后话。

    金乌西沉,队伍掐着占卜出来的吉时到了齐府大门前,齐府正门大开,迎新娘进门。

    齐家与陈家联姻那可是这几年中不亚于新君登基的大事,凡有点体面的大小贵族谁不想挤进宾客席中凑凑热闹,混个脸熟。当今齐国国后出自齐氏,按辈分算是齐钰的堂姑姑,国后所出的嫡公子--简,自幼便跟齐钰相厚,今日也代表国君和国后参加了婚礼。

    海棠虽说已嫁进齐家,但是齐钰年纪尚小,暂时不能圆房。不过两人同食同寝,倒也还像模像样的。齐家祖母、舅姑和几个姐妹对海棠都极为和善,相处甚为融洽。海棠新妇进门,齐母便开始教她参与管理齐家事宜,齐钰两个姐姐也相继到了出嫁的年纪,自然早选定了门户相当的人家,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齐家的各项事宜都要海棠参与管理,加上陈氏的诸般事务仍是海棠掌管,一时间竟忙的不可开交。

    陈氏经过细细挑选,筛出一批合适的少年准备培养成护卫,又招揽了好些个有名的游侠儿,来负责护卫的训练事宜。少年们所学不光有技击之术,还有提纵、藏匿、口技等技能,所习技击之术也与寻常王孙公子们的不同,更直接凌厉一些,用于练习的也不全是剑,更多的是学会就地取材、利用手边的各种资源来做武器。海棠虽十分关心训练进度,奈何事务太多,只得让小雀儿全权负责。小雀儿的技击之术本就已经进入了高手的行列,又跟着少年们学习了其他的技巧,武力值自然是突飞猛进,海棠每次跟她对练都发现自己跟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由得激起海棠的好胜心,日夜苦练,短时间内竟也有了一个大的飞跃。可惜海棠事务繁重,每日用在练武上的时间也不可能更多,因此要战胜小雀儿似乎是不大可能。不过她另辟蹊径,将用于实战的技击之术跟母亲所授的剑舞结合起来,糅合成了一种新的剑舞,端的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转眼间一年过去,这就到了检验训练成绩的日子,照例是小雀儿负责检验考校。

    完成考校的小雀儿兴奋的跑来对海棠说:“娘子,家里训练的这批剑侍真不错,才一年光景,便可以出师了。适才奴试了几人,比奴的身手也差不了多少呢!”

    海棠取笑道:“你这意思竟是在夸自己功夫好不成?”

    “娘子┅!”小雀儿不好意思地叫道。

    “令他们比试一下,把最拔尖的几个选出来,明日我亲自回去试过便知。”

    “娘子,刀剑无眼,别伤着您,还是由奴来试吧,娘子在边上看着就是。”

    “非是信不过你们,只是我需亲自试过,心里方才有数。不必告诉他们明日何人上场,如此才能看得真切。”

    “喏!”

    次日,海棠换了和小雀儿差不多的劲装,对选出来几人的技击、提纵、藏匿等术一一试过,满意的说:“不错,可以一用。”

    又对小雀儿说:“日后这些人便归你管了。这几人有其他任务安排,其他人等编做护卫吧!既当差,便得名,取名的事一并交给你。名字定下了便叫工坊尽快将腰牌制好,我有任务安排。”

    “喏!”

    “你们先退下吧!”

    待几人退下后,小雀儿对海棠说:“奴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妥。”

    海棠笑问:“何处不妥?”

    小雀儿说:“奴觉得这批剑侍学得太快,资质好自不必说,还基本上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年纪也跟挑选的标准相合,太过凑巧。”

    “不错,能看出这些来说明你确是用了心的。”

    小雀儿大急:“娘子既知,那就该及时除掉才是,为何还........”

    “这本就是陈家预备的侍从人选,自然是处处合适。”

    “陈家?不是上年才蒙恩赦免.......?”小雀儿心中有一万个问号。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家明面上的家臣家将当初的确是被扫光了,可谁家没有点暗子呢?君上也并非不知,不过是莫奈何罢了。若是家族沉寂太久,自然是慢慢的人心也就散了。你以为就凭君上赐的家宰和那几个家臣,能这么快就甄别出这么多的内鬼和暗谍吗?”

    “那娘子在山居还过得那么苦,连奴都还是齐家送过去的呢!”

    “我父亲毕竟是被流放的,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难道还呼奴唤婢的不成?你仔细想想,我家流放到边境,恰巧就有绝嗣人家空出来屋舍让我们安身;父亲多病,药从何而来?母亲不会劳作,我又是稚童,家中饭食从何而来?家产钱财都罚没了,所用的各种器具又从何而来?再想想,我家与旁人还有何不同?”

    “除了那一屋子的錦帛书卷,也没比寻常人家好到哪里去。”

    “你竟是个傻子,书卷本就是珍贵之物,还是錦帛的,更是何等贵重?陈家被查抄,若无后手,哪有能留下这么多錦帛书卷的道理,更不可能千里迢迢的给搬到山居去。”

    “实话告诉你,训练剑侍的几名教头,名义上是招揽的游侠儿,其实都是陈家暗卫出身,就连你,也属陈家家生子,不过是借齐家的手送过来罢了。”

    “奴不是齐家从牙人手中买来,教了规矩后送过来的吗?”小雀儿不解地继续问道。

    “你如今跟着我贴身伺候,应该知道,陈家也有牙人。”

    “这些事情都是父亲临终前,才一点一点告诉我的,先前我也一概不知。我家乃陈国之后,哪里可能只有明面上这点东西呢!只可惜我家人丁单薄,只我一人还是个女子,不能为陈家开枝散叶,旁□□些人竟没一个能用的,若是我有个兄弟就好了。”

    “家中既有这些,那君上赦免先君还像是做了多大人情似的,赐还的产业都是些空壳,田地里当年的出产都被收刮得干干净净,连婢仆都是些老弱病残。”小雀儿有些愤懑。

    “君上的这个人情可不小,吾家丢的不是家产而是一个卿大夫的身份,产业可以再置办,田地可以继续播种,婢仆可以蓄养,但若是久不赦免,吾家没有卿大夫的身份,不能庇佑下属,陈家暗地的这些就会慢慢的被各家吞并、蚕食、瓜分。”

    海棠顿了顿,继续说道:“幸而这几年在家清清静静的守孝,才有时间和精力来慢慢了解和掌控这些。若无这些暗地的手段,吾家早已沦为庶民,哪里还能顶着个被流放的名头在山居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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